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黑并不是自愿的,但是长得不一样却让龙天皓成为同龄小孩们取笑欺悔的对象,黑如木炭的肤色让他成为一个极端孤僻的小孩,当别人在嬉戏的时候,他总是躲着偷看众人游玩。
但是保持距离未必就能为他带来安全,就像现在,他还是躲不过众人捉弄与欺负。
他试图反击,但是双手难敌众拳,一场混乱下来,他已经浑身是伤。
突然―个白皙如雪的柔软身躯扑向他,在更多拳头打下来的时候对着众人大喝,不许再打他了!你以为你是谁啊!这儿没女生的事,快点闪开!我偏不闪!唉唷!女生爱男生,小雪人爱黑木炭,羞羞羞!你们再不闭嘴我叫我爹修理你们!欺侮人的孩子头哼着气,不把她瞧进眼里地说:你以为你爹是大王吗?说修理就能修理我们啊?我爹可是杭沪的县令,我要是不让开,你就让我爹把你抓来给我当媳妇。
口气挺大的,却让人听得相当不舒服,云香儿原本也不想拿出她爹的职权来压人,但这回却有些气不过了。
我叫云香儿,府城最大的那栋宅子是我家,你们再敢对他动手动脚,我就让我爹把你们统统抓去关起来。
云香儿人虽长得娇小,胆子却挺大,有个统领父亲当靠山更是让她胆大包天,古灵精怪到整个府里上下都对她头痛。
听到府城云府是她家,几个小孩交头接耳了半晌,―个个倒退了几步。
他们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云府惹不得,云统领是大王眼前的大红人,谁得罪了他们谁就倒大楣。
我们闹着玩的,云小姐千万不要去告状。
欺善怕恶的下流胚子云香儿看多了,所以不屑与之计较地瞪着众人,那还不快给我滚!那群欺善怕恶的小兔患子闻言,个个拔腿狂奔、落荒而逃。
总算解决了麻烦人物,云香儿拿出香帕边替龙天皓拭去嘴角的血丝,边关注地问他,你没事吧?没事,谢谢云小姐……龙天皓费力的撑起身子,瞧了眼云香儿手上的香帕,歉然地说:我弄脏你的香帕了……其实又岂只是香帕而已,她全身都沾满了泥及他的血渍。
这又不碍事,哥哥你的伤才要紧。
云香儿拍拍身上的泥,灿笑如花地安慰他。
千金之躯却能有这般爽朗性情,她的笑令龙天皓不由得看傻。
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丽的笑容,连娘都不曾对他那样笑过,娘看他时最常有的表情是蹙眉,因为他的长相和其他兄长全然不同,好像是不属于男个家,而他黑如木炭的肌肤更让他的家人受到左邻右舍的取笑。
他的存在注定是家人的耻辱。
哥哥,你没事吧?他的沉闷让云香儿感到忧虑。
没事。
他回以一笑,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会心的笑容,你的香帕弄脏了,有机会我还你一条新的。
好啊!云香儿回答得直接,其实她并不在意一条香帕,而是很想要他送她的礼物。
你不怕我?怕你?为什么要怕你?我长得和别人不太一样……你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啊!她张着大大的眼,天真的说。
谢谢你。
哪怕只是安抚的话,他听来还是很开心。
我真的会还你新香帕,明天我上街帮你买一条新的。
那我明天日落之前在这里等你好了。
好。
思绪一下子跑了,那个小小的约定还萦绕在龙天皓的耳际,听来清晰如昨,但事实上却已经过了十五个年头,他已经不是九岁的孩童,更不是那个任人欺侮的黑木炭小孩,而是现任大王太甲眼前一名人人畏惧的黑面将军。
十五年前他父亲向夏桀谏言,却反而引来杀身之祸,一夕之间他们龙家成了亡魂窟,烽火连天吞食了他们龙家,也使得他成为无家的小孩。
当时一群和他父亲一样忠直的臣子见形势不对,更忍受不了夏桀的荒淫无度,纷纷走避商国,救了他的正是他父亲的好友。
十八岁他便开始参政,以过人的智慧得到成汤的赏识,在短短的几年里?他从一名小小护卫到现在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然而,即便他已经拥有了一切,心头上却总是有些缺憾在,常让他在夜深人静时感到无比的空虚。
所以他开始游戏人间,流连在女人堆里!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却始终没有半个能够在他,心底占有半点地位,女人之于他不过是暖床的工具,再无其他作用。
找到了。
说话的是当年救了他的世伯庞麟,要不是世伯救了他,今日他绝对无法得以偷生于世,世伯在于他就如同再世父母,但是偶尔他还是会觉得厌烦,因为他清楚明白世伯对他的寄望,更知道世伯之女庞慧兰对他的情深意重。
可惜他无心娶她为妻。
找到什么?当年杀害你父母及一家百口的刽子手。
笔直地从毛皮椅上坐正,龙天皓的眉头全部纠结在一起。
一个希望打他心底跳上脑际,他所期许的并不是报仇,更不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毕竟他从来不是龙家人重视的人物,一个从来不被期望存在的人,要他去报仇着实是太为难了些,况且,局势就是这么残酷,兵戎相见,或是弑君杀父,他见多了人心的贪婪,更看惯潮起潮落,虽然他的家亡了,但是夏也灭了,那些臣子死的死、逃的逃,过去多看无益。
所以如今这希望并不是因为找到仇人,而是仇人之女,她是他心底的―盏明灯,当年那条弄脏的香帕还收藏在他怀中,时刻提醒着他,曾经有那么一朵灿烂明艳的笑容是真心为他绽放。
不过,寻找仇人成为他很好的―个借口,如此―来世伯才不至于对他罗嗦。
在哪里?就在南在。
还活着啊!他唇角不由得抹上一个淡笑。
误以为他嗜血的个性又萌芽,庞麟继续说:不过,听说他们改了姓,现在以经营酒楼维生。
酒楼叫什么来着?天香楼。
天香楼。
好,天香楼,如果女大十八变的她也人如其名就好了。
龙天皓边想边问: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就你和我。
那就这样,请世伯暂时即将他们的下落传扬出去。
庞麟有些不愿地说:我还打算告诉李方珍?他可是恨云方恨到骨子里了。
我不想横生枝节,对付云方一家是我这生唯一的愿望,我不希望有人和我抢夺这个复仇的乐趣。
句句说得庞麟眉开眼笑,龙天皓越出色,他这未来岳丈就越有成就感。
好吧,那么我就不告诉任何人,等你拿下云方之后,相信大王会更加器重你。
太甲器不器重他,龙天皓压根不在乎,从成汤到太甲,他所有的成就都是他真实才干得来的。
陆安,备马。
他对一旁的随从下达命令是,主子。
陆安应声退了出去。
见他立即要动身,庞麟叫龙天皓别急于一时,我看,这事明儿个再去做,今天一早,慧兰又跟我闹别扭了。
她的脾气向来就大,这您也知道,别管她就成了。
慧兰像他妹子,打小被他宠坏了脾气,个性刁蛮,但还算善良。
可是她的爱他设法子接受,她永远只是他的妹子,无法改变这感觉。
这回她可是气得说要去出家。
这么严重?又为什么事来着?她说外面都在传扬你和烟雨阁当红乐妓雨欢的事情,还夸张的想要迎纳雨欢为妾,当具有这回事吗?雨欢是―个懂得男人心的女人,温柔婉约得令任何男人都会心动得想将她呵护在怀,不过,她并不是他所爱的女子。
那是传闻,不足为信。
既然是传闻,你就该让传闻消失。
世伯希望我怎么做?我命人看过了,下十月初五是个好日子,你年纪也不小了,而我就只有慧兰这个女儿,你就当让我这老人放心,点头让我替你们把婚事给办了吧。
世伯,您又不是不晓得侄儿向来只把慧兰当成妹子看待,这婚事侄儿实在无法答应,还望世伯谅解,不过,侄儿倒是可以请大主帮慧兰妹子指配王公将相,绝对不比侄儿差。
庞麟闻言闭口不语,若要王公将相他自己开口便可,可是他心中只中意龙天皓这个女娟,他人可是替代不了。
庞麟清楚龙天皓的性子,虽然为了他这个救命恩公,龙天皓可以把命豁出去,可是要强硬逼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那是打死他他也不会妥协。
为此,庞麟更加不敢逼迫,怕适得其反,那才叫偷鸡不着蚀把米。
好了,这事咱们慢慢再商议好了。
那侄儿先告退了。
撂下话,龙天皓迫不及待的想马上赶往天香楼。
天香楼有名的不仅是那又香又醇的美酒,还有远近驰名的女掌柜,来这的客人,有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纯粹来欣赏美人儿。
以致龙蛇混杂,有人当众就对女掌柜云香儿调戏起来。
曲线凹凸有致,不知道褪了衣服后,是不是还是一样美呢?客倌,你要喝醉了就请便,不要闹得大家都失了兴致。
云香儿唇笑眉笑,但心里可没笑,这种状况她每天都要看上好几回,或是碍于做生意要和气生财,所以即使有时候被吃点小豆凤她都得陪上笑脸来迎客。
其实她也不愿意如此糟蹋自己,但是她家里有一堆人要养,又要照顾瘸了腿,脾气暴躁的亲爹,她只得在母亲撒手归天之后,硬着头皮扛下这家酒楼。
怎么,女掌柜是嫌本公子是不是?公子爷爱说笑,您是客人,要喝多少酒小女子当然是欢迎,但是,这里是酒楼,不是妓院,你要褪女人衣服到对街的迎宾阁去,准会有票的美女让你宾至如归。
你这儿写着闻香下马,本公子就是要知道这香是怎么个香法。
真是书生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眼前这恶霸摆明{要找碴。
就算和他扯上一晚也扯不清。
黛眉微蹙的云香儿决定不理会他,转身想走。
站住,本公子还没有准你离开呢!手突然被人用力一扯,云香儿整个人不稳地往对方身上栽倒。
嘿!这可是你自己对本公子投怀送抱,不能说本公子对你动手动脚喔!明明就是你……。
话在又妨的手抚上她的臀部时愕然停滞,她愣了一下,接着手飞快的甩在他的脸上。
她的温柔婉约是会看场合展现,但该泼辣的时候她是绝不会客气。
臭娘们,你竟然敢打本公子,我看你是不要命了!他愤怒的一扬手臂,打算回给她一个巴掌。
但是扬起的手臂还没落下,便在半空中被人拦截,跟着他整个人被人拎起;而倒在他怀中的云香儿则是被另一只手臂给揽入怀。
来者与云香儿的双眼对上,记忆瞬间跳回到十五年前,一切的一切活脱脱就像昨日般清晰,只不过他们已经由小孩变成大人。
臭小子,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那个纨绔子弟气愤地吼叫。
龙天皓不怒而愠地瞪着他说:你这种下三滥还不够格在我面前提起自己的名字。
我爹可是这儿的县令。
见龙天皓瞧不起他,纨挎子弟只得搬出他爹的名号。
陆安在―旁看不过去地哼着气道:小小县令之子也敢在我主子面前班门弄斧,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陆安,这儿交给你了。
是的,请主子放心处理私事,陆安会将一切打理得妥当。
完全没有云香儿插嘴的馀地,在她仍猜不透眼前这男子是何身分之前,她已经被他半抱起身子。
哪儿安静?龙天皓对她笑问。
她呆呆的指向阶梯处,被动的说广楼上上厅厢房半晌后,他们已经坐在上厅最僻静的一间厢房。
龙天皓远眺着窗外,笑道:这儿视野不错。
嗯,这儿是小店最好的上房,平常只开放给一些文人雅士作诗吟唱。
我像文人雅士?瞧他高大如墙,虽然线条粗中带细,但是瞧起来还是挺吓人的,尤其是他的肤色,比起―般人还要来得黑得多,脸若不笑,那眼神会让人不寒而粟。
他瞧起来完全不像文人雅士,反倒像极了江湖怪人。
云香儿不得不摇头以做回应。
你怕我?不。
这是真心话,虽然他长得不会和蔼可亲,但是她对他却有着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不过她没敢这样告诉他,怕被认为不矜持。
公子请坐,我帮你拿壶水来。
坐下,那些工作请别人代劳咆。
公子恕罪,现在正是酒楼正忙的时刻,人手不足,再说我们这儿不陪客人喝酒,如果公子要找姑娘,请换个地方比较妥当。
她说完便想走。
乍见到他时,她误以为他是她记忆中那个皮肤黝黑的哥哥,但人总会有相似之处,她很感谢他刚刚的出手相救,这并不代表自己就得陪他喝酒。
不给云香儿离去的机会,龙天皓一把扯住她的柔美,冷声说:你最好听我的话,要不然让这里的人知道你的真实身分恐怕就不妥了。
一听,云香儿的脸瞬息万变,一时片刻无法平复激昂的情绪。
多久了,她相信自己可以躲过那些无情烽火所带来的伤害,更认为时间已经让那些曾经被她爹所伤害过的人遗忘他们的存在,但眼前这黑面男子所言又深深地让她惊惧。
难道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吗?她直直的瞪着大眼,看他却不敢答腔。
龙天皓贴上她的耳际,低唤她的真名,云香儿。
果真是身分暴露,一个踉跄,她险些跌地,幸有他的手扶住她的腰才让她免于跌倒在地,下―秒,她已被拉向他厚实的胸膛。
他很满意的笑说:我果然没有找错人。
你……原来是她自己暴露马脚,云香儿的脸色登时转为愤怒,双眼瞪得圆大。
你觉得好玩极了,从他参政开始,当上将军之后,就再也没人取用这样的眼神瞪他,更遑论只是一个小女人。
他掐住云香儿的下颚,笑道:我喜欢你现在的模样。
你到底是谁?与云家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主子。
你要来找我索命?!该来的还是躲不掉,她并不想逃,她知道父亲的所作所为,所以知道这―天迟早会来。
不。
龙天皓淡然回应,指着身旁的椅子,坐下。
她依言坐下后,立即问:你到底是谁?就算你要我偿命,也得让我死得明明白白!命是属于活着的人的,死了就不值钱。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他不答反问;你爹呢?我爹病了,你就算杀了他也得不到任何快感。
想保护你爹?他是我爹。
就算是坏人,但那还是她爹,这辈子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那好,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云香儿提高警觉的问:什么意思?别这么紧张,只是给你一个替你爹赎罪的机会。
替我爹赎罪的机会?她不敢妄自猜想,怕聪明自误。
你爹毁了我一家,所以,如果你想保护你爹,就照我的要求做,若是你做不到,那么我就随时取你爹的狗命来祭我一家百馀口在天之灵。
这已经算是恩赐了,他想要取他们一家性命恐怕是轻而易举,没必要给她赎罪的机会,你要我怎么做?首先关闭这间酒楼。
不行,我要养活一家人。
这是我第―个条件,我不想你继续抛头露面。
雪般的肌肤,如星的眸子,这样貌美如花的女人,男人多瞧她一眼都会让他嫉妒抓狂,为了不让自己失手杀了那些伺机要吃她且腐的男人,关闭酒楼是唯―的好法子,非关不可。
不要勉强我,我说过我要养活一家人;云香儿外表柔弱,但是内心却刚强。
够了,不要试探我的耐性。
我不必试探你的耐性,你的赎罪机会若是要我先饿死我的家.人,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和家人死在―块。
这女人……该死的难缠!但为了美人日夜相伴,他只得退一步,好吧,店可以开,但是请别人来经营,你只需要做幕后的管帐工作,至于养一家大小,我会安排妥当,你毋需多操心。
为什么?…‘什么为什?你说我爹是你的仇人,但是你却要帮助我们?不是帮助你们,是要你无后顾之忧的来替你爹赎罪;越听越茫然,云香儿忍不住询问: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呢?’当我的女人。
什么?!她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龙天皓斩钉截铁的回答她的话。
我要你当我的女人来替你爹赎罪。
他知道如此一来,云香儿必然会恨他入骨,但是,这方法是目前他唯一想得到,也是唯一可以瞒天过海的好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