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 当然的,姜临晴迟到了。
她跟同事说,她睡过头了。
刘倩望着她红肿的嘴唇, 暧昧一笑:我了解的。
姜临晴点了一下唇,这是旧伤。
池翮要赶一个会议, 两人抱了抱,没有纠缠,各自离开。
下午,姜临晴跟刘倩上运营部。
刚一转角,姜临晴突然被抓住。
刘倩:是太子爷。
走廊那一端站着的人, 正是池翮。
他身边围着四五个人。
刘倩:怎么样?是不是很帅?池翮面对公司同事时,少了股邪气,倒是人模人样的。
姜临晴承认:嗯,蛮帅的。
刘倩:是吧?不知道助长了多少女同事的梦幻泡沫。
姜临晴:他没有绯闻吧?刘倩:没有。
姜临晴松一口气。
那天池翮跟她在车里的事,无人看见。
刘倩突然立正, 拍了一下姜临晴的背。
姜临晴意会过来, 转过头去。
池翮见到了她。
长长的走廊,他和她站在两端, 他笑了一下。
她低了低头, 再抬起时, 池翮跟那群人走了。
刘倩:我觉得啊,太子爷要么是没绯闻,要么绯闻遍天下。
你刚才见到没有?他对我笑得深情款款。
姜临晴:是吗?不就是平时痞里痞气的样子?何来深情一说。
刘倩平时爱做梦, 但清醒的时候, 比谁都清醒:想想就行了。
不说太子爷的外貌, 光是他的背景, 他肯定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做生意不是一帆风顺的, 两个相当的家庭,这一方陷入困境,另一方及时支援,互利互惠。
姜临晴点头。
池翮将来肯定要娶一个跟他旗鼓相当的女人。
在那之前,她希望她帮他治愈了怪病。
她祝他一世平安。
*池翮出差了。
姜临晴的工作忙了起来。
回到家虽然是一个人,但能跟池翮聊天,她没有了胡思乱想的时间。
她拟了一个初步的展览方案,交给张艺岚。
张艺岚备注了几个要点,说:池总还没回来。
等下次开会,我再跟他汇报,听听他的意见。
不用等开会。
姜临晴问池翮什么时候回来?池翮:在路上。
姜临晴: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过了半个小时,他问:你想吃什么?都行。
中午我还有一顿大鱼大肉,晚上跟你一起,吃清淡点。
刘倩咻地窜过来,问:小姜,你是不是跟男朋友聊天?姜临晴抬头:没有啊。
小姜小姜,你没照着镜子吗?你的嘴巴要咧到耳朵后面了。
刘倩赞许地点头,看样子,是陷进甜蜜的恋爱中了。
姜临晴发现了,她快乐的时候收不住嘴角。
她想拉回自己的情绪,但不一会,唇又忍不住弯了上去。
*池翮在中餐馆定了一个赏景的大玻璃房。
他坐了半个多小时,姜临晴才到。
他问:加班了吗?姜临晴:没有,但是堵车堵了很久。
服务员敲敲门:先生,请问可以上菜了吗?池翮:嗯,上菜吧。
姜临晴仔细分辨他的声音。
乍一下,没什么特色,但她听得多,知道他的原声是透亮的。
对了,我拟了一个初步方案,有一些问题,想跟池总沟通一下。
你还说没加班,吃饭了也不忘工作。
公司同事要约你开会。
但我们坐在这里了,顺便谈谈公事。
有什么问题,我明天就能改,不用等同事约你。
池翮:她约肯定是要约,要不然你说你在电梯遇到我,跟我谈完了?姜临晴:我改完给她新方案嘛。
就说灵机一动,有了新想法。
你说吧。
我挑了一个商业中心的中庭,那里绿植多,贴合展览风格。
不过地面和天花太有商业格调,要做一个装饰。
她把意向图发给他。
池翮:彭寅那边,你沟通了吗?姜临晴:如果你这边没意见,我下周跟他谈。
池翮:嗯。
关于香味的分类,我打算按上回的。
另外,预算方面……姜临晴比了个拜托的手势。
池翮:知道了,我上一次就让你去申请资金,你自己非得去买狗尾巴草。
姜临晴:我不知道你是大人物啊。
池翮:你平时拿两百块钱吆喝我的时候,可没把我当大人物。
服务员上了菜,秘制鱼皇汤。
姜临晴去了洗手间,用纸巾擦掉了唇上的口红。
休养几天,她的唇已经恢复了。
但池翮出差回来,却是正人君子的模样了。
她从洗手间出来,见到窗边的男人。
夜晚赏景,赏的是窗外的霓虹灯。
她赏的是人。
包房灯亮堂着,池翮的影子投在黑糊糊的玻璃上。
她见不到他的脸。
光一道玻璃影子,她就能赏出他的清俊与修长。
他侧过头,添了一抹笑: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她走过去,坐下了。
突然,他向她伸出手。
她一动不敢动。
他的手指在她的唇边抚了抚:沾到水珠了。
他投过来的一眼,正如刘倩说的,灯下照的仿佛有深情的东西。
她想起来,那天他被几个人簇拥着,其中有一位大美女。
那是秘书组的人,貌似是上一任运营总的秘书?姜临晴尝一口汤:我问了,公司没有你的绯闻。
池翮玩味一笑:你听起来很失望。
没有。
她放下勺子,你就算有绯闻,对象也不是我啊。
不是有秘书组的人吗?秘书组?捕风捉影的流言,大多都是大美女当主角。
我记得,我称赞过你是大美女。
那是因为你屈服于金钱之下。
池翮顺口接上去:你是大美女。
姜临晴转了转头。
玻璃上只映出她的轮廓,窥不见其中表情。
开心了?池翮望着她。
我没有花钱就得到你的夸奖,当然开心。
对了,我的秘书不是秘书组的。
姜临晴竖起耳朵:那是谁?我有自己的秘书。
哦。
男的。
她若无其事:哦。
金主,你的嘴巴要咧到耳朵后面了。
是吗?姜临晴捂了捂嘴巴。
不得不说,得知他亲近的女人只有她一个,她止不住想笑。
她不去想刘倩说的门当户对,那是以后的事。
这一刻,池翮只有她一个女人。
*这两天有另外一场展览。
姜临晴在现场站了很久,小腿酸酸涨涨。
她在从前经历过比现在更累的时候,但那时无人可倾诉。
她觉得,自己多苦多累,都能熬过来。
现在她累,她就要喊。
洗了澡,姜临晴坐在沙发,捏了捏自己的小腿肚:好累呀。
新游戏还没通关,池翮按了暂停,瞥她一眼。
她立即给他飞了两张百元钞。
他放下手机,接过钱:无功不受禄,我给你按摩吧。
姜临晴趴在沙发床。
她也喜欢上了这一张沙发床,每次睡在这里,格外舒服格外香。
池翮的手指,在她白嫩小腿捏一捏,拧一拧。
匀称的腿肚子,手感不是僵硬的肌肉,软中又有韧度。
姜临晴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突然的,他的手指向上,在她的膝盖窝撩了几下。
她一下子醒了,侧过脸,望一眼池翮。
如果不是刚才那几下,他可谓是正人君子,神态认真,眉目间的风流敛了几分。
也许是……不小心吧。
姜临晴替他这样解释。
她又注意到二人的姿势。
她趴在床上,他半跪在上面。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
郎情妾意,卿卿我我。
打住,后来的两个词错了。
但他们几天不见,也是小别胜新婚。
池翮没说话。
姜临晴咳了两下。
如果他开玩笑要红包,她就给他发了吧。
但他不吭声。
她猜想,池翮是不是和她一样,正在浮想翩翩。
也许,他手上是认真的按摩,其实眼睛已经把她浏览了一遍?她没回头,反而藏起自己的脸。
万一他什么想法都没有,倒显得她比他还流氓了。
池翮时不时给她发几张游戏场景。
里面的男女仿佛练了十八般武艺,什么高难度的造型都能摆得轻巧。
画面浮现,她把脸埋得越来越深,快要陷进枕头里。
池翮猛地抽出那一个枕头:别闷着。
我没事。
等下次吧,下次池翮再讨红包的时候。
对了,想想工作。
这一次展览有一个改造装饰的大工程。
工作使人清醒。
不一会儿,刚才荡漾的春心就消失不见了。
她又累了。
池翮的手机响起。
他拿上烟盒和打火机,去了阳台。
他抽出烟,衔在嘴上:喂。
池翮,我回来了。
池翮按一下打火机。
火苗在潮湿的夜里一晃而过:金医生。
金医生,名叫金明朗:不早了,打扰你了吗?没有。
金医生什么时候回来的?前天。
金明朗笑了笑,正在倒时差,现在这个钟数,我睡不着了。
嗯。
池翮吸一口烟。
金明朗听见他抽烟的气息:今天,池太太请我过去,跟我谈了一下你的情况。
上次你粗略跟我讲,我觉得是偶发。
现在状况如何?在池家,大家都不讲病情,而是说状况。
是偶发,也是复发。
池翮说,之后的几次复发是我自己逼自己的。
吃药了吗?没有。
哦?有缓解的方法吗?是的。
池翮,如果你能自己走出来,那最好不过。
池翮笑了:金医生,也许以后我不当你的病患了。
那就谢天谢地了。
但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有什么能说的,跟我说说。
池翮呼着烟:嗯。
池翮不愿讲的,金明朗不会在电话里逼问。
这不是诊疗,这只是一通电话。
对了,池太太又跟我讲了另一件事。
她说你有难以启齿的隐疾,是因为药物副作用。
哦,那个。
对,我是这么跟她说的。
精神类药物,尤其是使用SSRIs治疗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抑制性/欲的副作用。
但这是可逆的。
你已经停药很久了,照理说,副作用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嗯。
池翮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
再观察观察。
功能有问题吗?没问题。
或许是因为你对‘别人’不感兴趣。
池翮,不要把自己困在过去,走动走动,说不定能遇上有意思的人。
池翮点头:嗯,是能遇上有意思的人。
天上没有星,没有月。
就像有人泼了墨,遮住这一片天。
黑得惨淡。
起了风,横卧半空的细细树枝,一摇一晃。
又像有人拿树枝当笔,墨上作画。
夜是黑的。
什么颜料叠上去,都是粘糊糊一片。
没有谁能在夜幕上作画,唯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