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的火球随着谢格尔的动作不断坠落至观众席当中, 四处霎时都燃起了一缕缕浓烟,高晏被呛得眼泪大颗大颗地滚出眼眶。
谢格尔以极快的速度行进,然而高晏站在包厢最前方一步没退, 令人窒息的灼热逼近, 高晏从自己的长靴当中掏出了一小节银质钢管, 目光决绝。
这是司渊送她的隐形手/枪。
她迅速地将子弹上了膛,然而下一瞬高晏感到自己腰间一紧,紧接着她整个人都被束缚了手脚失去重心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一阵天翻地覆过后, 高晏回过神,发现眼前的男人竟然是高应迟!高应迟的眼镜已经被高晏无意间的挣扎打落在地, 深邃的眼眸中缓缓流动着猩红色的光芒, 他将高晏双手扣在地上后, 双腿一锁,将高晏整个人制服在地动弹不得。
高...表哥?双手被铁一般的手掌禁锢,高晏几乎是下意识就想逃避高应迟那鹰隼一般令她头皮发麻的锐利目光。
你这算什么?要为了司渊殉情?高应迟往常如沐春风的笑意这时终于不见了踪影,那份温和儒雅的气质也出现了皲裂,他垂睇向身下身形纤瘦的姑娘, 就像是在怜悯一只一直饱受欺骗的、柔弱且毫无还手之力的白兔。
听高应迟这话, 他难道是知道些什么?高晏霍然转头望向高应迟,然而目光却不受控地越过高应迟落在包厢外的景色上。
之前原本还能看见白云的天空转眼间亮了好几个度, 似乎所有生物都在这样激烈的光线下被吞没了,随后就是自下而上的飓风与烟尘,高晏这时才发现包厢的全景落地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恢复了,室内的空气依旧清新,然而室外却有许多肉眼可见的焚烧碎片被卷飞至天际。
高晏面色一白, 忍不住哭喊出声, 司渊!然而男人的身躯太过沉重, 两人的力量悬殊,纵是高晏拼尽全力挣扎也无法撼动高应迟半分。
你滚开啊唔——高晏的面颊被高应迟的大手箍起,隔着面颊的肉强硬地嵌入她的齿间,让高晏只能呜呜地乱叫,却喊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晏晏,你还不懂吗?只有我能保护你。
高应迟的嗓音低醇,然而高晏现在听来却无端让她觉得背脊发冷,高应迟弯腰慢慢抵近了高晏的额头,嫁给司渊只是个幌子...你最后...能嫁的人只有我,只、有、我。
高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里却暗道高应迟放屁,什么嫁给他,高应迟是不是疯了?!他们可是兄妹啊!怎么,不信?高应迟的嘴角忽然浮现一个诡异的笑容,慢慢地凑近了高晏耳边,你猜,高奉贤为什么要将我收为养子?高奉贤是高晏的父亲,也就是高家的家主。
高晏停止了挣扎,心脏跳得飞快,理智告诉她,这将会是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巨大秘密。
因为...高应迟深深地嗅了一口高晏脖颈边淡淡的奶香,睁眼尽是计谋得逞的猖狂,你只有在我身边,才不会死......恶心!高晏心里啐了一口,只觉得自己刚才被高应迟嗅闻过的地方都细细密密地起了难以忍受的鸡皮疙瘩,她趁高应迟不备挣开了他的手掌,随后闭眼不管三七二十一又狠狠地咬了一口。
高应迟脸上显露出痛苦之色,然而身上却纹丝未动,依旧牢牢地禁锢着高晏,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向高晏时,除了那一贯面对心爱之人的深情外,还纠集着难言的痛苦、快意、犹疑,现在司渊恐怕已经成了一具异能耗尽的干尸了,见过那副模样,你恐怕会做噩梦。
我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高晏说着,竟然有几分挑衅地朝他咬牙笑了笑。
果不其然,高应迟一听高晏这么说,俊秀的脸庞上霎时沉了下去,唇瓣微启,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总有一天会知道,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高晏被高应迟拽着胳膊被迫起身,高应迟步子迈得大,高晏只有小跑着才能跟上,两人一起站到了落地窗前。
高应迟双手插入军装裤兜,冷眼睥睨过被浓烟笼罩的战场,清澈的玻璃上映出他兴奋的神色,谢家之前已经和所有世家与司仪通过气了,他们想在今天杀死司渊,这就是在场所有贵族人尽皆知的事情。
为什么?司渊他可是津言之父啊...他死了,安都如果趁机反攻怎么办?!别傻了妹妹。
高应迟看见高晏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忽而神情有一瞬的落寞,然而转瞬间又昂首向外望去,沧定和安都的战争从古时代就开始了,帝国的子民们早就已经习惯了隔三差五的交战,就连反间谍都已经成了他们日常生活中的一环,没有津言,我们或许无法赢得决战,但也绝不会输。
高应迟说着慢慢合上了眼,似乎在欣然接受缓缓从乌云中渗下的阳光,吐出的字句却又如此残酷,可司渊,必须死。
高晏杏眼含泪,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半晌后,高应迟轻而又轻地叹了口气,司渊成长得太快,又太嚣张,没有人会想将自己家族几千年来盘踞的势力与他分一杯羹的。
高晏伸手扶住了玻璃才不至于让自己跌倒在地,她听见自己飘忽的声音,所以你们都知道司渊有危险,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上场了,甚至连谢格尔使用禁术都可以视而不见?谢格尔使用禁术后会丧失理智,成为只知战斗的怪物,过不了多久,谢少绪就会亲自出马将他猎杀,成为帝国新一任的明星军官。
高应迟神色淡漠,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在叙述今天的天气晴转多云,他没有正面回答高晏的话,转而继续道:而谢格尔会被定罪成为安都间谍,杀害帝□□刃,届时帝国士兵与子民的怒火将会成为他们与安都战争中无往不利的武器。
好大的一盘棋...高晏气得牙酸,呼吸也快了几分,痛骂,真是一群卑鄙小人。
难怪司渊要黑化,像在原著中被这群权力只手遮天的贵族玩弄于股掌之间,搁谁谁不疯?看高晏仍旧不死心地扒着玻璃,想努力分辨清不断升腾的浓烟当中的情况,高应迟的心脏好似被人捏了一把,他忍不住往高晏的方向靠近一步,换来的却是高晏连连贴着玻璃后退了好几步,脸上的防备毫不遮掩。
司渊已经死了,而你,也只能嫁给我。
高应迟一字一顿地强调。
不可能。
高晏也毫不畏惧地与之回视。
就在两人对峙之间,浓烟滚滚燎烧至天际,有个身影率先从灰烟脱离而出,带起一绺淡淡的烟尾划过苍穹,天宫摄影仪见状迅速跟了上去。
全场观众的目光都落在距离他们最近的巨幅显示屏上,高晏也转过身,目光紧紧地跟随着天宫摄影仪。
男人的衣衫已经被气流擦破了许多,就连裸露的手臂上也是伤痕累累,那人驭火转过身,映入巨幅显示屏上的赫然是一双如同野兽一般散发着无谓狂热的眼眸。
瞳仁尖细,众人在他血肉模糊的脸庞上已经看不出他的神情了。
一秒,两秒...直到过去了半分钟,原本惶惶的观众席中霍然爆发出一声欢呼胜者!为尊!紧接着兴奋狂热欢呼的犹如潮水一般席卷了整个演武场,沸反盈天,呐喊声、尖叫声全部汇成一股接一股的音浪,将整个演武场灌满还不够,几乎要破碎凌霄。
啪嗒。
一滴泪珠直直坠落在地,碎成了无数晶莹的小烟花。
高晏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还维持着刚才对峙的动作没动,然而整个人却僵硬成了一尊雕像,原本晶亮明媚的瞳仁不过是转瞬间就熄灭了身材,变成了空洞的山谷,簌簌的寒风吹入也唤不起一点生机。
晏晏。
高应迟有些心软地开了口,比起刚才和他剑拔弩张、神采奕奕的高晏,现在这个敛眉垂目,因为情绪麻木而恢复了洋娃娃那般乖驯且精致的高晏,才和他记忆中的妹妹更为相近。
也因此,他的心软了下来,高应迟伸手想把高晏揽入怀中,却不料高晏忽地跌坐在地,瓷白纤瘦的手掌紧紧地捧起脸颊,就连腕骨都显得清瘦可怜,她似乎在掩面哭泣,可晶莹濡湿的液体却不断地从指尖流下。
她的身子不断地颤抖着,然而她却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肯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她最终...还是没能救下他。
时代的威压像是一座山,而她不过是这山脚下的一粒尘,可笑的是,她竟敢妄图凭借自己的力量阻拦自然界的循环往复、大势所趋。
她从头到尾也不过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即便有幸认识了这个世界的一些人——有的不过是寥寥数面,有的也许是深交知己,可笑的是她竟然仅仅凭借这个,就觉得自己能够以一己之躯逆天改命。
作者有话说: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