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菲猜得没错, 后来那块地果然出了问题。
办公室里,特助战战兢兢地在一旁跟乔书良汇报:……我们都做好了前期准备,本来今天那块地的项目都可以动工了, 可是刚才环保部门的人来了, 说是接到举报, 那块地的重金属含量不合格……他们跟着做了检测, 结果发现那块地上的重金属含量严重超标,如果我们不能将其完全修复直至检测合格, 环保部门就不给审批,这样一来我们就无法动工。
可问题是那块土地污染严重, 想要修复, 没个一年半载根本办不到……乔书良头痛得厉害,握拳狠狠砸向桌面:一年半载?一年半载黄花菜都凉了!我们公司的资金流根本支持不了我们等那么长时间!那个季林呢?那个跟我签合同,把那块地转给我的季林呢!他去了澳门, 据说又去赌了……乔总, 李林伪造了那块地的相关证明, 他骗了我们。
乔书良额间青筋暴起:他知不知道他这么做是犯法的?林特助道:是,他肯定是跑不了了,可是乔总, 我们的损失他也赔偿不了了——我刚联系了他,他得知事情败露后才跟我说了实话, 他在澳门欠下了巨额赌债,我们划给他的那笔钱他早用来还赌债了, 至于他的公司, 现在完全是个空壳公司, 根本不值钱……乔书良胸腔剧烈起伏, 猛地起身将桌上的一应物品全部扫落:混蛋!都他妈的是混蛋!林特助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候秘书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进来了,竟连门都忘了敲:乔总,不好了,你快看今天财经新闻的头条!乔书良连忙打开财经新闻,赫然见今日的头条是:揭秘乔氏集团,董事长乔书良发家史:靠娶林氏千金上位,发达后私生活混乱,活活气死糟糠之妻。
乔书良两眼一黑,险些气晕过去,半边身子都在抖:谁?这是谁干的!——乔氏很快就完蛋了,比乔菲预想得还要快,乔书良把公司所有的资金都投了进去,现在项目无法正常动工,银行根本不肯再放贷了,甚至之前拿其他项目做抵押已经放下的贷款,也以乔书良没有正常动工,贷款用途跟合同上约定的不一样为由要求提前还贷。
乔书良在办公室大发雷霆:银行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当初宴霆跟他们打招呼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副嘴脸!他无力地瘫坐在办公椅上,心里清楚地知道,他完了,乔氏完了,资金链一断,就什么都完了,更不用说受他的丑闻影响,乔氏的股票已经跌停一周了。
乔书良申请了破产,他整个人也一下子垮了。
之前承诺乔菲离开江恕,他就把名下的房产还有公司的一半股权给她,因为手续没有彻底走完,法院认为他恶意转移资产,所以也一并查封了。
眼下乔书良一无所有,而乔菲也不过仅有自己名下的两处房产,和手上从前她妈妈留给她的那些钱,本来下半辈子用那些钱也是够用了,可是宴家的人显然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
宋瑜家出事了。
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跪在她面前,求她帮帮她。
她说她爸爸之前投资都很顺利,但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投资连连失败,欠了银行几个亿,还欠着员工的工资,她爸爸把房产什么的全都卖了,妈妈也把首饰包包全拿去变卖,但还是有缺口。
她爸爸的公司是他一手创立的,他不忍心放弃,银行已经借不到钱了,亲戚朋友也都借遍了,他只能向民间个人贷借钱。
但之前明明说的好好的,借三个月,可才过了几天,他们就上门来要钱了。
不给就乱砸东西,那副做派根本不像正经良民,倒像是混道上的……我和我妈妈都吓得躲了起来,我爸爸气不过,跟他们动了手,气头上把其中一个的脑袋给砸了,人倒是没死,可是后遗症很多,有很大的可能要成植物人,他们那边提出可以给钱私了,不然就报警抓我爸去坐牢,我问过律师了,这是重伤一级,要是坐牢的话起码三年起步……我害怕极了,我妈妈昨天受不了刺激也吞了大量精神类药物,还好我及时发现送她去医院洗胃,她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医生说性命倒是没有大碍,但可能精神方面会有影响……乔乔,你帮帮我好不好,我妈已经这样了,要是我爸再去坐牢,我真的就活不下去了,我妈也会死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求你帮帮我好不好,他们那边的人说了,只有你能帮我。
真的,你帮帮我吧……乔菲深深地一闭眼:需要多少钱。
宋瑜咽了口口水:私了的钱加上那些民间贷……得……她说了一个数字。
——是个天价数字。
乔菲如要要帮她,就要倾尽所有,成为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可她别无选择,这件事本就因她而起,宋瑜又是她最好朋友,她不能见死不救。
更何况,宴家的人如果没能看到他们想要看到的,一定不肯罢手,她就是要穷困潦倒,一无所有,他们才能满意,才会会收手。
既然是这样,那就如他们所愿吧,乔菲心里很清楚,她在他们面前,不过是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蚂蚁。
——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她只是没想到宴霆会这么疯,连无辜的人都牵扯进来,甚至不惜以人命为代价,也要她为宴琛的死付出代价,秦宜人说的没错——宴霆真的是一个疯子。
可他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呢,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在手不染血的情况下杀了她,反正他只手可以遮天。
——是了,他要留着她的性命,慢慢折磨她。
她为了帮宋瑜,几乎把所有能变卖的都变卖了——包括宴琛送她的那些礼物,只留下了那个戒指。
其实如果把那个戒指卖了,换到的钱,足够她继续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但那已经是宴琛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除了那张随着宴琛的离世已经不能再使用的无限额黑卡。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留着那枚戒指,对于她来说,那枚戒指比她的性命还要珍贵。
乔菲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这么落魄,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暂住在宋瑜家,可她的境况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乔书良脑动脉瘤破裂,突发脑溢血,必须立刻做手术,手术要做几次,且预后不会太好,光是手术费起码就得七八十万。
七八十万,从前只是宴琛十八岁生日时,她为他准备的一次无人机表演庆生——区区一样生日礼物而已。
可如今,七八千对她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实在没钱了,宋瑜劝她不如放弃了,反正她和乔书良之间,根本谈不上什么父女情分,何况手术成功率也很低。
乔菲扶着走廊的栏杆,无意识地眺向远方,脸上神情淡淡的:还是做一下手术吧。
她道:起码,他还有一些我妈妈的遗物没交给我。
要做手术,却没有钱,她只能够到处去贷款,正规途径贷完了,就只能去找不正规的途径,有些利息要高上很多,可她别无选择。
如果放到以前,倒是可以问圈子里的那些小姐千金们借,总归是有点交情的,但自从宴琛答应跟她交往后,圈子里的那些千金小姐们,几乎无一例外,全都跟她反目。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可以围绕着宴琛串联起来,她想,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的报应。
手术做得还算成功,乔书良醒了,只是还得继续住在icu里,每一天都在烧钱。
她被允许每天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
她坐在病床前,脸上没什么表情,乔书良喉咙里发出几声嗬嗬的气声,好半天才能勉强开口说话,声音嘶哑得厉害:菲菲,我的女儿……他的眼里满是求生的欲望:你……你一定要救我……乔菲淡淡地道:我没有钱了,我所有的钱,全都被宴家的人弄走了。
宴家……又是宴家……乔书良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扭曲,就是因为宴霆的那通电话,他情绪太过激烈,才会突发脑溢血。
电话里宴霆冷笑着告诉他,他一早就知道那块地有问题,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为他下的套,他活该。
要怪,就怪他教出一个不知廉耻、蛇蝎歹毒的女儿,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反过来亦如是——这都是他们罪有应得。
——每一个人,都要为宴琛的死付出代价。
乔书良艰难地伸出手触碰到她的手背,死死地盯着她道:你一定要救我……我是你的爸爸……你有这个义务……而且……是你连累得我……乔菲看了他一眼:我难道没有救你么,但你最好自己快点好起来,不然等我再也借不到钱了,我也帮不了你。
乔书良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试图摘下氧气罩,喘着气道:不,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救我,我……我是你亲爸啊!你……你怎么会搞不到钱,你从前……有那么多追你的公子哥……虽然都得罪完了,但是你……你只要回过头去哄哄他们,朝他们勾勾手指……要多少钱没有……他见乔菲没有反应,情绪更加激动了,开始口不择言:你……你个蠢货,空有皮囊,都不知道怎么用这张脸换钱……实在不行,你可以去卖啊!你长这么漂亮,一定会很值钱的……够了!乔菲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双手狠狠地攥紧了拳:乔书良,她把氧气罩用力地给他戴上,冷冷地道:你还是去死吧。
她收拾好情绪,转身走出了病房。
身后乔书良仍在断断续续地对着她的背影嘶哑着道:我……我是你亲爹,你是我生的,为我牺牲一下……又……又怎么了……乔菲一夜无眠,翻看了一晚上的未接电话,终于在天亮的时候,随便拨打了其中的一个。
电话几乎是立刻被接通了。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继而传来了一声试探的问询:……菲菲?乔菲嗯了一声:是我。
她已经听出来对面的是谁了——顾沐泽,顾氏集团的二少爷,曾经疯狂地追过她,但她从没给过好脸色。
顾沐泽笑了一声,语调轻挑中又带了几分快意:乔大小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哦,我想起来了,你家出事了。
听说你爸破产了,你把你自己名下的房子都卖了,现在是怎么,缺钱啊,啧,怎么这个时候才想起我,当初我追你的时候,你连正眼都不看我一下,我好伤心的。
乔菲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挂断电话的冲动:那你借不借。
借,当然借,我的心肝都开口了,我怎么能不借,说吧,你要多少?乔菲说了一个数字。
顾沐泽轻笑了一声:就这么点啊?菲菲,跟我客气什么,我再给你多加个零。
乔菲怔了下,迟疑地说了声谢谢:我以后,会想办法还你的。
顾沐泽笑了下:不用——只不过,我现在不方便给你打钱,要不,你自己过来取吧。
乔菲皱眉道:我自己过来取?是啊,顾沐泽懒洋洋地拖长了音调:菲菲,他叫了她一声,笑得暧日未:我在xx酒店xx房间等你。
我听小道消息说宴琛死了,只是宴家秘不发丧,还在粉饰太平,现在看来是真的——他要是没死,你怎么会来找我,宴琛别的不说,还是很舍得为你花钱的。
那既然宴琛都已经死了,也该轮到我了。
我知道你是被宴琛玩过了的,不过我不介意——谁叫我,肖想了你那么久呢。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