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的爱情太深厚、太沉重、太悲壮。
幸好定情曲不是《梁祝》。
一曲终了, 姜临晴和池翮说起,这段关系里尤为重要的信息。
两人不问过去和未来,不谈感情。
池翮果然如她想象的一样, 听到不走心,笑得和阳光一样。
他甚至在经过便利店的时候, 问:要不要吃冰淇淋?姜临晴不免又问:谁出钱?池翮:当然是你。
钱之外的事情,由我负责。
至于钱,是你的责任。
一句话,道尽了他们的利益关系。
姜临晴也有愉悦的时候。
下午,一批新的物料进来, 她说:你帮我搬一下。
池翮问:你买男人是为了这事?姜临晴点头:是啊。
大学的时候,我搬过两回宿舍,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箱子特别多,但我没有男朋友帮忙。
你们班男生一个都不帮?男生也要搬, 他们自顾不暇。
除非真的是男女关系, 才会过来。
池翮站在咖啡店门口等着卸货。
姜临晴坐在桌边。
池翮连当苦力都是养眼的。
她有诸多的遗憾,但在这个时候, 觉得上天待她不薄了。
对池翮, 她有一种掌控的自在。
从未有过的。
池翮笑着和货车司机说了些话, 走进来。
三月的天,三月俊俏的脸。
脸上的汗,他没有擦。
她看着汗珠顺着他的眼角滑下来。
他的长睫毛像一把扇子, 扇了两下。
扇不动风。
他就是风。
姜临晴第一次对男人流露出明目张胆的欣赏。
以前那些青春情愫, 她全部藏匿起来, 有了苗头就使劲按下去。
因为那人不是她的男人。
她对自己的男人才允许目不转睛的欣赏。
池翮冲她笑了笑。
她给他一张纸巾:全是汗。
工作卖力。
不是你让我干的吗?他不乱擦, 用纸巾一下一下按着, 把汗珠浸在纸巾里。
脸干净了,笑容却变得朦胧。
他低腰,双手撑在桌子,倾身向她。
姜临晴仰起头:不会干了苦力活,又要向我讨奖赏吧?奖赏啊,你给不给?你想要什么奖赏?池翮的唇勾了勾,脸靠得越发近了。
到了她的警戒范围。
她不自觉地绷紧肩膀,挺直腰背。
她觉得后颈僵得动不了。
池翮更低下来,再低:你说,我想要什么奖赏?他的气息拂过来。
暖暖的,但烫起更高温度。
她的脸粉红一片。
他的姿态像极了要吻她。
姜临晴想喊出一个停。
她没出口,池翮已经停了。
他问:想亲密吗?她不敢开口,怕自己的话喷到他的脸,可能他就冲动了。
意外的是,池翮撤走了。
他侧头在她的左耳边说:想亲密的话,要加钱的。
留下一个面红耳赤的她。
池翮去了吧台。
姜临晴逼迫自己回到工作状态,她和他说正事:对了,你是怎么认识彭寅的?彭寅是一个有追求,能时刻剪断理性的艺术家。
好比今天,他说,这里不能开窗,那里不能通风。
微风扰乱了香气。
姜临晴不妥协。
他进一步,她退一步,她又进一步,他再退一步,这才敲定了方案。
苛刻的彭寅,却对池翮另眼相待。
池翮望过来,很久不说话。
姜临晴不是很愿意承认,自己和他达成了某种默契。
她竟然明白他是何用意。
她的钱包里剩下三十二块,全部给了他。
但是动作就不如递两张百元钞来得潇洒了。
池翮说:以后用网络支付吧。
哦。
她还是喜欢递钱这个动作。
我和他认识是机缘。
他以前在国外做定制香水,就是现场调香。
顾客提出要求,他在两个小时内完成作品。
他在国外是出名的大师了。
后来因为一个顾客吹毛求疵,彭寅不痛快,辞了职。
而且他家中有事,就回国了。
他对香气有天生的敏锐,闲着没事,调了几款香水,这才开始考虑做香水品牌。
姜临晴点点头:听你这么说,你和他很熟?他说过几句,我以上的话只是复述。
池翮数着钱,收了钱,没办法,我就把他的话一五一十转达给你。
姜临晴看着他的动作:你这么财迷,为什么甘心在这里当服务生?我甘心吗?我不甘心啊。
池翮把钱装进口袋,我不是去小偷小摸,被你逮住了嘛。
少嬉皮笑脸。
我说真的,你要正经起来,否则我担心你将来被警察带走了。
好害怕啊。
池翮敷衍地说,幸好有你。
*将到傍晚,向蓓联系上姜临晴,说买了一大包肉,要上姜临晴的公寓打火锅。
工作忙完了,姜临晴没有等到六点,说要先走。
池翮,一个没有生意的咖啡馆服务生,坐在吧台玩了好久的游戏。
他斜斜靠在椅子上,听到她的话,坐正了:说好了,包我三个月衣食住行,这才第一天,你就始乱终弃走了?我朋友约我吃饭,今晚你就一个人吧。
她不能第一天就把男人带回家,得有一个培养的过程,培养身边多一个人的习惯。
她给他发了一个红包:我先走了。
收了红包,池翮毕恭毕敬地把她送出门外,正要为她拦车。
她说:我坐地铁。
为什么?要省钱。
他笑笑:因为我?养了你,负担重。
但是他听话的样子中了她的意,我走了。
姜临晴向外走一段路,回头。
池翮还站在门口,向她绽放无敌的笑容。
她萌生了奇妙的荒谬感,她的过去从未出现这样的男人。
她想象自己和他将来鸡飞狗跳的生活,期待极了。
*向蓓早就站在门外了。
她买了海鲜、肥牛等等,装到一个大大的购物袋,再挂到门框。
见到姜临晴,向蓓解下了购物袋:呼,回来啦。
我可饿坏了。
你怎么不在你家等?姜临晴找钥匙,站很久了吧。
向蓓:我那里楼上漏水,还没修。
正用盆子接水呢,看着就烦。
人不顺的时候,放屁都能砸中脚后跟。
哎呀,饿啊,中午在工作室连一口饭都没吃。
姜临晴:你去了工作室?向蓓:是啊。
工作室我也有份的,我去练习理所当然,那两个人不敢赶我。
姜临晴开了锁:你和乐队的人还没和好?不是完全没话说。
就是见着了忍不住冷嘲热讽呗。
向蓓进来,自顾自拎着东西进厨房,他们俩交了女朋友之后,人乖顺了,野马歇息了,但没了闯荡的干劲。
乐队的两个男人比向蓓大五岁,正是成家立业的年纪。
姜临晴跟过去厨房:向蓓,我不了解音乐。
不过,我知道你对音乐怀有很大的梦想。
为了梦想去拼搏,我支持你的。
向蓓笑了:你这么无条件支持我,我觉得我以前拦着你去酒吧,太苛刻了。
以后我不去了。
太吵了,耳朵震得不行。
想通了?姜临晴点头。
向蓓又问:上次你说的那个男人,成了没有,做安全措施了吗?没成。
姜临晴低了低声。
为什么?出了意外。
哦,男的不行啊?我退缩了。
我以前没想过这种荒唐事,我以为可以。
但是吧,完全不了解的两个陌生人,还是太尴尬了。
谈感情去什么酒吧?酒吧哪有好男人?你能悬崖勒马就行。
悬崖勒马吗?没有。
池翮也是一个危险的男人。
向蓓打开袋子:我买的虾,不知道还活着不?姜临晴接过来:我来吧。
荤食主义者向蓓,烹饪水平非常差劲,就连煮火锅,她也觉得自己配的酱料不如姜临晴的手艺。
姜临晴炒了葱姜蒜,搭配酱油。
向蓓闻一闻,发出赞叹声:我如果是男人,肯定要娶你。
姜临晴打开电锅:过来吃吧。
向蓓要抽烟,想了想,左手剁右手:少抽烟。
嘴巴太淡,她拿了几罐啤酒,问,你喝不喝?我酒量差。
是啊。
但我又想到,你如果不练酒量,我每次和你吃饭,只能我一个人喝闷酒。
向蓓说,我第一次喝酒,呛了一晚上。
现在脸不红气不喘了。
我今天买多了,有你的份。
这个牌子味道有点甜。
姜临晴啜了一口,是比较甜。
席间,向蓓接了个电话,是乐队的人。
不意外的,她和对方吵了两句。
这酒她不喝了,改成抽烟。
她吐了几口烟,望向对面。
姜临晴才喝没几口,就面色绯红,头重脚轻。
向蓓笑起来:我如果是男人,肯定要娶你。
可惜我不是。
你想谈恋爱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个吧。
姜临晴睁开眼睛:我不要男朋友,我就是玩,不负责任的。
况且,你说你认识的男人都不靠谱。
也是,那些男人都是狐朋狗党,不值一提。
向蓓问:你有没有喜欢的男生?姜临晴笑了,笑得天真:有啊,喜欢的要珍藏在心里,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胆子太小。
向蓓说,你人漂亮,脾气好,如果鼓起勇气冲过去告白,早就成了。
姜临晴趴在桌子,闭上眼睛。
犯困的脑子里有些回忆。
她是有过勇气的。
她给杨飞捷写过一封信。
在他出国以后,在她辗转难眠的一个夜里。
她发到了他高中的邮箱。
他一直没有回复。
也许他没看见邮件,也许他换了邮箱,也许……他读完了信,却假装不知。
总之,石沉大海了。
表白是风险投资。
成功和失败的几率各占一半。
成功了皆大欢喜。
一旦失败,就尴尬得老死不相往来了。
酒精再甜,依然伴随辛辣。
晕乎时,姜临晴想起彭寅说的前调,中调,后调。
香水是讲求后劲的。
既然想起彭寅,不免再想到那位邀请的贵客,池翮。
*早上,姜临晴惊讶地发现,昨夜凌晨两点半,她和池翮有一通语音通话,长达十二分钟。
是她打过去的,但她完全没有记忆。
姜临晴刚出门,又收到刘倩的消息。
刘倩的家和咖啡馆,从东到西横跨了半座城。
这两天她的工作量很少,不想来回奔波,于是和姜临晴商量。
姜临晴也有私心。
池翮在咖啡馆,如果刘倩见到他,指不定编排出什么风月故事。
姜临晴:我去就行了。
刘倩:谢谢。
破天荒的,池翮早早到了咖啡馆。
他像是没睡醒,半搭眼皮,浑身卸了一股劲。
早。
姜临晴站到他的面前。
醉得糊涂之前,她有想起他。
但想到的是什么,她忘光了。
就连向蓓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记得。
大金主,早。
池翮懒洋洋的。
你今天好早。
是啊,失眠。
见她望过来,他弯起一抹笑,大金主半夜骚扰我,之后我就睡不着了。
她咳两下:应该是我不小心,按错了。
是吗?池翮站起来。
可能是因为身高,他双手插在裤袋,眼皮一垂,气势迫人。
姜临晴故作自然:我跟你聊什么了?他轻笑:想听啊?日常小事?他点头:嗯,日常的。
她试图从脑海里抽出那十二分钟的记忆,然而,一片空白。
肯定日常啊,不然我还能跟你聊什么?你让我。
池翮低头,给你说土味情话。
姜临晴瞪了瞪他:你不要胡说。
你不承认啊?谁信你胡言乱语。
我就猜到会遇到职场陷阱,所以我认真工作的时候,录音留了个证据。
你还录音?对啊,谁知道你挖什么坑给我跳啊。
想不想听?大金主,三更半夜逼着我给你念土味情话,我不念,你还不让我睡觉。
姜临晴半信半疑。
池翮:我给你念了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姜临晴:你哪里学来的土味情话,还能念十二分钟?他调皮一笑:上网搜索‘土味情话’,照念呗。
谁让我的大金主好这口啊。
姜临晴想起,向蓓说过她酒品差……半夜扰人,她顿时理亏了。
你是怎么念的?有感情吗?当然没有。
池翮很有职业道德,我怕太有感情,你扣我的钱。
哦。
对了,大金主,昨天的情话还没收费呢。
姜临晴立刻发了两百元红包。
池翮满意了,笑问:昨晚是不是喝酒了?和朋友聊天,兴起,喝了几杯。
她再也不想喝了,醉话别当真吧。
他去吧台忙了一阵,端来一个杯子:解酒茶。
姜临晴警惕:收费吗?送的。
她狐疑:你也有不财迷的时候?免费一分钟,超时就收费。
茶就放在这里。
池翮拿了一个沙漏,倒扣,计时开始。
她捧起杯子,跑开了。
茶中有清新柠檬,似乎还加了柚子。
甜甜的,比向蓓说的甜酒好太多了。
姜临晴喝完了这杯茶,思绪跟着清明。
她把杯子送去吧台:把录音发给我。
池翮再三确认:真的要听?她点头:是的。
但她没有去听。
她想听,接收了音频文件。
羞耻感令她的手指迟迟点不了播放键。
算了。
明媚阳光像水一样洒进来。
安静的岛,安静的她,以及那个男人。
将来回忆这一幕,如果怀念,她就听听土味情话解闷吧。
*姜临晴给彭寅策划的方案结合四季,她把桌子当展台,椅子上放花束做装饰。
大自然的氛围,简单素雅。
展览开幕的前一天,咖啡馆门外来了一个人。
她拖了一个大行李箱,墨镜盖了她的半张脸。
衣裙贴身,曲线凹凸有致。
她的高跟鞋踏进来的时候,姜临晴觉得,百花为之失色。
这是明艳照人的尤月舞。
姜临晴笑笑:尤小姐。
尤月舞摘下墨镜:哎呀,怎么回事?这里能不能拍照?我今天赶着出片。
当然可以。
姜临晴的展览方案,没有封闭咖啡馆的功能。
事实上,如果中途解禁堂食,客流既可以参展,又能消费。
咖啡馆是开门做生意,展览也是。
没道理把客人拦在门外。
一楼的花花草草还不完整。
姜临晴说:尤小姐,二楼的空间更宽敞。
真的做展览了啊。
尤月舞踩着高跟鞋,刚踏上楼梯,突然见到吧台的男人。
她的脸上掠过惊艳之色,又下来,纤腰一扭一扭,到了吧台。
她的手肘搭在吧台,细腰像是没了骨头,贴在吧台边。
她从下至上睇着池翮:Hi,帅哥,没见过呀。
池翮抬眼:我是‘有光’的服务生。
想要喝什么?不过,只能外卖。
尤月舞斜着半边肩,将池翮打量。
从他的脸,到他的肩,再到他的腰,腰以下被吧台挡住。
她的目光又转上来,停在他的桃花眼:服务生呀?新来的吗?是啊。
他客气,有礼貌。
姜临晴就在窗前,只见俊男美女,侧脸无敌,两人都是罕见的绝色,般配极了。
尤月舞的手指在餐牌上一划。
稍等。
池翮转身就去泡咖啡。
尤月舞站直了:帅哥,想不想做兼职呀?姜临晴的圆眼睛睁了睁。
她哪还有心思布展,注意力全在那双男女上。
安静的咖啡馆,响起池翮那略有鼻音的嗓子:不了,没空。
不花时间,就在这里。
尤月舞的食指向上,上二楼陪我拍几张照片。
我正好少一个帅哥搭档。
池翮:我身兼数职,忙不过来。
哦。
尤月舞又上楼了。
姜临晴见到尤月舞的美腿在楼梯上一抬一放,匀称有力。
尤月舞拍了一上午,她的行李箱装了好几套衣服。
到了中午,她换了裤子,下来问姜临晴要不要一起吃饭。
姜临晴:我还没忙完,谢谢尤小姐,改天吧。
好啊,改天。
尤月舞戴上墨镜,拖着行李箱走了。
咖啡馆里,又剩下姜临晴和池翮。
姜临晴在吧台坐下。
池翮眉峰稍高:要咖啡?热拿铁?尤小姐真漂亮啊。
是。
池翮承认。
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你喜欢大美女吧?他又点头:哪个男人不喜欢大美女。
姜临晴也点头,拿出一张百元钞扇风:是啊,哪个男人不喜欢大美女。
他抽了这一百块:你是美女。
她又拿出一张。
池翮用二指夹住,望着她的眼睛,真诚地说:你是大美女。
你为什么不和尤小姐拍照?你们特别般配。
谁养我,我就和谁般配。
池翮深情款款地说,你忘了吗?桥底的吉他青年说,我们是一对璧人。
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说得跟真的似的。
姜临晴托起腮。
他是真的财迷。
作者有话说:我尝试一下晚上能不能再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