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家虽然今时荣光不同往日, 但毕竟也是帝国源远流长的大家族之一,从古时代的本宅一路修葺而来,就变成了高晏面前这座巍峨的哥特式城堡。
巍峨的主建筑四角镶嵌着后人补建上去的圆形塔楼, 正面是一整扇极大极阔的窗子, 整栋建筑的线条横平竖直, 向上升腾,直入云霄,顶部是一个个砖红色的矢壮尖卷, 玻璃镶嵌窗上是拼接的彩琅,光线被映染上幽暗的色彩, 落在斑驳陆离的墙壁上印出诡谲的美感。
护城河间断了外界与司家本宅的联系, 粼粼的河水缓缓流动, 晴日的阳光被反射着,打在十一英尺厚的城墙上,高大的吊桥被铁链架着缓缓落下,城墙之上,象征着司家军队的旗帜迎风飘扬, 每个城垛上各有一面。
高晏只能勉强看清那是一面蓝色三角旗, 上面勾勒着黄色的图案,具体是什么, 她也看不清楚。
飞行器头一抬,肃穆广阔的城堡内景朝高晏扑面而来,绝眦也数不清面前的广场上究竟罗列了多少根罗马柱。
早听说司家本宅不仅巍峨阔气,在建筑艺术上也是无可指摘,今日一见, 果真如此。
赵敏仪也感到无比震撼, 缓缓开口, 高晏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前面牵头的飞行器带领他们缓缓驶过外堡,驶入第二扇城门。
进了内堡,才算是真正进入到了司家本宅。
那栋他们早早在城外看见的巍峨建筑也显现在他们面前。
透过飞行器窗,高晏看见了早已等候在门外的仆人。
她一眼就认出了里面的丹瑟尔和玛格丽特。
他们站在第二排,皆着制服,站得笔直,就连嘴角牵起的弧度都精准到了一毫,乍一眼望过去就像是一列设置精密的仿生机器人。
平时和他们打闹惯了,这还是头一次见他们这么严肃的神情,高晏不由得感到些陌生。
她有些忐忑,微微颔首试图调整呼吸,见赵敏仪在看着她,她只好羞赧一笑,好久没回这里了,要见父亲大人,还是会有些紧张。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赵敏仪是聪明人,不会看不出她此时的惴惴不安,强行打肿脸充胖子只会让她看出端倪,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
飞行器门缓缓开启,高晏掠过腮边的几缕碎发,嘴角扬起了往日的弧度。
七公分的马丁靴踏地,面前迎接她的人规矩地站成了四排,她在白练的搀扶下下了飞行器。
丹瑟尔和玛格丽特在第二排,第一排只有两个人。
高晏回忆着原著里的描写——司家本宅是有两位管家的,一男一女。
高晏抬头,正有两个人端端站在迎接队伍的最前头,一位气质儒雅,左眼戴着片镜,年纪看起来在四五十左右,应该是司家本宅的管家奎塞西;而另一位带着复古圆框眼镜的妇人,银灰色的长发盘起,面容严肃,法令纹深厚,应该就是司家本宅的另一位管家肖思夫人了。
看见高晏下飞行器,那位看起来儒雅亲和的奎塞西管家上前了两步,随着他躬身作揖的动作,身后的一干人也跟着他行礼,恭迎少夫人回家。
声音整齐,不容丝毫差错。
高晏微微颔首,奎塞西抬头笑得和蔼,少夫人一路奔波辛苦了,先回房休息吧,稍过一会儿还要去书房拜见司大将。
高晏点点头,有劳了。
目光相对,高晏见奎塞西的目光停在她身后的赵敏仪身上,开口解释:这是赵敏仪赵小姐,临…司渊他军务繁忙,一回国就赶去了实验中心,赵小姐是司渊手底下的行政秘书,聪明能干,这才被司渊派来协助我之后祭祖的一些事......奎塞西听了,脸上神情丝毫未变,只是笑眯眯道:二少爷也真是的,有关司家宗祠的事,外人哪解释得清,少夫人请放心,司大将特地嘱咐了肖思夫人来为您安排祭祖事宜,这位小姐,还是请回了吧。
奎塞西的语气依旧是和蔼亲和的,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贵族世家骨子里的倨傲。
高晏下意识看了眼从刚才到现在一言不发的严厉妇女,眼神又掠过人群里的丹瑟尔与玛格丽特,最后转身看向赵敏仪。
高晏开口有些歉意,既然奎塞西管家都这么说了,那赵小姐,你就回去替我谢过大人的好意吧,这一路随我奔波至此,麻烦你了。
赵敏仪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掌,再抬眼时眸里的杀意已经被她清扫干净,只剩公事公办的坦然,不卑不亢地朝高晏行了个礼,没事的夫人,那属下就先走了。
高晏叹了口气,虽然她并不喜欢赵敏仪,但毕竟她是司渊派来的人,现在奎塞西在第一道门就把她打发了回去这下马威还真是让人避之不及。
路过肖思夫人时,高晏有意顿了一步,朝肖思夫人微微颔首示意,随后又继续往前走去,没有丝毫的留恋,肖思夫人也只好朝高晏离去的方向行了个礼。
高晏步子迈过第二排后,丹瑟尔和玛格丽特另带着四个婢女,步伐整齐划一地出了队列,跟上了高晏。
高晏并不知道她和司渊的房间在哪里,但幸好丹瑟尔走到高晏跟前,自觉地担任起了领路的职责。
夫人这边请。
又到一个拐角,丹瑟尔弯腰毕恭毕敬地朝去向伸手。
司家本宅内部也是巍峨高耸。
廊沿是一整扇巨型的窗,镶嵌着各色彩琅,拼接其上,阳光照入窗牖后霎时被削得昏晦,而诡谲的色彩被胡乱涂抹到另一侧的长壁上。
整栋建筑给高晏的感觉除了压抑就是压抑,心里偶尔泛上一股渺小的无力感。
她的身后还跟着四个从没见过面的生脸侍女,各个敛眉垂目,神情肃穆,就像是没有一丝人情味的机器。
这应该是那两位管家为她拨来的。
她一路往前到了电梯口停下,这是这条走廊的尽头,而两侧则绘着巨幅的裸/体天使。
整条走廊被香槟色的灯光围裹,像是被浸在酒液当中,脚下是厚实柔软的长毯,站在这上面,高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镜面的玻璃门倒映出高晏秀气的脸庞。
她看见自己的面庞无意识地也跟着周围人一样绷起了严肃的线条。
——这地方实在是太压抑了。
三楼除去那扇修葺在走廊尽头的电梯门之外,只有一扇巨大的鎏金蔷薇花纹的铜木门。
这扇门被侍女们开启后,里面是自有一方天地,几乎是又进入一栋别墅一般。
卫生间、澡池、吧台、储酒室、卧房、书房、阳台应有尽有,甚至这个阳台的另一侧做了一方不小的草坪。
高晏走进房间打量了一遭。
这里虽然很久没人住过了,但就算是吧台、酒柜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都没有积尘。
高晏走进卧房时,余光瞥见奎塞西和肖思夫人派来那四个侍女也要跟进来,她急忙抬高了手臂挥挥,你们下去吧。
回夫人的话,奴婢们是肖思夫人安排来贴身服侍您的。
为首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的侍女朝她行了个礼,低头道。
高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权当没听到贴身服侍那四个字,开口道:我知道了,可我现在这里用不到你们,先退下吧。
那侍女开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高晏率先别过了头,语带嘲讽,我以为你才是这司家的主子。
奴婢不敢。
高晏不做声了,干脆闭眼小憩,摆足了架子。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后,一直等到听见了关门的声音,高晏才睁开眼睛,对着玛格丽特连说带比划,渴死我了,玛格丽特快给我拿杯水来。
等到一杯水下肚,高晏走出卧房,毫无形象地在客厅的沙发上瘫倒了。
我以为一路奔波已经够累了,但是没想到和这一家子的人打交道更累。
高晏叹了口气评价道,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什么叫这一家子,夫人和管家他们,都是一家人,是司家人。
白练开口劝道。
高晏摇了摇头,没说话。
司家本宅虽然威武壮丽,但气氛压抑,里面的人也是,像是几百年没见过阳光的死物似的,暮气沉沉。
每个人都带着一张面具,遮掩着冷酷倨傲的嘴脸,伪装作一派儒雅高贵的模样。
就好似那个奎塞西管家,虽然面上他和丹瑟尔一样,都笑眯眯的,看起来和蔼极了,但只要一开口——甚至不需要开口,只要在他身边待一会儿,就能感觉出来,谁是真和蔼,谁是笑里藏刀了。
更何况从刚才她和那几个婢女打交道的情况来看,司渊恐怕在这里是明里暗里都受到过歧视。
虽然原著里作者对司渊幼时在司宅的遭遇只是一笔带过,但高晏只要换位思考一下就能明白,一个心智还未成熟的小孩,母亲死后只能独自一人摸爬滚打在社会最底层,被司启明捡回司家本宅后,原以为苦尽甘来,可沧定又是个极为重视血统族系的帝国,他一个母亲是普通人的混血私生子会面临怎样恶劣的生存环境可想而知。
要不是后来司渊的大哥,司家的嫡长子司晟在战场上意外断腿,绝了在军界弄权的这条路,恐怕司渊也不会被司启明重视起来。
高晏记得,当时司渊已经十岁,早就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异能启蒙时间,可失去了司晟的司启明急于在军政界站稳地位,就把司渊送入整个艾瑟星球最为知名的魔鬼军校。
梵卡军校向来以生死天定作为入校条件,这所军校只培育强者中的佼佼者,但凡能够活着通过试炼的人,无一不是星际联盟里最紧要的军官政要。
而司渊踩着血水、踏着尸骨走出放逐游戏那年,才十五岁。
短短五年,他就从人人厌弃鄙夷的废物私生子,成为了帝国千年难遇的军事天才。
所以司渊后期的黑化完全有迹可循,这是世界给司渊的一把双刃剑,它给了司渊能力去复仇,但同时它也抵在司渊的胸口,每杀一个人,刀口就要往里头生出一寸。
直到最后血液流尽,钻心之痛受尽。
世上竟然有这么不公的事。
作者有话说:车车快了,许愿不会被审核发现!晏晏将会用亲身经历告诉大家血泪经验,心疼男人就是被日翻的开始(正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