◉ 第三十章

2025-03-22 07:34:01

岑妄同样脸露迷茫:除了之前说的事之外, 我们之间还有其他别的事吗?他见桑萝的脸色沉了下去后,忙道:我知道你还是很在意退婚的事,但这件事我以为我们双方是公平的, 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这桩婚姻,同样, 你也不喜欢我也不喜欢这桩婚姻, 区别只在于你碍于桑叔叔的原因, 无法付出行动,但我付出了行动,但至少在目的上,我们是一致的, 这点我们谁也说不了谁, 是吧?我唯一做的不妥当的点是我没有料想到你们的父女关系不和睦, 所以采取了不妥当的方式,无意中伤害到了你, 但同时我也因为错误的方式,也错过了退婚的最佳时机。

再者, 那些方式里,我大部分都在用自污名声的方式在劝退你,唯一对你的伤害就是那次威胁而不成,所以我觉得也算是我的报应。

岑妄说完后,认真地看向了桑萝。

桑萝嗤笑了声,道;世子爷这账真的盘得又理智又客观啊,但如果真要这么算的话,那我与你来算算代价, 让你明白什么才是报应。

你以为自污了名声, 你觉得委屈了, 可是你委屈什么,你并没有为此付出任何的代价,世人不会对你的行径指指点点,只会称赞你,你的父母更没有为此责骂你。

而我那时需要面临的是什么,你想过没有?她扬起手里的契书,道:你知道我已经是世子妃了,又是大将军的嫡女,按理来说,也算身份尊贵,手里小有权势,但他们作为我雇佣的管事,仍然敢对我提出无礼的要求,对我蹬鼻子上脸,你猜是为什么?岑妄望着她手里的契书,皱起了眉头。

要说让他猜测,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桑萝手腕不够强硬,没能压制住那帮管事。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他初次进了军营时,军中诸人对他确实很客气,但那种客气之中难免对他带了点轻慢,因为都觉得他只是借着燕王的权势来刷履历的草包公子,虽然不敢得罪他,但也没多看得起他就是了,后来还是他狠狠露了一手,这才压制住营中那些闲话。

这种事其实自古有之,不新鲜的,所以新官上任才急于烧起三把火来。

他把这话原原本本地说给了桑萝听,桑萝没听完就嗤笑开来,道:是啊,你军营里的将士再轻慢你,但看在燕王的份上,仍旧不敢得罪你,至少表面上还对你保持了恭敬。

但是那些管事对我是连假意尊重都没有,居然敢提出让我陪他们去红袖阁吃喝玩乐的要求,试问换成另外的夫人姑娘,他们敢吗?再问你,同样是和你新进军营的无权无势的兵,他们有和你一样的待遇吗?都是看菜下碟罢了,那些管事也知道我只占了个身份的虚名,依不得身份任何的势,所以才敢如此嚣张。

桑萝一直都明白自己的处境,她也不觉得徐氏被夺走嫁妆后会心甘情愿认输,按照徐氏的脾气,一定会和那些管事通气给她使绊子。

可是桑萝有什么办法,徐氏也没有说错,桑至对她就是不上心,而且岑妄那些行为也确实能证实桑萝在他面前也没太得脸,她就是个空壳子,比虚张声势的纸老虎都不如,那些管事根本不用惧怕她,因为五个男人联手确实不需要惧怕一个小姑娘。

桑萝能靠的从来都只有她自己而已。

岑妄被她说得很不是滋味。

他一方面是觉得桑萝说得话有些过于刻薄了,把他当时的处境想得太好了。

面上假意的恭敬又如何,背后该说的闲言碎语一句都没少过,再加上燕王其实也没对他有什么关照,因此岑妄还被同袍背后捅过刀,试问谁身边有那么几个两面三刀的小人随时准备断你前程要你命,还会觉得日子是好过?桑萝还是想得过于轻松了。

另一方面他其实也有点诧异于那些管事和桑萝的想法,桑至如何先撇开不说,桑萝这个世子妃怎么会只是个空架子呢?王妃就蛮关照她的,桑萝只要和王妃求个情,王妃肯定会帮助她,就算没有他岑妄,桑萝依然有个可以借的势。

但是想到桑至对待桑萝的态度,岑妄也确实承认如果那时候真的逼桑萝退婚成功,恐怕她受到的非难远超于他的想象,在这点上,两人确实处于失衡的状态,因此这事上他不说什么。

岑妄只是和桑萝强调:我进了军营后,并没有依仗父亲的势,我是从小兵做起的,军营那么多人,除却几个将领外,其实也不是人人认得我,至少那几个给我捅刀的同级士兵不知道我的身份。

我后来一级级的升上去,也全靠我砍下的人头够多。

官场上或许还可以依仗权势,战场上根本没人管你是农夫家的孩子,还是王爷家的孩子,刀剑无眼,只管杀人。

你说我别的都可以,但不要侮辱我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战功。

桑萝嘴角噙了意味不明的笑,道:我懂了,所以世子爷还请放心,我绝不会依仗世子爷的势力,只靠自己从我的战场上杀出属于我的战功。

她话音刚落,便要抬脚绕过岑妄往外走去,岑妄道:等等,我方才不是那个意思。

桑萝道:可我怎么觉得世子爷的意思很明确了。

岑妄道:我只是在说我自己的事,并没有在影射你,换成是你,如果是你辛辛苦苦取得的成就,到头来还要被冤枉是靠着桑叔叔得来的,你乐意吗?桑萝沉默了下,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所以,岑妄松了口气,道,我只是在澄清这点而已,真的没有第二层意思,我说话还不至于那么阴阳怪气。

桑萝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他有前世的恶劣行迹在先,桑萝还真不觉得他说话可以不阴阳怪气。

岑妄道:那些管事也就是吃准了你女孩子家家,脸皮薄,才敢戏弄你,因此不如让我去会会他们,你在家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但被桑萝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不用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岑妄不能理解:你也知道那些管事为何看轻你,我的法子正是对症下药,你缘何拒绝,这与舍近求远有什么区别?何况,依照你之前所说的,我现在也不过是把本该属于你的势还给你罢了,不至于这般泾渭分明地分出是你的事还是我的事。

桑萝道:我的铺子该为我挣钱,我的管事也该只听我的话,否则,我这主家也就做得很不像样了,所以我才说这是我的事。

而且商场如战场,为多争一分的利,那些商人都能把脑袋打破,谁会为了我这身份让我一分,还是说,我可以堂而皇之把王府的利益拿出去交换我的盈利?而且难不成这势她还能借一辈子不成?她总要离开的,王府和桑府总会与她毫无瓜葛的,她做不了借老虎势力的那只狐狸。

所以桑萝最开始就想得很明白,她可以跟着王妃学习看账管事,但当王妃说要给她派能干的管家协助她时,桑萝还是拒绝了。

可能最开始的路会走得磕绊些,她还是想要自己慢慢走,跟头摔多了,记性也都是长在她的脑子里的,她总能成长地独当一面。

这些想法和她用来指责岑妄的话也不冲突的,如果她有个关爱她的父母与和睦的家庭,其实大可做个不谙世事的富贵闲人,但桑萝注定没有这个福分,所以她只能走上荆棘路,并且坚信,荆棘路的前头会有康庄大道等她。

几个挑衅她的管事不算什么,保不齐她以后还会遇到,她要做的就是靠自己的能力把他们赶走,保全自己的权益。

所以岑妄说她舍近求远也好,她就是只想用桑萝可以办的办法去解决这件事。

而找讼师替她去告这帮管事,也是她唯一能办到的法子。

岑妄仍旧觉得桑萝的想法不对,他道:我只是想帮你出面与他们交涉而已,不是说我参与了这件事,以后就要对你的嫁妆指手画脚,我没有那样的想法。

而且挣钱这个事,他想了想,你开出足够的价银,就能请到能干的管事,不必要你自己去铺子进货盘货,想办法该怎么多挣点银子。

他说完,又怕桑萝多心,觉得这话是在阴阳怪气她之前没有打理过铺子,不知道铺子该如何经营,因此连忙补充道ꀭꌗꁅ:我也是看母亲打理时知道的,我自己没打理过。

王府的产业大,自然不可能事必躬亲,而且产业与他们而言只是捎带,他们的重心从不在商业上。

所以岑妄觉得他说得没错,哪个名门贵族会亲自干这个,都是底下的人跑腿,他们坐等享受就是了。

他依然理解不了桑萝内心所缺失的安全感与丧失的身份认同感。

从最开始,他们的记忆与遭遇就决定了他们的思维不在同一线上,自然而然,看待事务的方式就宛如怎么也合不上的齿轮。

桑萝放弃了,道:要不你这么理解吧,我宁可多走不必要得弯路,我也不想要你的帮助,可以吗?岑妄原本的笑容凝固住了,他仔细看着桑萝的神情,觉得她的模样不像是在看顽笑,她是很认真地说出了这句话。

岑妄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已经和你解释得很清楚了,我觉得我们之间的矛盾还没有深到非要针锋相对的地步吧。

桑萝道:你解释清楚了,我就该原谅你吗?以及,你有没有想过,你只是自以为的解释清楚了,其实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根结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