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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同类

2025-03-22 07:34:42

这一天的账, 池翮一笔一笔都记着。

从姜临晴遇到高中班长开始,到她介绍:这是朋友。

以及,她和高中班长是我们。

一、二、三、四、五。

池翮的手指, 一个接着一个按下去,这都是我今天的冤情。

不对。

姜临晴问他, 哪来的一二三四五?我不是让你在我的高中同学面前风光了一回?现在人人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了。

他反问:伤口结了痂,难道就不是伤口了吗?一句话把她堵得哑口无言。

二人已经回到家,关上门。

小两口讨论的无非是压轴戏满不满意。

照姜临晴的说法,她已经在一群同学面前曝光了池翮, 圆满结束。

池翮却说,真正的压轴戏码,是在二人之间。

六月,夏初。

他的眼睛停在三月桃花的时节,涟漪荡漾。

他不再说话, 低下头。

没有太低, 剩下的距离是他给她留下的考虑空间。

姜临晴仰起头,一不小心就贴到他的唇。

双唇纠缠, 久久没有松开。

池翮是野蛮的, 单刀直入了。

这是他的惩罚。

姜临晴受不住, 她要疯。

可又挣不开,逃不走。

她动弹不得,却又跟上他的速度。

是他扶着她, 使她跟上去。

他时快时慢, 念着:一、二、三、四、五。

她只能喊他的名字:池翮, 池翮。

池翮在她的腰下拍了一记。

拍得她哎呀一声。

我是谁?他贴紧她的背。

你是池翮。

她的脸埋在被子里, 一手把床单抓得紧紧。

他又问:池翮是你的谁?男朋友。

姜临晴哀哀戚戚地说, 池翮是我的男朋友。

他又拍她:以后都记住了?记住了。

她将要被风抛上,却又被停下。

快乐频频中止,她被磨得要哭出来。

她的眼里真的有了泪光,向他求饶:池翮,池翮。

她盼着,来一场龙卷风,把她卷到浪尖上。

嗯。

池翮笑着抚了抚她的眼角,我来了。

惩罚结束,也是另一轮癫狂的开始。

她迷糊的脑袋里,装满了他这个人,装得太满,溢出来像要连到心里去。

把一棵发芽的种子,灌溉得越发剔透。

她在沉浮中,再也掐不住那个小芽。

小芽慢慢长大,鼓了朵小苞儿。

但是他呢?男人的床笫之欢只是本能吧?大汗淋漓的二人去洗澡。

在那小小的淋浴间,姜临晴又求饶了。

池翮:以后我们去温泉山庄玩。

玩什么,不言而喻了。

她软绵绵的,被抱出浴室。

两人完成了角色置换,她常常是无力的那一个,他越发有活力了。

他抱起她:休息吧。

她迷迷糊糊,突然握着他:你……不是喜欢我吧?她害怕那个答案。

他不喜欢,她也许怅然。

但他如果喜欢,她肯定仓皇无措,迎来更大的失落。

池翮轻轻一笑,摆出的都是游戏人间的姿态:金主,不是说好不谈感情吗?嗯。

姜临晴笑了起来。

他越是无心,她越是放心,她放心地把自己窝进他的怀里。

*说到周续和姜临晴的合作,也是有点意思。

周续是个商人,他开始文化青年扶持计划,不是追求梦想。

艺术的价值在懂行的人手里,能玩出花来。

他是冲着利益而来。

但因为池翮的漫天要价,算下来,周续的第一场展览肯定要亏钱了。

池翮是有则来,无则乐得清闲。

艺术圈子的策展人多的是,周续犯不着非得逮住姜临晴。

但他对香水展览情有独钟,诚心邀请姜临晴。

价格就按池翮说的。

姜临晴的手头上有第二场的香水展览,不过有了上次和彭寅的合作,这次的沟通出乎意料地顺利。

有空档时间,她接了周续的艺术展。

周续第一批联系到的文化展,是中国陶瓷。

陶艺人是一对兄妹,二人毕业于嘉北大学。

哥哥学工艺美术设计,妹妹才是陶艺专业。

这对兄妹以釉色当展览主题。

见到作品的那一刻,姜临晴很惊喜。

陶瓷釉色非常和谐,不是明艳强烈的对比色,有的比较灰。

但是因为柔和,又是小小的杯杯碟碟,非常可爱。

陶瓷上的釉色全是兄妹俩亲手调制,色彩丰富,但不扎眼。

有的杯子没有明显的颜色分界,杯口有些糊。

但视觉舒服,可爱极了。

姜临晴特别喜欢几个圆圆的鸭子杯盖。

盖子上点了两个黑眼睛,一个黄鼻子,萌到不行。

她爱不释手。

兄妹俩送了她一对鸭子盖杯。

一个是深蓝,另一个浅粉。

姜临晴道谢。

她用这一对情侣杯,换掉了她和池翮的漱口杯。

池翮语意不清:莫非是内涵?姜临晴:什么?他说:没什么。

她不知他的意思。

有了姜临晴对作品的喜爱,陶艺展很顺利。

从起草方案,到和兄妹二人最终敲定细节,大约花了十天。

周续惊讶她的速度:我就知道,我当初没有看错人。

那天,姜临晴不经意望着日历。

她和池翮三个月之期快到了。

两人谁都没有说。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

*姜临晴整理了最终版的香水展方案,交给张艺岚。

张艺岚:正好,下午跟其他部门约了会议。

小姜,你准备一下,也来参加吧。

对比两次方案,姜临晴的进步很大。

谁都高兴自己有一个得力助手,张艺岚想培养姜临晴去独当一面。

参加会议的不仅有策展部,还有商业,成本,运营。

因为要装饰天花和地面,就连设计部的同事都过来了。

姜临晴坐得比较靠前。

她的背特别直,像是贴合了上衣的中线。

她在公司和池翮不怎么见面。

二人的级别跨度太大。

她有事情,得层层汇报才能到达他那里。

不过,这一个方案,她已经和他在家里汇报过了。

有人进来。

同事们纷纷打招呼:池总。

姜临晴慢了半拍,她叫出池总的时候,空气突然寂静。

她咬了下舌头,早知道就不叫了,这一声反而让同事们注意到她。

池翮望过来。

姜临晴颔首。

她坐着,感觉哪哪都不对劲。

刚才池翮的眼神,是因为他对每一个人都笑得这样勾人吧?同事们应该不会发现什么吧?越是这样想,她越紧张,觉得别人投过来的目光有点奇怪。

张艺岚悄声地说:小姜,不要紧张。

这一个方案完成度非常高。

池总等会有问题,你照常回答就可以。

知道了,谢谢张姐。

姜临晴低着头,不敢往池翮的方向看。

池翮问起展览方案。

张艺岚:由我们部门的小姜来讲一讲。

姜临晴抬起头来:池总。

嗯,说吧。

池翮漫不经心。

姜临晴收起紧张,开始讲正事。

池翮听完了:其他同事对这个方案有补充意见吗?设计组的一个人提了些意见,是小问题。

大方向确定,方案就此通过。

姜临晴目不斜视,走出会议室,下楼回到了策展部。

然而,上面来通知,池总临时想到些问题,请策展部同事上去亲自解答。

张艺岚听了点头:小姜,你是主要策划人,我怕池总问起细节,我答不上来。

还是你上去吧。

好的。

其实去池翮的办公室,姜临晴反而不那么紧张。

至少不是众目睽睽之下。

姜临晴敲了门。

里面传来池翮的声音:进来。

她推门进去:池总。

顺便把门关上。

池总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人模人样的,但是当门一关,他松了松衬衣的扣子,走过来,一手搂上她的腰。

姜临晴:池总,你骚扰女下属。

是啊。

他大方地承认,实不相瞒,我昨天晚上把这个女下属摸了个遍。

这是在公司。

要不要在公司来一次?你胡说什么啊,我是上来解答你的小问题,不能待很久。

池翮点头:哦,原来我的’一次‘是很久。

你有什么问题?问完了,我就下去。

姜临晴说,不要动手动脚的。

池翮松手:为了公平起见,你也来骚扰你的男上司吧。

姜临晴突然抱着他的腰,狠狠地抱紧。

最是折磨她的,就是这窄腰的力量了。

抱了有数秒,她松开了,你到底有没有问题?没有我就下去了。

我可是正经人。

正经人,想不想知道不正经人在想什么?满脑子你的游戏。

我的游戏里有办公室场景。

这里和外面仅是一门之隔。

就怕隔墙有耳,姜临晴可不想自己沦为公司的风云人物:好了,你晚上把家里当成是办公室,不就行了。

你提醒我了。

池翮恍然大悟,要不我们弄一台全息投影。

野战,沙滩,假的也行,解解馋。

你到底叫我上来做什么?池翮笑了:想见见你呀。

你坐在会议室,跟我隔那么远,都不抬头看我。

你的男朋友长得不帅吗?没有让你痴迷得移不开眼睛?你为什么不夸奖你的女朋友公私分明?这个月给你加奖金。

好了,我走了。

池翮拉住她:你不肯做一次,亲一口总可以吧。

她踮起脚去吻他。

感觉到他的用力,她轻轻喘气:别把我的衣服弄皱了。

池翮:下去吧。

再不下去,我就要把你扒了。

姜临晴理了理头发,拍几下拍脸,再整理了衣服。

才出去。

只是一个吻,却像偷了一段情。

*天空放晴,不再下雨了。

夏天的光照着山水美景,照着墓园里的石碑。

池翮一路行来,满目苍翠。

如果不是眺望到碑石,人走在这里,仿佛在逛公园。

墓园山青水秀,视为吉地。

风水宝地托的不过是在世之人的哀思。

虽说人要讲究科学,然而,池翮希望人真有来世,他的父母能活到老。

池翮每一年都过来。

哪怕在生病,认不清人的时候,他也记得这个日子。

墓碑上的照片,一男一女停留在最美丽的年华。

池翮的面相,桃花眼是继承了母亲,阴邪的一面则是遗传父亲。

可惜的是,俊男美女没有见到长大的儿子。

过去的许多年,池翮到这里时,喊不了人。

他吃了药,仍然说不出话。

他曾想,他年年来,年年逼着自己,也许不久,就能与父母在九泉之下重逢。

池家的人担心他的状况,有时劝着,就算他不来,也不怪他。

他不,就算吃多两片药,他也得来,必须来。

池翮放下一大束的白菊。

白菊盛放,露出黄橙橙的小花蕊,冲淡了花瓣的白。

池翮颤了颤唇:爸,妈。

以前非得吃药才能说的话,终于能出口了。

锻炼胆量计划,一直在进行。

除了亲吻,池翮有了另一个更热烈的治疗方法。

身边人不在。

池翮说出这两个字,像是花了半生力气。

其余的思念,他就算不说,他们也知道他在思念什么,他在盼望什么。

池翮站在成排成列的墓碑中。

他是人,但过去的他,总觉得自己和躺在里面的人,只是多了一样呼吸。

他对着墓碑恭敬地鞠躬。

下山的路上,池翮遇到上山的金明朗。

池翮:金医生,好久不见。

虽有电话联络,但很久不曾见面。

金明朗笑了笑:你很久不见我,其实是一件好事。

池翮状况连连的时候,非得上山扫墓。

金明朗身为池翮的主治医生,也陪着他上山。

后来,金明朗自己形成了这天来扫墓的习惯。

当然,其中有他不为外人道的原因。

长眠不醒的那个女人,曾是他的心上人。

人到中年,越发思念少年时。

众人都知,他担心池翮的状况,陪着过来。

这是一个光明正大,祭祀白月光的理由。

金明朗:今天吃了药吗?池翮:我很久不吃药了。

金明朗:你终于自己走出来了。

池翮低眼:可能不是我自己。

金明朗:那是?池翮:金医生,你知道的,我的睡眠一直不大好。

天黑下来,我就没办法睡得着。

后来,我找到了记忆里的香味,才睡得着。

池翮描述不出记忆的味道,除了他的鼻子。

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香。

金明朗猜测,这肯定是机缘巧合才能寻觅到的香。

池翮:不过,我能睡得更沉,是因为一个人。

金明朗:什么样的人?池翮:一个女人,我的同类。

金明朗:同类?池翮:金医生,不知道我这样说,你能不能理解。

我见到她的一个眼神,就知道她是我的同类。

刀子抵在她的脖子上。

他毫不畏惧,和匪徒冷静地对话,镇静自若。

之后的新闻报道,几乎都给予了勇敢的评价。

然而姜临晴那时的眼神,是对生命的遗弃。

池翮了解那种急于坠落的感觉。

后来,他躲在窗帘之后。

她拉了窗帘,拉得过了,露出窗帘壁钩上的药袋子。

袋子没有系结,他一眼看见了药盒。

他扯扯窗帘,又把药袋子遮了回去。

金明朗听到池翮的说法,反而严肃:你和她?同类遇同类,不是好事。

极有可能一同步入深渊。

池翮:也许负负得正,我和她住在一起,吃得好,睡得好。

这样过一辈子也行。

金明朗震撼了。

池翮非常懒,他活得随意,对生命并不执着。

他终于有了一辈子这长远的念头。

金明朗欣慰一笑。

池翮是他的病患,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为你高兴。

池翮站在浩瀚的晴空下:金医生,我喜欢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