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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新增]

2025-03-22 07:34:58

荔知将荔晋之的尸身送回他的披甲主人那里, 后者听闻荔晋之惹怒了都护府, 毫不犹豫地就他的尸身扔去了野外喂狗。

她独自一人坐着马车回到都护府,等待她的是扶风院里神情冷硬的鲁从阮。

荔知看出他心情不悦,而且这不悦极有可能和她有关,遂低眉顺眼地走到他面前行礼请安, 禀告荔晋之在路上暴毙一事。

鲁从阮对荔晋之的死并不关心,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牢牢钉在荔知身上。

是谁允许你私自和竹园来往的?荔知一愣,抬头看他。

从前我可以既往不咎, 但以后——鲁从阮背着手,站在院中冷冷地看着她,没有我的允许, 你不能再和竹园接触。

院中还有几名值班的丫鬟小厮, 她们站在廊下眼观鼻鼻观心, 但实际都将耳朵高高竖起。

少爷, 这是为何……荔知说。

没有为什么。

鲁从阮说,你是我的奴婢,对我的命令只需服从。

一向平易近人的鲁从阮突然摆出主子的身份。

荔知就知道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只得以奴仆的身份行礼回应:奴婢知道了。

鲁从阮转身往屋内走去:你跟我进来。

荔知无视其他下人投来的各异目光, 跟着鲁从阮走进屋内。

你在竹园都干些什么?鲁从阮问。

荔知老实回答读书磨墨。

皇孙有自己的婢女小厮,怎么还要我扶风院的丫鬟服侍?鲁从阮冷笑, 对谢兰胥的不满几乎写在脸上。

奴婢为了给弟弟治病, 曾借了殿下十两银子。

读书磨墨, 只是在偿还欠银。

不过十两,你为什么不找我借?鲁从阮紧皱眉头。

那时弟弟命悬一线, 少爷又不在府中……鲁从阮白天时候几乎都在府外, 荔知这样说, 也是合情合理。

那你为什么不找萱儿?小姐已为奴婢开恩多次, 奴婢不愿再麻烦小姐。

鲁从阮的怒气渐渐消去,他解下腰间沉甸甸的钱袋扔给荔知:这钱,我替你十倍偿还。

以鲁从阮的性格,现在拒绝无疑会进一步触怒他,荔知现今只是一介奴婢,就像她拒绝和夫人起直接冲突一样,她和鲁从阮正面对上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她决定之后再另想办法,便沉默着收下了这一袋银子。

你爱读书?鲁从阮又问。

闲暇时看上几本,打发时间罢了。

荔知谨慎回答。

过几日,我带你去家塾上课。

鲁从阮说,下去吧。

荔知行礼正要告退,鲁从阮叫住她:从今以后……你就是扶风院的大丫鬟。

荔知并不吃惊。

待她退出堂屋后,鲁从阮的贴身小厮走了进来,面有忧虑地看了眼荔知离去的方向。

少爷,小的担心老爷知道了,恐怕……此事我已有计较。

鲁从阮冷笑着向小厮招手,小厮连忙附耳过去,两人耳语几句后,小厮一脸惊喜道:少爷这招实在是高,小的这就去余家一趟。

鲁从阮挥挥手,小厮赶忙退下。

鲁从阮走到窗前,冷笑着看向竹园的方向:一个谋逆之人的遗孤,也想和我争?……傍晚的斜阳洒满客院,跳跃在狭长翠绿的竹叶之上。

谢兰胥早早就半躺在窗边的长榻,茶几上放着上一次荔知未读完的书。

同样是春风,夹着夕阳是暖的,夹着夜色却是冷的。

谢兰胥在长榻上,神色也和月光一般寒凉。

撤了吧,回房。

终于,谢兰胥说。

桃子正要将谢兰胥搀扶到轮椅上,名为西瓜的婢女趋步走了进来,小声禀告有人代荔知传话。

让她进来。

谢兰胥发话。

过了片刻,嘉穗走进书房,向榻上的谢兰胥拘谨地行了一礼。

虽说是空有身份的废太子之子,但嘉穗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皇亲国戚,面对谢兰胥时自然紧张,她恭恭敬敬地低着头,不敢直视后者眼睛。

你要替荔知传什么话?谢兰胥问。

少爷大发雷霆,不许荔知私自和竹园走动,欠殿下的银两,也即刻偿还。

嘉穗从怀中掏出一包银两,正是鲁从阮给荔知的那一钱袋。

荔知让奴婢转达殿下,殿下之恩,没齿难忘。

鲁从阮的钱袋在嘉穗手上,谢兰胥不开口,没有人敢接。

嘉穗不得不抬起头,长榻之上,少年在月光中宛如芝兰玉树,高洁不可亵渎。

他拿起茶几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神色如暗河般不可捉摸。

你回去告诉她——谢兰胥说,答应做多久的婢女,就要做多久。

少年抬起眼眸,对嘉穗微笑道:一天,都不能少。

殿下——事情涉及荔知,嘉穗也顾不上害怕了,她壮着胆子为荔知说话,这事不是荔知说了算,少爷不许她和竹园来往,荔知只是一名奴婢,她又能做什么呢?谢兰胥此前并未关注这名眼生的丫鬟,但此刻,他重新打量起她来。

你和荔知什么关系?嘉穗低头回答:……荔知还是荔府小姐时,奴婢是她的贴身丫鬟。

谢兰胥机敏非常,马上就猜到了嘉穗会在这里的理由。

宁愿二度为奴,也要追随主人。

谢兰胥略有讶异,你倒是忠心耿耿。

嘉穗低着头不说话,实际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

谢兰胥虽然看似温和,但嘉穗对他总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你回去吧。

谢兰胥说。

……奴婢告退。

嘉穗走出竹园时,夜风一吹,更加感受到后背的冷意。

她连忙返回扶风院荔知所住的耳房,关上房门后,她将谢兰胥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

般般,这下要怎么办?嘉穗神色焦虑。

你不必担心,殿下不会难为我的。

荔知像是早已预料到谢兰胥的反应,丝毫没有惊讶之处。

我看这位殿下不是好相与的,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嘉穗握住她的手。

我会的。

荔知拍了拍嘉穗的手背,宽慰道。

送走冒着风险替她传话的嘉穗后,荔知回想谢兰胥说的话。

答应做多久的婢女,就要做多久。

一天,都不能少。

她当时答应的是多久来着?谢兰胥说缺一个端茶磨墨的婢女,她就一口答应了。

现在看来,这期限岂不是谢兰胥说多久就是多久?罢了,这些都不是她该想的事。

她肯定不会就这么听鲁从阮的话,但为此和他翻脸也不太合适,荔知不想吸引过多的目光。

只要谢兰胥还在都护府内,同为都护府的人,她总能找着机会相见。

荔知想来想去,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数日后,鲁从阮兑现诺言带她去家塾上课。

但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不像是去上课的,像是带着斗鸡去参加比赛的。

荔知就是那斗鸡。

临出发前,他精心挑选了裙装让她换上,还从萱芷院借来一名擅梳妆的丫鬟,特意给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才满意地带她出了门。

途径长廊时,荔知和迎面而来的谢兰胥等人撞了个正着。

谢兰胥坐在木轮椅上,由桃子在身后推动。

还有两名荔知眼熟的丫鬟,分别是西瓜和苹果,一左一右跟在谢兰胥身后。

两拨人狭路相逢,先后停下脚步。

鲁从阮冲轮椅上的谢兰胥拱了拱手,一脸虚伪的笑意。

这不是皇孙殿下吗?这是要去哪儿啊?谢兰胥露着彬彬有礼的微笑,眼神从鲁从阮身后的荔知身上一扫而过。

我这是要去书房,鲁公子可要随我同去?我就不去喝茶闲聊了,迟了家塾的老师可饶不了我。

鲁从阮再次拱了拱手,连敷衍都懒得遮掩,我就先走一步,殿下自便。

鲁从阮迈腿大步走出,荔知低头和谢兰胥擦身而过,没有眼神交汇。

殿下——桃子忍不住道,他不过一介纨绔,怎敢出言讽刺殿下?!谢兰胥面色平常,抬起右手制止桃子的抱怨。

后者不得不咽下这口闷气。

一行人到了书房门口,看门的马果子见了谢兰胥,连忙入门禀告。

不到片刻,鲁涵迎出,撩袍欲跪。

大人,免礼。

谢兰胥说。

桃子立即上前一步,将人扶了起来。

殿下今日怎么有空……鲁涵面露疑惑。

我受了大人多日照顾,如今身体已有大的改善,特来向大人致谢。

谢兰胥撑着轮椅,独立起身站定,揖手向面前的鲁涵道谢。

鲁涵大为震惊,原本眉间难掩的烦恼烟消云散,满面喜色道:殿下!你的腿脚——已大好了。

谢兰胥笑道,能有今日,大人居功至伟。

若不是大人相助,恐怕我早已不明不白地死在什么地方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啊!其他那些不吉利的,咱们也不要说了。

殿下如今身体恢复,微臣日后也有颜去见大殿下啊!鲁涵大笑着,将谢兰胥请进书房。

两人都在榻上坐定后,马果子端上热茶,不一会,为谢兰胥诊治的大夫也来了。

大夫先是把脉,然后是银针刺膝,做完这些后,他收起银针,笑着对二人拱手道:恭喜殿下,贺喜大人,殿下吉人天相,所中之毒已经尽数清除,除了还略有虚弱外,已经和常人无异了。

甚好!甚好!鲁涵开怀大笑,命马果子带大夫下去领赏。

书房内只余两人后,谢兰胥主动开口道:我见大人刚刚走出书房时愁眉紧皱,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这……与我有关?谢兰胥一眼看出鲁涵的为难。

鲁涵犹豫半晌,无奈道:实不相瞒,微臣有一名下属,乃是长吏余敬容,此人刚正不阿,无党无偏。

为了殿下的事,已经多次向微臣谏言。

谢兰胥并不意外会有这一天。

他从容道:除了空有一个宗室虚名,我和发配来鸣月塔服役的罪人们并无不同。

大人长久收留我在鸣月塔,确实有所不妥。

如今我腿脚已好,也是时候离开都护府了。

鲁涵打心眼里不愿让谢兰胥出府,这鸣月塔哪有比都护府更安全的地方?但余敬容所言,并非全无道理。

君心难测,鲁涵实在没有把握他对谢兰胥的偏袒传到京都,陛下会作何感想。

若只是小范围地传播倒还好,可既然已经有人捅到余敬容那里,他就不得不收敛这种偏袒。

唉……鲁涵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愧疚道,都护府下有官私田庄、店铺无数,还有一个在溪蓬草甸的马场,殿下想去哪里?无论殿下去哪里,微臣都会尽力关照。

还是不要再特殊关照的好,免得再引非议。

谢兰胥笑道,如今我腿脚已好,愿去马场服役,还望大人允许。

谢兰胥的通情达理,让鲁涵更加愧疚,他神色痛苦,忍不住撩袍在谢兰胥面前跪下。

微臣无能,让殿下受委屈了!谢兰胥扶起鲁涵,神色温和地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