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025-03-28 16:08:36

没穿过男装,头一回倒挺新鲜。

小灵子和飞娜叽叽咯咯的笑,纷纷摇着头,一点也不像,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

芙蓉面、杨柳腰……金鞍美少年,去跃青骢马。

棘茉阳哈哈一笑,在她们的帮助下上了马,本公子去也。

这些日子以来不是忙于公务就是被宇文执气得头痛,好久都没有放松心情四处看看了。

所以今天一下朝,她心血来潮的挑了一匹马,跟父皇说过一声就想出去溜达。

她策马出城,心情是轻松愉快的。

看路边随风摇曳的不知名小黄花娇美可爱,她不禁停下马多看了一眼。

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飞快的奔了过来。

茉阳连忙一转马头,从路中间闪到一旁,谁知道一个不小心,让马蹄踩坏了那丛花。

唉!真可惜!一人单骑人急驰而过,却回过头来看着棘茉阳,眼里充满惊奇的神色。

她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这人干么把马鞭得那么快?瞧瞧那马身上都是斑斑血痕,好可怜呀。

不爱惜牲畜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她又继续往前漫行,遇到了一列整齐而神气的队伍,中间夹着一辆金碧辉煌的华丽马车,她又让到一旁去,心里觉得奇怪。

这些人的衣服和刚刚急驰而过的人倒是一样,应该是同路人。

队伍很长,罗列着从她旁边擦过,棘茉阳看那些神气的人应该都是侍卫,腰间挂了弯弯的大刀,似乎马车里的人很重要。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几天前父皇曾说过名双国派了使者来,说要缔结联盟,订定条约永不互犯。

真是好笑,名双国怎么会突然想要缔结联盟呢?他们大前年才来进犯被打回去,现在又来说要和平相处。

只要他们不要到处去进犯别人就很好喽。

她一边走一边想,转眼来到了一条岔路,啊,去西山亭看看,那里的扶桑应该还没有谢。

她一打定主意,就往右边的路走去,往西山亭一步步的逼近。

才穿过小树林,就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西山亭里人影憧憧,似乎有人在里面饮酒作乐。

两辆马车停在亭边,车夫们在树荫下歇息,看他们的主人作乐。

她好奇的前进细看,谁那么好兴致,跑到这来喝酒?褚严华!她看清楚了坐在栏杆边,抱着个美人灌酒的人,居然是城里的大金主,开心的喊了他一声。

褚严华眯起眼睛,把手放在额头上仔细的看,还是看不出来这个美少年是谁。

是我啦,茉阳,你不记得啦?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但她挖了他五万两他总不会不记得吧?他一看,果然是茉阳公主,你扮成个俊小子,我可认不得啦。

棘茉阳策马走近,笑道:你兴致真好,酒很醇,美人更是美呢!好说好说。

他举杯邀她,公主,来一杯吧。

说完他回头对亭内道:宇文执,瞧瞧是哪个贵客来了!宇、宇文执?棘茉阳差点没从马背上跌下来!那个没表情的棺材脸,天字第一号大傻蛋,他也会跟人家饮酒作乐呀?她微微侧着头弯身一看,轻蔑的说:喝!可享受的!左拥右抱,膝上还坐了一个呢。

宇文执连忙站起来,膝上的美人唉唷一声,跌到了地上,不依的说:宇文大人!你跌痛我啦!褚严华笑道:不痛不痛,我扶你起来。

他醉态可掬,脚步踉跄,说是要去扶她,却一倾身往她身上跌去,两人搂成一团,旁边的女子个个嘻嘻哈哈的笑在一起。

棘茉阳听那笑声就是不顺耳,拿眼睛往宇文执一瞟,酸溜溜的说:宇文大人携美赏花,可真是好雅兴,叫人好生艳羡哪!没有公主单骑漫行来得有趣。

宇文执在心中一叹,唉,他从来也不是喜欢这种调调的人,为了要避人耳目,不得不来这一套,偏偏让茉阳给瞧见了。

瞧她脸上又是轻蔑、又是不齿的样子,他忍不住在心里大叫倒楣。

褚严华是城中首富,为人豪爽又慷慨,最喜欢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

多少达官贵人抢着要和他攀交情,因此他身边往来的都是朝中重要的人物。

但是他们没人知道褚严华是皇上的一枚暗棋,表面上他与他们同流合污,事实上他却是个善于挖掘秘密的密探。

大家都知道他这个新丞相巴结上他了,时常赴他的酒宴,事实上他们是利用这种公开的酒宴,在传递秘密的文件或消息。

是吗?棘茉阳冷冷一笑,我看你们这好热闹,有歌、有酒,又有如花美妓,多风流快活呀。

宇文执一定是眼睛有毛病!对她这个金枝玉叶不是冷冰冰的棺材脸,就是轻蔑的极尽嘲讽之能事。

而对这些俗不可耐的庸脂俗粉,他倒是挺来劲的嘛!那当然啦!褚严华笑咪咪的说:今天天气好,我们带了翠玉楼的几名粉头出来游湖,听她们唱唱小调、划划酒拳,岂不乐哉?他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其实心里暗叹,眼前这几名庸脂俗粉,怎么样也比不上某个天仙绝色。

两位真贤人也,趁着今日春光正好来仿效‘东山携妓’吗?他听棘茉阳把他拿来和魏晋时期的谢安相比,忍不住扬扬得意,却又故作谦逊,我哪有那么风雅,说到任情适性,谁能与之相比。

逐谢安之流的,也不过李太白、白乐天、苏东坡罢了。

他这么说颇有哄抬自己之意,居然与李、白、苏等三人相提并论。

棘茉阳听他如此大言不惭,大做小丑模样,反倒忍不住笑了,轻声道:你也只能仿效一、二,形似而神非。

他当真以为带几名青楼女子,唱几首低俗的小调便是风雅了吗?公主今天是特地来取笑的,还是路过?宇文执说道。

唉,这褚严华听不出来她说他只能仿效一、二,其实是在讥讽嘲笑他们,也真是够笨了。

人家携美同游,看的是花好月圆;歌的是山清水秀,花间宿、月下饮,依红偎翠消遣光阴,生活闲适而艺术。

谁说我是特地来的,我刚好路过而已。

棘茉阳哼了一声,调转马头,两位继续风雅吧,不陪啦。

宇文执连忙牵了一匹马,跟了上去,公主。

跟来干什么?想骂我打扰你的雅兴是不是?当然不是,我只是对你很有兴趣。

什么?她停下马,转头对他怒目而视,对我你也敢胡说八道!还好他还不算胡涂透顶,知道她茉阳公主美得冒泡,现在对她有兴趣也不算太迟。

说太快了。

他微微一笑,臣对公主这匹马有兴趣。

他一定是存心气她的!棘茉阳拚命回想着,刚刚她有没有表现出心下暗喜的样子?应该是没有,而且她还厉声斥了他一顿,面子应该还在。

凭你也懂得马的好坏吗?臣说说看,公主再来论定臣懂不懂。

他不等她说好,自顾自的说:此马是青海骢马。

《隋书·吐谷浑传》有云:青海中有小山,其俗至冬辄放牡马于其上,言得龙种。

吐谷浑尝得波斯草马,放入海因得骢马,能日行千里云。

茉阳看着他,你胡乱杜撰的,我不信。

说完,她双腿一夹,驾的一声奔了出去,日行千里?瞧你追不追得上我!当然追得上!宇文执一拍马臀,快马加鞭的追了上去。

茉阳急驰中回头看,他和她只相差一个马头左右,还说不是杜撰!怎么你追上我了?我这马是云南马,初时奔跑迅速,但耐力不足,不出三十里就追不上公主了。

那你就永远追不上我啦!她咯咯一笑,又催促着马匹快跑。

跑在他前头的滋味真好呀!让他也尝尝输给死对头的滋味!她又回头看,只见他跟她已经差了一个马身,忍不住高兴的喊,灰尘好不好吃?呵呵呵……茉阳!宇文执突地大惊失色,喊道:俯下!啊?她一转过头去,马匹顺利的奔了过去,她却被横生的枝桠给打了下来,重重的落了地。

她只觉得后脑一阵剧痛,眼前一发黑就人事不知了。

55555YYYYYTTTTT棘茉阳听到小溪潺潺的流动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放在她脸上,满舒服的。

如果不是她的后脑有些痛的话,她觉得这个觉睡得还满舒服的。

嗯?她好像不是在漱芳斋睡觉呢!对了,宇文执那臭家伙害她被树枝打下来,他一定是存心要害她的,否则哪有那么巧的事,他平常也不怎么爱理她,怎么今天会突然想到要追着她跑?而且他一向都把她压得死死的,根本不是会服输的人,突然让她的马跑在前面一定是有阴谋。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一个黑影笼罩在她头上,宇文执冰冰凉凉的手刚好从她额上移开,坏东西。

原来是他把手浸了溪水,轻轻的拍打在她脸上,所以才会那么舒服。

宇文执看她醒了,一颗吊着的心才落了地,还痛吗?刚刚那一下撞得不轻,想必很痛。

少假惺惺了,你故意要害我,我痛死你就乐死了,所以我不痛!一点都不痛!她咬牙切齿的爬起来,伸手摸了摸后脑勺鸡蛋大的肿块,眉头皱得死紧,痛死她了。

怎么会是我故意害你?那棵树也不是我种的呀!再说这里他也是第一次来,他怎么会知道前面的路况如何,还能设计害她呢?说来说去都是她对他的成见太深了,而她对他的成见还是他故意制造的。

他会不会制造得太过火了点?少来!我太了解你啦!若不是故意要害我,你会那么好心让我跑在前面?这么凶、这么有精神,可见应该是没什么大碍才对。

你要用你的小眼睛、小鼻子、小肚子猜忌别人,我也没有办法。

你把我害得这么惨,还敢说我小心眼?你都不怕天打雷劈呀!我到底把你害得多惨?宇文执看着她的脸,忍不住想笑,我不记得我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因为被树枝扫到的关系,她的鼻梁和两颊有一道红通通的痕迹,奇怪的是不丑,还挺有趣的。

你对不起我的事可多着了。

棘茉阳开始扳着手指头,准备细数下去,你……可是声音却像被锁住般猛然停住了。

仔细想想,他好像真的没有对不起她。

丢雪球?不成,是她先惹他的。

伤风败行?也不成,她回敬了他一身酒。

听天石?好像也不怎么算,谁叫大家都站在他那一边。

怎么样?我的罪状太多了,你到现在还没数完吗?他好笑的看着她。

多着呢!你的罪状是罄竹难书,数不完!公主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过去就算了,我不是那种小心眼的女人,不会老是记得你骂我伤风败行。

我如果不这样骂你,你会老记得我吗?宇文执挑起一道眉。

什么?!她凶巴巴的说:谁老记得你了?!就算记得也是记得骂他,每天睡觉前得骂三遍宇文执混帐,她才能睡得安稳。

当然是你呀。

不管是好是坏,记得就是好事。

遗忘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棘茉阳走到溪边去,蹲下来洗手上的尘土,瞥见了水中的倒影,天哪!她跳起来大喊,你看我的脸!你看我的脸!难怪他刚刚老是盯着她看,一脸古古怪怪的笑意,他一定是在笑她这可笑的丑模样!看到了。

他唇角那抹难掩的笑意激怒了她。

笑什么!很可笑是不是?!她用力的推他一把,没想到他只退了一步,她却在青苔上一滑往后跌了下去。

噗通一声,她屁股先着地,狼狈不堪的坐在溪里,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碰上他她就这么倒楣,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会碰上?一定是他们两个的八字相克,不然就是生肖相冲到!回去得找钦司天监算算,有没有什么改运的方法。

宇文执很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走进溪中对她伸出手来:起来吧,鱼儿都给你吓坏了。

都是你不好!她伸手与他相握,突然一个恶作剧心起,用力一拉,让他也尝尝落水的滋味。

宇文执顺着她的拉力落水,他这次要是没出个丑给她看,她大概会相当介意,嘴一嘟又要喊他故意陷害她了。

棘茉阳看他发上、脸上都是水珠,忍不住乐得乱笑,活该!恶有恶报!老天有眼哪!应了你的嘴一次。

他站起来扭干长衫的下摆,顺便把头上的水珠甩掉。

棘茉阳还坐在水里,看着阳光把他身上的水珠照得闪闪发亮。

她突然意识到他是个好看的男人忍不住心怦怦一跳,莫名其妙的红了脸。

于是赶紧站起来,把视线放到别的地方,不去看他,马呢?跑哪去了?应该在附近,待会找一找。

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她没跟来,于是伸手道:水底下有烂泥,不好走,当心滑了。

才不要你牵呢。

看着他伸出来的手,她啐了一口,连一匹马都看不住,光是嘴巴厉害有什么用!宇文执笑一笑没说话,他的确疏忽了,刚刚忙着查看她,就忽略了要将马系好,不过两匹马都已养驯,应该不会走太远。

她只顾着说话,冷不防脚下一滑,大惊之下下意识的想稳住脚步,双手在空中乱挥仓皇的想保持平衡,两只腿却不听使唤的往前疾冲。

宇文执见她一头撞来,眼看就要摔得五体投地,连忙伸手一拦,她便挂在他的臂弯里。

她抓着他的手,吐吐舌头,好险……这一跤要是跌实了,那骨头可就有罪受啦!棘茉阳觉得脚下怪怪的,低头一看,原来一只鞋早已离脚而去,陷在泥泞里。

臭鞋!连你也欺负我!她只觉得耳根发烧,有些尴尬的看了他一眼。

宇文执放开了她,走过去将那只孤零零的绣花鞋捞起来,忍不住觉得好笑,自找的。

刚刚才跟她说要小心,还好心的要牵她,她偏偏不肯,原来是让他有机会暖玉温香一抱。

才怪,都是你不好,干么把我带来这鬼地方?她推了他一下,小心的上了岸,她可不想再摔跤了。

他大步的跟了上来,将鞋递给她,别再摔跤了。

知道啦。

他以为她摔得挺乐的是不是?真是个傻瓜。

她坐在石头上穿鞋,一抬头便看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穿鞋的模样,脸上又是一阵红,傻瓜!看什么看,还不快带我去找马!宇文执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盯着她洁白的脚踝瞧,连忙收回了目光。

棘茉阳站起来问:往哪走?她突然发现一件事,这个宇文执跟在宫中和她针锋相对的时候不大一样耶。

如果她早知道他也会笑,也会盯着她瞧,就不会叫他棺材脸了。

跟着蹄印去。

他往左边的小径一指,应该是那边。

上山呀?真是辛苦死她的脚了,要是在上面跌跤摔了下来,一定很痛。

不会的。

他很自然的抓着她的手腕,牵着就稳多了吧?稳是稳多了啦。

只是……她总觉得怪怪的。

这样好像不叫做牵,说是拖还比较妥当。

他们走了一段时间,爬上一个小山丘,讶异的看着脚底下的景况。

许多人来来去去的,有人推着板车,将石块、沙土什么的从一个外头架着木料的山洞里推进推出。

马匹聚集在西边的圈地里,有的被拉了出去套了缰,拉着一车盖着油布的东西离开了。

几名粗壮的汉子在山洞旁边搭起来的棚子里喝酒、划拳,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我们的马在那里!她指着被圈在一起的马,原来是被这些人拉走了。

嗯,我们走吧。

走?马不要啦?况且这些人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干的一定不是好事。

又被你说中了。

他看了一眼底下的人,这山有煤矿,他们在偷采。

对了!父皇下令过,这山不许开矿的,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棘茉阳愤愤的说:我马上下去把他们绳之以法。

不行。

宇文执立刻阻止,不要惊动他们,回去再说。

回去他们就跑掉啦!你怎么这么胆小?真是不敢相信,他还算是个男人吗?真是贪生怕死,只顾着逃命连马都不要了。

我们就两个人,别说要把人家绳之以法这种大话了,还是减低自己被荒山埋尸的可能性吧。

他把她一拉,走吧。

我不跟你走,我要去叫侍卫来把他们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宇文执笑了起来,你抓到的都是小鱼,那有什么用?你一走了之就抓得到大鱼吗?还替自己的胆小怕事找藉口,她昨晚还分析自己是不是错看了他,有那么短短的时间,她还以为他是个正直的好官呢。

我现在走了,改日一定会再回来。

他肯定的说:届时大鱼绝对跑不掉。

我才不信。

放着这群人继续乱采矿,你该不会收了人家的封口费,叫你什么都别管吧?宇文执正色道:公主,如果你都是这样看事情的,那么你永远也成不了气候,当不了一个真正的丞相。

我现在就是一个真正的丞相!她恼怒的把他的手一甩,愤愤的掉头就走,你不管,我来管!什么意思嘛!他说她现在还不是真正的丞相是什么意思?存心贬低她?公主!你听我说!鬼才听你说,我不听你的胡说八道!告诉你,这件事我管定了!她气呼呼的下山。

宇文执叹了一口气,尾随着她。

直到她进了宫门,他还在外面站了一会,侍卫忍不住来问他,宇文大人,是要进宫面圣吗?他摇摇头,终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