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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雀神

2025-03-22 07:34:42

展览香水有一款特别抢手。

张艺岚邀请彭寅, 办一场趣味沙龙。

这种关键场合,姜临晴被派来驻场。

池翮跟着过去,自然是当服务生。

把花换成草之后, 彭寅是第一次来。

乍看之下,他有心理落差。

他皱起眉头:谁换的?姜临晴:彭先生, 是我。

上一个被彭寅教训的同事,说自此有了阴影。

姜临晴知道,自己也要挨训了。

你这——彭寅刚起了一个头。

池翮的咳嗽响起来。

彭寅看向池翮,住了口,咽下满腔的话。

他在咖啡馆走了一圈, 围着狗尾巴草,转来转去。

姜临晴的心跟着打转。

彭寅上了二楼,站在栏杆边好一会,再下来。

坚忍。

他说,狗尾巴草的花语是坚忍。

姜临晴不清楚。

彭寅露出一丝笑意:不错, 耐看。

比起枯黄的花, 草站得很独立。

不批评,即赞美。

观众一多, 姜临晴顾不上什么花语, 忙得团团转。

趣味沙龙的时间从上午至下午。

彭寅对合作方经常摆臭脸, 但是面对观众,却是言笑晏晏。

然而,堆笑的脸到下午也僵了。

四点多时, 他就说先告辞。

姜临晴送了他:谢谢彭先生。

彭寅的脚步一转, 去了池翮那边。

接着, 姜临晴收到了池翮的消息:彭寅请吃饭。

姜临晴:去吧去吧。

展览关门, 她趴在桌上。

服务生已经走了, 这里留下她一个人。

安静的岛上,她累得睡着了。

鼓乐一声一声响起来。

姜临晴没有睁开,迷糊中,第一直觉是池翮来了。

但她见到手机上的名字,是很久不联络的宋骞。

虽然只是一通电话,但她不自觉坐起来,理了理头发,清两嗓子:喂,宋先生。

姜阴天。

宋骞的语速比较快,你会打麻将吗?啊?你会打麻将吗?会啊,怎么了?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宋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姜临晴觉得莫名其妙。

本人急求一名会打麻将的女伴。

宋骞问,你吃饭了吗?还没,我刚下班。

我请你吃饭。

你在哪里?‘有光’咖啡馆。

你怎么天天往那里去?因为我在这里办展览。

但是,宋先生,你这个麻将……姜阴天,你不是说欠我几顿饭吗?现在就是你报答的时候了。

宋骞一句话堵住了她。

姜临晴和池翮说:我有事,你自己先回去吧。

*姜临晴上了车。

车子驶离小岛,宋骞才解释说:今晚有一场麻将厮杀。

厮杀?即将来到的,可能是场鸿门宴。

我问过几个女人。

她们说略懂,只有你爽快回答。

姜临晴想的是,那些女人恐怕知道这是份苦差,才委婉拒绝吧。

只有她傻傻地跳进来。

她问:是什么厮杀?车子到了路口。

圆圆的红灯,顶上也是微泛红光的圆月亮。

宋骞的手在方向盘画了一个半圆,才说:我不怕你笑话,其实你的对手是我的前女友。

姜临晴更加后悔了。

千不该万不该掺和别人的感情纠葛。

宋骞:我和前女友的分手过程不大愉快。

姜临晴第一次听到,宋骞说起女人时,不再惬意轻松,而是似乎牙痒痒的。

宋骞:她是个不服输的骄傲之人。

我和她分了以后,她输了面子。

我对她能躲就躲,但我们有朋友是一个圈子的,不可避免有见面的时候。

今天碰巧一个朋友回国聚会,我的前女友也到场。

她喜欢打麻将。

以前我让着她,输了就输了。

她误以为我余情未了。

有些话跟她讲没用,非得换其他方式表达。

但如果我去打败她,太不绅士,她毕竟是女人。

姜阴天,你替我上吧。

姜临晴:宋先生,我会打麻将不表示我能赢啊。

宋骞:我让你替我上,就是委婉告诉她,我真的受够她了。

*宋骞带姜临晴去了一家东南亚餐厅。

他说:吃饱喝足才有战斗力。

姜临晴:宋先生,你以前跟我说,没有女人对你死缠烂打。

她不是死缠烂打,她是争强好胜。

宋骞把餐牌推过去,想吃什么就点。

姜临晴点了一份炒饭套餐。

宋骞失笑:真替我省钱。

我既然是来还之前的几顿饭,就不好再狠宰你一顿了。

你宰不了我。

对了,宋先生。

她觉得,她和他之间需得坦白,我有发展对象了。

宋骞的眉峰高起来,又低下去:原来如此,是个什么样的人?长得蛮帅。

你真是只评估外表?不是。

如果只是评估外表,宋骞也帅,但她对他没有收入囊中的冲动。

说来奇怪,宋骞有风度,照顾人,但她坐在他面前就是放不开,拘谨得很。

明明那个口无遮拦的池翮,是比不上宋骞这般风度的。

宋骞沉默了数秒,只能说:挺好的。

我第一次见你在酒吧,就奇怪,你不是寻欢作乐的人。

嗯。

姜临晴点头,酒吧是太吵了。

宋骞对她有好奇,也有几分得不到的想念,他觉得惋惜。

但也只是惋惜了。

*宋骞的前女友叫吴嘉,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与之前形容不一样的是,她有一种弱不禁风的美。

柳叶眉细细,眼皮纤薄。

第一眼,姜临晴无法把这人和争强好胜划上等号。

不久,吴嘉的眼中浮出轻蔑。

这份轻蔑令她的面相显露出刻薄。

姜临晴低了低头。

比起在场的其他女人,她的妆扮过于普通。

吴嘉的头发上别着一枚钻石发夹,耳环镶了宝石。

至于其他的,姜临晴没再打量了。

吴嘉抬眼向宋骞:玩几手吗?宋骞:我就不了,让她上吧。

吴嘉变了变脸色:眼光退步了。

没办法。

心机重的,我无福消受。

宋骞为姜临晴拉开椅子。

她坐下了。

他扶着椅背,低声说:加油,不用对她客气。

姜临晴低着眼,收着耳,全神贯注打麻将。

期间,吴嘉有些讽刺的话。

姜临晴当没听见。

她不需要回嘴,她的手气相当好,连赢数局。

吴嘉面色不愉:不会是出老千吧?姜临晴还没开口。

宋骞说:只是幸运。

吴嘉的脸更绿了。

宋骞懂得适可而止,不再激怒吴嘉,说:我朋友要早睡,今天先这样了。

吴嘉:这才几点就睡觉了?宋骞:早睡早起心态好。

吴嘉的面色由绿转青。

姜临晴跟着宋骞出来,问:宋先生,我的任务完成了?完成了,我第一次见到吴嘉青绿的脸。

宋骞把姜临晴的微信改了名,由姜阴天变成雀神。

姜临晴无言。

*二人走了不远。

这是一幢如城堡般的别墅,三层楼高,牌局设在二楼。

宋骞刚说:我送你回去。

里面响起喊声:吴嘉!宋骞慢了慢脚步,继续走。

之后,又传来声音:吴嘉摔下楼梯了!宋骞停下来,面色沉得如这阴郁的夜。

姜临晴回头。

她和宋骞到了门外。

里面称得上是金碧辉煌,不同的声音喊着同一个名字:吴嘉。

宋骞冷笑:早八百年前就分手了,至今玩这种花招。

但,喊声夹杂着各种惊慌的情绪。

听在姜临晴耳中,不像假的。

宋先生,你回去看一下吧。

摔楼梯可不是闹着玩的,轻伤重伤都有可能。

宋骞带笑的花瓣唇已经抿紧了。

半掩的门,透出金黄的光。

有人喊: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也有人喊:宋骞!姜临晴越发不安:宋先生。

宋骞:我让一个朋友送你回去。

嗯。

她望着他走进光里,也消失在光里。

不一会儿,再出现的是一个高壮的男人,他长了一张国字脸,望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姜临晴觉得,其中有和吴嘉一样的轻蔑。

山上的别墅错落有致,这是和生态景区相邻而建的半山别墅区。

出租车进不来,只能坐私家车。

国字脸送她下山。

路上,突然说了一句:吴嘉还爱着宋骞。

姜临晴沉默,她想澄清自己和宋骞的关系,然而对这些陌生人来说,她的解释不可信。

车子到了山下,国字脸说:任务完成。

等她下车,他绝尘而去。

*姜临晴以为,他真的完成任务了。

可在这飕飕的风里,在这张牙舞爪的山路里,她在地图上见到,她离别墅区的大门还有一段距离。

她一个人。

林中绿幽幽的,路灯发出惨淡惨淡的黄。

她突然不走了,她停在一个路灯下。

除了这束光,周围都是怪物。

这里和荒芜人烟的森林没有区别。

她立即给池翮打电话。

他接起时。

她听到他有一个很轻的呼气声,可能是在抽烟。

池翮:金主,还没回来?我被困在外面了,这里挺可怕的。

你过来接我吧。

如果池翮漫天要价,她多少都给。

但他没有。

他只是问:你在哪里?她把地址发给他。

站在原地,别动。

好。

在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看来,林中的阴影如同一张扭曲的脸。

姜临晴抬眼望着天上圆盘一样的月亮。

她仍然站在路灯下。

池翮让她别动。

她就不动了。

池翮可能打车过来,之后在别墅区下车,步行过来。

时间肯定要很久。

她数着秒,数着分钟,数着池翮到来的时间。

数着数着,有一辆车,急速飞奔而来。

车灯的光扫过来,扇子一样展开,之后将她拢进白光中。

她想的是,大概是山上哪幢别墅的主人。

车子减速,急停在她面前。

车上跳下来一个人。

夜风可大的,他没有穿外套,穿了件超市十九块的棉质衫,底下是那条他嫌弃太宽的休闲短裤。

他是从家里赶过来的。

姜临晴吃惊的是另一件事:你这辆车是哪里来的?池翮:上车。

她继续吃惊:这是你的车?你要卖的那辆车?你觉得呢?他反问。

姜临晴望一眼车标,猜测说:你朋友的?嗯。

池翮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姜临晴:你认识这么富贵的朋友?池翮关上门,也坐上车了,才说:实不相瞒,我有一本富婆通讯录。

我从中联系一个能借车的人,不为过吧。

就是这样的调调。

她在山林里的害怕,在他轻描淡写的语气里,消散得一干二净。

姜临晴:我是不是通讯录里最穷的一个?他笑:别难过,她们再有钱也是过去式。

姜临晴去摸安全带。

车里的灯没有开。

太暗了,她摸好半晌没摸到:好黑。

她察觉到什么,转过头来。

池翮倾身到她的面前。

很黑很暗,她却能勾勒出他唇边的弧度,以及他眼里的笑。

他的脸近在咫尺。

她觉得车厢里的温度骤然升高。

她的喉咙突然发干了。

是啊,太黑了。

他轻声说。

她不是懵懂无知的人,黑暗、封闭,常常是干柴烈火的导火索。

池翮有柠檬香。

这是她的沐浴露,她闻惯了,却又不是。

由他身上散发出来,就是独特的。

要不要开灯?他的话很正经,可呢喃得似情人私语。

姜临晴紧张得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伸手过来。

她抓紧了他的衣服。

池翮:我帮你扣安全带。

他的笑刺了刺她的耳朵,她被惊醒。

他拉过安全带,身子却没有撤走。

姜临晴问:你……会喜欢我吗?池翮退了退身子:嗯?这个问题来得突兀,她咳两下:我是个很闷的人,你不要被一时的新鲜感迷惑了。

如果你喜欢上我,我会有负担的。

她不以为自己有这样大的魅力,让这个拜金财迷的男人交付真心。

但见到他急匆匆的,衣服也不换,开车赶过来。

她莫名慌张。

万一呢?万一他对她……两人结束时,她抽刀断水,岂不是留他一人黯然神伤?幸好,她听到池翮的轻笑。

他说:金主,不是说好不谈感情吗?姜临晴:你对女人不认真的吧?我对钱认真。

他为她扣上了安全带,好了,回去吧。

财迷,谢谢你。

你是个大暖男。

她把今夜的感动揉和在玩笑话中。

我不是。

池翮启动车子,说,我不爱你。

姜临晴笑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见到她这朵笑容。

他不爱她,她就放心了。

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