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为什么不行?李明珠肯定道,要是在一年前,娘你敢想象我能管理那么大个作坊吗?王氏摇头。
那不就是了, 什么都要学的,不学怎么会呢?你忘了咱们作坊里有一半的鸭子都是经你的手的吗?所有你怎么不会呢?你只要看着工人,不让她们yihua偷奸耍滑, 遇到不听话的人处罚得当就可以了。
一点都不难!见王氏脸上还带着犹豫和不自信,李明珠给她下了一剂猛药。
娘, 你要是不能帮我管理作坊,我还怎么出去啊?我还没有去过府城呢,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比咱们县城大!行,娘跟你学!王氏看着女儿期待的小脸咬牙道, 我一定跟好好学,不就是管理作坊吗, 你能做到的,娘也一定能学会!李明珠笑得灿烂, 一头扑进王氏的怀里,谢谢娘,有你真好。
王氏下定决心要给李明珠解决后顾之忧, 学起这些就分外的用心,甚至还找孩子要了李文云不要的书, 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的跟着学。
你说你,都那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跟着孩子似的折腾什么呀, 这字学了能去科举?好几晚了, 李文平看着王氏忙了一天回来不休息, 而是拿着本东西在比比划划,不由得的心疼,你这眼睛还要不要了,姑娘要管作坊学了也就算了,你这是咋回事?王氏横了他一眼,去去去,你整天就知道你那几块地,是一点也不关心你姑娘。
这全家都上府城去了,就剩下我们家姑娘了,你就一点也不着急?这有什么好着急的?她能管着那么大的一个作坊,在十里八村的谁见了不得竖起大拇指?李文平莫名其妙,说起女儿却是很自豪,然后神神秘秘地和王氏说,你是不知道,今天陈家村的那个员外,还托人来问我明珠的婚事呢,想要说给他家的小儿子,就是已经考了童生的那个。
王氏惊得手里的书都掉了,扭头就盯着李文平问,你刚刚说什么?谁来给明珠提亲?你答应了?李文平嘿嘿一笑道,哪那能啊,这不是要回来和你说,还要给娘去信吗。
我没答应他们。
王氏松了一口气,警告他,以后再有人来问明珠的婚事,你可不能答应啊,什么也不能说。
问就说她奶奶定了,我们做不了主。
陈员外家的公子,还是已经考了童生的,要是搁以前能找上李明珠,王氏得去给李家祖坟,去给观音菩萨上一年香。
现在虽然她也没有觉得对方配不上李明珠,但她却觉得无论是她闺女、还是她婆婆都不可能同意这一桩婚事。
夫妻两虽然都没有同意,但王氏还是把这件事和李明珠提了提,并告诉她,你现在年纪也差不多了,又是个能干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上呢。
要是不想成亲,就都离得远远的。
要是看上哪一个了,也得告诉娘和家里人。
王氏有些忧愁道,万万不可做那种私相授受的事情来。
娘,你放心,我现在还得顾着家里的生意呢,哪里就能去见什么男孩子了。
要不是她娘提起,李明珠压根就没有想到这方面。
说起这个,王氏更加担心了,你是个有主意的,要不了多久肯定是要到府城去,估计你奶奶也安排新的活计给你,总不会比在村里差。
娘就是担心你,走出去了,觉得自己了不起,到时候要想着攀高枝,或者看上门不当不户对的人,这才叫人难过,李明珠叹气,她娘想得也太远了些吧?娘,有奶奶在看着我呢,我还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不成?到了关键时刻,李明珠把陈因意这座大山搬出来。
王氏想了想自家婆婆,觉得还真是。
那你到了府城可得听你奶奶的话,咱们就算是个平头百姓,也千万不要去做那富贵人家的妾室,或者是想要跟你小姑一样,当什么官夫人。
李明珠理解王氏的担忧,对她的殷切叮嘱每一句都记在了心里。
七月末,把家里的一切都安顿好,李明珠跟着商队的人一起出门了。
商队里的兄弟都知道他们运送的鸭子是李明珠做的,最近还签订了新合约,给他们提高了价格,对她都佩服得不行。
而且对方也是李文青的侄女,年纪比他们都小,大家就把她当成小妹一样照顾着。
李明珠绑着和男人一样的发髻,穿着差不多的衣服,利落干净地帮大家干活,一点也看不出来女孩子的模样。
而她爽朗大方的性格,也深受商队里的人喜欢。
各位大哥,你们煮东西也太糙了吧,拿着瓦罐多不方便啊,又不容易熟还容易坏的,还不如到铁匠铺哪里定个铁锅,也好方便路上使用!李明珠看着他们煮饭,对那简陋的烹饪方法和用具敬谢不敏。
?这铁不都是拿来做农具,做武器的?还能拿来当锅用?这一个铁锅得多少钱啊?王显问。
王三顺倒是想起了什么,捅了捅李文青的问,之前你成亲的时候,你家做宴席用的锅是不是就是那个什么铁锅?这个东西做饭真的有那么方便,那么好吃?李文青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草根,睥睨了他一眼,你觉得你做饭不好吃是锅的原因吗?啊哈哈,这个谁知道呢,不是说那个什么,工欲善啥其器才能做得好吗?说不定我们就是差这一个锅呢?王三顺打着哈哈,也知道自己在说梦话。
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意思是想要做好一件事就得先做好准备,李明珠笑着补充道,虽然有铁锅了不一定能做出好吃的东西,但是肯定不容易坏,不像瓦罐一摔就烂了,而且热得也快不用烧那么多的柴火。
那感情好啊,我们这一路上就容易磕磕碰碰的,要是这铁锅不贵,我们到府城里也叫铁匠打一个。
旁边的王永和附和道。
其他人也点点头,他们这走了一年多的时间,不知道摔烂了多少个瓦罐。
要是平时摔坏了还能买,可他们在荒郊野岭的,摔坏了就只能吃冷的和干的了。
队伍里有了勤快的李明珠,这一路上的伙食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搞得李明珠到了府城要离开的时候,个个都舍不得。
明珠妹子啊,你咋就不是个男娃呢,你瞧瞧你这手艺,哥几个都吃胖了。
王显拍了拍自己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小肚子感慨。
就是就是,那么好的手艺不做酒楼可惜了,你要是做酒楼,就算是花一个月的银钱去吃一顿,我也想要去尝尝。
王永和也点头附和道。
这还是在他们缺少食材的情况下,真不知道要是啥都有,李家小姑娘能做出什么来,那估计是城里最好的酒楼也比不上吧?去去去,赶紧给我把货送去,废话怎么那么多啊你们。
李文青把人送到桂花巷,赶紧踹着这群只惦记着吃的家伙离开。
他们也就开个玩笑,自然是知道李明珠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毕竟李家的鸭子现在就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谁还那么费心费力的去做什么酒楼啊。
李明珠却是上心了,还没有见到陈因意,就在想她准备要干嘛。
等她在门口敲了许久的门,都没有看见有人来的时候,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想要抬头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走错门了。
然而这一退,没注意却是撞到别人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注意,没有伤到您那里吧?感到身后的不对劲,李明珠连忙走开,然后转身给人道歉,如果您伤到哪里了,我可以带您到医馆医治。
是我没有注意看路撞到了您,实在是抱歉。
姑娘。
如清风朗月入怀,如春风秋水拂面。
听到这一道声音,李明珠下意识的抬头。
只见一个和李文云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正举着伞站在哪里,蟹青色的长衫,同色系的发绳把一头乌黑的长发挽住。
眉宇如峰峦,眼似皎明月,正含着笑意,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
不过这大晴天的,为何要打伞?李明珠楞了一下,立马退舍三步,与对方保持足够的距离,抱歉,是我莽撞了。
公子如无大事,我便先走了。
沈孟月楞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号数,微微带上了一丝笑意,姑娘是李家人?李明珠一愣,这人怎么知道这里是他们家的房子?我是李老太太请来给李文云上课的先生,现在姑娘可以让我过去吗?对于你刚刚的无状,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但要是耽误了和李文云同学约定的时间就不好了。
沈孟月道。
原来是奶奶请来的先生,是小女无状冲撞了先生,李明珠回过神来,立即给人让出了路,自己站到旁边去,不过今天好像没有人在家,先生怕是要——李明珠还没有说完,便见刚刚自己死活叫不开的门,竟然吱呀地打开了。
她看见她那目中无人的小叔,竟然真的恭恭敬敬的把人请进去,甚至她还能在他脸上看到崇拜和狂热?这人真的是她小叔吧?不是被人换了吧?李明珠仔细盯着他的脸,想要看出破绽。
强烈的视线,终于让李文云感受到了,他把视线从自家先生身上撕下来,才堪堪在临关门前看到自己的这个大侄女。
明珠?李文云一脸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外的李明珠,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门呀。
李明珠一头黑线。
那是我不叫吗?啊?我叫了你倒是开啊。
快点进来吧,西厢房还空着,你自己去收拾吧,我要先去上课了。
李文云把人带进来院子,随手打发道。
这个时候李明珠才注意到她小叔的腿,好像有点不对劲?然后又把视线放到刚刚进来的那个男子身上,人家却是已经熟门熟路的搬来了凳子和桌子,正坐在树荫底下喝茶呢。
这人还真是小叔的先生?李明珠看着他比自家小叔大不了多少的样子,心里泛起了嘀咕。
她奶奶真能请那么一个年轻的公子哥来给小叔上课?是的公子哥,李明珠一眼就瞧着对方穿着、长相气度都不像是普通人。
就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答应来教她小叔了。
李明珠带着嘀咕进了李文云给她分配的那间房间,收拾好东西后也不敢到处走动,毕竟外头还有个陌生男子在呢。
沈孟月看着李文云招待了两句那个小姑娘,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听课,心底一晒。
这人倒是好玩,一开始来还一副鼻孔朝天看不起自己的模样,现在倒是真的把自己当先生了。
先前我们讲到《孟子》中的父子有亲,君臣有交,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一言。
让你做了释义和文章,拿来给我看看。
沈孟月坐在李文云对面,含着笑意朝他伸出手。
李文云心下一颤,把自己昨晚熬夜做好的作业交上去。
一张张最便宜的宣纸上布满了整齐的字迹,用的是时下读书人最常写的柳体,字似柳叶,既正也柔,非常符合当下的审美。
但这字让李文云写来,沈孟月就觉得有些过于阴柔,不够大气了。
你的字,以后还是练吴体吧,有形无神只会显得你奴颜媚骨,沈孟月率先点评了他的字,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便又接着道,你这个文章,要是在书院里面,最多只能进丙字班,理解生硬、内容浮躁,丝毫没有自己的看法。
李文云被他说得脸快低到地上了,呐呐不敢出声。
李明珠在窗前无意中一撇,看得啧啧称奇。
这真的是她小叔?居然也会有认输的一天,别人那么骂他居然还低头听训。
不得了啊,不得了啊,这个先生有点东西!沈孟月第一次上课的时候,李文云也是不服气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先生,他直接问陈因意是不是傻了,居然给他请来这样一个先生。
但在对方和他比试过后,用一个时辰写出三篇文章,而且还篇篇都比他曾经的先生要好时,他就收起了自己的别扭。
再到后面听过沈孟月的课后,感觉自己受到了仙人点拨,之前弄不懂的知识,经过他一说就理解得明明白白了,李文云便对他投去了十二分的崇拜。
至于沈孟月为什么会来李家兼职家教,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主要是李文云的腿还没有全好,也过了学校招生的日子,想要再去上学估计得等到九月份或者来年春季。
那这段时间也不能浪费不是?更何况他们还在府城,这样的繁华大都市里,教育资源比县城里好了不知道多少。
更巧的是,陈因意通过剧情想起了一个出场不多但是很有意思的人物,沈孟月。
单从外表样貌气质穿着上来看,沈孟月确实像是从哪个富贵人家里出来的。
然而事实上,这人的出身比现在的李文云还不如,最多也就跟王家村里的王清风一个档次。
不过人家会读书,成绩在青松书院这样的地方都是名列前茅的。
是能够让青松书院不收钱也要把他收进书院的人。
按理说,他这样的人是穿不起这些衣服也养不出这样的仪态气质的,但谁叫人家还是个追求风花雪月和自我的人。
不单是吃要吃最好,穿要穿最好的,甚至还要学什么古琴、丹青、书法、马术,学着人家富贵子弟品茗、寻香、赏雪、听雨……风雅倒是风雅了,就是这钱吗,他每个月还要给家里生活费。
家里怎么可能有钱给他学这些东西?所以自从上了青松书院后,沈孟月就利用自己是青松书院第一名的名头,在外面给人写字、教书、画画、做作业、给青楼女子做枪手……反正业务之广泛,只有陈因意想不到的,没有他没做过的。
当陈因意拿着钱上门,要求他每隔两天来给李文云讲一次课后,沈孟月答应得那叫一个爽快。
然后为了能够给李文云创建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也是为了杜绝李文娇犯花痴,在沈孟月来的这一个下午,陈因意都会和李文娇在店里。
他们的店铺开在府城商业中心区附近,这倒不是陈因意不想往商业区里去,主要是店铺租金太贵,也没有人卖,才不得不退到附近。
比桂花巷的房子还要小一半,只有一个铺面和一个小院子,就这样都还是陈因意花了一千五百多两才买下来的。
买下来的铺子又按照陈因意的要求重新装修了一遍,前前后后的花了差不多两千两,这铺子才算是开张。
李记卤酱鸭在府城太出名了,每天都有人去码头问李文青和商队。
就这样,他们还得等商队和崔老板做好交易,留下来的才能到他们手里。
所以一听李文青说,他们家的鸭子将在城东和城南开店,就天天有人来守着。
就等着第一天开业,给家里抢几只回去。
八月初五,正好临近中秋,陈因意找先生选了这个日子,早早的就挂上了大红绸布和牌匾,等着日子一到就开张。
啪啪啪啦啪拉李记卤酱鸭开张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刚响起,陈因意撤掉了牌匾上象征开业的红布,早已做好准备的人,立马就冲了进去。
不过一进来,所有顾客都傻眼了。
与传统的店铺那种有个高高的柜台,柜台后面才是货架不同。
李记的这个店,进来先是两排供人歇脚的桌椅,再往里走才是柜台。
但这个柜台也不一般,和有传统成人肩膀高的柜台不一样,这个柜台在大概半腰的位置起就变成了透明的琉璃。
琉璃,还是透明的琉璃!看到的人都被李家的大手笔惊叹了。
机灵一点的人则会想,这样品质的琉璃就算是皇宫也没有吧?李家一个卖鸭子的商户从哪里来的?往后就是两个穿着粉白衣帽的人,手上也带着一样的手套,然后旁边还有好几个和人一样高的炉子。
去过码头抢鸭子的小厮都知道,李家鸭子一开始就是装在里面的。
然后再是货柜,李记的店铺竟然没有货柜?这些有别于平常的装潢,都让顾客们感到新奇。
不过好奇过后,还是抢着举手喊道,给我来十只酱鸭!我也要十只!不,我要二十只!李家的鸭子能留,多一点也没有关系。
十两银子,也不过是在酒楼里吃一顿而已,对有钱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李文娇带着她娘强烈要求的什么口罩,听到大家争先恐后的举手喊价,笑得跟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一样。
被叫过来帮忙的陈氏,听着这些人不眨眼的喊,心肝都在砰砰砰地狂跳。
这些都什么人啊。
她还说这鸭子定价一两一只是不是太贵了些,没想到就这样的价格,居然还有人抢着要?各位客官不好意思,我们李记鸭子一天只卖五百只,每个人一次限购两只。
先到先得,请各位客官还是排好来吧。
李文娇朗声道。
什么?你们开店还一天只卖五百只?谁家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就是就是,我们等那么久了,一次只能买两只?这还不够老子塞牙缝呢,你们李记怎么回事?一听这话,好几个顾客就炸了。
他们都是家大业大的人,要是遇上好吃的,一个人就能吃一只,这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老婆呢,两只,够谁吃呢?机灵的人看着他们在吵吵,立马身子一矮穿过他们来到了前头,然后掏出银子来付钱,店家,给我来两只!李文娇和陈氏一个收钱,一个打包,两人配合默契,快速地给小厮装好。
然后小厮接过,一溜身回头塞给自己的同伴,转头又拿出二两银子,店家,再给我来两只!这下可算是把那些吵吵的人叫回神了。
好你个小麻子,竟然敢偷偷买了!同是有钱人家的小厮,大家都是相互认识的,好几个一见到对方这样,抢了一次又一次,哪里敢再叨叨,赶紧上前来排队。
几个吵得激烈的小地主也蒙圈了,看着迅速排起来的队伍,自己反倒被挤到了一边。
但这些小厮身上可都穿着府上的衣服呢,每一个都是府城里的大户人家,都不是他们能招惹得起的,哪里敢说什么,只能委委屈屈地回到后头去排队。
陈因意这店里有她在看着,虽然刚开始点不顺手,但好歹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开在城东,也是同一天开业的二房的铺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