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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黑影

2025-03-22 07:34:42

简笔画非常简单。

姜临晴感觉许多人能画出这样的小人儿, 她从未将雕塑展和池翮联系在一起。

男孩发过来的,照片上的小人儿是池翮在朋友圈发过的。

一模一样,姜临晴这才确定, 雕塑展上的是池翮的作品。

她去搜索熊令锋相关信息。

熊令锋的公众号上有一篇介绍。

在接触艺术之后,姜临晴听过一个说法。

展签是艺术的墓碑, 但是这一个雕塑展却是公布展签的。

她查到了小人儿的展签,是一段AI语音,非常简短:作品的主人失去了他的头。

姜临晴略懂艺术,却不是完全了解。

池翮画的小人儿,不是全都没有头。

有的有, 有的没有。

他从来没有讲过,他的作品有放到雕塑展。

姜临晴再去看他的朋友圈。

他很久不发东西。

一个月的权限里,空白一片。

*姜临晴常常坐在老房子发呆。

有时候,她出去走走。

小地方的变化远比不上大城市,她在曾经走过的街道来来去去。

岔路口的一家杂货店, 现在变成了大超市。

姜临晴买了些日常用品。

收银台前站着的老板娘认出了她:诶, 你是不是姜家的孩子?姜临晴:是的。

老板娘:你和你妈一起来过这,我记得。

姜临晴:嗯。

老板娘:以前开家长会的时候, 我跟你妈非常聊得来。

如果不是老板娘提起, 姜临晴几乎忘了, 这家店是钱永安父母的。

老板娘:你妈走了,你一个人很辛苦啊,给你打个九折。

姜临晴:谢谢老板娘。

小地方就是这样, 兜兜转转, 总能遇上认识的。

一家有事, 很快就能传遍街头巷尾, 尤其关于生离死别。

说起来, 钱永安诊断时,没有问她的家族史。

也许他早知道,她的母亲因病去世了。

*姜临晴这趟回来,把窗帘壁钩上的药袋子也带了过来。

她和池翮在一起欢快得不得了,哪用得着这些药。

擅自停药是有反噬的,她又回到了焦躁不安的心态。

要说她有什么慰藉?那就是,她天天能听池翮哼唱那首跑调的歌,百听不厌。

另外还有,向蓓和尤月舞通过选拔,进了二十强。

尤月舞的登场惊为天人,向蓓的乐器玩得溜。

两人都不是乖乖牌,特立独行。

可以说这一对组合是吸睛利器。

老房子的电视早已停了。

姜临晴在手机上观看了节目。

她真心为两个朋友高兴。

身边那个可以与她分享喜悦的男人,却不在了。

休假期间,姜临晴突然感觉,如果她再这样一个人发呆,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假期结束,她回到公司。

张艺岚和悦地问:小姜,散心散得如何?好些了吗?姜临晴:张姐,我想继续工作。

忙碌起来,就没时间胡思乱想了。

张艺岚笑了笑:好,香水展览那边让小朱去驻场了。

有一个新的商业展,还是由你来策划吧。

公司里关于池翮的动向,资讯为零。

刘倩说:可能真的调任了吧。

不过啊,见不到这样的大帅哥。

我觉得很惋惜。

关于池翮的话题,姜临晴没有参与。

他说走就走,是比她决绝。

*池巍这一天出门比较晚。

匆匆出去,迎面走来的是金明朗。

金医生。

虽然有些谦逊,但池巍不怒自威。

池先生你好。

金明朗向他颔首。

池巍问:池翮的情况怎么样?有好转了吗?池少先生的情绪缓和了,不过。

金明朗说,他暂时开不了口。

好。

池巍向前走了两步,又回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金医生尽管说。

金明朗:池先生,你放心。

池少先生他自己也在努力,他需要时间。

池巍点了点头:我要赶着去开会。

池翮的事,麻烦金医生了。

金明朗:谢谢池先生。

*池翮没有去医院,他住在池家的一幢小楼。

照顾他的是池家的老佣人。

周妈在池家待了四十年,没有人跟她讲述池少先生的状况。

凭着池家人的只言片语,她自己猜出了线索。

她守口如瓶,从来不对外说三道四。

周妈记得,有很多年了,池少先生不曾这样混乱过。

两个月前,池少先生也有状况,乱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好了。

这一次过了这么久,他还是很安静,令她察觉不到人。

周妈见到金明朗,迎上前去:金医生。

金明朗温和地笑了笑:周妈,早啊,今天池少先生有没有什么状况?没有。

周妈说,池少先生吃了早餐,一直在楼上坐着。

金明朗:好的。

周妈,你去忙吧,我上去跟他聊聊。

楼上的大阳台,能眺望后花园,以及绿色青湖。

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倒映在清澈的湖水。

满目所见,是大自然最美丽的一幅画。

池翮常常在这里赏景,有时能赏一整天。

金明朗天天过来,说是跟池翮聊天,其实只是自言自语。

池翮不是不能说,他重复两句话:不是我的。

我要我的。

金明朗:池翮。

池翮转过头来,点了点头。

金明朗没有问起,池翮的那一个同类。

当年的小池翮和现在一样,只会那两句话。

年轻的金明朗比现在激进,却更加刺激了小池翮。

于是金明朗摸索出一个方法,对待池翮,只能慢,用药也得轻缓。

池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金明朗的话,左耳听右耳出。

金明朗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

池翮跟着他下楼,去了前花园。

池翮,不能往外跑,知道吗?金明朗的口气仿佛是和小朋友说话。

池翮望他一眼,走去花园的茶室。

临近中午,周妈过来喊人:池少先生,快要吃午饭了。

池翮点头。

园丁制作了狗尾巴草的干花,布置在这幢小楼的各个房间。

池翮吃饭的时候,望一眼,吃一口饭。

再望一眼,又吃一口饭。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池翮不再是呆坐。

金明朗开了电视,把电视里的故事,讲给池翮听。

某天,周妈欣喜地说:池少先生自己会开电视了。

金明朗:周妈,你观察一下,比如他偏好什么类型的电视。

周妈没有观察出什么。

她觉得,池少先生就是什么都看,什么也看不进去。

直到有一天,池翮把一档综艺节目,完完整整地看完了。

周妈立即汇报给金明朗。

金明朗上网一查,那是个乐队综艺,他惊讶:他从来不看综艺。

金医生,这次没错的。

周妈又告诉金明朗,池少先生真的喜欢。

节目结束之后他又看了回放,几天了一直在不停地播。

金明朗再来到的时候,跟着池翮一起看完了回放。

他发现,池翮只挑其中某一个乐队的镜头。

乐队是两个女生组成的。

一个妖,一个野。

有趣的是,池翮的注意力不是放在那个风情万种的美女身上,更侧重其中一个玩乐器的女生。

那人名叫向蓓。

二十进十六强,十六强进八强,池翮一直追着这档综艺。

这一个乐队的人气节节高升,已经是一匹黑马。

池翮的状况渐渐好转,还是会回放这一个乐队的镜头,但频率减少,直到不再追这档综艺。

那时,他的嘴角能向上弯起了。

金明朗这才问池翮:觉得这两人唱歌好听吗?池翮摇头。

金明朗:那是喜欢乐器?池翮也摇头。

他只是想起某个人的一句话:她是向蓓,我的初中同学,住在楼下。

向蓓,就是乐队的那一个向蓓。

*转眼到了八月,池翮走出了这一幢小楼。

他暂时没有去公司。

金明朗还是隔三差五地过来见一见池翮。

之前,吕薇有几个晚上愁得睡不着觉。

她把这一个侄子当成自己儿子,见他那样狼狈,她很心疼。

眼见池翮的笑容回来了,吕薇在餐厅订了包房,说是去去浊气。

池巍在饭席上又讲起工作。

吕薇说:先别工作吧,让池翮出去散散心。

对了,妙旌你不是常去玩吗?给你弟弟介绍介绍轻松的旅程。

池妙旌:行啊,池翮想去哪里,跟我讲,世界各地我都有攻略。

池翮弯着桃花眼,没有说什么。

他现在更懒,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连跟池妙旌斗嘴都少了。

中途,池妙旌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说:我好像见到秦以筠了。

哎,真的?吕薇又惊又喜。

侄子状况连连,吕薇不好再牵线,上个月跟秦以筠的联络少了。

如今一切如常,吕薇的那颗红娘之心又活跃了起来。

也是凑巧,吕薇出去时,秦以筠还站在转角讲电话。

等秦以筠聊完电话,吕薇喊:以筠。

秦以筠回过头:吕阿姨,真巧啊,你们也来这里吃饭。

吕薇:是啊,我们一家人。

秦以筠:我是跟朋友一起过来。

二人在走廊聊了几句,吕薇问:一会儿你怎么回去?秦以筠:我今天没开车,从学校里打车过来的。

吕薇:时间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让池翮送送你。

秦以筠:这太麻烦他了。

吕薇:不麻烦,不麻烦。

他该出去走一走了。

刚才还在跟我们家妙旌商量要去旅游,他闲着也闷。

回去包厢,吕薇督促侄子:我刚才跟以筠说了,一会儿你送她回去。

如果是以前,池翮会以玩笑的口吻回绝。

但现在,他懒得开口。

吕薇见侄子没反应:池翮?池翮点头:嗯,好的。

池妙旌撞了一下弟弟,悄声问: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乖?池翮扯起笑:因为,我长大了。

池妙旌:我见过秦家那个千金。

本来我以为她攻读到博士,会比较强势。

没想到,对比我跟她,我还更霸道。

池翮:姐,你也知道你霸道啊。

池妙旌揽住弟弟的肩:当然了,谁让我最大,得罩着你这个小弟。

吃完饭,吕薇提醒池翮:你到走廊外等以筠。

池翮:伯娘,我没有开车,是打车送她回去?池妙旌晃了晃车钥匙:我坐爸的车回去,你开我的车吧。

池翮接过车钥匙。

池妙旌又说:车在对面的停车场,左边第二排还是第三排吧。

人要走了,吕薇还不放心,说:一定要把以筠安全送回去。

走廊边,池翮拿出了烟盒,像是抽签一样摇起来,摇出了其中的一支。

再叼在嘴上,他没拿打火机。

服务员微笑地劝说:先生,本餐厅禁烟。

知道。

池翮只是衔在嘴里,仿佛尼古丁不燃烧,也有那么些麻醉的劲头。

秦以筠跟朋友走出来,一眼望见他。

他垂眼向楼下,嘴里叼着没有点火的烟。

朋友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我说你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原来是看大帅哥。

他是我认识的,我过去跟他打一声招呼。

你们别担心,他会送我回去。

说完,秦以筠到了池翮的身边。

他没有转头望她。

她向着楼下望。

金碧辉煌的宴厅里,有几个客人往来。

但池翮盯着的那一个点,似乎不在人身上,他只是随便看看。

秦以筠唤他:池翮。

他瞥了一眼过来,眼睛是天生含笑:秦小姐,我受我伯娘之托,今晚送你回去。

秦以筠:你这样一本正经地说话,很违和。

走吧。

池翮把烟丢进垃圾桶。

秦以筠的朋友们还在候梯厅,见到她身边站了一个男的,纷纷打量。

这是池翮。

秦以筠大方地介绍,她们是我的朋友。

因为人帅,哪怕池翮不吭声,也有独一份的气场。

到了餐厅门口,她再次跟朋友们道别。

池翮事不关己,向着停车场走去。

*今晚有应酬,杨飞捷喝了几杯白酒。

他的酒量不大好,脸上晕了红。

他不急着回去,慢慢在路边走,顺便给自己醒一醒神。

夜风凉快,他晃晃脑袋,又拍拍额头。

人醒了些,脚步还是虚浮,他坐在大树下的休息凳,伸长着腿,闭目养神。

就在将要睡过去的时刻,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池翮,你别走那么快。

似有娇嗔。

池翮?但这把女声不是姜临晴。

有一男和一女正往停车场走去。

男的在前,步子不快,但人高,一步迈出去。

女的跟不上,险些绊倒:哇,池翮。

他停下来。

她稳住身子,跳了两下:你腿长。

我穿高跟鞋跟不上。

嗯。

池翮又拿出烟,咬在嘴上,依旧没有点燃。

树叶低,而且密,挡住了顶上的路灯,树下有一团又黑又大的黑糊,杨飞捷就在其中。

他也成了一个黑影。

秦以筠今天扎起了马尾辫,圆圆的脸蛋漾起灿烂的笑:池翮,刚才我有个朋友问,你这么帅,有没有女朋友?池翮:没有。

这是两个重音。

正正敲打到杨飞捷的听觉神经。

秦以筠:太好了。

影子里的人站出来,路灯照在他高阔的额头,眉目清晰。

杨飞捷在光里,暗影里的反而是池翮了。

杨飞捷:池先生。

是你啊。

池翮嘴上的那一支烟又歪了。

池先生艳福不浅。

杨飞捷绷着声音。

池翮:我的艳福,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杨飞捷:我早就知道,你不是良人。

我不是,难道你是?懒散没有了,池翮的话中全是争锋相对。

杨飞捷却笑了:不打扰二位。

他回到了黑影,消失在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