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妄倒吸了口气。
桑萝若有所思。
她并不喜欢宝珠说的话, 世人都说男男女女就那点事,因此但凡一男一女在一起能凑出个故事来,必然得流出些谣言。
譬如上一世, 她与岑妄关系都糟成这样了,还会有不眨眼的人到叶唐面前去嚼舌根, 使她后面被叶唐羞辱与强迫。
桑萝正要纠正宝珠的想法, 便听岑妄道:是我的错, 宝珠,你收拾下行李,我会安排马车送你去庄子上的。
桑萝愣了一下,她以为按照岑妄的脾性, 他当好好为宝珠解释才是, 而不是如此简单粗暴地把宝珠送走。
宝珠也慌了, 求岑妄:世子爷,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我刚来王府, 不懂规矩,我……你没有做错, 是我错了。
岑妄沉声道,我一直以为很多事讲清楚,把态度摆明,对方就能明白,也一直相信清者自清的道理,流言蜚语本就纷纷扰扰,我不可能为了流言而丧失自己的本心,最后连救人都畏畏缩缩起来。
可是这些天接二连三发生的事都在告诉我, 我错了, 错得很离谱, 其他的事或许还可以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就是男女之事上不行。
桑萝注意到岑妄说着说着便把目光从宝珠脸上挪到了自己处,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不和岑妄对视。
岑妄见她这样,顿了下,还是选择先和宝珠说清楚:既然在我身边这样叫你误会,那我该送你去一个没有我的地方。
庄子上人口简单,都在自食其力,与你之前待过的所有地方都不一样,那里也有很多同龄的孩子,你应该在那里获得你的新生。
宝珠的眼神就悲伤起来了。
岑妄却不看她,只对桑萝道:我们走吧。
桑萝想了想,最后对宝珠道:正房夫人不可怕,你也不是生来就该为妓为人奴妾的,去了庄子上,记得把这些都忘了,你只是宝珠而已。
两人并肩离开。
岑妄借着这段必须的同行路,仔细地觑着桑萝的脸色,又若有所思地转开。
那天下午,岑妄干了件大事。
他揪着李枕陪他跑遍了上京的书铺,而且是专挑里头人最多的时候进去。
进去前李枕还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下意识就去找讲兵法的书,结果岑妄对那些兵法熟视无睹,直接走到柜台前大声地问掌柜:你们这儿有春宫图吗?李枕刚拿手上的书差点跌了,虽然男人凑在一起就爱看春宫图,但是像岑妄这般明目张胆到近于嚣张的态度也属实是有点不要脸了。
殊不知那头翻书看的书生都把耳朵竖起来了,也不寻书了,都偷着眼瞄这边呢。
李枕嫌丢脸,遮遮掩掩自己的脸,但想到毕竟朋友一场,又犹豫要不要过去提醒他一声。
那边掌柜的已经问上了:有,琳琅满目,题材丰厚,不知这位客官想要什么样的?岑妄道:有能帮助男子初次行事成功的吗?我刚成亲,于这些还不大懂,得学学,否则我家娘子就得嫌弃我了。
李枕心一停。
就见岑妄转过身来,指着他,毫不留情拉他下水:我朋友也是个雏,他也没法教我,所以我只能来问书了。
李枕想打岑妄的心都有了,你说自己不会便罢了,何必要拉他下水呢?他虽还是个雏,但也算是博览众书了,哪里就不懂了?李枕用书遮着脸,想赶紧把岑妄拉走。
岑妄却不管他,很认真地挑了几本书,然后把银子付给掌柜:我是燕王的世子,你把书给我送到燕王府去就行了?李枕彻底傻眼了。
原本两人也只是两个书客罢了,那些书生要在背后嚼舌根就在背后嚼着就是了,反正以后大家都见不到,李枕就当那些舌根嚼的不是他就行,谁知道岑妄这个憨货,直接把老底给爆了。
李枕气得直接把岑妄从书铺拖了出去,离开之前,他还看到那几个书生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来呢,李枕气得又得腾出一只手来把自己脸遮住了。
往前走了快百米,岑妄轻松挣开他的手,道:好了,这里没人留意你了,你把手放下吧,再遮下去,这街上的人都要看着你了。
李枕这才没好气地放下手:你今日又是在发什么疯?你不知道那些书生嘴巴最多了,不出多少时刻,你的这些事肯定会被传开的,不止如此,他们还会给你编书传,如果其中出个兰陵笑笑生一样的人物,你完蛋了,百年千年后都有人会继续嘲笑燕王世子爷,打仗行,但那方面不行。
岑妄道:无所谓,他们又不是阿萝,我行不行关他们什么事,阿萝知道我行,对我满意就好了。
李枕被岑妄的大度给噎住了,他道:所以闹了这半天的疯,都是为了世子妃?岑妄道:还记得那天我们在醉仙楼遇到的那五个掌事吗?他们说的那些话真叫人记忆犹新,但那时我还觉得这些事清者自清,可是当连宝珠那个十三岁的小孩都不信时,我才知道我是多么大错特错。
我并非是不相信‘清者自清’这话,否则我也不会采取自污的方式来证明我还是个雏,那些风流的名声都是假的。
可是当我风流的名声伤害了阿萝时,那就不是简单的‘清者自清’就可以轻描淡写带过的,所以我必须要证明那些都是假的,以后我更不会如他们猜测那般做些宠妾灭妻的事。
李枕复杂地看着他:你知道这样做了后,从此很多人都会在背地里笑话你不行了吗?就算你和别的人确实没什么,可是你好歹也成亲好久了,却还是个雏,你这是把屎盆子给自己扣死了啊。
岑妄耸耸肩道:我都说了,清者自清,我行不行,阿萝知道就好了,而且等我和阿萝有了孩子,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李枕叹息:好吧,我说不过你,只是你可否让我回去,这个疯,我不愿与你发,我还要脸,还要我男人的自尊。
岑妄正色道:不行,你必须陪着我,镜湖游船上那事我叫阿萝误会了,所以必须得证明了你的清白,若是连那时衣冠不整的你都还是个雏,那衣冠整齐的我更加是了,毕竟那上头只有一间房,还被你占了。
他紧紧握住李枕里的手,不让他逃走,李枕的眉毛都要耷下来了。
*又两日,桑萝正在铺子里核对库存,她学会看账后,这是她第一次上手做账,还有些生疏,但已经能做得有模有样了。
唤月冲了进来:姑娘,大新闻!桑萝在账本上添了个数字道:什么新闻,惹得你这样大呼小叫的。
唤月道:你看看,他们都说这本书是写世子爷那狗东西的。
桑萝更没兴趣了。
唤月道:我原也是买午饭时路过那家书铺,听到那些书生凑在一起说咱们那世子爷,看着风流,人模狗样的,但那方面不行,红颜知己那么多,还娶了个娘子,但还是ꀭꌗꁅ个雏,连怎么行事都不知道呢,需要满大街找春宫图,说得绘声绘声。
什么?桑萝终于抬起头来。
其实那些书生说得更肆无忌惮些。
很多人说岑妄是假风流,正因为他不行,因此才需要红颜知己给他遮掩。
还有人说,岑妄其实连假风流都不是,他那么不行,去了都行的青楼,只能让他感到自卑,因此他根本连青楼都不敢去。
那天岑妄拍下宝珠时,红袖阁其实都是人,此时自然都出来给这谣言添砖加瓦了,都纷纷点头说是这样的。
他根本不懂规矩,哪有人像他这样加价的,一般青楼的规矩都是一次加十两。
何止呢,他买走的那个妓子长得实在一般,还是个小孩……小孩才好哄呢,大一点的,看他这样不行,能耐住寂寞?绿帽子都不知道给他磊几轮了!不知道王兄可还记得当时他拍下那妓子后,龟/奴大声报出他名字时那慌张的神色,现在想来都觉得好笑。
所以他是根本没去过青楼吧。
啧啧,男人不行就跟王八一样,以后世子爷就是王八世子爷喽。
唤月绘声绘色学完后,忍不住笑起来道:难怪才新婚就要跟姑娘分房睡呢,狗东西是怕自己露怯呢。
桑萝抿抿唇,没说话。
岑妄究竟行不行,她上辈子是一清二楚的,自然也知道他根本不是不行,而是太行了。
所以为何忽然有这样的谣言传出来?他到处去书铺寻春宫图是做什么?真不行的话,都知道去医馆看大夫,而不是去书铺,毕竟春宫图又不能治病!桑萝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便先看唤月买回来的那书,确实是《金瓶梅》那样的书,连手法都和兰陵笑笑生一样,一个叫东楼,另一个就叫西门,这里的燕王世子爷岑妄被叫做雁王世子爷成望。
故事的内容很简单,说的就是这燕王世子爷因为不行,但又怕别人知道不行而耻笑他,因此买回小妾也只能看看,最后他十个小妾联手给他戴了一百零八顶绿帽而他只能人气吞噬的王八故事。
该说不说,耻笑男人这事,还得让男人来。
正巧,桑萝把那个故事看完,岑妄就来寻她了,他是头回来,在外面叫了桑萝好几声,唤月没迎出去而是先想把那书藏起来。
毕竟男人向来看重尊严,若是知道自家娘子拿着本嘲讽自己的书,肯定要翻脸,岑妄不想再让桑萝受委屈。
但桑萝摇摇头拒绝了。
于是当岑妄进来时便看到桑萝手里正拿着那本书,他扫了眼,并不在意地道:你已经看到了?谣言真可怕,你说是不是?我当时跑遍上京的所有书铺,明明每家都说得一样,说的是我不会行事,意图告诉旁人,我没有通房,没有外室,没有妾室,更不曾与人一夜风流,结果传着传着就成了我不行了,人这张嘴,真是不肯信,没有的事都能说成有,更不惧把一分的事忖度出十分来。
桑萝皱了皱眉,听出了些意思来,但仍旧不确定,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作者有话说:关于《金瓶梅》的作者兰陵笑笑生究竟是谁,其实至今无定论,有很多种说法,这里只采取了一种,说兰陵笑笑生其实是王世贞,西门庆是影射严世藩,因为严世藩的小名是东楼。
今天还有一章,下午去医院做检查了,所以还没写,建议明天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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