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装飞行器, 尤其是装载了重炮的飞行器,想要让它行进的速度和反应力达到与一般飞行器同等级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也一直以来是民间军工制造的一道技术壁垒, 然而对于沧定的顶级四大军旅世家来说, 这却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他们手上握着的、世代守护的星钥碎片, 能够源源不断地给予重装飞行器以动力。
艾瑟星球是个纯人类星球,自从虫族大举入侵星际,艾瑟星球曾迎来过一个文明最为晦暗的时代, 史称虫洞时代。
后来顽强坚韧的人类联合起来、崛起反击,将虫族打得节节败退, 临走之际, 虫族在艾瑟星球上留下了类似于被古时代的秽雾瘴气所包裹、荒芜的无人之境——星极境, 并将唯一能够封印星极境的联盟援助品——星钥毁成了碎片。
最后是沧定当时的帝王裘德四世站了出来,将镇国重器斯侃尔星鼎献了出去,以此才镇住了星极境当中四窜的不祥毒雾。
也是因此,碎裂的星钥碎片也理应由沧定帝国收下,当时的帝王裘德四世将碎片分由四大军旅巨头保管, 意味合作、团结, 只是没想到他仙去百年之后,竟然有人发现星钥碎片可以为重装飞行器解决承载力和速度只能二选一的难题, 自此,四大军旅世家开始垄断重装飞行器的高精尖装备,让帝国的财富与权势以更加疯狂的姿态流入了他们囊中。
而现在,司渊终于以自己为诱饵,集齐了四大家族的重装飞行器。
虽说重装飞行器上只被注入了极为微末的星钥碎片的能量, 但司渊苦心孤诣、落子谋划这么多年, 只需要这各自碎片上的一点点能量, 就足够他再次熔铸出一把完整的星钥了。
司渊伸手微微抚过由数千万根光纤布点的虚拟战场,上面唯有一处山头,是最适合他们重装飞行器开炮的地方,只要将这座山头轰塌,就能轻而易举地营造司渊军队团灭的假象。
战场分明陷入了胶战的白热化,可模拟演武室当中的气氛却诡异地轻松了起来。
以岳福生为首的军旅集团则是心知肚明,这一场战争即将进入收尾,而岳福生将会以全胜的姿态告别他的最后一战。
而司渊——骨节分明的手指映在荧光当中微微发颤,司渊的目光陷入一片宁静的沉邃当中,他线条分明、利落的下颌微含,数千个光点在他面庞上被挺翘的鼻梁、深邃的眼窝切割为光影相互交织,他隐在阴影中的眸光似笑非笑,似乎在极力抑制着什么。
来吧,向他的军队开炮,然后乖乖地将星钥承奉到他的手里。
战场上,重型飞行器缓缓逼近司渊的军队,涡轮以极快的转速蓄能,与此同时炮门闸口也打开了。
司渊面上仍旧是极淡极淡的神色,似乎是一位绅士正优雅地坐在观众席上,欣赏着他已经在梦中排练过无数遍的戏剧。
然而下一秒,绅士的眉头一皱——司渊低下头,伸手解开了作战服的袖绷,瓷白骨感的腕间赫然是一条纤细的、灼眼的红色手绳。
想不到司渊少将也会戴这种小玩意儿啊。
岳福生一停不停地在对面观察着司渊,显然见到司渊手上的红色手绳时,他有些惊讶。
以司渊冷情冷性的寡淡性子,是绝不会主动戴上这种滑稽的小玩意儿的,那么是谁让他戴上的,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那根红绳现在正泛着诡异的光芒,甚至不断地散发出令人焦虑的热量,司渊蹙眉,缓缓地捂上了腕间的手绳。
这根手绳是七夕那晚,西凉河畔的小贩说着与他和晏晏有缘分,硬要他二人买下玩偶之后送的姻缘红绳。
司渊忽然记起了那晚小贩说的话。
——先生这格局就小了。
我这姻缘红绳啊,有保平安的功效,传说只要一对男女真心相爱,在许愿后由一方为另一方戴上啊,就能保这人余生平安顺遂。
——心诚则成。
心越诚啊,这法力就越大。
——这许愿红绳我平时可不卖,是见二位面善,与我这法器有缘,这才要送的。
那时的司渊想的是他难得带着晏晏出来玩,原本也想应个景、图个吉利,这才接过手绳想为高晏戴上,然而高晏却抢了过去。
她拉过司渊的左手,虽然还是气鼓鼓的,但还是闷闷道:整天要上战场打仗的人又不是我。
似乎是害怕不牢靠,高晏按照说明书上的步骤做好了一个精致的松紧扣后,思考了一下,又胡乱地绑了几个毫无章法的死结。
做完这些后,高晏闭眼,双手交握一起,虔诚地在天地山河间许下了护佑司渊一生平安顺遂的愿望。
而现在,这根他原以为就是高晏图个心安的红色手绳,正不断地躁动着,发光发热,展现着一切令人不安的信号。
忽然,司渊似有所感一般转头望向模拟演武室的窗户。
一直守在窗边、奉命要阻拦司渊少将视线的机甲兵还没反应过来,司渊就已经越过他径直望出了窗子。
司渊这时才发现了窗外的、被人有意阻挡着的,那经他手由津言植入了保护高晏这一终极命令的天宫摄影仪,此时它已经撞得遍体鳞伤,最终被左臂束着明黄色军带的机甲单兵抓住,狠狠地掷向了墙角,结束了它一直以来的工作,最终陷入了宕机沉眠的状态。
如果说司渊刚才还有半分犹疑的话,那么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高晏出事了。
岳福生见状,给了在一旁vip包厢中一直看戏的谢少绪一个眼神,紧急叫停了重型飞行器的轰炸计划,随后笑呵呵地开口,司渊老弟,怎么望着窗外出神呢,你要是再不支棱起来,这场模拟演武恐怕就要输咯。
你们对我夫人做了什么!司渊怒而回头,精致昳丽的脸庞上已经不见淡然从容的镇定,取而代之的是勾染在眼角眉梢的、令人触目惊心的戾气与怒意。
岳福生没想到司渊竟然这么快就猜出了这件事背后的勾连和罪魁祸首,更没想到高晏的事情会让司渊如此方寸大乱,不过只是一瞬间,岳福生就恢复了原本的笑意,装傻道:司渊老弟这是在说什么,我不是正在和你两军对垒吗?怎么又会无端地去迫害你的夫人呢?司渊隐在模拟演武台下的左手无法自抑地发着抖,他甩手转身走下了模拟演武台,然而下一秒就有两个足有两人高的机甲兵拦住了司渊的去路。
司渊少将,您正在模拟演武当中,在两军模拟对战结束前,您不能离开这里。
是啊司渊老弟,你的军队、你的战士们还等着你的只会呢,如果输了这一场比赛,也许你会抱憾终生。
抱、憾、终、生。
司渊细细地咀嚼着这四个字,慢慢转过了身。
岳福生当然不知道司渊的计划,可他误打误撞地,确实点到了司渊筹谋已久的计划上。
自从母亲柔姬去世后,他在贫民窟挨过的打、饿过的肚子,和后来在司启明、司家本宅里受过的冷眼、虐待,以及在梵卡军校受到非人般折磨、险些被性/侵的经历,哪一样,或许都足以让以前那个心智还未坚定、弱小且年幼的司渊放弃求生的欲望。
支撑他这些年踩着泥泞与尸骨走过来的,只是那个他在无意间发现的复活之术罢了。
他苦心筹谋了那么多年,卧薪尝胆、受尽折辱这些都不算什么,只要能得到斯侃尔星鼎、复活母亲就好。
斯侃尔星鼎...差一点点,明明差一点点就能重新熔铸星钥碎片,封印星极境,取出斯侃尔星鼎了。
母亲,母亲的尸首还躺在阴冷、孤独的冰棺当中,等着他去复活她。
母亲温暖的怀抱、温柔的笑容......他已经渴望太久,太久了。
可是——司渊的手掌攥得青筋迸起,他又黑又沉的丹凤眼里似乎一点一点地融开了血泪,他抬头,一步一步,锃亮的作战军靴在台阶上踏出沉闷的声响,司渊重新走上了模拟演武台。
岳福生见状满意地笑了——年轻人终究无法抵御名与利的诱惑,然后只能一步步踏入他为他亲手步下的陷阱,然后被驯化,不是吗?然而下一秒,司渊右掌忽而萦绕起深蓝色的流光,细细看去似乎还有黑雾缠绕其中,他伸手覆到额前,紧接着砰!砰!砰!砰!数声碎裂的巨响同时发生!谢少绪手上盘了许久的手串忽然断裂,价格不菲的珠子四散滚落在地,然而谢少绪却没有心思再去顾及这些,因为他的面前——一整面巨大的钢化全景落地玻璃,据说能够抵御八发星霰枪子弹的最坚硬玻璃,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在他跟前碎成了碎片!这次观战台上的vip包厢就是为了帝国四大一流世家、八大二流世家以及十大小王而设下的,然而此刻,就在刚刚那尖锐爆裂声发生的一瞬间,所有vip包厢的巨大全景落地玻璃全都裂成了碎片!在刚刚那阵变故过去足足有半分钟后,各个包厢才有人胆敢踏着玻璃碎片走上前,伸长脖颈往外探去。
而此时司渊的右手自额间覆过脸庞,随后众人就看见坚不可摧的德玛拉合金从司渊刚才右掌覆过的地方迅速往下延伸,将整个人都包裹在机甲当中。
就算是上次被谢格尔使用禁术阴了一把而陷入苦战,司渊都是游刃有余、从容镇定的,这是司渊第一次,以完整的机甲形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作者有话说:如果我的夫人出现了任何意外,届时我将怪罪在座的各位。
——愣着干嘛!战歌唱起来!都给我舞起来!!!司渊Bking!!!!◉ 66、战火下我们遗憾远处狼藉一片的密林之上, 数十架重装飞行器蓄势待发;而被他们包围的、看似是弱小猎物的司家军队,则只等着司渊一声令下,他们就开始收网, 将这数十架重装飞行器捆缚、毁灭、直到将其中的神秘能源抽取殆尽。
而模拟演武室中, 司渊不断接收到来自远处战场上、三个团长关于启用反捕装置的请求。
这对司家的军队来说, 是反败为胜、绝地求生的关键,但对司渊来说,这反捕装置的意义远胜于此。
今天, 是个风和日丽的晴天,惠风和畅、温润和煦, 这是他千挑万选的、迎接母亲归来的好日子。
母亲走的时候, 大雪纷纷扬扬, 泪水在脸上凝成冰,他再也哭不出一滴眼泪;如果能够复生在这样一个好日子里,母亲一定会很开心的。
司渊作如是想。
可是一旦启用反捕装置,他就无法再离开模拟演武室,他必须要一刻不停地注意战场上局势的变化, 任何一丝错漏都会导致原本稀薄的星钥碎片力量直接湮灭。
手腕上的红绳再次散发出灼热的温度, 是那样紧急、那样无助。
司渊老弟,你要是再不下命令, 老夫就要开始下一步行动咯。
眼见着司渊一直出神,岳福生有些不满,决定直接让司渊被迫跟上他的节奏。
司渊的目光从腕间回到了模拟演武台上。
岳福生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瞬,爆炸声隆隆瞬间笼罩了整个模拟演武室。
砰!嗙!汹汹的爆裂声后,是铺天盖地的余震和滚滚浓烟, 岳福生一掌劈开了弥漫到他跟前的浓雾, 然而下一瞬他就看见司渊站在了模拟演武台上, 将数千万根精密光线营造的演武台碾于脚下,而他的身后,或者是整个模拟演武室,已经被眼前这个恐怖的男人在一瞬间毁成了废墟。
狗娘养的你干什啊——!惨叫声应声响起,旁边的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谢少绪像是一道残影一般被横甩到了随时当中,眼角、鼻子都流出了触目惊心的鲜红血液,他开口想说些什么,然而只是徒劳地呕出了一大口血。
司渊转过身,睥睨冷峻的目光横扫过躲在现场一片狼藉当中看戏的人,他们无不衣着华贵、从前也该是高高在上漠视底层冷暖的贵人;而现在,他们神色惊慌、怯懦如鼠,精致挺括的军装穿在他们身上像个笑话,在场除了岳福生外,甚至没有一个人敢和司渊正对上目光。
愚蠢且不知畏惧的人,最该死。
想到这里,司渊心底忽然戾气丛生,就连冷硬刚性的机甲上都开始萦绕着细细密密的黑色雾气。
如果我的夫人出现了任何意外,届时我将怪罪,在座的各位。
司渊说着,抻直了胳膊,指尖不过微微一屈,不远处立刻发出了一声惨叫。
那是谢少绪的声音。
众人惊恐地望去,发现谢少绪的脖颈以诡异的弧度扭曲着,嘴里的血已经呕尽了,而胸膛也不再起伏!他杀了人!他杀了谢少绪!他杀了四大一流军旅世家谢家的唯一家主继承人谢少绪!那可是连帝王加列二世都要忌惮三分的谢家啊!疯了。
在场的人心底不约而同地冒出了这句话,他们心底生寒——就连谢少绪他们都敢杀,如果高晏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恶魔。
是嗜好杀戮的、不理智至极的、从地狱深处爬上来的恶魔!我,我知道你夫人在哪里,我带你去,求你别杀我,别杀我!一个男人连滚带爬地从废墟堆当中爬出来,无视过岳福生极具威严与威胁的眼色,不断地给司渊磕头。
司渊没打算在这里多留,长剑一把挑穿那人的军装衣领,随后就直往天际仰冲而去。
岳福生抽出腰间的星霰枪准备阻截司渊,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他的异能居然已经恐怖到了这种程度!岳福生早就料想到司渊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在前天与谢格尔的演武会战中岳福生也不是没想过,或许司渊已经是帝国年轻一辈里无人可比的存在。
可现在,司渊甚至只是微微动用了异能,就连他也挣脱不得!——司渊一剑挑起那人的衣领在高空极速前进,那人提心吊胆,生怕什么时候来阵风就把他吹落下去死无葬身之地。
好在司渊赶路的速度极快,他们很快就落了地,等到双脚一踏上厚实的土地,那人白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祭台广场占地广阔,此刻拥满了熙熙攘攘的帝国子民,然而司渊极为迫人的威压,在他甫一落地时,就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
机甲形态的司渊比平时高上不少,周身萦绕着簇簇蓝色的焰火,甚至是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隐隐黑色雾气。
司渊微微动了动,人群瞬间涌动起来,然而下一秒,他的身子前面就自动被清出了一条宽阔的、直抵祭台的路。
那是帝国子民出于骨子对强者的敬畏与直觉——不要挡路。
原本被高晏挡在结界外的司家军队此刻也都注意到了远处的反常。
已经走出祭台的司启明当然也注意到了,他回身反望祭台四大柱在高处、已然将要凝结成形的光剑。
和之前小打小闹的几柄达摩克里斯光剑不同,这一次的光剑蓄集了艾瑟星球古往今来数百位最有天赋的异能者的能量,为的就是将吞噬异能的拥有者,在这祭台上一击必杀。
现在来,那也晚了。
司启明不动声色地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慢慢地隐入了阴影当中,传我的令,用尽一切手段阻止司渊上祭台。
此刻唯一存活着的亲卫队队员,是易容后的沈恪。
沈恪犹疑地回望了眼被困在祭台上的赵敏仪,如果司渊真的能杀上祭台的话,以他的能力说不定真的能阻止达摩克里斯光剑行刑,救出赵敏仪,可高晏也会被救出来,这显然是与他们的终极计划背道而驰的。
随后沈恪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纵身往祭台下跃去,扬声:传家主令,不惜一切代价拦住少家主!找死。
司渊冷嗤了一声,迅速朝前冲刺而去,双手在腕间分别汇聚出两柄长达八尺的长剑,随后抻直了手臂,双剑横扫出的巨大威压如潮水一般朝祭台底下乌泱泱的司家军队席卷而去,霎时将人群掀翻。
司渊足尖踮着台阶腾跳而上,沈恪竭尽全力跟上了司渊的步子,还不等他划开星霰枪的保险栓,司渊嘶吼背后生了一双眼睛一般,左手手腕一转,将手上长剑迅速往后送去,沈恪迅速躲闪,堪堪避开了要害,然而手臂霎时豁开了一条深可见骨的口子。
沈恪顿了一瞬,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足够司渊和他拉开一个无法追及的距离。
然而,忽然间天色骤变、风卷云涌,原本还是暖晴的天色骤然阴沉下来,四大柱顶端凝聚的达摩克里斯光剑也因此更加耀眼灼目。
成型后的达摩克里斯光剑释放出无比凛冽且令人窒息的剑压,司渊腾跃而起的动作被骤然压下,双脚被死死地摁在台阶上无法动弹。
司渊抬头,祭台的顶端在此刻几乎与释放出无比光压的定点重合,让人的视线仅仅在触及一瞬后就失去了变焦功能,还差,一千零四节台阶。
一千七百九十二阶台阶下的司家军队被这剑压压迫得纷纷匍匐在地,连头都抬不起,司启明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花白的长眉蹙起,要紧紧依靠着拐杖才能勉强站直身体。
再往上,你自己也会没命的!司启明将声音传至司渊耳边,达摩克里斯光剑一旦启动,没有性命献祭它是不会停的,高晏已经成为了它认可的祭品,不论你再怎么挣扎,高晏今天都注定要死在祭台上。
一切,都已经迟了。
司启明话音还没落下,下一瞬他所在的土地就被隆隆炸出了个大坑,司绮和姚芳盛都被吓得尖叫起来,司启明的衣角也被爆炸波及。
闭嘴吧,老不死的。
司渊没什么耐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漫不经心、睥睨一切,唯有强者才有的轻狂。
什么情况......司绮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还是她那个步步为营、冷静沉稳的二哥吗?还是说,现在的他,才是真的他?司渊说完这话后,双手合十,紧接着指尖相连,掌心微松,凝出了个小小的蓝色光球,这小小的蓝色光球却在下一秒成为了在司渊背后熊熊燃烧着的,流动着蓝色烈焰与荧光的翅膀。
在这种情况当中能够使用异能已经实属不易,遑论在由近乎神制造的骇人剑压中,逆流而上!然而不过三秒后,接近天巅的达摩克里斯光剑似乎是感受到了冒犯,如心脏搏动一般,震动着周围的气流再度狠狠向下碾压而去。
砰!司渊整个人如同失衡的飞鸟,在这巨大的威压下又像石子一般被摁到了石阶上。
坚韧冷硬的德玛拉合金裂开了细碎的缝隙,司渊只艰难地抬头,心里默念着,还有,四百三十九节台阶。
全身的器官好像都被这巨大的剑压碾到了同一个平面上,间或有细细碎碎的碎裂声响,身体的剧痛让司渊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德玛拉合金碎裂的声音...还是他骨头碎裂的声音。
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得模糊,由巨大光球照耀着的前路也因为过于清晰反而变得迷蒙。
——司渊。
临之。
你不必自责,这是我自己选的,因为想保护司渊,所以选择了另一条路。
因为想要司渊平平安安的,想要司渊健健康康的,才这么做。
所以你现在这么伤害自己,才是对我真正的抱歉。
不难过,不难过了。
临之,我会保护你的。
——失去视觉、万籁俱寂的时刻,女孩脆生生的一声声呼唤在他耳边响起,司渊动了动手指,随后慢慢撑起了上半身,再是——司渊咬着牙,细细的一条血线忽然从他的唇角滑落——他再次站了起来。
他摇摇晃晃,似乎下一刻就要后仰滚落一千多节台阶,然而他步子坚定,头顶着巨量威压一步一步继续向上走去。
艾瑟星球上最为坚硬也最为昂贵的德玛拉合金在司渊身上一寸一寸地裂开,然后随着神给的压力扎入他的皮肤,沁出细细密密的血珠。
司渊伸手一握,干脆将上半身的机甲收回,身上的重量骤然减轻,然而紧随而来的是浑身血肉筋骨都难以承受的无形重压。
他甚至感受到自己的心脏都开始在逐渐被挤压促狭的空间当中难以搏动。
神被冒犯的惩罚远不及此,已经完全成型的达摩克里斯光剑剑身再度挥散开令人无法抗拒的剑压。
噗——在一千七百九十二阶台阶下的司家军队里,甚至已经有战士无法承受这份威压,吐血休克了。
帝国子民无罪,因而现场唯一能够活动自如的,竟然只有祭台广场上那些不明所以、脆弱如蝼蚁一般的帝国公民。
司渊的身子被千钧重压终于压得咚一声跪下了,然而他的背脊直挺,是青竹一般宁折不弯的傲骨。
司启明见状松了口气,虽然这样下来是重伤,但好歹也算是保住了一条命,司渊是他一路看过来、唯一经过了考验的、合格的司家继承人,他的肩上承担着振兴司家的重担,可不能在这时候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去死。
然而下一刻,谁也没有想到,司渊竟然再度动了起来,这一次他没有站起来,而是选择了跪着膝行上台阶!他的双手不自然地垂下,然而背脊依旧挺直,一步一步地,跪着不断往上。
神似乎也有半刻的震撼,竟让他跪着又往上膝行了一百多阶。
膝盖下的德玛拉合金也开始碎裂,人造之物就算再坚硬、再如何接近于神,又怎么能和真正的神相比呢?司渊自嘲一笑,伸手将已经碎成颗粒几乎要扎入血骨的德玛拉合金机甲收了起来。
这一下,司渊全身上下只剩下那一身进入模拟演武室之前的作战服,藏蓝色、贴身的作战服上,隐隐洇出暗色的血迹。
他抬头,眼里是近乎被灼烧的疼痛,可他没有退却,一级、一级,仔细地数着。
还有,五十级台阶。
身体被剧痛折磨得已经近乎麻木,司渊每往上一步,都觉得体内有一根根血脉被撕扯、碾压,最后生生横向被扯断。
还有,四十二级台阶。
噗——一大口血从司渊口中不受控制地喷出。
艳丽、鲜红的血液,近乎病态的瓷白的肌肤,星星点点地从衣服到台阶洒了一地。
他擦过嘴角的血液,沉默地、笃定地、继续往前。
还有,三十五级台阶。
越往上,光芒就越是闪灼刺目,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然而司渊始终扬首,在心底一声声默数着剩余的距离。
晏晏,他的晏晏就在那里等着他。
他不是向难以抵抗、强大近似神明的力量下跪,而是在努力向他的信仰膝行着苦行靠近。
还有,二十一级台阶。
眼角无声地流下的猩红的血流,被胡乱擦拭过的、毫无血色的唇角也猝然留下了细细的一条血线,双耳隆隆的,近乎麻木的皮肤忽然感受到了一阵濡湿,司渊反应过来,似乎是有血从他的耳朵里流了出来。
还有,十三级台阶。
司渊曾经听说,人在到达极限的死亡前,眼前的景象会变得模糊,即便回忆重现,记忆当中的人也会变得越来越模糊。
他的头缓缓垂下,然而记忆当中那个笑意璀璨、总爱穿着奶白连衣裙笑着一声声唤他临之的姑娘,却还是犹如一束光,即便已经看不清她的模样了,但他却能够辨认她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
浑身忽然过电似的一颤,司渊的头再度抬了起来——还没有见到她最后一眼、还没有确保她安然无虞、还没有完完全全印刻记住她的模样,他怎么能就死在这半路上!不甘、恨、慊、欿、觖、渴望......那一口气带动着司渊残破战损的躯体,沉重、机械地不断往上膝行。
十二级。
十一级。
......三级。
两级。
一级。
到了最后,司渊的身体已经完完全全到了极限,他仅存的、模糊不堪的神智已经不足以让他控制着抬起手或者去做些什么了。
那深深的不甘也在他重新见到那个纯洁、温暖如太阳一般的姑娘时消弭了。
随后他悲哀地发现——他的眼睛已经被过于强烈的神光灼伤了,他已经看不清自己心爱的姑娘了。
作者有话说:好吧,是我太敏感了吗,明明前几天还乐呵呵地说要完结,然而今天写这段(不止这章,后面还有)的时候眼泪哗啦啦就出来了。
——◉ 67、战火下我们遗憾高晏背着身, 全身上下的异能和力气似乎都被这个从祭台中央生长而出的脚镣形的光条抽走了,在一片混沌当中她似乎听到了一阵极为强烈的呼唤,又安静、又喧嚷, 她本能地克服不适转过身。
于是在一片近乎失明的光亮当中, 她定定地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如果不是赵敏仪犹疑的声音跟着响起,她几乎都要以为那只不过是她介于生与死的界限时出现的一抹幻影。
临之。
她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颤抖着。
眼角流下一条细细长长的血线,直直地截在瘦削的下巴颏;瓷白的肌肤上多了许多条被剑压剐蹭出的伤口, 身上也是,藏蓝色的作战服上凝固着一块块血渍, 触目惊心。
他一动不动地跪在满是符文的祭台上, 像是一尊俊美的雕塑, 膝盖下洇出的血几乎要和槽中流动的血液溶作一体。
凸起的腕骨间,纤细、脆弱的红色手绳和血渍凝在一起,摇摇欲坠。
听到高晏的呼唤时,他终于动了,但也只是极微小地颤了一颤, 随后, 他眼尾忽然涓流下晶莹的两行泪。
是临之啊,那是她的临之啊!高晏应尽全力往司渊的方向奔跑过去, 然而不过没两步脚上的镣铐就再度扎入她的脚踝,以极为狂妄的姿态攫取着她的异能,高晏重重地扑到在地。
这一次高晏一刻不停,跌倒了就再起来,鲜血淋漓的左脚一路上逶迤开一朵朵秾艳至悲哀的梅花。
临之, 临之。
当触碰到司渊垂在两侧的手掌指尖时, 高晏喜极而泣, 随即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好凉的手,像是生命在飞速流逝。
高晏一怔,下一秒她的手掌就被那只微凉的手掌牵住,十指交扣,她看见眼前的人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精致昳丽的脸庞此刻浴着血,斜飞入鬓的长眉、高挺的驼峰鼻、微翘薄削的唇,可是...临之,你的眼睛......高晏不忍地捂住了嘴,她看见那双素来黑沉漂亮的丹凤眼此刻失了焦距,血泪交融着落下,浓墨一般黑色的瞳仁此刻像被淡淡的云翳遮掩,没有任何神采。
为什么要来?你不该来的,你不该来的!高晏黑白分明的杏眼当中瞬间蓄了一汪泪,随着动作扑簌簌地滚下,她直起身将司渊拥入怀里,你不该来救我的,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已然神智涣散的司渊被高晏这一声声哭诉逐渐找回了些许清明,他试着张了张嘴,似乎想在数千万条麻木的神经当中找到一条控制自己出声的。
晏......干燥起皮的薄唇微启,从喉咙当中,司渊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节。
我在,我在。
高晏小心翼翼地松开了司渊,跪坐在司渊面前,她杏眼里满是潋滟的红,望向司渊的目光中既心疼又不舍。
司渊试了又试,然而他真的已经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了。
他心爱的、揉在心间尤嫌不够的姑娘,此时就这样端端地在他面前,可他再也看不清她清丽温稚的面容,也无法再和她有任何的交流了。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看司渊迟迟不说话,高晏的心一沉,她又试着开口唤了一声,临之?司渊没有出声,然而高晏却敏锐地意识到了周围的反常——祭台周围的植物、废土、乃至碎裂的砖石似乎都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连续不断地往上纠集笼套,最后缠成了一截截如同章鱼一般的触手。
章鱼一般的触手...高晏霎时记起司渊和谢格尔对战时控制自如的机械触手。
临之,你要干什么?回答高晏的依旧是无声的沉默,司渊几乎跪坐成了一尊雕像。
他们的周围是不断野蛮生长的触手,拔地而起、粗壮无比,随后将他们二人笼罩其中。
别犯傻了。
高晏的杏眼再一次被泪水模糊,她像是唱着只有自己的独角戏,神的惩罚是无法悖逆的,你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好不好,临之,算我求你了。
然而周围触手一般的屏障越来越多,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将二人重重包裹。
——高晏一个人被围困在祭台,等待阵法启动时,想了许多事情。
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人生地不熟,她唯一熟悉的、可以依靠的,甚至只有这个小说里未来会黑化的坏批男主司渊。
那个时候的她,怕他、敬他、畏惧他...却又爱慕他。
是的,时至今日高晏不得不承认,也许在很早很早之前,她就已经对他动心了。
以至于后来决心一次次地救他、陪在他身边甚至于教他如何爱人,他们也曾一起度过了一段那样美好、平和的生活啊。
足够了。
高晏想。
从前她以为自己爱自由、爱生命,可是在司晟为她预见的未来当中,她才发现自己最爱的是司渊。
——世界上没有神,可是人们通常将强大到人力无法抵抗的力量称作神的旨意。
而此刻,神似乎被司渊的反抗触怒了,达摩克里斯光剑终于落下,顷刻间天地失色,由无数巨大触手重重叠叠而成的石盾在达摩克里斯光剑面前脆弱得像是白纸一般,不过片刻,巨大的光剑已然悬在二人头顶。
一直被束缚在一旁的赵敏仪见到不远处以全损状态互相倚靠着的两个人时,似乎是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想法的可笑,自嘲地咧开了嘴角,正当她预备平静地接受自己将要死亡的事实时,忽然眼前一阵暗影飞过。
竟然是一把以祭台的鲜血与石基为质料的巨剑拔地而起,与达摩克里斯光剑直直对冲!这是...赵敏仪望向不远处、和她同样一脸懵懵然的高晏,随后和她一起将目光落在了原本跪成了一尊雕像的司渊身上。
此刻司渊扬起了头,正伸手凌空驾驭着远处的巨剑源源不断地向上与达摩克里斯光剑相撞!强大的能量相撞,身侧的气流甚至也翻涌成凛冽的状态,连带着他手腕间的红色手绳也摇摇欲落。
他的眼睛依旧是没有焦距的空洞状态,甚至全身上下无数个细细密密的伤口因为他忽如其来的动作不断地崩开、洇血,直到将他藏蓝色的作战服染成了深深的褐。
临之!高晏扑上去想捂住司渊流血的伤口,可是却发现司渊浑身上下哪里都在流血,她根本捂不过来。
达摩克里斯光剑竟然真的逐渐被磨短了半分,可与此同时司渊却狠狠地呕出了一大口血。
高晏手忙脚乱地为他擦去唇畔的血迹,司渊一手撑地,而另一只手仍顽固地驾驭着远处的巨剑与神谕达摩克里斯光剑对冲,鲜红的血液不受控地从他唇角不断溢出。
够了,够了!高晏咬着唇,眼睁睁看着司渊的生命迹象不断地流失,她伸手想要使用自己的异能,却可悲地发现她身上的异能正源源不断地被吸收、汲取为神谕达摩克里斯光剑的能量,成为刺向司渊最锋利的刀。
电光火石之间,高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存在,终将成为刺向司渊最锋利的刀。
不论是在司晟的预见中,还是现在,司渊原本都可以避免这一场无妄之灾,而他面临死亡的场合,无不是和她有关......是这样吗,因为她是穿书者,所以扰乱了司渊的生命轨迹?那原著当中司渊的死又是怎么回事?头顶神谕达摩克里斯光剑的压迫感越来越重,高晏几乎快直不起腰,可越是这时候,她的思路反而越来越清明。
最后的最后,回荡在高晏脑袋里的只有司启明离开时说的那句阵法一旦开启,不死无结。
是这样吗?如果她死了,司渊生命当中的变数就会消失,司渊就能活下去。
原来是这样,神早就在冥冥当中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了她。
高晏无声地笑了起来,一双杏眼微微弯起,含着泪盈出了一汪天池里的星星,又不舍、又欢喜。
她抬手缓缓摸抚过司渊清隽俊美的面容,掌心濡湿的血液和泪水像是刀子一样扎在高晏的心底。
司渊麻木的神经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脖颈转过一个弧度,准确找到了高晏所在的位置,漂亮的丹凤眼里虽然还是没有光彩,可却因为隐约荡漾着的泪水,让高晏好似感觉司渊还是从前的司渊。
那样漂亮、那样矜贵,受帝国子民爱戴,前途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临之......高晏的话里带着哭腔,双手近乎虔诚地捧起了司渊的脸,贪婪地想要记住司渊全部的模样,眼泪横流在面颊上,可她还是笑着的,她仔仔细细对着已然丧失听觉的司渊一字一顿道:你要带着我未竟的心愿,好好活下去。
说完,高晏闭眼仰头吻了上去。
被剧痛包裹至麻木的身体忽然从一个角落传来柔软、温暖的触感,像是一簇绿油油的小苗,转瞬之间清灵的感觉传遍了整个身体,司渊空洞的浅色瞳仁似乎有一瞬间恢复了原本黑亮的模样,他看见了高晏那小扇似的睫毛微微发颤,面上泪意涟涟,秀挺的琼鼻,以及水润的唇瓣正与他的纠缠。
高晏......周围巨石轰落的隆隆声不断响起,天柱倾颓、尘烟滚滚,天色也是风卷云涌的沉暗,然而司渊就这样闭上了眼,原本撑在地面的左手收回,转而摁住了高晏细嫩的脖颈,将她更将往自己的方向送了送,唇舌因此交缠得更深。
世界在坍塌,我们在相爱。
作者有话说:呜呜呜呜好难过好难过,这扑面而来的BE感太浓烈了,写这段的时候我真是揪心呜呜呜呜谁来殉我啊啊啊!!!!◉ 68、再见时我们圆满一吻罢, 饶是司渊也忍不住大口地喘起气来。
他凭借着自己短暂恢复的触觉替高晏拂开了颊边的碎发,晏晏...司渊下意识呢喃出声,这时他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发声了, 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然而下一瞬, 高晏近乎涣散的瞳孔霎时映入了司渊眼底。
——人的瞳孔只会在接近死亡时陷入反常的涣散状态。
司渊呼吸骤然一窒, 不祥的预感铺天盖地朝他涌来,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在了这一瞬间。
司渊的视线慢慢顺着高晏柔美的轮廓不断往下, 直到在看到她胸前那凛冽的剑口时顿住。
那是一柄极长、极细的剑,自远处祭台中心的神谕达摩克里斯光剑中极小的一部分延展而来, 却携带着光剑全部的力量, 避过由司渊引导的、自祭台拔地而起的壁垒长剑, 直直贯穿了高晏的心脏。
鲜红的血液迅速在她奶白色的长裙上晕染出一大朵漂亮的烟草花,美得那样触目惊心。
高晏艰难地抬起手来,缓慢而虔诚地抚摸过司渊的脸庞,然而触手的却是一片濡湿的凉意,那是司渊的泪。
高晏苦笑, 开口有气无力, 不要哭,临之...这是我, 两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脸。
不要哭...哭了就不好看了......晏晏,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司渊想要将高晏胸前那柄尖利的剑头插入自己的心脏, 然而那剑头快了司渊一步消弭在风中, 连带着祭台中央那柄悬浮在空中的、堪称巨型的达摩克里斯光剑也一同消失了。
剩下的, 只有高晏瘫软的、不断流逝着温度的身躯。
司渊伸手将高晏已经开始泛凉的手掌贴上自己的脸,晏晏,你看我,你看着我,你一定不舍得让我一个人的对不对,我给你治疗,你坚持住。
心脏被捅穿的死亡速度实在太快,司渊的话她已经听不清了,也许听进了耳朵,但她实在是太累太累了,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这样好看的脸,就算是下辈子我也不会忘记。
司渊摇头,他伸手想去堵住那个可怕的血窟窿,然而鲜热濡湿的血液很快就溢出他的指缝不断地向外流去,不要走,不要走!高晏被司渊抱在怀里,她已经失去了触觉,可不知为何,她似乎仍然感觉得到司渊的身体在颤抖、在哀恸。
太抱歉了,答应了陪他一辈子,却还是要先一步离开他。
高晏用尽自己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开口,颤过的睫毛甚至夹落了一大滴眼泪,临之,我好...好爱你。
我是真的好爱你,可我也是真的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
被捧入掌间的小手无力地从脸颊边抽落,最后毫无生机地垂落在地。
与此同时,司渊左手精致的腕骨间,那黏杂着血渍与尘污的、纤细至不堪一击的红色手绳,终于随着高晏话音的落下,迎着风轻轻地断成了两截。
晏晏!晏晏!司渊手忙脚乱地将高晏平放在地,随后毫不犹豫地以手抵额——修长的指间迅速盈出了一团近似蓝色的小雾。
赵敏仪慢慢地走近了,意识到司渊要做什么后她脸色霎时一白——他在剥离自己的异能核!司渊面色不变,然而手上那团蓝色小雾气很快就凝结成了液体一般缓缓流动的圆珠。
活体剥离异能核的过程极其复杂且痛苦,从身体每根血脉、神经当中收集、凝聚异能的过程不啻于将身体经脉打断重组,整个过程剜骨噬心;也是因此,古往今来几乎不存在能够自主剥离异能核的人,遑论像司渊这样在身体极度战损的情况下还能这样快自主凝结出异能核的人物!他是想用异能核救高晏?赵敏仪望向高晏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不忍,然而她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司渊,太迟了,高晏伤的是心脏,就算是再强大的异能核也......赵敏仪的话音随着她见到司渊的异能核被一股力量强行倒逆回躯体时戛然而止,她微微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那股以光点形态现身的力量飞速治愈着司渊身上的伤口,紧接着,司渊整个人如同脱力一般晕了过去。
星星碎碎的光点在司渊身体周围又绕了几圈,似乎是有些不舍,又似乎是在确认他的身体状况。
在将最后一个伤口的血止住后,高晏的身体也跟着那星星碎碎的光点以极快的速度变淡、消失,随着一阵风过便尽数被吹散了。
祭台上只有失血倒地的司渊,除去他身前蜿蜒着的鲜红血迹可以存证外,恍然间高晏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在这个世界过。
云销烟霁,明烈温暖的阳光再度洒上这一片狼藉的大地,天气见晴、风和煦暖,似乎是一场浩劫过后的和平。
祭台底下的人都为自己见证了一场极端精彩的行刑表演而欢呼,沸反盈天,彼此之间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笑意。
每个人都在庆祝收获,可只有司渊知道,他失去了自己最重要、最挚爱的珍宝。
——全身障碍修复进度百分之八十,生命体征七十七,苏醒条件已经达成。
巨大的手术房内,忙前忙后的尽是帝国最顶尖的医生和疗愈系异能者。
各台精密的手术设备有条不紊地运作着,病房内随着这一声播报陷入沉寂。
半个月来,这已经是司渊少将的身体第十次达成苏醒条件了,可奇怪的是不论他们如何探入他的异能核给他修复、弥补,最后还是会被一阵非常强大、无法抗拒的力量赶出司渊的身体。
就像是...他自己不肯醒来似的。
手术房的单向玻璃另一侧,是面色凝重的加列二世和垂垂老矣的司启明。
这半个月安都那边厉兵秣马,似乎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恐怕是安都间谍得到了司渊战损的消息,想趁他还没醒过来前......司渊没醒,整个沧定境内,居然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控制津言。
加列二世缓缓开口了,面前的单向玻璃倒映出他阔鼻宽唇的英武面容,只是在一片沉寂当中,已经隐隐显出了老相。
很难相信一个正值壮年、满怀抱负的英明帝王,竟然在这半个月里沧桑了这么多。
司启明也郁闷得胡子撅起,那沉睡了千百年来整个艾瑟星球上最厉害的异能者力量的祭台,竟然也没有阻挡住司渊去寻找那个女人的路。
这是向来自诩运筹帷幄的司启明不曾算到的一笔。
其实不只是司启明,谁都不会想到凡人之躯会拥有悖逆神明的力量。
司家这一辈里,司渊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也只有他,才能将司家带上重振辉煌的道路。
幸好高晏那个不知所谓的女人还懂得感恩,在最后一刻用自己身体里仅存的异能保住了司渊一条命,否则,她纵是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也难消司启明心头之恨。
司渊那天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加列二世坐在高位上开口,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这已经是这位帝王数不清第多少次问出这话了,加列二世的信息来源仅限于天宫和所有当事人的陈述,可在天宫的角度上看,当时的司渊似乎仅仅只是在模拟演武室内突然暴动,随后炸毁、离开了模拟演武室。
而之后的事情,就是各大家族提前串通一致的口供:司渊夫人高晏和他大哥的奸情被撞破,扭送至祭台行刑,而司渊不过是被高晏诱哄上了祭台,险些成了那毒妇的替死鬼。
而在场的数千帝国子民不过是看个热闹,哪知道这件事其中的曲折,因此加列二世次次派人调查信息也都是无功而返。
就在加列二世陷入沉思时,门外忽然有司启明的亲卫队用手势打了个暗号。
【高应迟又来了。
】司启明不动声色地睇给门外亲卫队队员一个眼色,那是一如既往地继续阻止高应迟进来探望司渊以及呈见加列二世的意思。
高应迟在司渊出事那日,负责的是篡改从星极境密林战场输送到帝宫的直播影像画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他们的共犯。
但高应迟毕竟是高家养子,从小又和高晏是青梅竹马,在得知他们的终极目的并不是合力摧毁司渊的军备力量,而是杀害高晏后,他就停下了手上替他们遮掩罪孽的工作,径直往祭台广场赶去。
又是一个半途上的背叛者,不是吗?但高应迟终究晚到一步,甚至比司渊来得还迟,司启明内心冷笑,这就是背叛者的代价,他既无法好好享受同盟带来的红利,也无法取得已逝者的谅解,最终成为了一个边缘且不受待见的存在。
现在帝国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他们没办法对高应迟直接下杀手,但以他们如今在帝国的权势,要捂住高应迟的嘴还是很容易的。
——赵敏仪和沈恪带着司渊战损昏迷的消息回到安都时,百姓夹道欢迎,欢呼、雀跃此起彼伏,自司渊加入前线战场以来节节败退的安都,已经很久都没有那样振奋人心的时刻了。
间谍不宜露面,因此赵敏仪和沈恪都被军用飞行器很好地保护在室内,可即便是隔着厚重的防御罩,赵敏仪依旧能够感受到外界百姓的爱戴与兴奋,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似乎为自己的存在找到了意义。
你这次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沈恪的声音不期然响起,几乎是一瞬间,赵敏仪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现在司渊昏迷不醒几乎成了一个活死人。
沈恪话语间都是兴奋,这是我们安都反攻1的最佳时刻,真是天助我也。
这场仗,我们真的非打不可吗?赵敏仪的眉眼间抖落下几分疲惫,声音也沉哑了许多。
你...沈恪本能地想对赵敏仪说教,可在祭台上他为了进行计划而放弃赵敏仪的画面仍历历在目,再开口说教终究是有几分尴尬,他只好换了个口气,我们忍辱负重,在沧定人手下隐忍过活到现在,不就是为了帮助帝国夺回属于我们自己的土地吗?然后呢?赵敏仪抬眼,眸底满是清醒与哀伤,千百年来,安都和沧定此盛彼衰,可从来没有一次,有一方能够真正取得胜利吞并对方,不过是今日我强大了,便夺回失土顺便再占你几座城池,他日你强大了,于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怨恨越积越深、枯骨越累越多,我早就已经分不清,我究竟是在为帝国子民而战,还是在为上位者的尊严而战。
赵敏仪说着已经带上了哭腔,她用手掌捂住脸哭了起来,耳边忽然响起不久前,那个笑意盈盈、纯稚善良的姑娘和她说过的话。
——战争从无胜者可言。
每一个披冠加冕的胜者,不过是无视了他忠诚的支持者们铺洒了一路的鲜血罢了。
布衣百姓会想要战争吗?耕田锄地会用到匕首刀刃吗?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究竟是为了信仰而战,还是为了塔尖烈日下漆黑的一点而战?——他们,难道真的到了非战不可的地步了吗?——争夺资源究竟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还是只是为了覆灭对方?可笑的是,当初她那样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英勇的国家战士,她是在代表正义与和平而战,如今她才懂得高晏话里的意思,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安都和沧定的决战,已经一触即发。
作者有话说:◉ 69、再见时我们圆满翌年开春, 原本该是花苞缀满枝头的季节,可现在家家户户只有晚上才会出来活动,都是步履匆匆, 哪还有人抬头管那焦土上的桃李还开不开。
自从那个遥远且黑暗的虫洞时代过去后, 艾瑟星球经济复苏、物价上行, 随着冰封在种子库当中幸存的蔬果花草种子再度恢复生命力,艾瑟星球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就好似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一场让人类几近灭绝的大战一样。
可现在, 粮票、摇号、地下世界与资源分配......不过短短半年过去,原本那个科技发达、资源虚假繁荣的艾瑟星球已经全面崩盘, 随着安都和沧定最后决战的打响, 双方从一开始就拿出了最强大的武器、最好的军队以及最厉害的资源, 都想打闪电战、都像一举覆灭对方、都想用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胜利。
可结果却是两方交战相持不下,迅速陷入了这样火速燃烧着金钱的苦战。
赵敏仪已经成为了安都前线最有力的战争指挥官,最近安都的几次小规模战争胜利都是由她掌舵领导。
可由幸存战士带回的尸体还是越来越多,那些被草草盖上白布的尸体,将会由军队中的收殓官统一冰冻封存, 最后收容在异空间当中, 等战争胜利后一起运回国内。
起初收殓官这个职位并不存在,可随着两国交战, 堆叠的尸体越来越多,每天都有成百上千具尸体被带回,基地无法容纳以这个惊人数值增长的尸体,于是两国纷纷向国内征召拥有冰冻、水系异能的异能者,在经过短暂的战时培训后就和援兵一起送上了战场前线。
最近赵敏仪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每当她徘徊在清醒与昏睡的边缘时, 记忆当中那个模糊的身影就会变得渐渐清晰。
赵敏仪不得不承认, 高晏说的是对的,并且随着两国交战愈加陷入胶着,那些她曾预言的最坏的结局无不一一显现。
她不是站在任何一个国家立场角度上来说的,她是站在每一位无辜的帝国子民的角度上,来思考两国交战的问题。
在这个半年前还陷入极端战争狂热的世界来说,她的思考像是悲悯世界的天神那样稀缺又可贵,可面对滚滚汹涌的时代大势,就算是神也无法凭一己之力更改时代的浪潮。
赵敏仪越发觉得,也许让高晏死在半年前、两国还相对和平的时候,是神对她的赏赐;战争一旦开启,日月无辉,目之所及之处遍地焦土,在这样残酷异形的世界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听说沧定已经到了资源集中分配的地步了,没有了司渊,他们的处境只会比安都更糟,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再熬一段时间,沧定就会因为公民暴动而无力支撑起前线巨大的军火开销,随后覆灭。
这在古时代的历史上出现过的,不是吗?既然从前可以,现在也......赵敏仪蜷缩着身子,月色凉凉地入窗照在她秀美的脸上,连带着眼角那粒悄然隐入发鬓的泪珠也无处可逃。
她半蹙着眉头,在注射过镇定剂后终于睡了下去。
——国内物资统一调度分配,还能再撑几天?最多半个月。
我们已经极力缩减了各个世家的吃穿用度,向下分发到各个公民手中,再缩下去,可能就会引起各个世家的反抗与不满。
站在加列二世身后回话的是谢少绪的父亲谢涅图。
两个人分明半年前还是意气风发的雄鹰,然而现在,加列二世的脸上已经开始镌刻出悲观、冷硬的皱纹了;更别说爱子如命的谢涅图在听到谢少绪死亡的当天就好像瞬间老了十岁,可还没等他来得及沉浸在痛失爱子的悲伤当中时,前线就传来了安都举兵反攻的消息。
已经年近垂暮的谢涅图只好再次穿上军装,连夜进宫与议会商讨对策,那时的帝国议会大楼灯火通明,紧急会议持续了三天三夜,直到将谢涅图的恨意都捻磨消失在家国仇恨当中。
各家一代的将军都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下来的、有气血有远见的男人,也是因此,他们比谁都清楚未曾上过战场的各家二代是什么货色;如果像以前那样生在相对稳定、和平的年代当然没什么问题,可现在大战在即,二代里掰着手指头数着能够上战场的,最合适的不过司渊和高应迟。
比起让司渊消失为谢少绪偿命,他更希望司渊能醒过来启用津言,然后将安都彻底灭亡。
半个月。
加列二世的王权手杖被他久久地支在地板上没有动作,他又沉默了好半晌,已经是两败俱伤了。
战争进行到这个地步,最后双方不论是哪一方赢,漫长的灾后重建与难言的心理创伤都已经深深地镌刻在了这个民族的基因当中,所谓输赢不过是上位者的说法,对于无辜公民来说,战争一旦开启,他们都是牺牲品。
司启明也坐在会议室里,然而下一瞬就有士兵上来禀报,原本应该去往七楼维护津言的高应迟高将军忽然暴走,打伤了身边跟着的机甲卫兵,随后往地下十楼去了。
众人对视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里读出了疑惑,这半年来,他们看高应迟一直安分守己地做着自己分内的事,也没有向加列二世告密的行径,因此最近才放松了对高应迟的监视,然而这一放松,一直以来韬光养晦的高应迟迅速就找到了破绽。
可高应迟逃脱监视后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找到加列二世戳穿他们的谎言,而是自寻死路,前往帝国议会大厦的禁地?众人闻言都窃窃私语了起来,纷纷猜测高应迟这是要去做什么;而全场只有加列二世闻言,慢慢地扣紧了手上的王权手杖——地下十楼。
那是司渊的沉眠处。
——帝国议会大厦的地下楼层都有保密等级,分由不同级别的机甲单兵把守,高应迟这半年来已经做了尽可能完备的攻略来避开交战点。
但当高应迟强攻入司渊的病房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惊动了本层的机甲卫兵。
高应迟内心暗骂该死,进入病房后,转身将置放着各种药剂的箱柜堵在了门口,渡上麻痹神经的毒素后,高应迟又迅速下了个封印。
做完这一切,高应迟才转过身,打量这被藏匿于地下、整个帝国最神秘、最先进的密室。
整个密室昏暗无比,周围只有存放药剂的地方泛着幽幽的绿色的光芒。
而整个密室当中最惹眼的光芒也并不强烈,只是集中到了中央一个巨大的、装满淡绿色液体的密封存置罐上。
存置罐中装着的不是名贵药材也不是什么珍奇兽类标本,而是司渊。
一个沉眠了半年、具有活体生命体征却迟迟醒不过来的,司渊。
他的面容沉静,双眼紧阖,以一个极为放松的姿态竖立、腾空在存置罐当中,而他的手臂上缠绕着许多粗细不一的管道,显然这是他身体缓慢生长所需的养料输入渠道。
甚至在那些绿色液体被排出、置换时,司渊的肢体也会跟着动上一动,就好像...他神志清醒地活着。
这可麻烦了,自存置罐中伸出的管道连接着密室各处不同的巨大培养装置,如果他想把司渊带走,就势必要将这些东西都带走。
砰!砰!撞击声不断从门外传来,机甲兵数量占优,即便高应迟之前布置下的陷阱一时挡住了他们前进的步伐,然而机甲兵前赴后继,很快就攻进了密室。
高应迟暗啐了一口,要不是小团子还等着司渊的能量救急,他也不会冒着暴露小团子的风险来这里找司渊。
高将军,你无令擅入禁地,已经违反了帝国《国家安全保护法》第一百六十七号令,现在我等奉命,将你缉拿归案。
乌泱泱的机甲兵说着,化作了全战斗形态,一步步朝高应迟逼近。
司渊你醒醒!一柄巨大的光刃朝高应迟横斩而来,高应迟一边左突右闪地躲避一边试图用异能将司渊从存置罐当中扯出。
然而训练有素的机甲单兵没给高应迟这个机会,一个竖劈就将高应迟的攻击抵消了。
或许一个机甲单兵不是高应迟的对手,但是现在,乌泱泱的机甲单兵不断增援,并且每一个机甲兵都有丰富的密室作战经验,知道怎样才能在缉拿敌人的基础上尽可能维持密室原样。
一记横锤将高应迟逼到墙角后,高应迟狠狠呕出了一口血,好小子......向来以儒雅、稳重面人的高应迟再也按捺不住,吼道:再不醒你就等着你女儿和晏晏团聚吧!话一落地,姗姗来迟的司启明和谢涅图正好抵达了密室门口。
女儿?高晏竟然有遗腹子?司启明和谢涅图齐齐震惊。
这样一来,高应迟这半年深居简出的原因也就迎刃而解了——当年共同参与谋杀高晏的各个世家家主不会希望高晏活着,自然也不会希望高晏有遗腹子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高应迟动用了一些手段保住了那遗腹子的性命,那么最好的方式当然是找一个谁都不会发现的僻静角落,慢慢地将孩子养育起来。
半年,高应迟居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养育了这个未成人形的小家伙半年。
这一次他冒险来找司渊,恐怕也是因为,以他一个人的力量已经无法支撑到孩子出世了。
只可惜——高应迟终究算错了一步。
司启明上前抬起手,来人,高应迟私入国家重地、妄图截杀司渊少将,当以叛国罪论处,就地——诛杀。
谢涅图也没有犹豫,他虽然希望司渊能够醒过来,但对于那个女人的遗腹子...他倒是也想司渊醒来尝尝失去孩子的痛苦。
司启明和谢涅图一同下令,这下机甲兵们也没有犹豫,一哄而上朝高应迟攻击而去,各色波动的异能霎时融成一个光球将高应迟围裹其中。
司启明和谢涅图脸上的皱纹被霍然凝聚的光球照亮了一瞬,结束了,所有的真相都将被掩盖,从今以后,他们才是这段历史唯一的存证。
砰——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将整个密室都晃动了几分,没想到守卫帝国议会大厦的机甲兵比他们想象当中的强大许多,竟然在一瞬间可以凝聚出这样强大的异能...在这样密集的攻击当中,高应迟恐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司启明和谢涅图满意地背着手,一直在爆炸不断波及到跟前时,滚滚尘烟后的司启明和谢涅图终于意识到了反常。
这不断生发的、来自强大异能的威压,绝不可能是这几十个机甲兵能够做到的......司启明蹙眉,迅速伸手劈开了隔断视线的浓烟。
果不其然,不远处的存置罐已经随着刚才的爆炸被掀开了顶,部分绿色的液体被炸出存置罐,被强行碎裂的玻璃渣被一只苍白到几乎透明的大掌握过。
鲜红的血液几乎瞬间染过玻璃渣向下流去。
角落里的高应迟还好端端地蹲着,存置罐里的男人另一手还维持着向外推搡的动作,而他手掌所对的方向,正是因极大撞击而产生的爆炸声源处。
浓烟过后,只见刚才围攻向高应迟的数十个机甲兵横七竖八的嵌在墙上,直接陷入了宕机状态。
一时之间整个密室陷入了极端的安静当中,细碎的出水声此刻却如飓风卷起的波涛齐齐拍打在每个人的心底。
黑沉的丹凤眼微微扫过在场因畏惧、震撼、不约而同停下动作的每个人,苍白的肌肤,微微起伏的胸膛,紧实修长的腿一下翻跃出了两人高的存置罐。
似乎是太久没有动用肢体了,又或者是并不适应忽然改变的压强,男人翻出存置罐后便似脱了力一般摔在了地上。
司...司渊?司启明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
司渊扶着存置罐缓缓站起,再抬眼时,那双漂亮昳丽的丹凤眼里冷的像冰,似乎是要直直射出两把利刃将司启明钉在墙上。
他转身向高应迟,喉结艰难地滑动却还是发不出声,然而高应迟却意会到了司渊的意思,急忙擦了嘴角的血起身,我带你去,我马上带你去。
太久没有动过的腿无法很好地支撑起司渊的身体,他只好面无表情地伸手将密室窄小的门户一把轰开,随后张开了手。
高应迟:?司渊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高应迟:......最后高应迟当着众人的面,弯下腰,伸手背起了司渊。
并且等高应迟背着他走出了几十步后,司渊又伸手,面无表情地朝身后还在密室当中司启明、谢涅图以及一干机甲战士,毫不留情地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焰球。
巨大的热流与呛人的尘烟很快逆流向高应迟的方向,高应迟的步子微不可见地一顿,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觉得如果司渊不是现在赶着要去看自己的女儿的话,他有理由相信司渊会在这帝国议会大厦从地下十楼一路杀到一百零九楼。
那些道貌岸然的老王八们应该感谢自己救了他们一命。
高应迟腹诽。
——高晏的孩子在腹中不过两个月,在高晏死的时候甚至还没成型。
当时达摩克里斯光剑毫不留情地捅穿了高晏的心脏,等高应迟赶到时,见到的不过是那具瘫软在司渊身上的、血流如注的身躯。
他感知到高晏的身躯正以极快的速度失去生命力,甚至体内的异能核也开始碎裂,他不由往前走了几步,下意识喃喃,晏晏......赵敏仪在事情败露后趁乱离开了祭台,而司渊跪在祭台上,似乎在进行活体剥离异能核,高应迟伸手想帮司渊一把,然而当他凝聚出异能时,一抹小小的光球落在了他的掌心。
紧接着他就看见从高晏的身体中正源源不断地飞离出细碎的光点,那些光点围绕着司渊,不断地愈疗着他身上的伤口。
而唯有这个光球,落在了高应迟的掌心。
那是晏晏留给他的。
高应迟想着,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光球植入了自己的异能核当中,用自己的异能作为养料,一路温养着这个光球。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晏晏的遗腹子,晏晏在离世前,用尽全力将这个可怜的小家伙送出体内,可她没有给司渊,而是选择给了他。
大约是知道司渊靠不住,所以才来寻他庇佑这个孩子的吧。
高应迟这样想着,心底竟然也好受了许多。
所以这半年来,他阅遍古籍,将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从自己的异能核当中剥离出来,完完整整地养育在了营养池当中,可是孩子越长大,所需的能量就越多,尤其是——她是司渊的孩子,对于专精能量超乎寻常的渴求已经不是高应迟能够承担的了。
别人的异能她无法吸收,可孩子的母亲已经不在世了,高应迟唯一的办法就只有铤而走险、劫走司渊。
高应迟回过神,此时的司渊半跪在营养池旁,苍白骨感的手无意识地抚摸过玻璃,正全神贯注地望着里面那个快要成型的胎儿。
她叫小团子,我给她取的。
高应迟说着,在司渊身边坐下了,语气骤然严肃起来,我可警告你啊,是我一把屎一把尿、一本一本古籍看过来、千金万金地烧过来,这才把她从这么小一个团团养成现在这个健康的模样的,我有权利决定她的小名叫什么!司渊恍若未闻,只是从喉口间艰涩地挤出了几个字,那...真的是...晏晏...的孩,孩子吗?司渊此刻扒着玻璃眼巴巴地望向营养池中的胎儿,神色虔诚温柔,简直和刚才大开杀戒、面无表情地轰杀自己父亲的恶魔判若两人。
看着司渊的神情,高应迟鼻子也有些发酸,他转过身去,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是。
得到了高应迟回复后的司渊毫不犹豫地翻过手腕,掌间顿时凝结出了一团极亮的小光球,周围萦绕着悠悠的水蓝色波纹。
对,不过你才刚醒,亏损了半年的身体还没恢复好,其实小团子这里没那么急,你好好休息几天再......高应迟倒也不是心疼司渊,只是日后小团子需要司渊能量的日子还多着,如果现在让他强行灌输能量,亏损了身体日后对小团子的成长反倒不好。
然而高应迟话说一半,转头就见司渊已经开始不停地往营养池里注入能量。
高应迟:......多谢你这半年来将她照顾得这么好。
司渊站直了身子,双手插兜,目光在睇过营养池中的胎儿时变得柔软,她看起来很健康。
不需要你的感谢。
高应迟也跟着站了起来,端起一副冷酷的司马脸,晏晏的女儿,我自然是会尽心照料的。
司渊嘴角微微勾起,晏晏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
高应迟:......你怎么不干脆去死?小团子现在待在你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司渊忽然出声。
什么意思?高应迟不甘落后地呛声,你以为你的身边就安全吗?你别忘了,当初晏晏就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被送上祭台的!听到这里,司渊目光一凛,整个人都陷入了一股难以名状的、粘稠恳切的哀伤当中,他撇开了眼,神色冷峻,我知道。
小团子的存在恐怕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军政界,她在哪里都不会安全。
高应迟没好气地继续道。
除非,她有一个必须存在的理由。
司渊小心翼翼地摩挲过眼前隔断在他与小团子之间的玻璃,语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什么意思?高应迟蹙眉,心底隐隐有了预感。
司渊转过身,坐在了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颀长的身子微微斜过一个角度,双手随意地搭起,却无形当中显出高位者的压迫感,你会再次成为他们的同盟,主动公布小团子的存在,并且用还未出世的小团子逼迫我,上战场。
沧定现在深陷战争泥淖,正是头昏脑涨的时候,而司渊复生对整个沧定来说都无疑是一针强心剂,没有人想在这个关头失去如此锋利的一柄长刀的。
那你就不怕我和他们真的成了同盟?高应迟半扯起嘴角,露出了个并不真心的笑,看起来十分痞戾。
司渊定定地望着他,昳丽的眉眼间忽然多了几分沉穆,不会的。
他们亲手杀了晏晏,而你是帮凶。
现在的你,绝不会容许自己再犯第二次这样的错误。
高应迟:......说得难听,但很有道理。
就这样,两个酷爱往对方心口上互相扎刀的男人终于在此刻达成了共识。
——帝□□刃再度复生与遗腹子小团子的面世,可谓让最近饱受战争阴云笼罩的沧定公民稍稍喘了一口气。
双喜临门,沧定子民的心也稍稍安定了,遍布整个国家的武力冲突在近一个月里也减少了百分之八十。
安都军方听闻司渊复生后,可谓是心紧绷到了极点,就连原本在约旦边境附近热战的军队也被紧急召回。
两国边境迎来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然而明眼人都可以预见,这一次长达半月的短暂休战,不过是为了之后真正意义上的决战做铺垫。
赵敏仪在夜色当中登上城墙,不远处的沧定边界流光溢彩,全是为了庆祝司渊复生而不断在光带中翱翔穿梭的飞行器。
走得近了甚至还能听见他们在循环播放着沧定民谣与军歌。
这就是精神领袖的力量。
即便之前这片土地经历过再多的炮火轰炸、浇灌过再多的鲜血眼泪,甚至不期然被安都军队占领过几周,可他们的精神领袖一旦崛起,所有人都会迎来重生。
他终究成了受万民爱戴的战神,前途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赵敏仪在夜风当中呢喃着,细细的泪痕滚落,坠在荒土上开出了一朵漂亮的花。
——高晏,你看见了吗?——由司渊一手掌舵的镇国重器津言,终于在他消失半年后重新被启用。
拥有了全新情报网与攻防一体大数据综合的沧定军队士气高涨,在司渊跟随加列二世阅军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志在必得的昂扬面貌。
加列二世的脸上也难得地出现了放松的笑,胜利女神终将青睐于我加列二世;沧定帝国终将成为艾瑟星球上唯一的霸主。
司渊神情依旧是极淡的,似笑非笑、不喜不怒,俨然一副帝王手下最趁手的战争武器的模样。
小团子的脸皱巴巴的,浑身泛着粉,和她漂亮温稚的妈妈并不很像。
司渊怜爱地伸出手去碰了碰小团子糯嘟嘟的小脸,质地坚硬的作战手套似乎蹭疼了她,小团子扁了扁嘴,随后又吐出舌头表示抗议。
她和她的母亲一样可爱。
高应迟说着,弧度缓和地晃了晃怀里的孩子,目光似乎在越过这个粉叽叽的小团子看向记忆当中另外一个笑意朗朗的姑娘。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忽然,高应迟低声问了一句,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这一走,可就......不必再劝。
司渊伸手划开光脑,转过身子,似乎在背着人群接收些什么。
高应迟抬头,这才发现司渊以往昳丽到极具锋利攻击性的眉眼当中,倏然多了几分为人父的沉稳与平和,他听见他说,我已经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高应迟沉下眉眼,低声:一路走好。
作者有话说:好吧,本来以为一章能完结,最终发现这个完结日记还是要写到10才行!凑个整也挺好哈哈哈哈;晚上要回爷爷奶奶家吃饭,可能更新得会有点晚,所以本人决定高情商祝愿大家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能看到大结局!——◉ 70、再见时我们圆满约旦是安都的南大门锁钥, 一旦让沧定军队突破了这道阀门,那么接下来攻进安都的首都宛城只是时间问题。
因而位于安都边境、素有小约旦之称的爱尔安巴省则成为了两军对垒的关键地点。
长风阵阵、军旗飘飘,重装飞行器缓缓停靠在军队上方, 遮天蔽日。
这一次双方都出动了绝对的军备力量, 在艾瑟星球上对峙了数千年的两个最为强大的人类帝国, 终于要在今天迎来最后一战。
随着安都城墙上插上最后一面军旗,司渊的航母也悬停在了沧定军阵的最前端。
和赵敏仪一起站在爱尔安巴省城墙上的沈恪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真的看见司渊复生的那刻, 心里还是不由得泄了口气。
如果说之前他们对胜利的把握有七成的话,那么现在, 恐怕连四成都没有。
就在今天凌晨, 沈恪刚刚得知他们之前截获的有关津言的战备数据都是假的。
这就意味着司渊或许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他们在沧定军界埋下的暗桩, 就连赵敏仪寻求岳福生、赵月吟的庇佑,或许也在司渊的计算之内,而他之所以隐忍不动,不过是想等待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比如说…现在。
比起沈恪, 赵敏仪的神色轻松许多。
放松点老伙计。
赵敏仪甚至有兴致撞了撞沈恪的肩。
对于赵敏仪愿意主动来和他搭话, 沈恪还是有点受宠若惊的,毕竟两个人从半年前的祭台事件后就不怎么搭话了。
紧接着他就听赵敏仪继续道:反正今天不是他活就是我们死, 战争终于要结束了,以后就都是和平的好日子了。
沈恪神色复杂地望了赵敏仪一眼,随后收回了目光,大约你们女人总是善良,我不一样, 我是帝国的战士, 无论如何, 我只想让帝国赢下这场战争。
赵敏仪无声地笑笑,神色释然,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了极远处的上方。
那是司渊的方向。
将军,快十二点了。
司渊身侧的副官博涅上前提醒。
正午十二点,是双方默认的交战时刻。
司渊点了点头,折身往航母内部走去。
将军…副官博涅开口想叫住司渊,然而司渊头也没回,抬起手挥了挥,上个厕所,不用管我。
到了十二点准时开炮。
准时开炮。
副官博涅不疑有他,得了令就立时行了军礼目送司渊离开,好的将军!嘀嗒。
嘀嗒。
嘀嗒。
十二点的钟声准时从爱尔安巴省城中央的钟楼传来。
还不等隆隆的钟声悠悠收下尾音,炮弹的轰击声几乎是立刻就从双方的阵营当中传出。
前后相差不过毫秒!这是——纠缠了上千年的两个帝国的最后一战!尖锐的破空声让双方的机甲单兵都有一瞬间的耳鸣,紧接着以炮声为号,他们纷纷进入全战斗状态,分列成不同的阵式往前冲锋而去。
砰!双方炮弹相触,星霰枪紧接着扫射而去,硝烟霎时在战场上弥漫开来。
那副官博涅虽说在这半年也已经经历了大大小小不少的战争场面,但这样的战争规模他还是第一次见,前锋主将司渊不在,他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司渊少将呢,还没来吗?副官博涅随手抓住甲板上的一支巡逻队的队长问道。
司渊少将?二层航母没见到过他啊。
没见到过?副官博涅懵了一秒,随后迅速反应过来,天宫,快把天宫终端接到我的光脑上!那一秒副官博涅头脑风暴,无数种可能都从他颅内过了一遍,但惟独叛逃这一条可能性,甫一出现就被他否决了。
还不等天宫的信号端接入光脑,新一轮的战争汇报就如潮水一般涌入。
西南战区作战A部一区,航母炮弹被调包,请求支援!东南战区远战F部三区,星霰子弹被调包,请求支援!北部战区近战C部一区,AM长狙被调包,请求支援!……怎么会这样。
副官博涅喃喃着白了脸,所有的军备物资被全面调换,甚至瞒过了战前清点,这绝非一日之功!难道是他们的高层政要里出现了安都间谍?博涅将军,快看前面!呼唤声骤然响起让副官博涅回了神,他下意识抬头望去。
却见极高处的苍穹当中突然出现了一层薄雾,原本位于双方航母炮弹相接处的天空不仅没有骇人滚滚的烟尘,仔细看去是细细密密的水珠正缓缓下坠,甚至在某些时刻还折出了一道彩虹。
这是生化药水吗?博涅瞬间向后瞬移而去,安都违规使用生化药水,这是违反星际联盟律法的!即便安都赢下了今天这场战争,他们也会被送上星际联盟审判,轻则永远流放荒星,重则被人道毁灭。
博涅显然不敢相信,安都为了胜利会做出这么愚蠢且残忍的举动。
然而事实上…安都也确实不会这么做——来不及跟上博涅脚步的巡逻长定在原地,面目紧绷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一秒,两秒……直到脸都变得酸胀,他都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巡逻长摊开手掌接过水雾,大着胆子凑上去嗅了嗅。
……好奇怪,再闻一次。
博涅皱眉,怎么回事?将军,这好像是…香槟?香槟?!还不等博涅从天降香槟的震惊当中回过神,航母下的喧嚷人声又诱使他遥控着天宫往下探去。
只见不论是冲锋在前线的机甲单兵们手持的星霰枪,抑或是在队伍后排的长狙手,原本应该是杀伤力极大的单兵作战武器,可现在从枪管中发射而出的却不是武器,而是香槟与彩带。
安都军队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重型装甲车上发射的是礼炮、星霰枪扫射的是彩带、随身携带的重锤也变成了香槟锤......原本该是杀气腾腾、怨气浓重的一场旷世纪残酷战争,现下赤盛黄绿的缤纷颜色盖过了银灰冷硬的武器,香槟的醇香弥漫过火药四起的战场,战士们在战场上面面相觑。
场面一度十分诙谐。
Surprise.遥遥的山头上,司渊看过天宫传来的实时影像后,破天荒地笑了。
昳丽的眉眼间点染上笑意,霎时生动了起来,黑沉的丹凤眼里不再是嘲睇世间烟火的睥睨与清冷,而是有了同...高晏一样的温度。
司渊清点过安都与沧定的所有军备后,利用津言侵入各自的智能控制系统,开启了自毁程序。
最后,他取出了腕间的光脑,松手任由光脑滚落深不见底的峭壁当中。
结束了。
战争、分别、经久不绝的恨意缠绵与苦难之下的人间炼狱,在今天,都结束了。
他已经听她的话,止戈停战、偃武休兵,制止了这一场堪近毁天灭地的军事行动。
可是那个会笑意盈盈地踮起脚摸过他的头,轻轻慢慢地软语夸奖说临之好棒的人已经不在了。
司渊转过身抱起了小团子,思忖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谢谢你高叔叔吧,谢谢他愿意放手。
谢谢他愿意陪自己演这一场戏、谢谢他愿意放手让他带着团子走。
这是司渊第一次,对除高晏之外的人产生发自内心的感激。
司渊想到这里眸光微暗,然而怀中的小团子却忽然笑了起来,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双葡萄一般黑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无辜又可爱,像极了她的母亲。
司渊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又慢慢地跳动了起来,他听见自己说,走吧小团子,爸爸带你去找妈妈。
脚下的土地绵延无际,石树泥草、杏霭流玉,此山之上无望彼山,这个世界宏阔得难望尽头。
从前他的人生昏暗得不知来处亦无问归途,后来有人以柔软却不可抵挡之势强势地闯入他的世界,至此天光乍破,他的时间开始重新流动,漫漫长路,心我同光。
临之。
——正文完作者有话说:其实结局昨天晚上就写好了,但是翻来覆去改了好几版还是不满意,今天在回学校的车上一鼓作气敲定了这版。
可以看出来是HE吧!结束这几章码得我好难过,所以我决定奖励自己一百章(?甜甜甜甜的番外!!!——这本书我还是习惯性地称它《夫人》,走到今天实在不容易,一开始我甚至都没想到自己能完结它,甚至还写到了二十五万字(好吧我知道这也许不是很多!但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夫人》上夹那段时间,我也收到过吐槽和差评,也会在厕所偷偷流泪(bushi,但是幸运的是遇到了各位老师T T,给我评论和鼓励的时候真的别太爱了!我恨不得顺着网线和你们贴贴贴贴!!!原本写《夫人》不过是想写一个甜甜的救赎故事,然后遇到了甜甜的你们嘿嘿,然后我就甜甜地码字(?虽然码字赶榜的时候很狼狈,但是只要一想到我更新完就会有人看,我就充满抛瓦!至此,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饱饱!感谢你们愿意听我讲故事!也感谢你们喜欢晏晏和临之!山水一程,感谢所有相遇(大口亲(不犯法版────────────㏄依华整理推荐小说㏄资源来自于网络,版权归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