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医院, 医生果然在乔菲体内检测到了迷药的成分,江恕让医生先给乔菲治疗,他则走到了病房外面, 扶在栏杆上, 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他点燃了一支烟, 手指松松夹着, 抬手吸了一口,猩红的一点划破了浓稠的夜色, 他缓缓吐出了了烟圈,目光沉沉地眺向远方, 对着手机吩咐道:帮我办一件事。
包厢内, 李高杰气急败坏地拍了桌子:小江总到底在搞什么!迟到这么久也就算了,现在还为了一个女人放我们鸽子,把我们当猴耍呢!说到这个, 他越想越气:妈的, 还抢我的女人!老子都下好药了, 乔菲发起骚来该有多带劲,他妈的,倒是便宜那个毛头小子了!他说着将手中未燃尽的烟狠狠地摁向烟灰缸, 又泄愤似得碾了几下,正想接着骂几句, 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踢开了,进来的一群人向他们展示了工作证:警察。
我们接到报警, 疑似这里有人使用违禁物品, 请配合调查。
——乔菲再次醒来的时候, 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稍稍转动了脖颈, 入目是白色的床单和被子,上方还挂着吊瓶,于是她知道,她现在是在医院。
身上那种触及灵魂的痒意已经退去了,她明白她是获救了。
脑袋还有些胀痛,她用手掌根部轻轻敲了敲太阳穴,模模糊糊回忆起昨晚失去意识前的最后记忆。
好像是她倒在电梯门口前,电梯门开了,从里面一前一后出来两个男人。
她拼尽全力爬到前面的那个男人前,求他救救她,之后她就失去了意识,什么也不记得了。
眼下她既然在医院,那看来是她运气好,遇上了一个好心的男人,他将她送到医院里来了。
想到这里,她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觉得身体没什么大碍后,正要下床去找护士问问具体情况,一回头,却见窗前立了一个人。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圈。
他身材修长挺拔,后颈露出来的皮肤肤色冷白,他明明站在阳光下,却依然让人觉得清冷无比,就像高岭上的皑皑雪松,冰清玉洁,无人敢攀折。
——气质很禁欲,如果有女生要追他,应该是块难啃的骨头,很有挑战性。
乔菲怔了一下,光是背影,她就知道男人是她喜欢的那一款,这要放到以前,他救了她,那她肯定是要以身相许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经过了这么多事,她的心境已经变了,没有心情也不敢再胡乱招惹男人。
不过虽然不打算招惹,但他救了她,自然是要道谢的。
她嘴角牵出笑意,梨涡浅浅,对着他的背影道:是你救了我么?谢……谢谢还没说完,笑容就诡异地僵在脸上——因为前面的那个男人,转身了。
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似得:江……江恕?江恕冷笑一声,慢慢地朝她走来,及至走到床边,他弯腰看着她,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向上一提:怎么,很意外?怎么不笑了?刚才笑得不是很甜吗?他摩挲着她的下巴,用一种嘲弄的语气道:乔菲,三年了,你还是这样,为什么这么喜欢对陌生男人笑——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嗯?乔菲猛地转头挣脱了他的钳制,冷冰冰地道:那也不关你的事。
江恕慢悠悠地直起身子,将双手插进西装裤袋,撩起眼皮看了她一样,嗤道: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啊?啧,昨天还亲亲抱抱地叫我老公,今天就给我摆脸色——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他说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极短促地笑了一声:也是,你一向如此。
乔菲却毫无察觉,只是绞弄着手指,抓住他前面那句话反驳道:什么老公,我才没有,你不要乱讲!没有吗?他拿出手机,对着乔菲晃了晃,戏谑道:我可都录下来了,你要不要听?你……你骗人,我……我怎么可能……话是这么说,可乔菲自己也没有底气,昨晚她被人下了药,一直在发情,在那样的情况下,谁又能保证她不会说出些什么……江恕挑了下眉,修长手指转动着手机,睨了她一眼道:没有就没有,你脸红什么?乔菲闻言低下了头,语气算不上好:我只是有些热,不可以么?江恕勾起唇角:还嘴硬,那不如来听听我的录音?乔菲猛地抬起了头,整张脸都红了,下床就要去抢夺他的手机,可惜江恕身高腿长,反应也快,立刻把手机举过了头顶,乔菲无论如何也够不到,急得她带出了一丝哭腔:你给我……配上她娇娇软软的声音,倒有种撒娇的意味。
江恕喉结滚动,片刻后,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不给。
乔菲,你以为还是三年前么,你说什么,我都要答应。
乔菲怔了一下,一双美眸渐渐浮上了水汽,她觉得委屈,却也不知道这种委屈从何而来:不给就不给……她说完转身要走,却不小心撞到了吊瓶的杆子,眼看就要摔倒,身后却忽然伸过来一直强劲有力的手,勾带过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猛地带到了怀里。
她重重地撞上了他的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一下比一下跳得快,她想他肯定是很生气。
头顶上方传来江恕压抑的声音:乔菲,他道:你就不能看着点路?乔菲推开了他,低头看着地面,有些闷闷的,也没说话。
面前却突然横过江恕的一只手,掌心向上,摊着一支黑色金属框的手机,乔菲愣了下,抬头看着他:你……江恕神色淡淡的,略挑了下眉:你不是想要么?可你刚才不是不给么……乔菲有些迟疑地伸手去取,她想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有没有她叫他老公的录音,如果有的话,刚好可以删掉。
可就在她指尖刚触碰到手机的时候,江恕却恶趣味地笑了一下,手指迅速地翘了一下屏幕,播放了音频。
乔菲愣了一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有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她立刻羞耻地别过了脸,紧紧闭上了眼睛。
可耳边听到的,却不是预想中她发情求欢的撒娇,而是一首……儿歌?她慢慢地睁开了眼,仔细分辨歌词,似乎是:我是一只猪,一只白白胖胖的小香猪……她这才反应过她是被耍了,抬头瞪了他一眼:江恕,你耍我?江恕却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是一副漫不在乎的姿态:是啊,那又怎么样?他看着乔菲,一字一顿地道:我不能耍一个,三年前对我始乱终弃的女人吗?乔菲被噎了一下,垂下了眼,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江恕上前走近一步,低头看着她,挑眉道:再说了,不过就是一首儿歌,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他微微俯下身,在她耳边轻笑道:怎么,被唱中了?你!乔菲气得捶了一下他的胸:你怎么……她那点力气对于他来说,跟挠痒痒差不多,江恕扯了一下嘴角,逗弄似得看着她:我怎么了?怎么不像之前那样对你百依百顺了?乔菲怔怔地看着他,他的衣领扣得严丝合缝,更显禁欲冷淡,突显的喉结又添了一丝性感,向她微微倾身,眼神极具压迫感。
就这样盯了她片刻,他轻嗤了一声,一字一句,慢慢地道:因为——你不配。
你……我……乔菲火气也有点上来了,她本来想要反驳,却偏偏无话可说,反而更生气了,胸脯不住地上下起伏,憋了半天,也只能推了他一下,憋出一句:我是不配,那你还不离我远点?免得辱没了你!江恕纹丝不动,轻易地就扼住了她的手腕,刚想开口说什么,却瞥见她手背上的针头已经脱落。
他立刻皱起了眉,将人带到床边,不容置喙地按坐了下去,又按了床边的呼叫器叫了护士,护士进来后帮乔菲重新固定了针头,又叮嘱了一番后出去了。
护士走后,江恕立在床边,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极具压迫感。
乔菲抬头看着他,蜷缩在床头,小声地道:你……你要干什么。
江恕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干什么——我能对你干什么?我又不是李高杰,我对你没兴趣。
乔菲怔了一下: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江恕,她攥紧了被角,小声地道:我没有勾引他,也没有对他笑,要说勾引,你是最后一个。
这几年,我再也没有主动招惹过男人,是他们,一定是他们见我落魄了,拜高踩低,所以才会每个人都想要欺负我,是他们太坏了……江恕嗯了一声:我知道。
语气难得的缓和了下来:不是你的错。
现在想起来,乔菲吃过苦头,又怎么会再随便再招惹男人,之所以对他笑,大概只是因为他救了她。
他看着她,语气有些生硬:好了,你只需要乖乖的,给我安分点,打完这瓶点滴。
别给我张牙舞爪的,把针头都蹭掉了,动不动就推我——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乔菲怔了一下,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她,她捏了捏被角,有些扭捏地道了句谢。
江恕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用谢,他转过了脸,声音冷淡:要不是我那助理多管闲事,我根本不会救你——救你这么恶劣的人。
乔菲气得打了一下被子,抬头瞪着他,没好气地道:那就麻烦小江总替我向你的助理转达谢意!她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江恕多半就是李高杰他们在席间议论的那位小江总,不然他怎么会跟她出现在同一个会所?江恕这时却转过了身,微微俯身看她:也不准你谢他。
对上她不解的视线,他怔了一下,随即错开目光道:因为,用不着。
乔菲不满地切了一声: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用不着。
我是他老板,我说用不着就是用不着。
乔菲有些不满地地揪了几下被子,她倒不知道,江恕原来这么霸道。
江恕却在床边坐了下来,从乔菲手里扯过被子,手上动作轻柔,嘴上语气却算不上温柔:别乱动,要是针头脱落了你还想再被扎一次吗?他说着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我是说,还要再麻烦护士。
乔菲最怕疼了,闻言果然乖乖地躺了下来。
一躺下,睡意便有些上涌,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只不过碍于江恕坐在床边,她都有点不敢睡。
江恕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想睡就睡吧,我说了我对你没兴趣,至于李高杰,放心,他已经在局子里了,你大可以可以高枕无忧。
这话一出,乔菲就有点清醒了:你是说,李高杰被抓了?那纪舒呢?他有没有进去?纪舒?江恕立刻皱紧了眉:什么意思?他也……乔菲声音闷闷的:就是他给我下的药,他骗了我,李高杰是给我下了药没错,可我没有喝……江恕脸上戾气浮现:原来他也有份。
他看了一眼乔菲,眉眼间笼上一层阴霾:可惜已经结案了,他做事很谨慎,监控都是死角,房间里那杯下了药的东西也早就被他处理干净了,就算现在再指控,恐怕警方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没关系。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指,忽然扯了嘴角,勾出一抹阴冷的笑意:要他付出代价,自然有别的办法——这笔账极先记下了。
他阴狠地道:我不会放过他的。
乔菲怔了一下。
江恕抬起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是为了你,我只是,看不惯这种倒胃口的下作手段。
乔菲嗯了一声,顿了顿,绞弄着手指,小声道:你不会放过他……那……你会放过我么?她说完不安地等着江恕回答,可等了半天,他却没有任何动静,她于是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却正好与江恕的视线相撞。
他望向她的目光幽深晦暗,嘲弄道:原来你也知道,你曾经对我做过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乔菲咬了一下嘴唇,还是重复地问了一遍:你能放过我么,我已经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你也应该觉得痛快了……我想走了,你让我走好么?走?你想走去哪儿?你能去哪儿?继续回星宇?你难道还想到处陪酒吗?他一把扼住了乔菲的手腕,举到她眼前:还是你就想这么自甘堕落?乔菲深吸一口气,眼睛忽然变得酸涩,不知怎么,也开始赌气似得变得口不择言起来:对,我这是这么的自甘下贱,怎么样,跟你有关系吗?江恕怒极反笑:很好……跟我当然没关系,乔菲,三年前你对我说完那一番话的时候,你是死是活,就都跟我没关系了。
他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道:我不过,是想在一边看你的笑话罢了。
我已经找人查过了,你不是在跟星娱闹解约吗?怎么解,光靠你自己,你解得了么?怎么解不了?乔菲迎上他的目光,死撑着嘴硬道:只要我愿意,自然有人肯帮我付违约金。
很好,江恕狠咬了后槽牙,额头青筋凸起:你要是豁得出去,当然有数不尽的男人肯为你花钱,不过乔菲,你也就这样了,也就只能靠着你这张脸和你的身体作为交换了,除了出卖这些你还会干什么?到最后你的下场,不过就是沦为男人身下的玩物——呵,你也有今天。
乔菲眼眶渐渐变得酸涩,水汽在眼中弥漫开来,她快看不清眼前人的面目了。
她咬紧了唇瓣,红唇被逼退了血色,冷声道:那也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江恕忽然欺身上前,覆在她身上道:既然你都无所谓了,人尽可夫,只要能帮你解约就行……他看着她,修长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那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我虽然对你没兴趣了,但一想到能够玩弄你,也算是为当年的自己报了仇,这么一想,倒还有点意思——怎么样,考虑考虑?他滚烫的气息轻拂在她耳廓颈侧:只要你跟了我,我不但能帮你解约,还能让你过回以前大小姐的生活。
你做梦。
乔菲冷笑一声,拒绝得没有一丝犹豫:不可能——谁都可以,只有你不行。
江恕握紧了拳,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把人看穿一般,片刻后,他极短促地笑了一声,脱力似得,从乔菲的身上下来:你走吧,别再让我看到你——他低喝了一声,隐忍道:快走!乔菲回过神来,立刻下了床,逃也似得离开了房间。
有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吹了进来,轻薄的窗纱随风晃动,空荡荡的病房,一时间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知道在原地呆坐了多久,江恕缓缓起身,走到了卫生间。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握紧了拳,狠狠地砸向了一旁的瓷砖,有鲜血顺着洁白的瓷砖缓缓淌下,他恍若未觉,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镜中的人,一遍遍地告诫自己——江恕,这次别再犯贱了。
这次,千万别再犯贱了。
她是死是活,要怎么作践自己,躺在哪个男人的身下,都跟你毫无干系。
不要再去想她了,那种女人,根本不值得——你好不容易活过来,千万别再去沾染了。
——乔菲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她也不知道她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原本以为参加了昨晚的饭局,她就能够如愿解约,从此开始她崭新的生活,可是事与愿违,谁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李高杰进了局子,杜星宇拉不到投资,一定不会再遵守当初的约定解约,恐怕还要把这件事怪到她头上。
那她到底要怎么办,究竟有谁能帮她,帮她脱离这个泥沼,她真的好累好累……身后忽然追上来一辆白色欧陆,停在了她的身边,她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只见车门打开,江恕冷着脸从车上下来。
他狠狠地关上了车门,快步走到她面前,拽过她的手,将人抵在了车门前。
他看着她,眉眼间有股不管不顾的疯劲,戾气尽显:你想去求谁?杜星宇还是纪舒?乔菲没说话,冷漠地回看着他。
他抬起她的下巴,喉结滚动,嗓音喑哑:你只能求我。
片刻后,他像是认命一般,深深地一闭眼:三个月,只要待在我身边三个月,我就给你一切你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