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39 章

2025-03-22 07:35:47

乔菲浑身冰冷, 浓密纤长的睫毛不可自抑地轻轻颤动。

她眼里很快氤氲上一层水汽,雾蒙蒙地看着他,贝齿轻咬, 在红润的唇瓣上留下泛白的咬痕。

她轻轻松开, 唇瓣慢慢回了血色, 迟疑地伸出双手握住宴琛的左手。

宴琛的手掌宽大, 乔菲的小手包裹不住,只是不安地按着他的大拇指和手侧。

柔软细腻的掌心轻轻摩挲着他, 宴琛眉梢抬了一下,似乎能透过掌心感受到她内心的不安。

怕了?乔菲瑟缩了一下, 抬眼看向宴琛, 仿佛受惊的小鹿。

琛琛……宴琛捏了她的下巴,往下一提,俯身缓缓靠近了她。

他轻扯了一下唇角:怕什么, 目光在她脸上缓缓游移:你知道的, 无论你做了什么, 我都不会把你怎么样,不过——他的目光陡然冷了下来:那个野男人,可就没那么走运了。

他说完摘下乔菲的手, 咬了下后槽牙,转身一脸戾气地往衣帽间走去。

乔菲愣在原地, 等反应过来后,只觉从心底深处生出一股无边的恐惧, 深入骨髓, 她整个人都在不可自控地颤抖。

她了解宴琛, 他占有欲极强, 眼里又向来容不得沙子, 高高在上的宴家小少爷,决不会低声下气、委屈求全,她仗着他喜欢他,已经哄他为她破了一次例。

可这样的机会,不会有第二次。

更何况,她答应过不会再背叛他,可现在……她清楚地知道,宴琛和江恕不一样,无论他有多么爱她,都不可能为她放弃他的自尊和原则……这就意味着一旦他发现藏在衣柜里的江恕,她和他之间,就彻底完了。

这还不止,他说过如果她违背对他的承诺,他不会放过她——他刚才说不会对她怎么样,她是女人,他自然不会对她怎么样,不管她有多过分,他也不会对她动手,甚至连一句重话也没有,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报复她。

宴家碾死她比一只蚂蚁还容易——宴琛可以送她不设额度的黑卡,自然也能让她一无所有。

她想起她曾经对纪舒做的一切,他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她玩腻他了,自然可以利用某些特权让他滚蛋。

那个时候她高高在上,但是在绝对的阶层面前,她又何尝不是曾经被自己踩在脚底下的那一类人?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心想她的报应来了。

她一边想她实在是舍不得宴琛,一边又想,早知道会有今天,她就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他,但话是这样说,人总是等到出事时才会后悔,如果时光倒转,她看到宴琛的那一刻,还是会心痒难耐。

诸多杂乱的念头一闪而过,宴琛已经拐去了衣帽间,乔菲忽然想到宴琛虽然最喜欢射击和机车,但几乎什么都玩儿,散打和武术都会一点,加上现在又是一身戾气,要真动起手来,她真怕他对江恕下手没有轻重。

江恕身上伤还没好,根本经受不住。

想到这里,她连忙跟了上去。

她甚至想好了要是待会儿宴琛找出江恕,她就挡在他面前,反正他不可能伤到她,她挡在江恕身前,也免得两个人打起来……至于之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赶到的时候,正撞见宴琛用力地拉开第二扇衣柜,第一扇衣柜的门大开着,显然是已经找过了。

而江恕,就藏在第三个柜子里。

宴琛扫了第二个柜子一眼,重重甩上了门。

随着砰地一声关门声,乔菲的一颗心瞬间提了上来。

——她想阻止宴琛继续开第三扇柜子,但根本找不到理由,她越是不让,反而越是显得心虚。

她指甲抠着门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宴琛将手伸向第三扇衣柜。

正当第三扇衣柜的门即将被拉开时,忽然从第二扇衣柜里发出一声细小的呜咽,紧接着响起几声清脆的狗吠。

宴琛动作一顿,皱眉看向第二扇衣柜。

乔菲也愣住了,福至心灵,她忽然跑到第二扇衣柜前,伸手打开了柜门,果然见到肉肉正趴在衣柜里,小小的身形被一件驼色大衣遮挡了大半,颜色与它毛色相近,乍看并不容易发现。

对上她的视线后,它欢快地朝她摇了摇尾巴。

乔菲咽了口水,心脏剧烈地跳动,她不知道肉肉是什么时候跑进衣柜的,但是它的突然出现,在这个时候,为她带来了转机。

她装作气愤委屈的样子,忿忿地从衣柜里抱出肉肉,一把将它放在宴琛的怀里,气呼呼地道:喏,这就是你口中的那个野男人,你想把它怎么办吧,等它再长大点,不如就由你亲自送它去绝育好了。

宴琛有些懵,低头看着怀里那个软乎乎的小家伙,它真专心致志地舔着他的手背,他有些迷茫,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之前他让人送给乔菲的那只小泰迪。

他要出去几天,怕她无聊,所以弄了个小玩意陪陪她。

难道刚才从衣帽间传出来的动静……是它弄出来的?宴琛皱了皱眉,眼中神色不明,抬头看了一眼乔菲道:它怎么会在衣柜里?那我怎么知道,它之前在客厅睡觉,可能衣帽间的柜子门没关,里面都是我的衣服,它闻到我的味道就进去了吧。

宴琛喉结滚动:那……刚才真的是它?乔菲偷偷掐了下自己,眼中立刻含了泪,眼尾泛红,端的是楚楚可怜:不然呢?她鼻尖泛红,鼻翼轻轻翕动:反正你就是不相信我,难道我做错了一次,就要打上一辈子不忠的标签,被你这样疑神疑鬼一辈子吗?你既然心里一直有芥蒂,当初干嘛说原谅我,说什么既往不咎,其实都是骗人的。

宴琛上前握住她的肩,稍嫌急切地解释道:乔乔,我没有心存芥蒂,我也从来没有骗过你……只是,你刚才怎么不说?乔菲就知道她的方向对了,宴琛看样子已经有所动摇,便继续以退为进道:你刚才那个样子,分明是一口咬定我房里藏了别的男人……我忽然觉得没意思得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反正你对我都没有基本的信任了,就算这次解释清楚了,难保不会还有下次……难道我每一次都要这么辛苦地解释吗?宴琛,我忽然觉得好累……所以,就这样吧……她让开了身子,看了一眼第三个柜子:你还要继续检查么?都打开两个柜子了,索性把所有柜子都打开看一遍,看完了,应该也能不疑神疑鬼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再也不用怀疑了,我们,就到此为止吧,这样大家都轻松。

她表面上说得风轻云淡,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但背地里却狠狠攥紧了手,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钻心的疼痛从掌心传来,她却愈发用力——没有办法,只有深刻的疼痛才能让她不至于身子颤抖。

——她很紧张,紧张得要命。

她在赌,赌宴琛会就此作罢。

但既然是赌,就有输的风险。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怕宴琛就这样答应了她。

——她从没有这么害怕的时刻。

她低着头,头顶上方却迟迟没有传来宴琛的声音,她死死地咬着唇,几乎就要哭出声,并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这次能够侥幸过关,她一定好好做人,绝不会再做任何背叛宴琛的事,因为这样做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宴琛还是没有动静,她终于沉不住气,抬眼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一抬头,却正好撞上宴琛晦暗不明的目光,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嗤笑了一声道:乔菲,你还是这样,为什么你永远都可以把分手两个字,这么轻易地说出口。

轻易?哪里轻易了,她明明紧张得要命。

宴琛的这句话,刺激得她再也忍不住,委屈地扑进宴琛的怀里哭了起来:我才没有,你冤枉我……我一点儿都不想跟你分手,是你不喜欢我了,所以才故意疑神疑鬼,到处怀疑我,就是想逼我主动提分手,我现在成全你了,你还要倒打一耙……你怎么能这样……乔菲哭得实在伤心,因为她这番话真假参半,的确是有几分真委屈在里头的,所以哭起来格外情真意切,伤心至极。

宴琛搂着她,轻抚她的脊背,语气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怎么会不喜欢乔乔……乔菲等的就是这句话,一旦他反驳她,说他没有不喜欢她,他就需要自证,而按照她的逻辑,自证就需要放弃怀疑她,那么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也是这个时候,她意识到宴琛似乎比她认为的,要更喜欢她。

因为他明明那么怀疑她,却还是比她想象的要更容易地掉进她的逻辑陷阱中。

他叹息了一声,动作轻柔地抚摸她的发顶,妥协道:好,乔乔,我不再怀疑你了,我相信你,剩下的柜子,也就没必要再检查,我们翻篇吧,好不好?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窗外阳光斜射进来,有细微的浮尘在日光下无所遁形,宴琛望着光影下的浮尘,声音显得有些飘渺:可能是我连夜赶回来,太累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直到此时此刻,乔菲才算是整个松懈下来。

心神一旦松懈,身子也忍不住跟着发软。

好在有宴琛搂着她,他托着她的腰肢,将她微微往上提:怎么了?没骨头似得。

乔菲将垂在身侧的头发别到耳后,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嗔了他一眼,媚态横生,懒洋洋地撒娇道:人家想老公抱抱人家嘛。

宴琛扯了下嘴角,手掌摩挲着她的腰肢:乖。

乔菲继续缠着他:你这些天,到底有没有想我嘛。

宴琛低头看了她一眼,一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掐了一把她肉乎乎的脸颊,挑眉反问道:那你呢,想没想我?乔菲踮起脚尖,亲吻着他的下巴,又小猫似得蹭了蹭他脖颈。

宴琛感到一阵温热的气息轻轻拂在他的颈侧,女孩的声音绵软,撒着娇,娇憨地勾引道:我一见到你腿都软了——你说我想不想你?宴琛翘了下唇角,轻易地将她一把打横抱起,正要抱她去卧室时,乔菲却忽然挣扎道:等等……宴琛停下脚步,低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是想我想得受不了了吗?老公,乔菲讨好地蹭着他的鼻尖:你还没去买套呢。

买套?家里不是有么?宴琛想起那盒拆封未动的保险套,皱了下眉,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虽然他知道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况且他也答应乔菲不再怀疑她,但一提到那盒套,想起之前的那些疑虑,总还是不能做到毫无芥蒂。

乔菲道:家里虽然有,但那盒套害我们差点吵架,我不想用它。

宴琛本来也不想再看到那盒套,闻言嗯了一声道:好,那我叫人买了送来。

可乔菲却还不满意,撒着娇非让宴琛亲自去买。

宴琛也就对她有耐心,笑着问道:为什么非得我亲自去买?乔菲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故作扭捏地道:那让别人去买那个的话,多不好意思,我会害羞的……宴琛好笑道:又不知道是和你,你害羞什么?乔菲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气呼呼地道:不是和我还能和谁,宴琛,你还有别的女人?傻瓜,宴琛深看了她一眼:我只有你。

乔菲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

——你只能喜欢我。

她手指拨弄着他的喉结,软绵绵地威胁道:你是我的,你要是有了别人,我就不要你了。

其实她有什么资本可以威胁他呢,只要宴琛愿意,他完全可以不顾她的意愿,她又能拿他怎么办。

但他还是乖乖地配合着她道:好,我只会是你一个人的,永远都是。

乔菲听到满意的答案,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老公最好了。

宴琛宠溺地看着她,解释道:我怎么会有别的女人——我是说,他们又不认识你,自然不知道是你。

现在不认识,等以后我们结婚了,我成了他们的女主人,那肯定就认识了呀。

她永远知道宴琛喜欢听什么,小男孩的情绪根本藏不住,宴琛闻言翘起唇角,明明心里爽得要命,却又要拼命压下唇角,尽量神情自然地道:说的也是。

所以啊,你自己去买嘛。

乔菲又磨了他一会儿:你之前冤枉我,我还没消气呢,我就要你亲自去买,就当做是惩罚咯,好不好嘛。

宴琛从来都不可能拒绝乔菲,在享受了一会儿她的撒娇后,笑着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鼻尖,将她慢慢放了下来:好,我亲自去买,那你乖乖地,在家等我回来。

乔菲目的达成,笑得格外甜美:好。

临了宴琛忽然想起一事,问她道:对了,你家的密码是什么?乔菲随口报了一串数字,说完后就见宴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这么喜欢我啊?这才想起她的所有密码都是他的生日。

她陪宴琛走出房门,送他下了楼,等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立刻换了一副神情,掉头跑回楼上。

一路小跑进衣帽间,气喘吁吁地站在第三个衣柜前,打开了柜子门,喘息着道:江恕……你还好吧?里面闷不闷?江恕却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似得,一动不动,只是目光呆滞地盯着虚无中的一点,仿佛丢了魂似得。

乔菲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皱眉道:江恕,你怎么了?他慢慢地转头看了她一眼,笑得自嘲:没什么,我只是忽然觉得,我好像一个跳梁小丑。

原来那是他的生日……你的所有密码,包括之前那个文件名为‘yc’的相册,密码也是这个,现在想起来,里面应该都是他的照片吧?在过去跟我在一起的那么多个日夜,你是不是还经常打开他的相册回味?哦,现在不用了,因为真人已经回来了,恭喜啊。

你就这么喜欢他?该不会,连和我做的时候,代入的也都是他的脸吧?乔菲,每当我觉得你已经对我足够残忍的时候,你都会打破我的认知,告诉我——这才到哪儿啊。

可你真有这么喜欢他么?你要真有那么喜欢他,刚才,也不会差点就跟我上床了……他看着她,吃吃笑了起来:乔乔,你说,我要是把我们的事告诉他,会怎么样?乔菲脸色立刻变了:你疯了?我好不容易把他哄走的。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江恕道:江恕,我说真的,要是被他知道了,你和我,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完。

江恕往后仰了脖颈,无谓地扯了一下唇角道:他那么喜欢你,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至于我,还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现在,已经生不如死了……不要脸地勾引着有男朋友的人,等到正牌男朋友回来,就只能藏在柜子里,就像阴沟里的虫子,永远不见天日……他笑容苍白:我都厌恶这样的自己,也难怪你不喜欢我……乔菲皱眉道:你在胡说什么……她感觉到江恕的情绪不太对: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了,你快走吧,他一会儿该回来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头再说。

她说着将江恕搀扶出衣柜,正要带他出去时,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头走向卧室,屏住呼吸,透过窗帘向窗外望去。

一辆酒红色卡宴,正张扬地停在别墅门口,正是宴琛的车。

他明明下去有一会儿了,如果不是刻意等在那儿,按理早该走了,而看那辆卡宴,似乎也并没有立刻启动的意思。

乔菲咽了一口口水,室内冷气明明打得很足,她手心却沁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