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寡妇这是撞了什么大运, 竟然和李家勾搭上了,还让他们给出钱办这个什么作坊?哎哟,你们关心和这个钱怎么来的有什么用啊, 关键是这个做衣服的活啊,没有人看到吗,这个什么羽绒服作坊可是要招针线活好的女工的, 还和咱们收鸭毛。
这些可都是钱呢。
就是就是,这赚钱的活计又多了, 你们不关心这个,还去关心人家钱怎么来的?唉我手艺不行,不过我闺女倒是不错, 从小家里的衣服就多是她缝缝补补的,针线活那叫没得说。
一天十五文钱, 太阳不晒雨不淋的,去哪里找那么好的活计?羽绒服作坊的招工启事一出来, 就受到了王家村人的热烈讨论,投递‘简历’的更是不知凡几。
不过村里大多数人什么德行, 陈寡妇心里都有数,所以在招人的时候,丝毫不用陈因意操心, 她自己就能够定好来。
至于需要用到的鸭毛、草药、柴火这些东西,只要放出话来, 村里的半大小子就能去山里薅回来。
这不但满足了作坊的需求,也让孩子们有了一些收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陈因意在家等到羽绒服作坊正式建立, 看着陈寡妇有模有样的安排每个工人各司其职, 把作坊管理得井井有条。
小陈啊, 你这个作坊做得不错,要是以后都能保持这个质量,到了冬季这个衣服肯定能大卖。
陈因意拿到了作坊出产的第一条羽绒服,发现这个质量比之前的还要好上一些。
最明显的就是这个味道淡了很多,缝制的工艺也有所提升。
因为是按着她的码数来制作的,穿到身上也无比的合身。
这个是作坊里做给您的,要是您也觉得行,那肯定是不错的。
被夸赞了,陈寡妇心里也很是高兴道,咱们现在开始做,到了冬季刚好能出一批。
要是能卖得上价钱,大家伙也算是多了个营收。
一件大人的羽绒服成本差不多在三十文钱左右,这还是在工人手不够熟练的情况下,要是等他们的效率提升了,成本还能往下压一点。
这个羽绒服,因为鸭毛和去除腥味的草药等都是不值钱的,只要几文钱就能买一大堆。
贵的只是人工,让人煮鸭毛、晾晒、挑拣、装塞、缝制成衣服被子。
但这里的人工又便宜的人,一个熟练的女工一天能做五到十件衣服,这个成本可以说是极低了。
但衣服的保暖性丝毫不比棉花差,甚至还要更上一层,而且棉花的价格也不是很便宜,一斤也要好几文钱,有时候更是到十几文钱一斤。
这样子算来,还不如鸭毛来得划算。
这笔账不但是陈寡妇和陈因意会算,在作坊里做工的工人也明白。
他们听到陈寡妇这样说,自己也是笑道,这样好的东西,怎么会没有人要?先不管有没有人要了,反正做出来了,我就先自己给家里都买上一件。
听说以后还会做成被子?那也要多买上几条。
这个被子衣服和棉花的差不多,但是比棉花轻多了,穿着也舒服保暖。
我可是受够了那些棉被,重得跟那个石头疙瘩一样,晚上老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旁边的工友听着也是点头附和道,对对对,谁说不是呢,那被子不厚吧又不暖和,厚了又喘不过气来。
我家还是没有盘炕呢,晚上不知道有多冷,要是有了这个羽绒被就不用那么冷了。
哈哈哈,那照这样看来,这衣服被子做出来还没有卖的出去,咱们自己就先给买完了啊。
请来的工人都是健谈人品好的,嘴巴上不停,手里的工作更是没有一点耽误。
陈寡妇见状也笑道,那感情好啊,到时候给你们一个成本价。
要是收益好了,咱们也学李大娘的卤鸭作坊,用衣服被子给你们发年礼节礼。
这话一出,工人那叫一个开心,一个个脸上都跟开了花一样,笑眯眯地说着,那必须的啊,咱们作坊也能赚大钱,必须得赚大钱。
陈因意在一旁看着也不自觉地笑眯了眼。
另一边,李文云在十五前回了一趟伏山书院,既是看望自己的老师,和送点力所能及的笔墨纸砚,也是为陈家荣寻找先生。
李文云在书院里可谓是挂了名,很多先生都是在当地安了家,住在书院里的,过年了也依旧在,所以他一进来就被大家伙拉着要去谈论学习的事情。
陈家荣跟在他后面,见着一众先生,没有丝毫的露怯,大大方方的十分有礼地跟在他们后边。
你带的这个孩子是谁家的?年纪小小看着倒是比你还沉稳些,是个可造之材。
山长的眼神多尖啊,一眼就看出了一个的性格,不吝夸赞道。
陈家荣这个时候也顺势站了出来,规规矩矩地给几位先生行礼,然后有条理地把自己的身份年龄来意一一介绍道,学生是陈家村的陈家荣,李文云舅舅的侄外甥,今年十岁。
之前在王家村书院开蒙,梁先生说学生有些天赋,推荐学生到伏山书院入学。
十岁?这个年纪读书倒也不算晚,山长捋了捋胡子道,梁生这人一向不打诳语,他能推荐你到这里来,怕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教的了。
这样说来,应该是有些天赋的。
说着,他看向李文云道,你今日带他过来,是要办理入学?我们书院正月二十才开学,怎么来得那么早?过了元宵学生便要去府城读书了,青松书院也是二十开学,怕去迟了赶不上。
正好今天过来看望先生们,就把小侄带上了,给各位先生带来困扰,实在是学生不察。
李文云回道。
先生们摆摆手,唉唉,你说你这人就是说不得笑,这个算什么打扰。
你去书院读书那是正经事,这样好的学生也该早点送来,不然在村学里给耽搁了。
说着看了一眼陈家荣道,我们书院就收下你了,开学来了就读开蒙班,到时候看过你成绩了,再看分给哪个夫子合适。
多谢各位先生。
陈家荣顿时就朝各位夫子作揖,也对李文云恭恭敬敬地道了声谢。
几人在茶室里又就着读书的事情,还有现在朝堂上的一点局势讨论了起来。
说到这些,那都是靠科举的人必须要了解掌握的。
尤其是和自己息息相关的科举内容。
而去岁就发生了一件震惊整个临安府的事,他们临安府出身,坐镇青松书院的温大儒竟然成了叛国分子,被入了大牢。
提起这一件事,夫子们都十分的叹息,最好的陈夫子更是直接道,这温大儒是什么人,别人不了解,我们这等受过他恩惠的还能不明白?不过是党派之争罢了,就把一个大家逼上了绝路。
真的是官场黑暗啊,好人不长命。
说着,陈夫子抬头和李文云说道,不过这事也就咱们私下说说,现在谁跳出来替温大儒说句话,那都是要被打入温党的。
若是自己也就罢了,你们还是学生,后边还有家人,可不能做这些傻事情。
我们要有所为也要有所不为,若是让人看到温大儒在临安府的号召力,你们书院敢组织学生上去闹了,不是把人救出来,而是要致人于死地。
要说咱们读书人也算是半只脚踏入官场的,尤其是你文云,在青松书院。
既不能听风就是雨的觉得温大儒就是那样的人,也不能盲目的相信他是好人。
做什么、看什么都要有自己的判断,千万不能稀里糊涂的成了别人手里的刀啊。
要说这些话,那都是家里长辈言传身教的,但谁叫李文云全家都是做生意种地的,没有这等政治觉悟呢。
书院里的先生,能这样掏心掏肺的把话和他掰开来讲,也是真的把他当成学生,希望他过得好。
李文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尤其是经历过一些事情后,知道这个世界远没有那么简单。
他点点头,十分感激地和先生道谢。
忽然又听另一位先生说,就是可惜了他那个关门弟子,是叫什么沈孟月的吧?原本还有望在今年的殿试中考取状元,现在却是成了阶下囚,真是世事无常啊,这才多少岁的孩子。
唉,是呀。
要说咱们临安府多久没有出现过这样有天赋的人才了?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这样的事呢,实在是可惜。
你们啊,现在还在想什么状元。
能在这样的事情里脱身活下来已经了不得了,还敢奢望状元?想也知道,他的前途毁了。
说起这位惊才艳艳的学生,虽然不是自己教授的,但伏山书院的先生们都很痛心。
一个人才,寒窗苦读了多少年出来,就因为党派之争被毁了。
同样是读书人出身,知道其中的艰苦。
更何况他们还是老师,知道想要取得这样的成就有多不容易,实在是不忍心。
李文云此时人都差点懵了,不确定地重复了问道,先生,您刚刚说谁成了阶下囚?沈孟月啊,就是青松书院那个沈孟月,去年还取得了临安府的解元呢,说起来应该是你的师兄?不应该不知道吧?先生回道。
他知道啊,何止是知道。
这不但是他的师兄,还是老师。
自己的老师遇到这样的困难,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愧疚瞬间就涌上了心头,李文云连和先生们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了,匆匆告别了先生们,一回到家就立马找到陈因意和李文青,要求现在赶去府城。
这般火急火燎的模样让全家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聚到了一起七嘴八舌地问着。
怎么了怎么了,四弟不是说你们书院二十才开学吗?今个才十二,还没有过元宵呢,怎么就急着赶去府城了?王氏问道。
李明珠早就出门了,按照时间来说刚好赶到府城,难道她在府城发生什么事吗?这样一想,王氏只觉得两腿发软。
好在,李文云回答了她的问题,并不是她预想中的那样。
是我的先生,沈孟月遇到了一些问题,我想回去看看,到了书院和同窗商量一下,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
李文云说着的时候看向了陈因意。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能拍板决定的还是他娘,而且这位先生还是他娘给请的,据他所知,他娘还对这个先生非常有好感,所以应该不会拒绝。
陈因意一听,先是震惊了一下,然后从脑子里搜索出沈孟月的有关介绍,但是并没有提到过他在这一段时间遭遇了什么。
可能不是主角吧?陈因意心想,然后沉吟了一下对李文云道,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劳是应该的。
你赶紧收拾东西吧,我让钟奇送你去。
有了陈因意的这一句话,李文云就放心了。
其他人见家里的掌权者都这样说了,自然不会反驳,感觉就全都动了起来。
准备干粮的准备干粮,拿钱的拿钱,总之给李文云做好了一切外出的准备。
家里的马车分了一辆送李文云出去,陈因意等人在家里过了十五还得多等两天,等商队回来了,才能跟着进府城。
而这个时节正是雪化的时候,陈因意拖着这副身体出远门,总感觉哪里都不安逸。
唉,这人老了就是不行。
走一点点路就觉得又冷又累了,实在是不行了啊。
陈因意锤着自己酸痛的腰感慨。
她觉得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奔波的好,过年过节啥的还是让老大家来吧,或者让其他人自己回去过年。
不然这一来一回十几天的,实在是受罪。
陈因意也就这样一想,在大宋人眼里,那老家有祖宗有祖坟的地方,始终都是归处。
过年过节不可能不回去。
至于把老娘一个人扔在外边,自己回去过年,那更加是不可能了。
让人知道的话,那不得被戳断脊梁骨去?陈因意此时还没有想到这个的重要性,也就是起了那么个念头。
等她回到府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李文云问清楚沈孟月的事。
毕竟这人是真的不错,陈因意不希望他受到什么伤害。
第二个也是想知道一下内幕,李文云还在青松书院读书呢,以后会不会受到影响?受到影响那是必须的,除了大部分同学还信任书院外,一小部分的人,尤其是曾经受过温大儒教学的人,恨不得立马撇清关系。
事发之后立马就转学。
青松书院也因为这一件事,今年的招生尤其差。
很多学生更是直接不来了,让人看着气愤,但也无可奈何。
而提前过来的李文云最后是在沈家的门口捡到沈孟月的,陈因意回到桂花巷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里喝茶,穿着一件朴素的衣裳,除了脸上没有笑容,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老夫人,听到动静的沈孟月回头,看见来人立马起身作揖,然后道,此次打扰了,多亏文云此番相助,不然晚辈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之前是只有李文云在家,两人既是师兄弟又是师徒的,在这里住两天就住两天了。
但是现在人家主人回来,还有两个待嫁的姑娘。
沈孟月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呆下去。
自己家人都能因为怕连累而把他赶出来,不过是教了半年的学生去,却能不顾议论收留自己。
沈孟月实在是不能让他们也陷入非议中。
陈因意什么人,一眼便看到他准备告辞的意思,当下就伸手拦了下来问道,沈先生最近可有事情忙?沈孟月一愣,他考上举人就从青松书院毕业去京城待考了,要是考上便能直接进入官场。
考不上的话也能回临安府等候分派。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不可能还有官职给他。
不把他身上的举人身份去掉已经很好了,还想要候补官职?所以说来,空有一身才华和举人身份,他却是个无业游民,还是无人再敢聘用的无业游民。
见此,陈因意直接道,既然沈先生现在有空闲,不如来我李家当家教?待遇和之前的一样,只不过教学的学生,从李文云一个,变成我李家的所有孩子。
尤其是明盛和明燕两人,还请沈先生系统的教授他们。
若是没有住的地方,我李家也可以提供住宿,隔壁家的房子也是我们的,地方虽然不大,但也能分出一个房间给沈先生。
一日三餐也可以按时让家里人送过去。
沈先生认为这个条件如何?如何?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只是自己一身的污点,留在沈家岂不是给人招麻烦?这个,自然是好的。
只是老夫人怕是不知道我如今和往日不同了,若是留给你们家,怕是会被文云带来不好的影响,日后若是想要踏上官途,未免遭受别人的为难,甚至去书院也会遭遇针对的。
沈孟月漏出了苦笑。
在大牢被严刑逼供他没有动容,被父母赶出去也没有皱眉头。
但是对着这个老太太,沈孟月只觉得被堵住了心口。
这个是以后的事情,何况公道自在人心。
我们李家与沈先生接触,并不觉得你是那样的人,你对我李家也是多有帮助。
既然如此,不过是聘请你当个家庭教师,又如何了?那些人如果连这个都容不下的话,那还能容得下其他事情?听不得其他声音的人,早晚被自己的声音害死。
文云若是连这点都承受不了,日后也不要想当什么官了。
陈因意说道。
她也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出事的主要是温大儒,而且十有八九还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沈孟月这样的,虽然说有点才华,但到底没有步入官场,根本入不了那些大人物的眼,不然也不可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但是他对李家来说,却是触手可及的优质教育资源。
如果因为猜忌就放弃,那她觉得很可惜。
反正李家走的商路,以后李文云要当官了,也是十年后的事情,那个时候又是怎么样的局势,谁能说得清呢?陈因意就这样想了一番,然后就把人人都嫌弃的沈孟月给留下了。
而沈孟月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为了感激李家的收留之情。
他更是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来教几个孩子。
从书本的天文地理,圣人言论、历史野记,再到琴棋书画等等,全都给李家的孩子安排上了。
这可高兴坏了陈因意,原本以为自己只是请了一个文化课老师,没想到还附带了艺术教学,这简直是花一份钱赚了两份课啊。
李文云也很开心,因为他在书院里学到的东西,不懂了能拿回来问沈孟月。
这就能又快又准备地理解了课堂内容,甚至还能提前学习。
让他的成绩在班里不断的上升。
甚至遇到一些有关君子六艺的问题,也可以找沈孟月额外辅导,让原本在班里是土包子的李文云,也开始有了点君子样。
言行举止看着都赏心悦目了不少。
对于他的变化,书院里的先生是知道。
甚至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被沈孟月给一手带出来的。
但沈孟月在书院里的名声很好,在他出事后也没有人落井下石,甚至很多同窗都替他惋惜。
只不过他们只知道沈孟月不能参加科举,并不知道他还受了刑,被家里给赶了出来,更不可能知道他在李家任职的事了。
李家。
李文娇回来后在桂花巷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去自己的铺子准备开门的事。
在忙活了好几天,稳定了生意后,一回家才发现自家充满了各种学习的氛围。
那个要写字就哭爹喊娘的小胖墩侄子,竟然在学弹琴了。
一见人就往后躲的侄女,也拿着萧吹出了像模像样的曲子。
看着比自己小那么多还多才多艺的侄子侄女,又想到了在店里的那些小姐们,她们讨论都是些风花雪月,而自己却一点也听不懂,只能尴尬地站在一边。
李文娇忽然就升起了一个念头,鬼使神差地问道,你这个能不能也教教我啊?我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