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简脸上一热,她继续不管不顾的朝他身上踢去,踢到哪算哪,她这次踢出去,他居然没急着躲开,她的脚上擦过他的裤腿,下一秒就被他悬空扣住了脚踝。
他饶有兴致地看了下她泡得发白的脚心。
放手!她弓起脚尖用力蹬了一下。
下次出门记得多带几双换穿的干袜子。
他说完后利索松手。
滚!和他交手一点便宜都占不到,林简只能在意念里把他削一顿,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了。
你要是觉得亏了,本人也不反对礼尚往来。
他吹了个口哨,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滚!被他这么一折腾,林简觉得自己又出了身热汗,这澡算是白洗了。
等到陈淮走后,她又走到浴室里冲了个澡,出来时用吹风机把头发还有弄湿的睡衣都吹干了才躺下去睡觉。
结果,被他这么一搅和,她又没了一点睡意,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一早,林简就起来了。
她洗漱好出来晃荡,见着络腮胡扛着鼓囊囊的大背包,看样子是要准备离开了。
王老师,他这么早去哪?正好王荣杰从旁边经过,林简就随口问了一句,视线却是张望了一遍周遭,都没看到陈淮的身影,昨天晚上还说得冠冕堂皇,就他这德行,能把文物追回来才怪。
他说今天先去县里探探路,小本生意想着早点回本。
王荣杰如实转述起来。
哦。
林简点点头,想想还是回宿舍,走到半路才看到陈淮,一脸悠闲地从里面出来。
人都走远了。
我知道。
林简见他淡定的无事人似的,都说皇帝不急太监急,眼下她就差不多。
就他这办事效率,多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算了,就当不知道这事。
她不想再和他有关联,努力在心里说服自己,只不过心头还是莫名赌得慌。
吃过早饭,徐源他们到班级里分发带过来的学习工具,林简和陈淮也敷衍的去现场站了一会。
等到徐源他们上午的活动告一段落,班级里的小朋友不约而同的唱歌致谢,音调不是很统一,普通话也不标准,可是就这么朴实的歌声,林简忽然间就被触动了。
她默默的从班级里退出来,一个人走到学校背后的山脚边,山腰上悬空挂下一条细长的瀑布,空气里依稀落下细微的水珠,打在人身上,凉凉的,让人格外清醒。
林简拿出手机,一口气拨了倒背如流的号码,不过电话始终没有拨打出去。
她盯着屏幕发了会呆,又把手机放回到口袋里,一个人坐在光洁的大石头上,想起那帮在教室里唱歌的小学生,因为是循环唱的曲调,她刚才听了几遍,不知不觉中哼起了现学的曲调,林芝有两条小路也望不到头,我站在叉路口伫立了好久,一个人没法同时踏上两条征途,而我选择这一条,墨脱的小路……她没哼多久就记不住后面的词,干脆改用口哨去吹这首歌的调子。
她只是很想找人说说话,既然没人,那就只能哼给自己听了。
林简没吹几分钟,身后响起一模一样调子的口哨,她转身,看到一个穿着针织连衣裙的小姑娘,估计是十岁出头的样子,神情呆滞脸色略显苍白,面无表情的重复着林简刚才口哨吹出来的曲调。
林简刚才只是用口哨完整地吹了一遍而已,而且她用口哨吹得曲调明显跑调,这小女孩学得一模一样,就连跑调细节口哨渐弱时的分贝都一样,瞬间还原的模仿能力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林简摸了下口袋,没有糖果没有玩具,只有空荡荡的裤兜。
她觉得有点抱歉,正好看到石块边有几朵艳黄色的小野花,林简伸手采过来,绕成一个小小的花环,递过去,小妹妹,送你个花环。
小女孩看了她一眼,或者是看了她手上的花环一眼,一声不吭的走过来,一把就夺走了林简手上的花环,之后猛地往嘴巴里塞去。
不能吃!林简压根没想到会这样,急忙起来伸手去夺,后面已经传来王荣杰的声音,宁宁,你是不是又淘气了?你认识她?快叫她不要吃这个!宁宁,怎么又不听话了?不可以吃这个。
王荣杰飞快的走到王宁宁身边,手脚麻利的把她咬了几口的花环抠出来,对林简道歉起来,对不起,我妹妹刚才没吓到你吧?我没事,她怎么了?林简留意到小女孩的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王荣杰手上残缺的花环,轻声问道。
自闭症。
王荣杰说完后腾出一只手轻揉了下小女孩的脑袋,林简看不到他此时的神情。
有去正规专业的医院看过吗?林简听说王荣杰在这边支教呆了好几年就挺佩服他的,看样子,他一边支教一边还带着个自闭症的妹妹呆在这里,她对面前的王荣杰刮目相看了。
看过了,这是先天的,不好治。
大城市里车水马龙的,一不小心没看住,更危险。
王荣杰苦笑了下,又及时补充了一句,削瘦的脸上放出光芒,不过她很喜欢这里,也很适应这里的气候。
我也一样。
你平时上课去了,谁照顾她?我去哪都把她带着,上课也一样。
她很安静的,不会影响到同学。
王荣杰腼腆笑笑。
你父母呢?他们离婚了。
王荣杰的声音继续轻下去。
哦。
林简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在他这个年纪,生活在大城市里的男孩子,应该是在考虑着工作晋升薪水涨幅或者是买车买房追姑娘谈恋爱,在他这里,全都没有,或者是这个念头,他压根就没替自己想过。
王荣杰和林简打了招呼后就带王宁宁回去了,王宁宁还是不知疲倦地吹着口哨,林简听着听着,抬头望望天空,湛蓝一片,是她印象里见过最蓝的天色。
学校为了欢迎徐源他们的到来,中午难得烧了一桌菜。
这边物资匮乏,学校精心准备的大餐其实也不及他们平时聚会小酌的菜相。
校长这几天出差去了,全程都是副校长牟其在张罗。
荣杰,难得吃顿好的,赶紧把宁宁也喊过来一起吃。
不用了。
王荣杰礼貌地拒绝。
你跟我还见外?快去把宁宁带过来。
看得出来牟其平时和王荣杰关系挺要好的,他一个劲的在催,王荣杰这才朝外面走去。
这人就是太老实了。
牟其和陈淮解释起来。
没多久,王荣杰才把王宁宁带过来,自带碗筷,全都是艳黄色的塑料餐具,还有一只可爱的小黄鸭。
宁宁最乖了。
牟其细声细语的说完后先给王宁宁碗里夹了半碗的肉和菜。
好漂亮的小妹妹。
孙雯雯感慨了一句。
只不过紧接着看到王宁宁突然伸手去抓碗里的菜就往嘴里塞,孙雯雯错愕地张大嘴巴,义正言辞的出声,王老师,你也不教教她,多大的人了!孩子还小。
王荣杰脸色有点涨红,轻声说道。
你这个教育方式就不对了,要是你一直这样的观念下去,她这辈子都学不会用筷子的!孙雯雯很有优越感地科普起来。
她刚说完,原本安静吃饭的王宁宁突然抓起她餐具旁边的小黄鸭扔到正中央的大汤碗里。
啊!我就这个菜能吃几口,现在全毁了!太不卫生了!孙雯雯不满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嘴巴嘟的老高。
真是对不起。
王荣杰赶紧用筷子把小黄鸭从汤里捞出来,脸上涨的通红。
没事,我们平时地沟油吃惯了,在这边吃不到地沟油都不适应呢,小黄鸭肯定是知道我们的心思开个玩笑。
徐源看得出来王宁宁和平常的小孩子不一样,只是咧嘴笑笑,说完后夹起一块肉欢快的吃起来。
他这么一说,王荣杰明显自在了一点。
多吃点!牟其见王荣杰不怎么夹菜,隔三差五的给他夹菜。
王宁宁则是坐在旁边特制的小餐椅上用手抓着吃。
一小会后,王宁宁突然起来,往孙雯雯的位置走去。
孙雯雯下意识地往隔壁的章凌波身上躲去,王宁宁直勾勾的看了她一眼,突然低头去亲她手腕上的蜜蜡。
你是不是有病啊!孙雯雯粗鲁的伸手去推王宁宁,她却还是像入了魔怔似的,抱着孙雯雯的那只手腕继续去蹭那串蜜蜡。
孙雯雯抬手就往王宁宁脸上扇去,林简刚才看到王宁宁走过去她就觉得不对劲了,孙雯雯扇下来的时候,她已经抬手去挡,林简这会还撸着袖子,手臂上啪嗒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宁宁,怎么又淘气了。
王荣杰见状也早已小跑过来,用力把王宁宁拉开来,没想到小家伙蛮劲大的很,王荣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王宁宁从孙雯雯身边拉开,小家伙也不说话,发出类似兽鸣的狂躁声响。
她在呐喊什么倾诉什么,无人能懂。
一帮人都被弄得惊惶,就连牟其也不例外,看样子他也鲜少遇到王宁宁像眼前这样撒野的时候。
林简越过一桌人的惊慌失措,看了眼对面的陈淮。
他还坐在位置上,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看向王荣杰,漆黑的眸光理智得不可思议。
冷血如他,或许根本就没看到王宁宁的存在。
宁宁,我们回房间好不好?王荣杰拿起小黄鸭,使出浑身解数才把王宁宁拉走。
恶心死了!孙雯雯看到自己戴蜜蜡的手腕上淌了一片的口水渍,她晦气的发了句牢骚,正打算起来去洗手,旁边的林简抬手就对着她的胳膊扇了一巴掌,声音清亮地不比刚才轻。
你有毛病吧?孙雯雯暴跳如雷要和林简动手,她旁边的章凌波已经拉住她。
我这人从来不吃冤枉亏,现在扯平了。
林简走回到自己刚才的位置上,大口吃饭起来。
小孩子不懂事,荣杰一个人带孩子有不周全的地方,你们别介意哈。
牟其忙着打圆场,尴尬笑笑。
没事,吃饭。
只有徐源积极响应号召。
吃完饭,林简看到徐淮往宿舍后面走去,她也疾步跟上。
王荣杰不会有问题,我觉得你不要把精力花在他身上。
原因。
因为自闭症妹妹喜欢这里,就心甘情愿的在这里呆上好几年,这样尽职的哥哥,不会有精力去参与其他的事情。
难说。
我可以替他作保。
你拿什么替他作保?拿我的命。
林简不假思索地开口。
她鲜少会管闲事,这是第一次。
陈淮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去裤兜里拿手机,是姚喜报打过来的。
怎么样了?淮队,我把人给跟丢了,都怪我,你这么久的心血都白费了。
姚喜报在电话那头自怨自艾起来。
跟丢前最后出现的地点在哪里?陈淮思路清晰地追问起来。
他两个小时前抄小路走到布达切波雪山那边,途中发生过雪崩,一转眼我就没看到他了。
你先原路返回在山脚下等我,不要贸然行动,我现在就过来。
陈淮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络腮胡跟丢了?林简虽然没听到电话那边的内容,听他说的几句就猜到大半了。
陈淮没有否认。
现在出发去那边,难道你想晚上进山?下午四点左右就能到。
你既然怀疑这里的人,不怕自己前脚一走,后脚这里就有新情况了。
她语气里隐有鄙夷。
因为你还在这里,如果有情况你会如实和我反馈的。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队员,你未免对自己太自信了吧。
林简耸耸肩,一脸不屑地应道。
因为这里只有我能带你去边界的边防站。
啪嗒一下,他掏出烟来点上,重重吸了一口。
林简猝不及防地愣在那里。
陈淮缓缓吐出烟雾,之后把那支点着的烟打横一转递过来,最后一支。
林简看神经病患者似的看了他一眼,而他却是笃定地看着她,似笑非笑。
你本来就欠我半包烟!她没犹豫,娴熟地接过来重重吸了一口,薄荷的味道,清清凉凉,通体舒泰,不是市面上流通的牌子,有机会她得留意下他这烟从哪里弄过来的。
她吞云吐雾了一小会,一支烟很快就燃到烟蒂,他忽然近前一步,往她耳边凑过来,立马有温热的吐息喷拂过来,在她颈窝的敏感区域四处流窜,还有不知名的热意顺着领口的缝隙处一路下行。
她显然反感身体的真实反应,嫌弃地避开,耳边已经传来他厚沉的嗓音,记住,抽了我的烟,就是我的人了。
一语双关的警告,却被他说得痞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