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菲有时候也觉得恍惚, 宴琛走了,江恕和纪舒也出国了,仿佛她和这些人的所有纠葛也一并烟消云散, 她心里难得有了片刻的宁静, 如果可以, 她宁愿从来没遇见过他们。
乔家败落后, 她周围总有一些纨绔打她的主意,不过他们不是宴霆, 再怎么也不至于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宴霆倒真如秦宜人所说, 再也没来找过她的麻烦。
她只是忙着挣钱还债, 对于那帮纨绔,她坚定了心志,他们倒也拿她没办法, 只是她仍旧不堪其扰, 于是在s城勉强留了一年后, 到了大四实习的时候,她就去了A市,彻底远离了这座承载着她所有过往和记忆的城市。
她在这一年通过兼职平面模特已经还了一部分债务, 但身上的压力依然很大,她需要更多的钱。
也是机缘巧合, 她拍的杂志封面被一家娱乐公司看到了,当即就联系了她, 想要跟她签约。
这家娱乐公司叫做星娱, 在业内名气也不小, 因为公司的头部艺人出演过不少爆剧, 而且公司自己每年都会有自制剧, 跟一些视频网站有深度的捆绑,因此只要签了这个公司,应该不用太担心资源问题。
乔菲算了一下,在合约期内,公司保证艺人一年至少出演三部影视作品,且至少一部是主演,此外还有代言等商业活动,怎么着都比她现在赚得多,所以她也没仔细考虑,一时冲动就签下了合约。
她本来以为签约这个公司会是一个新的转机,没想到却是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
——签约没多久,她就赶上公司年会,她作为新人,被执行经纪拉去给老板敬酒——也就是星娱的创始人——杜星宇。
他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人瞧着倒是儒雅,只是看向乔菲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但毕竟是老板,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蹙眉喝完了手里的鸡尾酒。
杜星宇笑微微地看着她,眼神从她沾着酒渍、红润饱满的唇瓣流连至她纤秾合度的身段,金丝镜框下眼神幽深不明:没想到乔小姐真人,比照片上还要漂亮。
乔菲怔了一下,有些生硬地说了句谢谢。
年会结束的第二天,杜星宇就叫她去了办公室,说是公司帮她接了一个代言,让她上去讨论相关物料的拍摄。
等进去后,杜星宇半倚半靠在办公桌前,扶了扶镜框,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他将一个不透明的袋子递给她,笑得暧^昧:这就是我给你接的代言,很适合你,换上看看。
乔菲迟疑地接过袋子,打开一看,见里面居然是一件内衣,而且是镂空的。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杜总,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拿错了?没有错,这就是我给你接的代言……他慢慢地靠近了她,附在她耳边低声笑道:怎么样,这个难道不适合你吗?凶那么大,就该代言这个……现在就换上试试,我相信你穿衣服好看,不穿衣服会更好看。
浑浊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杜星宇的手已经难^耐地扶上了她的腰,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你想不想红,只要你今天答应了我,我可以把公司最好的资源喂给你,你甚至都不需要什么演技,顶级的花瓶也是稀缺的资源……你昨天穿的那条红色抹胸长裙很衬你,你就适合红色,明艳照人,美艳不可方物……我之前一直以为我签的那些女艺人够漂亮了,直到我看到了你……你知不知道,我见你的第一眼时,我就应了。
那条裙子腰线也掐得很紧,就是开叉不够高……他轻易地就制住了乔菲,手慢慢地往下游走摩挲:怎么样,菲菲,考虑考虑?乔菲考虑的结果就是在他将她压倒在办公桌上时,她胡乱摸到了桌上的一个烟灰缸,用尽全力狠狠地砸向了他,趁他吃痛的间隙,拼了命地逃了出来。
等慌乱地跑进电梯,拼命地按电梯键,等电梯门关上,电梯往下降的时候,她的心一颗心才慢慢地放了下来。
出了电梯后,她趴在垃圾桶旁干呕了白天,等缓过神来,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星娱解约。
——可这实在太难了,合约一旦签订,如果她想单方面解除合约,就必须支付天价违约金。
她只能被迫留下,只是从不在单独情况下跟杜星宇见面,杜星宇倒也没追究她砸伤他的事,大概也是心里有鬼,只是几乎不在给她任何资源,就这样耗着她,唯一给的,也是那种擦边题材,不仅尺度大,而且拍了还不一定能过审,她想他根本不会真的开这个项目,风险太大了,他完全是在拖着她。
她不想演,那就是她不服从公司的安排,她想以公司没有按照合同约定完全履行有关义务,无法尽职辅助她推进演艺事业为由起诉解除合同,但因为举证不足,被法院驳回,律师也告诉她,她想要打赢这场官司的概率非常低,即使赢了,恐怕也要赔钱。
而她本来债务就没还清,如今又陷入了合约纠纷,整个人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她在星宇耗了一年,这段时间她过得无比灰暗,而杜星宇就在一旁笑着冷眼旁观,就像看着猎物正一点点地掉入他的陷阱,只等时机一到,便立刻收网。
——他在等,等她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乖乖地做他的玩物。
有几次她都快撑不住了,站在阳台上,只是很想跳下去,但一闭上眼,眼前就浮现出她妈妈的脸,痛斥着她不该那么懦弱。
她于是只能咬牙硬撑,这样浑浑噩噩又过了一段时间后,经纪人打电话给她,叫她去参加一个饭局,说是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有个李总,搞房地产的,很可能投资我们公司接下来的一部剧,怠慢不得,他提出饭局上得有个女伴陪他,杜总把公司除了一二线的女艺人的照片全给他看了,他指名要你。
乔菲冷冰冰地道:不去。
啧,你看看你,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不是一直想走人吗,杜总说了,要是你这次答应去,他就答应放入,也不用你付违约金。
乔菲眼神动了下:真的?骗你干什么,也不知道你跟杜总闹了什么矛盾,你呢,也是,不服从公司的安排,杜总对你似乎也有意见。
实话跟你说了吧,你这种情况,也没还能给公司赚钱,合约既然还在,那公司就不可能放入,那就图你那一大笔违约金呢,眼下这个机会,是你最后能抓住的了。
乔菲迟疑了一会儿,问道:就只是陪吃饭吗?我不会喝酒。
放心,不用你喝酒,你呢,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坐那儿给李总撑面子就行。
乔菲道:让我想想。
她不是没考虑过去参加饭局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不用赔付违约金就可以走人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她最终还是答应赴宴。
她没穿公司给她送来的礼服,自己随便换了一条素色,款式保守的裙子,经纪人接到她的时候有些不满:怎么穿得这么素,妆也没好好化。
不过也没多计较:也行,这样打扮倒是有种出水芙蓉的感觉,你长得太侬丽了,素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更显纯了,你别说,现在那些老板啊,就喜欢纯的。
等到了会所,看见门口全是保镖,乔菲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皱了皱眉,经纪人在一旁道:怎么停下了,没事的,他们那些大老板,哪个出门不带保镖,这都很正常,我说菲菲啊,解约合同就在我车上,我就在外面等你,你只要现在进去,出来后签了字,你就是自由的了。
乔菲攥紧了手,到底还是慢慢走了进去。
饭桌上一桌人正在谈天,乔菲一进来,所有人都没了声音。
经纪人将她引到一个男人身边,男人看着四十不到的年纪,但已经有了明显的啤酒肚,头上没多少头发,偏还梳了一个油光锃亮的油,显得头发更加少了,一个油头配上那张发福的肿脸,简直油腻到了极点。
乔菲嫌恶地垂下了眼。
经纪人却跟满脸堆笑地跟她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李总,李高杰……她将她往李高杰旁边的空位上按:那你就先在这儿陪各位贵人吃饭,我先走了。
他说完一脸谄媚地对着李高杰点了点头,然后也没再看乔菲一眼,转身走了。
乔菲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来由得一阵心慌,桌子底下的手紧紧捏住了裙边,身旁的李高杰却已经拿了一杯酒递过来:乔小姐不要拘束,来,先喝一杯。
乔菲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僵硬地道:抱歉,我酒精过敏、李高杰愣了一下,仔细地打量着她,慢慢眯起了眼睛:没事,不会喝酒那就不喝……我也不喝了,我一看到乔小姐,心都醉了,还喝什么酒啊。
我身边一向不缺美女,可像乔小姐这么美的,还是头一次见……我果然没选错人,回头得好好谢谢你们老板才行……他说着叫来了服务员,吩咐道:乔小姐不能喝酒,就给她上瓶椰汁吧。
说完又转头看向乔菲,笑着问她道:乔小姐喜欢喝椰汁吗?乔菲的确喜欢喝椰汁,也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于是点了点头。
可等服务员将椰汁拿上来,李高杰倒好之后递到眼前,她伸手接过,正要喝时,却突然听到李高杰在一旁问她:不能喝酒,却喜欢喝椰汁,乔小姐是不是就好这一口——喜欢一些乳白色的液体。
乔菲初时还没反应过来,可抬头见李高杰和她旁边两个中年男人笑得一脸猥琐下流,瞬间明白过来了他们是什么意思。
乳白色的液体……今液……她觉得自己真是悲哀到了极点,不但要陪这群看一眼就恶心的老男人吃饭,还要被他们开这种令人作呕的荤段子——她怎么就沦落到了这种境地。
她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熬过了今晚,一切就都会慢慢变好,桌子底下的手狠狠地攥了起来,她又缓缓松开,右手手指轻轻摩挲着左手戴着的那枚戒指,她似乎得到了一些力量。
将桌上那杯椰汁移开,她抬头冷冷地看了李高杰一眼:这杯椰汁,还是留给李总喝吧,我不想喝了。
哦?李高杰挑了一下眉:刚才不是说爱喝吗?怎么又不要了?他微眯起眼睛,哼笑了一声道:乔小姐这不是,拿我们寻开心吗?言下之意,是非让她喝不可了。
乔菲眉心微蹙,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她的斜对面却忽然有人率先开口道——既然乔小姐不想喝,我看李总也就不要勉强了吧。
这声音说不出的熟悉,乔菲这时才想起似乎那个方向一直有一道目光在看着她,从她进门到现在,没有一刻离开,只是对于她来说,这种事情太常见了,因此她并没有留意。
她抬头望向那个方向,正巧与那人四目相对。
她怔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纪舒?他居然也在这儿?纪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慢慢勾起了唇角。
那边李高杰还想再说什么,他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碰了碰他的手肘,压低声音道:算了算了,老李,那位是靳家的乘龙快婿,你别看他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可听说靳总很看重他,最重要的几个项目都给他了,你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跟他较劲。
还有啊,江家那位太子爷也快过来了,他我们可得罪不起,场面还是不要弄得太难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高杰这才作罢,只是还是有些忿忿,但终归没有继续为难乔菲了。
乔菲终于暂时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