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25-03-28 16:08:36

上书房里,棘刚背着手,看着满脸怒气的女儿,轻轻的笑了一声,茉阳呀,你这脾气得改一改。

父皇!他骂我伤风败行,难道您没有听见吗?棘茉阳气呼呼的说。

还以为可以化敌为友的,这下又生嫌隙了。

朕是没听见,只瞧见你大发脾气掀了人家的桌子。

我听见啦!父皇,他对我无礼,您要治治他呀!她求恳道。

棘刚一笑,用什么法治?当然是以下犯上,侮蔑皇室尊严哪。

朕没听见嘛。

他两手一摊,无奈的说。

父皇!她气呼呼的往椅子上一坐,当您的金枝玉叶有什么好处嘛,挨了人家的骂也拿他没办法,难怪人家老是说‘如此公主’。

如此倒楣的公主!皇上。

李先勇带着换过衣服的宇文执进了上书房。

棘茉阳横了他一眼,只见他全身上下焕然一新,连鞋子都是新的,待会非找个机会踩几下不可。

茉阳,来见见咱们新上任的左丞相宇文执。

棘刚笑意盎然,这次可得礼貌点,给朕留点脸。

他是左丞相?她一脸不敢相信的说:父皇,您不是留他在东北守孝吗?朕知道他一片孝心,已经派了四名守卫在东北宇文家的墓园代替他守孝。

这么说来,他便是我的对手喽?当然不是,左右两丞相应该互相帮助,同力辅佐朕,千万不可存着互别苗头,想压过对方之心。

那如果他存心欺负我呢?棘茉阳用力一哼,宇文执,刚刚你在千秋亭跟我说过什么来着,再跟我父皇说一遍!臣遵旨。

你有这么老实?她有些惊奇的盯着他,我不信。

臣刚刚说公主衣衫单薄,唯恐伤风;因为陡见罪臣,大惊之下停舞,是败兴。

棘刚哈哈一笑,茉阳,宇文对你一片爱护之心,你心头那口气也该消了吧?才不是呢,他才不是那个意思。

她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这个阴险的小人,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这件事到此为止,茉阳不许再胡闹。

棘刚挥挥手,同时改变了话题,宇文执,朕召你入京已经为你起好了一座府邸,你就进去住吧。

多谢皇上美意,微臣已在宇文家老宅落脚。

棘刚看了他一眼,那好,那座府邸就留给你大婚时用吧。

他坐到书桌后,好了,你们两个下去。

李先勇,传袁览钦和李顺启进来见朕。

棘茉阳知道父皇要跟左右相议事,也不再吵闹,乖乖的准备退出去。

刚好宇文执也要退出去,两个人撞了一下,她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公主先请。

他礼貌的让她先出去。

棘茉阳拉了一下裙子,昂着下巴骄傲的先走了出去,宇文执才跟出去。

门在他们身后关上,此刻长廊上一个人也没有。

我的确是那个意思。

宇文执突然说道。

什么?棘茉阳奇怪的回过头来,你说什么?你听到我说什么了。

他从她身边走过,稍微驻足了一下,因为她较矮,因此他的视线朝下,感觉有些轻蔑。

就是那种意思,伤风公主。

你、你……她一手指着他,举目四顾想找个人来见证他的恶行,谁知道却四下无人!小人!只敢在没人听到、看到的时候欺负她!找人吗?宇文执轻轻的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朵,语调却是冷冷的,省省吧,哼。

他从容的离去,把棘茉阳气得脸色发青,连要踩脏他的新鞋这回事都忘了。

55555YYYYYTTTTT宇文执!早朝一结束,大臣们鱼贯散去,棘茉阳气急败坏的追了上来,你、你、你是什么意思?!她这几天给他气到头昏脚痛,吃睡都不好,害她连说话都开始打结。

这混蛋东西存心跟她作对!只要她一奏什么,父皇就——嗯嗯,你们觉得怎么样?其他大臣当然会歌颂一下她的仁民爱物、聪颖慧黠,直说没听过这么好的主意,他们通通愿意附议。

可这时候父皇又会问:那宇文执你说呢?他就开始装模作样的回答,臣以为公主说的不错,不过……接下来就开始长篇大论说哪里不妥、哪里不当,假惺惺的说不敢却把她的奏本批得一无是处。

不错就不错嘛!后面干么还要不过东、不过西的?可恶透了!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棘茉阳怒道:你就是要跟我作对,跟我唱反调,你的日子才会舒服愉快是不是?臣不敢。

宇文执还是板着一张脸。

自从她封他为天字无表情第一号大傻蛋,他就一直端着这张平平板板的棺材脸对她。

说话也很冷淡,对她爱理不睬的。

有人的时候就对她很恭敬,没人的时候就老实的表现出一副讨厌她、不屑她的样子。

真是个双面的小人。

不敢不跟我唱反调是不是?棘茉阳越说越大声,我是为百姓着想要设天听石,你是为了报私仇而反对,你可不可耻呀。

臣不可耻。

皇宫之内让她嚣张,她就不要在宫外让他遇到,否则就不是这么骂不还口了。

你明明就很可耻,我说在午门外设天听石,让有冤屈的人可以到那边击鼓申冤,上达天听,这是良政,你反对个什么劲呀你!宇文执明明已经不耐烦了,却还有一丁点摆出没表情的脸的耐心。

理由我刚刚说过了,公主难道没听清楚吗?有时间在这边练嗓门,还不如回去掏耳朵。

胡说八道!只有你这种胆小如鼠的人,才会不敢来告御状!怎么会有人因为怕报复,怕发回重审吃苦头就不告状?说什么这个政策是好的,但是没有明文规定,没有方法保护告状人之前,只是一块废石!你明明就是挟私报复。

这么大个人了这么会记仇,事情过去就算啦!就像你骂我伤风败行,我有天天挂在嘴巴上说吗?一个人度量大不大就能从这里看出来。

什么宰相肚里能撑船,她看宇文执别说撑船了,搞不好一颗馒头就把他撑死了,小心眼到这种地步。

又来了,到底是谁很会记仇?明明是她自己天天都要拿出来温习一遍,还怪他心眼小。

公主天天提醒臣失言的事,因此臣是谨记在心,不敢一时或忘。

你拐着弯骂我小心眼,难道我听不出来吗?棘茉阳气道:你真是气死我了!公主凤体安康、精神健旺,可以活上千岁千千岁,离死期还远得很,万万不会因微臣而死。

你敢骂我是祸害?!俗话说祸害遗千年,遗臭万万年,你以为我没听过吗?公主不可如此自薄。

宇文执淡淡的说:若公主有这种想法,那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胡说八道!你骂我是祸害还想栽赃我对我父皇不敬,我又不是傻瓜!我有没有做、有没有说难道会不知道吗?公主是千岁千千岁,可公主认为祸害才能千岁,那万岁……他很识相的留个话尾。

你闭嘴!棘茉阳大叫一声,握着拳摇了一下头。

怪事,抓人家的语病明明是她的拿手绝活,怎么这傻瓜似乎比她还在行?是,臣遵旨。

宇文执心里觉得她火大的有趣,脸上想笑,但还是硬生生的压了下来。

皇上召他进京是要他做大事的,不是来跟公主斗嘴。

我说闭嘴!是,臣闭嘴。

我叫你闭嘴你还说话!她气呼呼的瞪着他,这个臭棺材脸真是把她气炸了!宇文执道:是,臣不说话。

我叫你闭嘴别说话,你还说你不说话,这不就是说话了吗?她火大的吼。

是,臣闭嘴不说话就是了。

他越恭谨,她就越生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越生气,他就越高兴,所以他就越恭谨。

你!她真想一拳往那棺材脸打去,旁边的内侍和护卫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一看见她的脸纷纷把头转过去,低低的发出窃笑声。

棘茉阳深呼吸了几口气,除了你以外,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很美好!呼,很好、我心情很好。

可恶,这种骗自己的鬼话一点都没用,她还是很生气。

公主殿下。

李先勇恭敬的来到两人面前,宇文丞相。

干什么!她没好气的说:干么叫了我又叫他?既然叫了我就不该叫他,如果你打算叫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叫我。

她振振有词的说:一山不容二虎,一嘴不容两名。

李先勇心里觉得好笑,左右两相虽然私底下斗得厉害,表面上可是客客气气的,不像这两个小丞相,水火不容,天天吵没一刻安闲的。

宇文执问道:李公公有什么事吗?他含笑回答,皇上听到两位还没走,其实是听到他们吵得不可开交。

要奴才传两位到三希堂说说话。

父皇干么要找他说话?这小人进的馋言还不够多吗?就只会来残害忠良这一套,哼。

尽管臣会残害忠良,但是公主臣是一根寒毛也不敢残害的。

棘茉阳一副抓到他把柄的得意模样,指着他的鼻子道:喔!李先勇,你听到了吧!这个傻瓜说我不是忠良!你帮我做个证,我要父皇治他一个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之罪,砍了他这颗狗头。

这个……李先勇老实的说:奴才只听见宇文丞相很爱护公主,不敢伤害公主一根寒毛,没听见任何侮蔑之词……倒是公主又是傻瓜、又是狗头的指着人骂。

怎么听都觉得公主理亏嘛!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棘茉阳一甩袖,怒气冲冲的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呀,才几个月而已这黑白都颠倒了不成?宇文执跟在她身后走,紧抿的嘴角慢慢的放松,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很淡、很淡,但还是笑了。

55555YYYYYTTTTT宇文贤侄,不容易呀,年纪轻轻的就担此大位。

右相李顺启今晚在府中宴客,宴请的对象却只有宇文执一人。

想当初我和你父亲同朝为官,他遭逢大难我也跟着掉了几滴眼泪。

他叹了一口气,老夫也不知道能不能得个善终呀。

右相一心为国,忠于皇上,地位稳若磐石,如此伤怀实在叫晚辈难解。

李顺启摇摇头,宇文贤侄,你是真胡涂还是假聪明?难道看不出来皇上任你为丞相的目的吗?宇文执一言不发,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这人能够在朝为官二十余年,始终屹立不摇,果然是有些过人的地方。

我老啦,皇上这是逼着我辞官养老去。

要接位的人都顶在你头上了,能不走吗?说好听一点是副手,要他和左相多提携着、帮衬着点,教教年轻人长见识。

多么高明的逼退之计呀!右相老当益壮、智虑双重,皇上又怎么舍得弃而不用呢?他淡淡的说,桌上的酒不饮、菜不吃。

这么说来辞官也避不了祸了。

李顺启够聪明,听也明白这次不能善了了。

宇文执道:右相心中坦荡,祸从何来?这就是他的借镜了,如果他一步走差了,二十年后就是这等模样。

享福了一辈子,最后落个罪臣之名,留下千古骂名。

如果他始终不偏不倚,父亲就是他的前师了。

忠心一辈子,却潦倒、郁闷赔上清白,有幸的话死前还能平反。

不幸的话……就只能沉冤了。

就是心中不坦荡,才知大祸临头呀。

李顺启饮了一杯酒,宇文贤侄,皇上许你为官,可有金玉良言相赠?好自为之四字。

他苦笑一记,好自为之,说的容易呀!当年皇上对他说什么来着?盼你忠心为国、为民,入染缸始终不染。

这话算多说了吧?他终究还是被权力、金钱、欲望染得五颜六色,难以自拔。

唉!老夫享福了一辈子,掌权了半辈子,也该够啦。

他凄凉的一笑,我和左相从少争到老,满脑子只想把对方踩到脚下去,呵呵……跟别人分享权力,总是会使自己少了许多。

人就是太多心惹祸呀!我就是多了这份贪心,而左相是多了一份私心。

宇文执静静的听着他说,眼里看到的是一个年迈的老人对过去……也不算是忏悔,只是一种诉说。

或许他从来也没跟人说过这么多心里话,他不断的说、不断的喝酒。

喝到醉眼蒙胧,话也说不清楚了。

明天、明天会怎么样你知道吗?明天就知道了。

宇文执沉稳的开口,晚了,右相,你该歇息了。

是呀,晚了。

他趴在桌上,满口醉话的喃喃着,晚了,是晚了。

宇文执通知管家李顺启醉了后,一个人趁着夜色回家。

虽然已经贵为左丞相,但从他的住家外观完全看不出来,就像寻常人家一样的黑瓦白墙,也没有特别华丽,就连使唤的人也只有一个厨娘、两个粗使丫头,以及一个看门兼车夫的小厮。

他交代过今天会晚点回来,所以小厮阿梁并没有将门上栓,只是虚掩着。

宇文执进了门,正准备上栓时,突然看见一个影子映在地上,于是回过头去,皇上。

棘刚摇着扇子,微笑道:今夜月色这么好,陪朕说说话吧。

是。

他关好门,见廊下已经摆好了李先勇搬出来的桌椅,上面放着小酒小菜。

坐吧。

棘刚看他眼里有着疑问,笑说:朕知道你今晚赴宴去了,如何?宇文执回答,宴无好宴。

皇上派了探子监视大臣们的一举一动,很多事情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没点破而已。

他相信右相家眼线密布,因此一有风吹草动皇上立刻就知道了。

说的好,宴无好宴!他把扇子一阖,在掌心敲了一下,爽朗的大笑,人无好人。

人是好的,只是看皇上怎么变而已。

喔?棘刚可有兴趣了,这怎么说?皇上一声令下,好人是坏人,坏人是好人,三五年后、二十年后,再翻个掌好坏又变。

是好是坏都在皇上掌心中。

需要用这个人的时候,他的小毛病是可以不理会的,不要这个人的时候,不管再怎么好,都是没有价值的。

棘刚一笑,你果然是宇文秀的儿子。

他叹了一口气,你爹呀,红翻黑、好变坏、坏变好,起码死得清清白白的,好。

这孩子替他爹抱不平来了呀!跟他爹一样的直言、坦率。

我爹说过对皇上的心越忠,受的委屈就越大,所以他委屈了一辈子。

为的就是尽忠。

棘刚深深的看着他,那么你呢?你受得了委屈吗?宇文执骄傲的一扬首,我是我爹的儿子。

他哈哈一笑,用扇柄拍拍他的肩笑道:说的好!宇文执,你是块材料,朕用得着你,也打算重用你。

顿了一下,他一扬眉,你好好做一番事业,等你功成名就了,我就把茉阳公主许给你!宇文执一惊,一张脸陡然涨得通红,有些狼狈,皇上!朕知道你喜欢茉阳,否则不会故意去招惹她。

他了解的笑着,你是个好孩子,茉阳交给你朕也放心。

她从小给朕和皇后宠坏了,脾气不怎么好,你也不用多让着她。

棘刚一笑,朕知道你在磨她的脾气、长她的见识,慢慢来吧。

那丫头是头小狐狸,很狡猾的。

宇文执如果不能比她强势,不能让她死心塌地的爱上他的话,那她是不会乖乖就范的。

既然已经被皇上看穿,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臣知道。

他会驯服她的。

谁让她雪地里的不驯让他动了心。

谁让她灵堂前的温言让他软了心。

谁让她在春日的旋舞中让他痴了心。

她让他多了三心,就得负责帮他收藏。

只是就像皇上说的,他要她爱他,就得先让她服他、敬他,否则他是抓不住她的。

她像一阵风!所以他要耍手段、用计谋,天罗地网密密的将那只小白狐捆住。

也别太刁难朕的公主。

棘刚提醒道:她要是哭起来、发起脾气来,朕也拿她没办法。

宇文执不笨,他懂得如何让茉阳掉进他的陷阱里。

他知道她自负,所以他比她还自负。

他知道她骄傲,所以他比她还骄傲。

他知道她受不了自己不是焦点,所以他故意对她视而不见。

他准确的掌握到她性格中的弱点,并且一松一紧控制得很好。

棘刚可以确定他很成功的引起了茉阳的注意。

因为她从来不曾谈论过除了爽月或朗星之外的男子,不过这阵子她却天天把宇文执挂在嘴边,骂声不绝。

虽然是不好的那一面,至少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他。

棘刚轻轻的沉吟着,有个人,朕要你去认识认识。

会是谁?宇文执看着他说出一个人名,有些惊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