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柠陟默默接受着妖怪工厂的另一面, 她努力看清楚这些因为挣扎而倒地的妖怪们，它们眼瞳里的疯狂和浑浊，她忽然想看得一清二楚。
她此刻好像不用具翎解释更多，就明白他们被关在这里的原因。
这些妖怪犯事了却无法送到地狱世界, 因为他们都是废妖, 那里不会要回他们, 工厂只能收管着。
而的确如具翎所说，这些妖怪现在已经成为野兽般的存在。
林柠陟后背绷得紧紧的，她缓慢收回自己的目光。
很快，跟随具翎进了地下室尽头的一间房间，里边只有凡易一个正被捆绑在铁架上，几乎全身都被鳞片包裹满了。
蔡尔一进来，径直拿着妖药走过去, 连询问都不询问, 打算直接灌进他的嘴里。
凡易眼看那颗药丸子凑近来，他突然疯狂挣扎，拒绝服下这颗妖药。
可蔡尔不会心软，她对待叛徒异常心冷。
凡易，你不应该把毒手伸到同样不幸的同类身上, 你必须要为你的错误买单。
蔡尔面无表情地说。
泥褐色的药丸强硬地塞到他嘴里, 很快融化在口腔中，凡易心如死灰地停止一切动作。
他半垂着脑袋, 像一个死鱼那样吊在那里。
林柠陟看得心里沉沉的。
具翎问：凡易，你因为什么原因伤害同类？为了活着……嘶哑的声音从凡易体内发出。
活着？有什么事情威胁你活着吗？妖怪工厂保护不了你？因为世界末日，妖怪和人类都没资格活下去哈哈哈……工厂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到, 怎么保护所有妖怪！凡易抬起头, 鱼鳞因为方便他说话, 刚才就已经褪下部分，现在他两个眼珠不知何时转变成猩红色，鼠类的凶狠和人类面相、鱼身鳞片三者混合在一起，莫名有种瘆人的恶心感。
具翎等人皆是一愣。
林柠陟立即想到刚才具翎和她说过的话，凡易说过妖怪是否有存在的必要，对方会这么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为什么你会说人类和妖怪都没资格活下去？凡易猩红的眼珠闪过一道暗光，就像某种啮齿动物发疯前的预兆。
林柠陟留意到了，心跳开始不安地加速起来，她想起小时候差点被老鼠攻击的记忆。
那头凡易因妖药发挥，已经被迫回答具翎的问题：因为太弱了，无论是力量还是心性都太弱了！我们不适合这个混乱的世界，也没有任何理由生存在这里！具翎眉头下压，冷声问：那谁才有资格？凡易桀桀笑起来，蔡尔警惕地看着他，手中的钢叉已经握紧。
白色灯光下，凡易的脸被鳞片包裹的部分边缘渐渐渗出血珠，和他眼珠的红色交相辉映，可他的脸庞其余部分惨白得很，让他看起来越发可怕。
半妖才有资格，妖鬼才有资格……他狂笑不止，两个名词从他可怕的笑声中含糊吐出。
这下连林柠陟神情都凝重起来，对方这样说，无疑是将半妖这个群体放在人类和妖怪的对立面上，旦凡是对立的两方阵营，矛盾和冲突是不可避免的。
他这么说，是想妖怪和半妖会再次打起来啊。
但目前她只知道她和爸爸是半妖，可如果按凡易的语气推理，背地里应该还有其他半妖才对……而且他提到的妖鬼又是什么东西？林柠陟心底一时划过无数想法。
这时，凡易没在具翎的询问下，继续往下说：妖怪和人类必须要依附他们才能活下去，要不然我们也会成为他们的食粮……他一边说着，鱼鳞卡出来的血变得越来越多，血液开始沿着鳞片片面滑落，一下子让凡易的脸像挂满了血一般。
具翎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想到被吃的伊娃和母烨大叔，早上开始心中就冒出的那种不安感愈发强烈。
他连忙追问下去：伊娃和母烨大叔是不是你暴露行踪的？运送成品到地狱世界的工作一直是你负责，那条路你最熟悉，你最有可能知道母烨大叔的行踪。
对，就是我告诉他们的！凡易语气癫狂，落单的、离开工厂的妖怪都被我掌握了行踪，只要他们需要，我就会提供这些妖怪们的行踪！具翎想到昨晚听到的异样，心中的不安重重落实。
昨晚你是不是偷听我和柠柠的对话，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那些被你泄露过行踪的人还有哪些，你通通给我说清楚！具翎顾不上危险不危险，直接大步上前，想看清凡易的心究竟藏了多少黑暗。
他们究竟是谁？！最后一句具翎说得咬牙切齿。
这时，林柠陟在具翎后方看到凡易的脸正在飞速地膨胀起来，卡得他脸上的血肉都变了形，甚至发出扑哧的声音，眼看就要爆炸起来。
林柠陟脑海里蓦地闪过一个画面——她好像也是站在类似的压抑灰暗的地下空间，前方大团大团、像面团一样发胀的东西也是这般。
黑色的球状物将会在面团里生出来，尔后砰砰地撞击着被撑薄的膜，直到冲破出来。
那是黑色的妖力。
而极度污浊、恐惧的灵魂都会被黑色妖力盯上……它存在任何有妖力的地方！林柠陟想起来一切了，甚至想通关键。
具翎，不要接近他！林柠陟飞跑上前，一把死死拉扯具翎的手臂，蔡姐，你也快躲开！凡易的眼珠越发红了，他浑浊的声音还在遵循着妖性在回答，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心底深处的恐惧，他的妖力已然自动转化为黑色妖力。
我是偷听了你们的讲话，你旁边的人类女孩有天大的秘密，我已经盯上她了……凡易说得磕磕绊绊，偷听时，我还遇上……他就快要说出来自己遇到的人是谁了，可是下一秒，黑色妖力彻底完成侵染，妖药在他身上失效。
凡易彻底变了性格，他似乎在预言。
哈哈哈哈哈，这个世界还会继续毁灭，恐惧和黑暗将会遍布世界各地……人类和妖怪都不会存在！你们都会死！具翎和蔡尔为最后几句话震惊到无以复加。
林柠陟最先从那些可怕的话语里回过神，似乎因为她潜意识里早就知道这个秘密存在，她心里已经有了免疫。
她瞥到凡易的身体在火速地膨起，下意识地催动前不久补充回来的妖力，护住位于同一个室内的具翎和蔡尔，同时用永生之力封住房间，不让这些黑色妖力跑出外面。
绿色的妖力裹住了具翎和蔡尔后，同时她将剩余妖力分成两股，一股裹住房间，另一股尝试包住体型在快速增长的凡易身体。
刚做完这一切，凡易的身体就轰一声爆开，巨大的冲击波不停地冲撞着裹紧它的绿色妖力。
可林柠陟的妖力已经在治愈兰利上耗费了不少，现在能用上的妖力是她二次进食食物补充的，但妖力分成4股使用，显然不够用。
又加上诞生在凡易身体内的黑色妖力实在丰沛，裹住它的第一层永生之力还没来得及净化完全，一下就被冲碎。
这股黑色妖力继续冲荡着封住房间的永生之力，然而，就算这些妖力还没溢出，整个地下室显然额因为它的冲击余波而震动崩塌。
有一些妖怪被跌落的石块压住，没有逃出就死了，也有部分妖怪因为石块将困住他们的大门压断，得以逃出。
十来只妖怪从地下室中尖叫着逃出，将地面上还在走动的幸存者和零星几个妖怪吓到了。
所有人纷纷看向发生崩塌巨响的一角，下陷地点位于车间所在大厦的旁边，地陷连带将楼栋的地基也毁了一角，整座建筑物倾斜着将要倒下。
幸得有妖怪及时使出妖力支撑着一角，建筑楼才没有倒下。
但听到了巨响声，从四周跑过来的人和妖越来越多，大家脸上茫然又不安。
没人知道地下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有模样可怖的妖怪嘶吼或尖叫着跑出来，神色癫狂中夹杂着恐惧。
一些黑色的气息忽然从他们身上冒出，看起来似乎与他们伴生许久。
这些妖怪专门直愣愣地往人群中冲去，吓得人们尖叫着逃离。
可有人慌忙中被绊倒，年纪尚小的解星摔懵了，而姐姐解科灵被人群撞到另一边，她大喊着冲过来，可人类的速度始终比不上妖怪的速度，尤其是发疯的妖怪。
解科灵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妖怪来到她弟弟的跟前，妖怪身后的黑色雾体像张开的大网一样快要笼罩住解星。
不要！解科灵破声叫道。
下一秒，砰一声枪响，子弹精准地射入那只妖怪的头颅，虽然不能杀死它，但起码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老朱化作山猪原型，从不远处穿过人群直冲而来，顿时将停顿了一瞬的疯妖怪撞出数十米外远。
地上扬起一层薄薄土烟。
解科灵赶紧冲去解星身边，将他紧紧抱住。
不怕不怕，姐姐会保护你的……她哭着呢喃。
听闻外头纷乱声音的曾婉珊也从树屋里跑出来，远远看见混乱的一幕，瞳孔收缩，连忙疾跑了过来。
待接近时，她瞥见有黑色雾体已经缠绕上刚才救人的老朱身上，等待他心里薄弱的片刻入侵进去。
她环顾四周，越看越心惊，有许多救人的妖怪都被黑色雾体缠上，但疯妖怪们显然想将黑色雾体侵染在最容易产生害怕情绪的人类身上。
曾婉珊发现这些诡异的雾体，形态特征和李大葱描述过的黑色妖力一模一样。
大夏天的，她竟然紧张得浑身发冷。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11-11 23:47:55~2022-11-12 23:4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光安详 1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