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离辉怔神的片刻里, 黄力已经踩尽油门,努力跟上大部队。
中将!中将!黄力在疯狂叫唤万离辉的名字,他不想连队伍的领袖都出问题。
万离辉在数声叫唤中抽回了注意力。
他努力将那士兵惊恐的模样从脑海中甩掉。
中将,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士兵黄力问。
万离辉道:刚才你看见了吗?小赵他很害怕……看见了, 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很不对劲……万离辉皱起眉头分析, 小赵很害怕, 诡异的黑色液体从他嘴里喷出来,两者肯定有莫大的的联系。
黄力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快速驾车,将围在车辆前头的丧尸撞飞开。
黄力,你说要是以恐惧为养分,会不会侵染的途径就是以产生恐惧的人为目标群体?万离辉不知道自己已经猜中了。
如果是这样子,那我们要小心民众们, 他们刚才出现过一波惊恐, 中将,我怕……下属黄力说出最大的隐患。
万离辉听到这句猜测下颌绷紧,直觉告诉他就是这个答案了,可尽管他找出答案,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目光越过窗外, 围堵的丧尸已经有一波跑到前方的车队里, 那里还坐着大量民众,被突如其来的尸群围堵, 前方来自车里的尖叫声就没有停止过。
但当万离辉心中有了猜测时,他发现前方尖叫声响起不久,那辆车里的惊叫声就会减少, 甚至会恢复平静。
发出声音的车辆就像玩接力赛那样, 这辆停那辆响, 要不是刻意留心观察,一直留意侵染者的死活的万离辉还会以为边上的尖叫声现在仍是大片发出。
万离辉想到刚才在大巴车上看见被他激怒,却没有表情起伏似的攻击他的侵染者们,莫名想象前方车中躲避的民众也渐渐变成这样。
一想到要是发生这样的事,万离辉整个人都手脚冰凉。
他连忙拿起别在腰带上的卫星电话,他急需问虎子他们来确认自己的猜测是真还是假。
可他这一次拨出去的结果和虎子的情况一模一样,听筒里全是沙沙作响的声音。
信号被屏蔽或者中断了。
万离辉咬牙挂断电话,对黄力说:黄力你开快一点,我要看清楚前方的几辆车辆有没有出问题?!是!黄力很快驾驶车辆冲了上去,并且努力让车辆和边上载满人的大巴车平行。
万离辉飞快挪动身体贴近车窗,他隔着尸群,尽量从罅隙中看清大巴车上的情况。
然而接下来这一幕,让他头皮发麻。
万离辉看到车上原本本应惊恐的民众,脸上还残留着恐惧的表情,眼神却是诡异般的平静。
尚且有几个人还有活人的正常情绪,但那些被新侵染的人,已然机械地站起来,团团围住那些正常人,嘴里正喷出刚才万离辉看见的黑色液体。
这些液体一股股地溅到活人脸上,这下哪怕再不怕的人都忍不住发出惊慌尖叫。
那一瞬间,黑色液体活了过来,咻一下沿着活人张开的嘴巴钻进他们的身体内。
数张情绪鲜活的脸顿时变得死气沉沉。
几秒之间,完成了转化。
目睹这一幕的万离辉目眦欲裂,大吼一声:不要!可吼叫声还是阻止不了悲剧的发生。
黄力,再往前开一点,我要和开车的士兵们对话,让他们立即停下来!黄力正要加速,这时候,两边还好好驾驶的大巴车猛地车头摆斜,朝夹攻之势,想要直直地撞向万离辉他们所在的车辆。
察觉到危险的黄力急忙前冲,一下撞入前方冲来的更多尸群中。
可两边的大家伙已经撞上来了,直接将车辆撞变形,前座的位置损坏最严重,驾驶座完全挤成只有一个人能活动的范围。
而且挡风玻璃一下碎了。
丧尸们争先恐后地爬上车头,想钻进破掉的车窗。
黄力脸和手臂已经被咬,但他还是趁理智尚在的时候,坚持开车为万离辉提供喊话的时间。
变形的车辆被黄力开到码速最快,硬生生从压挤的车辆中挤出去。
万离辉吓得满头大汗,他现在顾忌不了那么多,只能抓紧时间望向大巴车上负责开车的士兵。
然而,当万离辉目光触及到边上大巴中士兵脸上冷漠的眼神时——他知道全车人都被侵染了。
万离辉心底生出无尽的绝望和无力感。
驾车的黄力眼神开始浑浊,他遵循着本能将车驶向路边,那边下去是一个陡峭的山坡。
黄力最后摆动车头,让车身狠狠撞上栏杆。
这一撞,同时将万离辉心中的绝望给撞散。
中将,快逃!他发出不像人类能吼出来的叫声。
万离辉后牙槽咬紧,牙龈都给他咬出血来,他来不及说什么,连回头看一眼牺牲的黄力也不能,只能带着电话和枪,飞快下车朝山坡跑去。
山坡很黑,里头的树木矗立在黑暗中如同魑魅魍魉,让人分不清它们之中是否也站立着侵染者。
万离辉一个大老爷们被经历的一系列事情刺激得双目通红,身后的吼叫声似乎还在接近,未曾离远,但像他一样的奔跑声却越来越少。
他知道今晚像他这样活下来的人不多了,可能只剩他一个。
那些侵染者早就做好准备,他们那一群活人早就成为困顿之兽。
万离辉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但夜风吹刮在脸上,刺冷得像寒刀。
他悲伤之余,心里恍惚道——‘冬天是来了吗?为什么会变得这般冷……’突然,边上有黑影追上,烧焦的味道越来越浓郁。
万离辉心生悲凉,他知道那些东西追上来了,以人类的方式对付侵染者,最终还是失败了。
而作为得胜者,侵染者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活人。
万离辉不再挣扎,他急刹停了下来,脚侧抵在一根老树根,努力控制自己的气息。
他飞快上好枪膛。
凭借多年经验万离辉听声分辨侵染者的位置,而心中的悲凉在冷静中渐渐转变为坚毅。
我不会怕你们这群怪物!暗夜中,万离辉双目坚定。
砰!一枪准确射在追来的黑影身上。
但黑影依旧不受影响,它动作只是停滞一瞬,又朝万离辉冲来,山坡上方有更多焦黑的人影跑下来。
万离辉又朝他们射了一通,只保留最后一颗子弹。
我宁可自杀,也绝不会变成你们!我会以人类的身份渡过生和死,绝不、绝不成为你们!万离辉边说,边用枪口抵住自己的太阳穴,食指已经摁动扳机。
然而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万离辉脚下站立的泥土出现松动,以他双脚为一圈的泥土,突然冒出一双骨骼分明的手,一下将他拽入泥道之中。
万离辉的枪走火,最后一颗子弹失去目标,只能射击到边上的树身上,留下深深一道弹痕。
万离辉瞪大双眼,黑暗中只听到一声冰冷的男声,正冷冷地说:泥土伤眼,闭上你的眼睛,离开泥土再睁开。
万离辉听着男人的话,老实闭上双眼。
丧失视觉的世界,听觉和触觉尤其真实,他能感受到地面上还在追杀的侵染者的奔跑声,也能感受到土壤触碰皮肤的腻感,以及泥土滑入衣服内的杂物感。
而在边上箍着他的男人如同幽灵一般,似有实感但又感觉轻飘飘的。
万离辉不知在泥道中走了多久才感觉泥土的湿腥味离自己而去。
他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但危机并没有解除,等他重新睁开眼的时候,边上的陌生男人渐渐显露出真实的身躯,他留着一个寸头,眉目舒展,长得很英俊。
待会想办法躲远一点。
他一手将万离辉推开。
只见他双腿呈门字型蹲下,另一只手对准地面,在一个呼吸的时间,一股泥流从泥土中被他深深吸取出来,男人手朝前一挥,泥流顿时化作坚硬的泥子弹,直直弹到那些已经冲上来的侵染者们。
这些泥子弹比普通子弹威力更大,虽然不能将对方杀死,但它们受伤后想再次冲过来时却十分艰难。
有些甚至在再次起步时,直接倒下。
万离辉看到这一幕,已经可以确定对方是什么身份——这是妖怪。
侵染者们见自己的行动被泥子弹雨拦住,它们干脆停下来,嘴角喷出大量黑色液体。
黑液沾上泥子弹,一下将它们腐蚀掉,泥浆稀稀拉拉地滴下来。
英俊男人看见自己这招被化解,他迅速站直身体,右腿伸前划了一个半圆,伴随他的动作,侵染者的脚下刹那间立起半边泥墙。
男人再用左腿划动,另一边泥墙飞速立起。
泥墙呈圆柱彻底包拢,暂时困住了它们。
万离辉松了一口气,正要说什么时,他再一次感受到寒冷的袭来。
一片雪花慢悠悠地飘落下来,刚好落在他的脸颊上。
很快,越来越多的雪花出现飘落到地面。
男人脸色大变,声音越发冷了:快跟上我,雪追上来了!男人拉住万离辉,再次遁入泥土中,这次他钻入更深的地下,飞快往远处逃离。
而困住侵染者们的泥墙在接触到雪花后,就像冰淇淋慢慢融化,最终融成一滩泥浆。
数个奇形异状的人从天而降,他们鼻子翕动。
为首的女人又换了一张崭新的脸。
红樱说道:来晚了,让那个妖怪逃走。
但我们终于找到类半妖了。
她缓缓转身,罕见地含着笑意,凝望着泥浆之中站立的数团焦黑人影。
……作者有话说:第三卷结束,有人猜到新出现的妖怪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