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玉和孙宛俞被吓了一跳,两人原本退拒的勺子顿时一斜,那药汁顿时就洒落在了孙宛俞白色的寝衣上。
她本就身子羸弱,如今一闻到这药汁,顿时就范了恶心,不受控制的扑在了床褥边干呕了起来。
李怀玉被吓了一跳,她连忙进门,对着轻轻拍打着孙宛俞背脊的彩玉问道:怎么了?彩玉神色忧心,连连起身对着怀玉行礼,李怀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问道:怎么会干呕?彩玉这才说道:姑娘像是不喜喝药,那药汁洒在了姑娘的身上,姑娘闻到了味道就开始干呕了起来。
李怀玉闻言,神色却是一怔,坐在了丫鬟端来的绣凳上,瞧着脸色苍白,吐了半晌也没吐出来什么东西的女子,叹道:竟是这般药味都受不住,却敢不顾生死的去给皇兄吸毒,你也真是为情不顾一切了。
若是一开始,她瞧见这姿容过人的女子,只觉举止肆意,心思纯稚,但也并非觉着对于皇兄她是完全没有所图的。
可前日听见皇兄中毒病危,竟是那被皇兄囚着的金丝雀不顾生死救了皇兄时,她心中不可谓不震动。
可那日瞧着父皇和母后的态度,李怀玉皱了皱眉,心中叹了口气,将思绪挥开,瞧着依靠在床头上,神色怔愣的女子,低声说道:你好好养伤,皇兄你别担心,他是太子,即便是穷尽天下,定然也能寻出解药。
孙宛俞抿了抿嘴,低声说道:好,劳烦公主还专程来看我了。
李怀玉接过那药碗,拿起药匙舀起了药汁,孙宛俞顿时神色就苦了起来,那张白皙的脸顿时皱着起来。
皱皱巴巴的,平添几分可爱。
李怀玉瞧着心中倒是有了几分笑意,笑着说道:你怎么一瞧见这药就像是你那养着的狼狗一样?孙宛俞被这般说了,倒是也不好意思在怀玉公主的面前耍赖不喝药,毕竟是渭川的妹妹呢。
她也该显示出一二成熟稳重些来才好呢。
她自个儿接过碗,将勺子拿起,直接一口将那药水倒在了嘴里,猛地咽了下去。
虽是想要装作稳重,但那药水实在是苦,泪珠顿时盈满了眼眶,顺着眼角就顺着脸颊滑落了下去。
现场的两人没能阻止,眼睁睁的瞧着手腕纤细的女子端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碗一口接着一口的猛灌着药汁,然后又满脸泪水的将空碗递给彩玉。
.........李怀玉下意识的将绣帕递给了孙宛俞,瞧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脸上的泪珠擦了擦,这才语气无奈的说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呀。
孙宛俞低声说道:其实一小口一小口的喝,那药汁的苦味就会在口齿间残留的很久,但若是一大口一大口的喝完,虽较之小口的喝要更苦一些,但苦的时间也短呀。
李怀玉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倒也没说什么。
孙宛俞瞧了一眼公主,低声说道:渭...殿下还未醒,我可以去瞧一瞧他吗?李怀玉神色一愣,她瞧了一眼旁边垂着头服侍的彩玉,伸手将女子腰间的被褥拉了拉,说道:皇兄是一国的太子,这样重的病哪里能在这寺庙里?孙宛俞一愣,心中也顿时明了公主的未尽之语,她心中颤了颤,并没有去问为什么她也病了,但为何会在这寺庙里这样的蠢话。
那殿下现如今是在东宫里吗?父皇和母后实在是不放心,如今皇兄在皇宫里,最是安全不过了,你别担心,如今你最重要的是要养好自个儿的身子。
初夏的天,屋子里也是生怕她露了寒,被褥都是厚实的。
可她的身子不知为何,就像是有那江南冬日里绵延不绝的寒意逐渐的侵蚀着她。
李怀玉也是担忧哥哥的病情,也没耽搁多久,就下了山。
彩玉瞧这姑娘神色不好,低声劝慰道:姑娘可别多忧多思的,如今您身子病重,想什么都是徒劳,不若将身子养好了,才有日后呢。
孙宛俞的睫毛颤了颤,那双含着水的眼眸定定的瞧了一眼彩玉,却没有说话,只是身子往下缩了缩,闭上眼睛似是要睡了。
屋子里还残留着药水的苦味,但孙宛俞却就像是没闻到一般。
彩玉瞧着姑娘睡了,这才起身将换下的寝衣拿出去,准备洗了。
如今在这寺庙里,人也不多,虽留了侍卫,但丫鬟也只有她一人,侍卫粗手粗脚的,她也不放心,于是这几日她一人又熬药又洗衣服的,她自幼随侍在太子跟前,何曾做过这些?彩玉抱着寝衣叹了口气,将门悄然的关上,抱着衣褥离开。
门关上,随着脚步逐渐走远,原本闭着眼睛的孙宛俞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愣愣的瞧着宽阔的屋顶,整个屋子陷入了静谧。
床畔香炉里的幽香萦绕在床褥间,缓缓的将那药汁的酸苦味道侵蚀殆尽,也让床褥间的女子思绪逐渐的散开,慢慢的陷入了沉睡。
.......皇宫内,太医们来来往往,一会儿聚集在一起,悄声着讨论着什么,一会儿又散开,各自忙碌。
崔皇后端坐在椅子上,身后的丫鬟无声的扇着雉扇,扇起的凉风没有使她感受到凉意,反倒是更添烦闷。
她神色望着珠帘后笔直的躺在床榻上的儿子,素来端仪不露喜怒的神色此刻竟是焦急。
门口传来响动,她一双美目瞧也不瞧身后女儿,只是厌烦似的抽了抽嘴角。
殿外,刚被合上的门复又被打开,李怀玉转头,竟是瞧见了崔舒。
母后,她来做什么?李怀玉蹙起了秀气的眉头,低声问道。
崔皇后似乎这才瞧见她似的,那双美目瞪了自家女儿一眼,说道:她是本宫嫡亲的侄女儿,你的表姐,太子的表妹,怎么就不能来了?李怀玉瞧了一眼理所当然的母后,并未说话,只冷眼瞧着那崔舒踏着碎步进了门,身后的一个丫鬟呈着一碗药膳似的东西。
崔舒给皇后请安,愿皇后娘娘福泰安康。
快些起来,都是一家人,哪里需要这些虚礼。
崔皇后伸手虚扶着女子,那神色对比方才瞧见李怀玉时的冷漠,简直就是两个人一般。
皇后那慈善的眸光瞧着地上立着的女子,打心底的满意简直压抑都压抑不住。
瞧着仪态端仪,就是这姿容也是颇好。
崔皇后的脑海里突的浮现出那日她连夜赶往寺庙里时,瞧见的在床褥间昏睡不醒的女子。
即便是满脸的灰败,也瞧得出那张脸真真是好看的紧,即便她贵为皇后,瞧惯了这天下的各色佳人,但也未曾见过这样姿容的女子。
不,崔皇后突然神经一绷,她十几年前,还是闺阁女儿时,也曾见过犹如天人一般的姿容。
那女子出生亦是高贵,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称得上是一个完人,只是许是福泽太盛,早早的就让她香消玉损了。
崔皇后瞧着和那女子有几分相似的眉宇,心中倒是对崔舒颜色不那么耀眼,心中有了几分喜欢。
崔舒既是有几分像那女子,却又不那么盛,出生亦是高贵,这样便就好,这样才是有福之人呢。
想到此处,对那寺庙里的小女子心中更添了厌恶。
若不是看在她舍身为她儿吸毒的份上,当晚她就要将这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给赐死。
想及此处,她不由得瞪了一眼李怀玉,还敢去探望,嫡亲的哥哥都在皇宫里生死不知,何必去探望一个贱婢。
真是不知所谓。
皇后,如今殿下病重,皇后担忧,却也不该舍了自个儿的康泰,我是个笨拙的,也不能帮皇后解忧,只能亲手熬了一碗药膳给您补补身子。
说罢,崔舒侧了侧身子,将那丫鬟呈着的药膳端起,先让皇后身后的丫鬟试了毒,这才递给了皇后。
还是舒儿慰贴,你已经是做的极好了。
皇后接过药膳,轻轻地吃了半碗,这才递给丫鬟。
漱了口,赞叹道:好味道,只是如今你表哥病重,本宫那里有心思想其他的,倒是你,有这般的手艺,等着你表哥醒来,少不得劳烦你了。
崔舒微微垂下了脸,却也不说话了,只留下微红的脸颊。
崔皇后瞧着知晓这是崔舒瞧上了自个儿皇儿,忧虑的心也宽慰了几分。
倒是一旁默不作声的李怀玉悄然的翻了个白眼,转而一心一意的瞧着珠帘后的床榻,一语不发。
三日后,在寺庙里养伤的孙宛俞已经能下地了,她心中欢喜万千,心中只想着去皇宫里瞧着渭川才心安呢。
就在她刚收拾好,换上衣衫,门外就进来一个脸生的内侍。
彩玉倒是个机灵的,知晓这是皇后身边的人,向前一步行了礼,恭敬的唤道:叶内侍好。
那叶内侍长得眉清目秀的,只是面上很干净,一瞧着便是个内侍。
彩玉姑娘好呀。
那内侍眼眸一转,瞧见了身后病病歪歪的孙宛俞,心中倒是一惊,竟是如此盛容,也难怪皇后也如此忌惮了。
这便是孙姑娘吧?作者有话说:嘿嘿,明日入v啦....◉ 三章合一孙宛俞点了点头, 跟着行了礼:叶内侍好。
叶内侍也是个人精,倒是往一旁让了让,也没承孙姑娘这礼。
古话说的好,这皇家寺庙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虽说如今这姑娘定是式微, 但万一承了这佛光,日后显贵也不一定呢。
咱家今日前来, 是带着皇后娘娘的懿旨。
叶内侍带也不耽搁, 就直接说了。
彩玉和孙宛俞一愣, 两人都从对方的双眸中瞧见了茫然。
孙宛俞、彩玉接旨。
两人自是朝着皇宫的方向行礼。
孙姑娘,皇后娘娘说了,您救殿下于危机之中, 理应该赏, 赐你宅院一座, 即可前往。
孙宛俞闻言一愣,不可置信的抬首瞧着叶内侍, 连声说道:不,我是....叶内侍却没让她说完话, 直接说道:孙姑娘, 皇后娘娘福泽绵延, 你理应当感激不尽。
孙宛俞还想说什么,却被彩玉拉住了, 彩玉定了定神, 笑着问道:叶内侍,殿下可...殿下如今重病在身, 那里能有这些事情打扰?!还不赶快谢恩, 难道你们要抗旨不成?叶内侍怒问道。
孙宛俞如今还有什么办法, 她只得谢恩。
甚至于因着彩玉是太子的丫鬟,叶内侍只让她一人乘上了马车,朝着那处宅院前往。
孙宛俞捏着简单的包袱,神色茫然的坐在马车上,身子跟着摇摇晃晃的,心中尽是对渭川身子骨的担忧。
叶内侍回宫复旨,跪在光可照人的地砖上。
可曾有怨言?崔皇后声音不冷不热,带着天家人的尊贵。
并无,孙姑娘说是感激不尽。
叶内侍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崔皇后点了点头,挥手便让他下去。
叶内侍再次行礼,接着起身猫着腰就退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内崔皇后身旁的姑姑说道:倒也算是个老实的。
哼,也就是她救了我儿的命,不若,我倒是要派人问问她父母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为何不捏死了,以免愧对底下的祖宗们呢。
崔皇后的声音中难掩厌恶之意。
其实李朝民风开放,民间不乏些男女相爱,追求幸福的传奇,但崔皇后出自崔家,即便是李朝推崇民风开放,但这些北方老派的门阀里,女子亦讲究是女子当遵守妇德,女节。
去岁还听闻崔家一女子被外男传和这崔家女有私,即便是无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只说出了那女子容貌如何,就被所有的崔家人指责不守女德,那女子于是当夜便自缢以正清白,以免辱没了家风。
此事一出,无人不称赞崔氏家风高洁,崔氏女更是风头无两。
只可笑,那自缢的女子因着身前不守女节,竟是连宗祠都未能进,只得做了个孤魂野鬼,而那污蔑她的男子却只是罚金三两,再无其他惩罚。
叶内侍摇了摇头,脚步轻巧的朝着内侍的倒房里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察觉自个儿的房门竟是留了个缝,他略有些犹豫,给自己定了定神,终究是将脚步踏了进去。
德云一脸的闲适,听见了脚步声,转过身来:叶内侍安好呀。
...........等着差不多两柱香后,乘着孙宛俞的马车终于是停了下来。
姑娘,下车吧。
屋外骑着马车马夫用粗哑的嗓子说道。
孙宛俞手指一颤,未动。
姑娘?那男人显然不是个体面的,没听到马车里的声音,竟是就要直接上手打开门。
孙宛俞连忙出声,说道:且等一下。
马车门外开门的声音顿时停下,但男人似乎是有些犹豫,孙宛俞悄声取下钗子,紧紧的捏在了手里,这才起身从马车里走了出去。
那马夫蹲在路边,目光丝毫不避讳的瞧着她,孙宛俞心中紧张,不敢让男人扶着自己下马车,于是猛地跳了下去,结果差点跌落在地,还是男人粗壮的手一把捞住了她的手臂,这才将她扶稳。
那手指粗砸,隔着衣袖都能感受到。
孙宛俞连连后退了两步,心中惊恐不已,但男人又救了自个儿,她咽了咽口水,低声说道:谢谢你。
那马夫有些不自在的搓了搓手指,嗓子咳了咳,说道:是小的的本分。
但那双铜铃一般的双眸却始终盯着眼前的就像是仙女一般的女子,不肯错开。
孙宛俞腿都开始发软了,瞧着男人身后的屋子,心中只觉就像是吞人的鬼屋一般,但若是不进去,这男子就像是瞧着什么一样的把她看着,她定了定神,对着那马夫说道:那就麻烦马夫了。
说完,她便朝着那幢宅子走去,每走一步,她的心跳就加重一分,直到她安稳的进了宅子,瞧见了一个粗实的婆子,一个呆愣愣的小丫鬟时,心中骤然的松懈了。
但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后那原本应该离开的马夫也牵着马车进了门。
这位便是叶大爷说的小姐。
那马夫对着屋内的婆子和丫鬟说道。
呀,长安城里的大小姐就是长得好看呀,竟是像那些话本子里说的仙人一样!那婆子张着满口的黄牙说道。
那丫鬟却一脸警惕的瞪了一眼孙宛俞,反而是脸颊带着点红润的瞄了一眼身后的汉子。
孙宛俞感觉自个儿背后都僵直了,她心中绝望,深知皇后定是厌恶她至极。
我的屋子是那一间?她开口问道。
就是这间。
那婆子伸手就接过她手里的包袱,接着直接推开一间不大不小的侧房,说是专门收拾好的向阳的给他住。
孙宛俞跟着进了门,也不细瞧这屋子,反倒是将那包袱死死的拽回来,说道:嗯,你出去吧,我饿了,做点简单的饭食吧。
那婆子一哽,本想将那包袱直接抢过来,谁知那马夫竟是走了进来,说道:听小姐的吩咐,马婆子。
孙宛俞能感受到那马婆子心有不满,但又忌惮马夫,于是小声的碎了一口,便离开了。
而那马夫,目光肆意的将屋子打量了一圈之后,目光又瞧到了她捏着钗子的手上,低声说道:小姐请好好休息吧。
直接就关上门离开了。
但孙宛俞并未动,而是死死的盯着门,直到那马夫和等在门口的小丫鬟走远了,她才骤然松了口气,她坐在椅子上缓了缓,过了半晌,才注意到捏着钗子的手竟是被钗子生生的划破了。
这个时候,她才察觉自己竟是如此的无用,离开了父母和渭川,竟是连自个儿都护不住。
她将包袱放在床上,坐在一边,瞧着手里不断冒着血珠的手心,思考着怎么才能去找到渭川。
晚些时候,饭食终于是煮好了,但那饭菜简直犹如猪食,她吃了一口就没能吃第二口。
直到晚上,到了她最害怕的时候,她努力的将凳子搬过去,挡住了门,衣服不敢脱,就这么紧紧的捏着钗子,抱着包袱蹲坐在门边。
过了会儿,她瞧着平整的床想了想,又连忙将床褥掀开,将枕头胡乱的塞进去,装作一副有人睡的模样。
果然,半柱香后,那马夫的影子就立在窗户前,他似乎是有些犹豫,在屋外晃悠了几圈。
孙宛俞屏着呼息,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道影子。
突然,男人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想要将门推开,那椅子动了动,发出尖锐的摩擦声,那男人一顿,知晓这般大的声音,恐怕早已将那歇了的女子惊醒,他竟是猛地将门破开。
孙宛俞一把将自己的嘴死死的捂住,藏在门后,男人背着月光进了门,那浑身的气势就像是野兽一般。
她盯着男人刚走到她前面,一把将包袱扔在了男人的头上,发出一阵金属撞击男人头骨的清脆响声。
但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男人晃了晃,转过身来,额角流下了血水,那神色姿态就犹如恶鬼一般,孙宛俞心中猛地一跳,捏着钗子酒死命的往门外跑。
期间,那屋子里的婆子和丫鬟就像是听不见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
孙宛俞一路朝着马路跑着,身后那男子不知是因为流了血头晕还是故意的,就那么不远不近的跟着女子,犹如鬼魅。
她的胸口咚咚咚的跳跃着,先开始她还试图寻找着路跑,但不知后来跑着跑着,就迷了路,开始胡乱的跑着。
直到她差点落下山崖,她猛地顿住了脚步,往后退了两步,离着那黑漆漆的悬崖远了些。
一转身却瞧见了那马夫站在理她半尺的距离,就这么立在原地,那双眸子就像要将她生吃了一般。
好姑娘,你就跟了我吧,啊,既然你这凤凰落了地,说句难听的,您还不如一只鸡呢。
滚开!孙宛俞冷喝道。
您可别不识抬举,你现在乖乖的,我可以等会儿让你也享受享受,要是不识抬举,我弄不死你!那马夫声音粗哑,此刻说话更是下。
流。
孙宛俞此刻倒是不怕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只是心中凄凉,这一世她怕是见不到渭川了。
也不知道他好些了没有,找到了解药吗?日后会不会想起她?她想起那日渭川对着崔舒的笑容,心中就犹如刀割,日后,日后,崔舒真的会嫁给渭川,成为他的太子妃吗?她纵有万般的不甘心,在瞧着那马夫就要上前欺辱与她时,决绝的纵深一跃,最后想的不过是对于父母的愧疚罢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个穿着僧袍的男人从旁猛地跃出,一把将女子揽在了怀里,一甩手,自袖中飞出一个亮光,瞬间将那本想抛开的马夫割喉。
孙宛俞目光圆圆的瞪着抱着自个儿的男人,心跳犹如鼓击。
竟是那日在寺庙里俗讲的男人!直到男人将她放到了地上,孙宛俞才惊醒一般,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但她方才跳崖就用了毕生的勇气,此刻被人救了心中才觉害怕,跌跌撞撞的,后脚被凸起的石子一绊,竟是就这么跌落在地。
那僧人冷眼瞧着她这副柔弱不堪的模样,似是有些怒气,开口的嗓音不似那日俗讲时的带着佛意,甚至颇有些冷硬。
你的父母呢?孙宛俞屁股生疼,方才本就在最后关头想的就是自个儿的父母,如今又被救命的恩人这么一问,她顿时心中溃不成军。
呜呜呜.....我,我的父母在江南。
她哽咽着说道。
那僧人不知为何,听到她说自个儿有父母,心中既是欣慰,又是失望。
孙宛俞哭的时候,不似旁的人眉毛鼻子皱在了一起,而是那种眉若远山,而那双带着泪水的眼珠子就似那水中月,有像是那烟雨朦胧中的翠山。
僧人心中顿时被一击,那在圣泉寺长久之中沉寂的伤口又流着血淋淋的鲜血。
似是故人来,可古人早已红颜白骨的留在了天边。
贫僧送你回家。
再一次开口的嗓音竟是无比的嘶哑。
孙宛俞闻言,愣了愣,似乎是有些纠结,愣了许久,她试探着问道:圣僧可知殿下如今可好了?那僧人闻言,剑眉一蹙,低声说道:贫僧不知。
或许是该回江南了,孙宛俞想,但她也想知道渭川是否安好。
她不傻,如今这番遭遇,她心中已是知晓,恐怕从一开始渭川就没有在她身旁安置护卫,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她孙宛俞若是出现了什么意外,又该怎么办。
而皇后,当朝的皇后,这母仪天下的皇后,若是不喜她这个人让人将她打发了就是,竟是如此的面慈心毒,表面上下旨赐她宅院,实则想让这粗鄙的马夫折辱她,让她要么成为残花败柳,要么就此香消玉损。
可,她的心中总是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渭川他病重了,那里能知道这些呢?或许她身后本就有侍卫,只是就像是彩玉一般,皇后的人不允许她跟着自个儿。
到底是没骨气,她低声问道:圣僧可否将我送到长安城里的东宫里。
那僧人瞧着,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忽的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走罢。
孙宛俞其实此刻屁股生疼,脚也歪了,早就走不动了,但那僧人人高腿长的,此刻早已走出几丈远,生怕她就这么丢下自个儿,连忙一瘸一拐的跟着走。
没成想过了一会儿,那僧人牵着两匹马匹就走了回来,又扶着孙宛俞上了马,这才带着她朝着长安城里跑去。
这一跑,她才知道,这宅院竟是这样的偏僻。
方圆几公里竟是荒无人烟。
直到天蒙蒙的亮起,她的视线里才出现了长安城门,本就浑身疲累,此刻倒是多了几分力气。
但心中却又有些胆怯,她不知道去了长安城里,即便是回了东宫又有什么用。
渭川若是还没醒,她又该如何去见他,见了他又能做什么?更别说那皇后,本就像治她于死地,如今知晓她活着回去,不光她又陷入了危难,是否也会连累救了她的僧人呢?且,若是,若是渭川早就醒了,根本就从未在意过她的安危,那...她这般上赶着去,又是何等的不要脸面?离着这城门愈近,她的心就愈发的踌躇起来。
那僧人似乎也是察觉到了,冷硬的声音再开口道:姑娘,若是此刻想回江南,贫僧亦是可送你回去的。
孙宛俞还未开口,就瞧见城门口的一处阴凉处竟站着神色闲适的德云,和身旁一脸焦急的彩玉。
她立刻打马上前,刚走到两人身边,还未说话,就差点跌落下马。
哎哟,小心点。
德云和彩玉立马上前扶着她,惊呼道。
德内侍,彩玉,你们怎么在这里?她顾不得身子疲软,连声问道。
德内侍扶着她走到一旁早就候着的马车上坐稳了,这才说道:姑娘,殿下昏迷前就让奴婢照顾好姑娘,但殿下病危,奴婢笨拙,竟是让姑娘陷入此等危难之中,幸得殿下昨夜醒了一时半会儿,就着人送信到圣泉寺,这才使得妄念圣僧来救姑娘。
孙宛俞闻言,那心中的愁苦顿时去了一大半,她一时间思绪万千,那些愁苦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欢喜。
鼻头微酸,那一路上沉重而又繁复的难受与绝望,此刻都化作了泪珠子,不断欠儿的流淌着。
德云心中叹了口气,对着一旁的彩玉使了个眼神,转身走出马车,朝着远处冷眼瞧着的妄念走去。
德内侍,好手段。
妄念冷笑着说道。
崔族长,哦,不,妄念圣僧,倒是劳烦您多跑一趟了。
德云立在马下,站直了背脊,笑着说道。
孙宛俞撩开窗帘,本想感谢那圣僧,却只来得及瞧见那僧人冷着脸对着德云说了句什么,随后抬首对着她点了点头,就纵马离开。
他不会被我连累的吧?孙宛俞低声说道。
不会的。
德内侍走过来,笑着说道。
殿下既然用了他,就定会护他周全。
德云闲适的说道。
但这话似乎对着她说,道理也是一样的。
孙宛俞心中对渭川才那样质疑,现在除了欢喜,全都转化成了愧疚,明明生了那样严重的病,却依旧是在醒来后,就派了人来救自个儿。
殿下先下好些了吗?她问道。
德云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还未寻到解药。
孙宛俞心中顿时犹如刀割,她实在是担忧殿下的病,低声求着德内侍,说道:德内侍,我知我身份卑微,但实在是放心不下殿下,可否让我去照顾殿下一二呢?德云却是拒绝道:皇宫内苑不是那么好进的呢,姑娘也别担忧,殿下因着姑娘那吸允的毒,如今病情也算是平稳呢。
孙宛俞点了点头,抿着嘴,心中全是对渭川的担忧。
而此时,朝堂之上,莫名的开始出现了三皇子在文人间极有推崇的声音。
而四皇子在武将间亦是颇有威望。
原本在李渭川成为太子后,兄友弟恭的和平景象逐渐露出了兄弟阋墙的局面。
大李本就在这繁华之下,国库空虚,军队羸弱,官员冗杂的局面,如今皇子之间在朝堂上出现了争夺权位的局面,更是让庞大而羸弱的王朝变得岌岌可危。
与此同时,边疆又出现了皇家正统杨字的旗帜,一时间整个李朝竟是因为李渭川病重而出现了巨多的问题。
而崔族长,此刻正坐在御书房里,瞧着脸色沉重的皇帝,眸光轻轻地闪动了一下,劝道:陛下,可得放宽些心呢。
皇帝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帝号成,并非是成功的成,而是守成的成。
如今国家忧患就在眼前,他哪能宽心?如今最缺的就是武将,崔爱卿。
成帝叹道。
即便是李朝是以武力夺取天下,李朝的历代的风气亦是开放,按理说武将应不缺才是,但偏偏民间民风开放,但朝堂和皇家却依旧是以求娶旧贵族之女和旧贵族子弟交友为傲。
于是整个国家竟是出现了割裂的现象,凡是稍微有些门第的子弟都衣学文为先,实在不行,再求武功。
而高门的闺阁女儿家也都是以世阀豪门的女子礼仪和品性为标杆。
崔皇帝如今是第一次觉着这样的氛围是否有了问题,但一旁的崔族长却似乎是知晓陛下在想什么。
他开口说道:臣倒是有一人文武双全,只是因着身份低微,未曾求仕罢了。
成帝如今那里还想什么身份低微不低微的,他连声开口道:是哪位,姓甚名谁,如今又在何处?崔族长瞧着一脸信任他的皇帝,却丝毫不觉愧疚,心中只对这样的皇帝厌恶不已,如此这般的人竟也能成为太平盛世的皇帝,生下那般优秀的皇子,恐怕也是他崔氏血缘的缘故吧。
他眼底略带着些嘲讽,低声说道:仇(qiu)坤。
这般姓氏的,果真是少。
皇帝感叹一句。
若是陛下允诺了,那臣明日便将那仇坤引荐给陛下。
皇帝自无不允。
........与此同时,在皇宫里。
原本昏迷不醒的太子殿下,此刻一脸的沉静,端坐在榻上,德云低声的汇报着。
殿下,那崔族长果真是推荐了杨坤,陛下也同意了。
李渭川神色不变,略带着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德云知晓陛下心情并不好,有低声说道:倒是孙姑娘,昨夜受了一夜的惊吓,又跑了那样多的路,刚回到东宫就发了高热,晕了过去。
看样子崔啟去救了。
李渭川说道。
是,殿下果然神机妙算。
德云回复道。
果真是妄念,本是个有本事的人,只可惜耽于情爱,终究是辜负了他浑身的本事。
李渭川冷声不屑的说道。
德云微微垂了身子,说道:如今为殿下所用,也是在为他们崔家赎罪罢了。
孤看他倒是懒得管他们崔家死活,崔家都是一群养不熟的毒蛇,但凡有几分本事的人,可不都在为自个儿做谋划呢。
李渭川冷声说道。
德云自是知晓殿下说的是何人。
话刚落地,门就被悄声的打开,李渭川身子未动,冷硬的眸光朝着从缝隙里悄然进门的娇小身姿看去。
德云瞧见了,悄声的行了礼,退到了阴影处,心中赞叹此女果真犹如一条艳丽的毒蛇,冷血不说,竟是要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家族于诛九族之中。
当夜,殿下被刺杀后的第二日,崔舒就将那解药双手奉上,不求赦免了崔家,只求做了殿下的太子妃。
德云瞧着那解药,心中顿时波澜惊起,倒不是说惊叹于崔舒为何会有解药,而是瞧着崔舒镇定自若的将父兄勾结前朝余孽的情形一字不落的告知殿下,心思之歹毒。
据密探所知,崔氏族长和嫡子虽心思歹毒,其心不正,但对这幺女、妹妹却是百般疼爱,捧在手心的。
如今对待这样疼爱自己的亲人,竟是为了一个太子妃之位双手将父兄的人头奉上。
他都知晓,更别提殿下了,如此蛇蝎美人,只是令人胆寒。
殿下,这是我今日特地熬制的药膳,最是补身子不过呢。
崔舒将手边的玉碗端出,呈给男子。
在光影中,男子伸手接过,她不敢细瞧男人面容,只仓促间将头垂下,余光瞧见男人那只格外有力的手指。
手指白皙而骨节分明,在光影间那拇指上的翠色扳指格外的引人瞩目。
扳指因着白皙但却有力的手指而显的格外的翠绿,而扳指也将手指衬的格外的金尊玉贵。
随即那双手接过玉碗,崔舒不敢再看,耳边听着男人玉匙轻轻翻搅着药膳的声音,心中对着自家那不堪大用的父兄产生了浓重的厌恶感。
两个蠢货,不等着现成的国丈不做,倒是去找什么前朝的太子,想要谋求什么从龙之功。
依华DJ若是以往,她如今哪里需要这般的低贱?只需在崔氏的府邸里等着太子求娶便是了,就像她那本来身份低贱的庶女姨母一般,等着皇帝亲自求娶,如今到好,她一个堂堂正正的,血里留着最纯正的崔氏血统的嫡女反倒是为了本该属于她的位置而苦苦哀求。
嗯,好喝。
男人将玉碗递给了德云,声音称得上温柔的说道。
崔舒心中一喜,说道:那就好,舒儿所求不过是殿下的安康罢了。
李渭川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父皇接受了你爹对于杨坤的举荐。
崔舒心中的欢喜顿时少了几分,分明爹爹去见陛下不过是一炷香以前的事情,殿下如今竟是就知道了消息?她心中不由得庆幸,幸得她早早的就将李渭川稳住,求得了太子妃之位,日后,母仪天下的就是她了。
崔舒想起那被圈养在东宫里的那只金丝雀,倒是也该解决了。
她稳了稳心神,低声说道:杨坤此人,舒儿也曾见过,此人虽说有些许三五的偏慧,但始终是带着股子邪气,哪里当得上正统二字呢。
她意有所指的说完,等了一会儿,听不见李渭川的回声,就机敏的退下了。
刚关上门,那巨大的明黄色纱帐后走出来一个身影。
分明就是那伪装成仇坤的杨坤。
李渭川冷着脸,声音确实不带任何情绪的说道:如今,我这李朝的太子一病,牛神蛇鬼的,倒是在这皇宫里出入自如了。
杨坤在李渭川的面前倒是规矩,他先行行了礼,这才笑着说道:如今,作为牛神蛇鬼之一的杨某,只求陛下能为杨家伸冤,也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放过我们杨家罢了。
如今的杨家嫡出除了杨坤,他仅有一对龙凤胎的总角之年的嫡亲弟妹罢了。
他愿意出山,不过是被人用着他姐弟的性命逼迫而已。
皇宫里风起云涌,反倒是东宫里倒是一切如旧。
孙宛俞昏睡了一日,梦里的她一个人在哪瞧不见天日的森林里跑着,身后的马夫紧紧的跟着她,就在她决定跳崖时,猛地被惊醒。
她骤然睁开的双眼,瞧见的不是那高耸的悬崖,而是熟悉的房顶时,心中那始终在梦里悬着的心骤然的下落,回到了心腔子里。
姑娘,你醒了?孙宛俞闻声,侧头瞧去。
瞧见了一脸焦急的彩玉。
彩玉。
她声音微微的带着嘶哑。
呜呜呜。
突然她手边的被褥被什么东西用力的拉扯着,接着温热的呼吸打湿了她手背。
孙宛俞那本病弱的面色多了一丝的欢喜。
小福康!她撑着身子起来,目光一眼就瞧见了那鼻子湿漉漉,漆黑的眼睛也湿漉漉的小福康。
呜呜呜...嗷嗷嗷嗷。
小福康本就很兴奋,如今一和主子对上了眼睛,更是兴奋的难以自己。
毛茸茸的小尾巴疯狂的摇晃着。
乖呀,乖呀。
瞧着小狗这般的欢喜,孙宛俞顿时喜笑颜开,逗弄着小东西。
到了午后,孙宛俞在落梅苑里带着小福康散心,远远的就瞧见了崔舒携着一众丫鬟走来。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孙宛俞低声问道。
但彩玉显然也不清楚。
孙姑娘。
走的近了,崔舒明朗的声音开口唤道。
崔姑娘。
孙宛俞站直了身子,也回了礼。
渭川如今病情不知是好是坏,自个儿身子也是病病歪歪的,孙宛俞根本没心思打扮。
身上只穿了件绿衫子,联珠纹锦背子,下身穿着红黄间裙,天青的纱裙,肩搭绿帔子。
交心的发髻上并无带任何的饰物,面色素白,粉黛未施。
若是旁的人这般穿着,却又不带任何的饰物,也不修容,定是瞧着很是怪异,但唯独孙宛俞这般瞧着反倒是清丽脱俗,那双眸子纯稚清亮,瞧这就像是那里的好人家娇养出来的单纯可爱的贵女。
谁知竟是不要脸面的,使尽了心机被太子悄无声息的养在东宫里。
说她只为喜欢,她崔舒第一个就不信,定是不要脸面的像谋求什么太子妃之位。
崔舒心中冷笑,如此,就别怪她下狠手了。
她细细的瞧着这张风华绝代的面容,压下心头逐渐涌起的嫉妒,既是以色侍人,那便毁了就是。
孙姑娘,听皇后姨母说,当初若不是你舍身为殿下吸允了毒,殿下恐怕更是病情深重。
崔舒声音恬淡的说道。
但这话孙宛俞听着很不舒服,就像是崔舒是渭川的妻子一般,能代替着渭川说话。
崔姑娘客气了,这本是我应该的,渭川病了,我比谁都担忧。
竟是直呼殿下名讳,崔舒心中紧紧的一缩,她捏着团扇的手指指腹微微的泛着白。
果真是有些手段的,勾人心魄的玩意。
崔舒却眼眸转了转,转而是上前牵着女子白嫩修长的手指,低声说道:果真是殿下喜欢的人呢,长得是如此的标志。
孙宛俞顿时脸红了一节,她虽不喜欢崔舒,但因着那些流言,以及总对着崔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愧感。
崔姑娘也很是标志呢。
她低声说道。
崔舒却是笑着拉着孙宛俞坐到了亭子里,竟是直接说道:你在殿下左右随侍,定是知晓我的姓名吧。
孙宛俞心中奇怪,她为何这般问,却又实在好奇,于是便点了点头。
崔舒低声说道:其实殿下对我无意,而我对殿下也是尊敬多过了其他的。
孙宛俞那张精致的面容上神色的震惊掩饰都掩饰不住。
她甚至抬头和彩玉对视了一眼,也从对方的神色里瞧出了不可置信。
哟,瞧孙妹妹这副模样,这有何奇怪的?崔舒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女子白皙的额头,笑着说道。
孙宛俞呆愣的瞧着她,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开口了。
崔舒叹了口气,神色自若的说道:殿下浑身的本事,威仪,那一言一行都带着天家的深意,我虽自幼认识殿下,可交流并不多,后我便回了清河,更是和殿下没有任何的交集,如今到了长安城一见,倒是尊敬大过了旁的东西。
孙宛俞瞧着她,不像是说假的模样,但心中却依旧是带着些疑虑。
崔舒也不愿意多说,倒是两人说了些其他的,直到金乌西坠,崔舒才离开。
孙宛俞心中惊疑不定,除了难以自已的欢喜,但还是留了一丝的余地,别到时候被人诓骗了。
刚送走崔舒,就瞧见德云从正门走了进来,孙宛俞心中忧虑殿下的病,于是赶紧上前,问道:德内侍,殿下....哟,孙姑娘,奴婢正找你呢。
作者有话说:呜呜呜呜.....从今往后我努力日六。
还有就是有抽奖换届哟,嘿嘿。
◉ 32、一更寻我做什么?孙宛俞诧异的问道。
德云微微垂头, 神色间带着的尽是笑意,说出的话也是轻松的:姑娘,您还信不过奴婢吗?孙宛俞蹙起了秀眉,微微颔首, 低声说道:好吧, 那你要我做什么?德云神色上倒是未显露半分,只是心中却总是感叹这女子干净单纯的就像是从未被人沾染过笔墨的宣纸一般。
分明才被人劫掠过, 差点性命葬送于悬崖之下。
但不可置喙的是, 她即便是被人欺骗过, 也是如今这般的信任自己,自个儿倒是生出了几分责任之感。
他再次开口,倒是解释了下。
殿下醒了, 但不想让旁的人知道, 本不该让姑娘知晓的, 可殿下听闻姑娘差点被人迫下山崖,担忧不已, 实在是想姑娘的紧。
孙宛俞顿时喜笑颜开,兴奋地脸蛋都染上了胭脂一般, 似乎是知晓又不能宣口于人, 她原地自个儿转了个圈, 低声说道:那德你是是要带我去见殿下吗?是,姑娘快些收拾一下吧。
德内侍说完, 挥手, 身后的一个宦官将呈着的衣褥奉上。
孙宛俞好奇的敲了敲,竟是和那身后的宦官一模一样的衣服, 她略微有些诧异的开口说道:德内侍这是要我装作宦官?德内侍微微猫着腰, 笑着说道:特殊时期, 须得用特殊手段。
德内侍说完后,心中倒是一顿,世人对他们宦官多是厌恶和忌惮,高门贵族更是嫌恶厌弃。
而这些自幼被娇滴滴养在身边的女儿家们,更是....孙宛俞却是未露出半分的嫌弃模样,她伸手接过衣褥,对着德云说道:德内侍且等我一会儿。
哎,是。
德云带着侍卫背着日光,立在门口安静的等待着。
一炷香后,德云身后跟着一个身姿纤细,也同他一般猫着腰的小内侍,快速的朝着皇宫太子休息的宫殿里走去。
这皇宫里,除了皇帝和皇后,谁都必须靠着双脚走路。
孙宛俞其实心下有几分好奇,但眼睛却不敢乱瞟,只敢瞧着地上洁白的瓷砖和她黑色的靴子。
直到她的脚都走的快麻了,正跟着德内侍仓促的走着。
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声响,孙宛俞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德内侍身旁的小内侍一拉,她瞧见了德内侍跪下的背影,自个儿也跟着仓促跪下。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德内侍和身旁的内侍尖着嗓子吼道,接着行了大礼。
那轿撵本该毫不停留的离开,但不知为何,这次竟是停在了他们的前面。
孙宛俞一听是皇后,心中一惊,撑在地上的手竟是控制不住的微微痉挛了一下,还好她如今是垂首跪于地上,她不知自己神色上是什么表情。
她瞟了一眼德内侍的背影,又生怕皇后发现,仓促的收回了视线。
德云。
崔皇后的声音不喜不悲,开口便是带着慈悲。
哎。
德云连声回答道:皇后娘娘可有何吩咐?崔皇后那双美目扫了一眼三人,说道:如今太子病重,无人示训,你既是在太子身旁随侍惯了的,理当好好侍奉太子,若有半分的轻待,仔细你那脖子。
孙宛俞闻言,心中更是忐忑难安,那纤细的背脊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她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了那日被逼跳山崖时的模样,当时不觉害怕,可如今却是越发的胆寒,身子骨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是,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德云刚说完,本以为皇后就要离开,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竟是瞧向了身后悄无声息跪着的孙宛俞。
孙宛俞感受到了那轿撵上的人将目光投在了自个儿的身上,她那颤抖的手臂顿时僵直,整个人都紧绷着,心跳如雷击,就连呼吸都屏息着。
如今,我儿病了,身旁随侍的奴婢,本宫都竟是瞧着是眼生的了。
这话虽瞧着的是孙宛俞,但那话可谓极为扎心的是针对着德云。
德云微微的垂首,不敢抬起头颅一丝一毫。
抬起头来。
崔皇后冷着嗓音说道。
孙宛俞心中一紧,她甚至觉得自个儿恐怕是要死在了这皇宫的路上。
她不知道在她昏迷后,皇后是否来瞧过她。
她僵直着背脊,却又不敢不抬头,就在这时,皇后身旁默不作声的崔舒开口了。
姨母,瞧这些宦官做什么,不就是个殿下身边伺候着的吗?德内侍自幼侍奉殿下,大体的规矩还是懂得。
女子声音恬淡,说出的话也是极为缓慢,但却不带任何的不尊重攻的意味,反倒是处处透露着大家闺秀的端仪。
如果不是瞧见了她私下做的事情的话。
德云瞧着地砖的双眸带着讥讽。
崔皇后显然很是喜欢崔舒,她伸手拉过崔舒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说道:主子如今倒是怜惜奴婢功绩,但就怕有些奴婢仗着多伺候了主子几日,就开始肆无忌惮了。
孙宛俞心惊胆战的跪在地上,但即便是如此,也能感受到崔皇后那投在他们几人身上的视线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打压。
舒儿,你也别太心善了。
德云听得一阵恶寒,这女子善良的都将自个儿家族九族都灭了。
行了,既是舒儿说了,如今就罢了。
德云磕了几个头,恭敬的说道:感恩娘娘福泽,谢谢崔姑娘。
关秀。
崔皇后并不理会德内侍,转而是说道:主子仁善,但也不是随意的任由奴婢张狂,关秀是个老实的,德内侍是个机灵的,去吧,带着点他。
孙宛俞只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走到了自己的身旁,跪下。
是。
崔皇后的轿撵被抬起,在一阵吱吖声中,缓慢的离开。
德云带着众人归于地上,行送行大礼。
恭送皇后娘娘。
直到声音消失不见了,德云才起身,孙宛俞也跟着起身。
但她心中更是忧虑,瞄了一眼身旁一脸老实的关秀,又瞧了一眼德云。
德云倒是一脸的淡然,声音随意的说道:走吧。
于是一行四人猫着腰,继续走在这宽阔的地砖路上。
半柱香后,孙宛俞才踏进了渭川休息的殿门。
大红的木门被打开,院子里郁郁葱葱,地砖整齐,两旁排放着大气而威严的灯擎。
孙宛俞心中欢喜,却不敢泄露半分,只因身后跟着的关秀。
行了,楚二你们两人先行进去侍奉殿下,关秀,既是皇后娘娘赐下的,咱家也不敢轻待,先跟着咱家。
德云说完,带着关秀就离开了。
身后的红门也被人关上,孙宛俞顿时站直了背脊,而那时刻僵直的背脊也松懈了下来。
她那双清澈的眼眸瞧着这偌大的院子,一时间不知道往哪里去。
还是那被唤作楚二的内侍低眉顺眼的说道:孙姑娘,奴婢带您去见殿下。
孙宛俞连连点头,声音清脆如江南的黄鹂。
感谢楚内侍了。
孙宛俞被带到一处门前,那楚内侍就退了下去。
刚伸手,她心中不知为何竟是有些紧张和羞赧。
女子立在门口深深地吸了口气,有瞧了眼自个儿的装扮,竟是有些踌躇。
进来。
男人的嗓音冷硬。
孙宛俞被吓了一跳,但隔了几日听见男人的嗓音,取而代之的却是无尽的委屈和后怕。
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呢。
孙宛俞打开门,一眼就瞧见了半倚靠在榻上的男人。
男人发髻不似往日的那般规矩的束着,随意的将万千的发丝垂在身后,但却丝毫不显得女气,反倒是将那张素来冷硬清贵的面容更添了几分俊雅。
许是带了些病气,男人面色有些苍白,唇色也较为淡。
日光透过横窗,带着些微黄。
就像是一副陈旧的丹青。
那张描金的漆红腾龙的榻上,男人修长的身影被铺上了一层光晕,即便是病了许久,身姿依旧是孔武有力。
怎么?男人的喉结轻轻地滑动,醇厚的嗓音落入她的耳中。
渭川。
女子顿时就像是被点醒了一般,小跑着上前,却又不敢像往常一样扑到他的怀里。
转而是坐在榻边的绣凳上,那双明明是勾人心魄的眉目,此刻却是呆愣愣,含满了担忧的望过来。
李渭川那带着扳指的手伸出,轻轻地握住女子消瘦了不少的下颌,漫不经心的把玩着。
那拇指上的扳指因着男人拇指滑动的动作,也跟着轻轻地磨着女子细嫩的皮肤。
不疼,只是那扳指带着男人指尖的温度轻轻地滑动,略有些痒罢了。
渭川,他们都说你病得很重。
孙宛俞仔细的一寸一寸的瞧着男人的面容,开口说道。
那眼眶里的担忧都快溢了出来。
男人似乎是很享受,那双漆黑如墨点的双眸沉甸甸的落在女子的脸上,低声问:这么担心?孙宛俞点了点头,咬了咬嘴唇,低声问道:渭川,是不是那日我没能将毒给你吸允干净呀?作者有话说:◉ 33、二更说着担忧自责的话, 但声音却不由自主的开始撒起了娇。
嗓音比那小福康还奶,言语里带着江南烟雨的软糯。
像是江南果子铺上的夹心的糯米糍粑一般,甜腻粘人。
李渭川的右手滑上了女子脸颊处,不轻不重的用手捏了捏, 瘦了些, 手感都不怎么好了,竟是有些硌手。
少撒娇。
男人的嗓音低沉, 自带着矜贵, 但却不傲慢, 语调都有些不着痕迹的慵懒。
孙宛俞脸上一羞,她往后躲了躲,捧着不知是害羞还是被扯红了的脸颊揉了揉, 低声说道:我哪里撒娇了呢, 我从来都只是在担忧你。
李渭川嘴角勾了勾, 瞧得出他今日心情确实不错。
李渭川如今居住的殿寝皇宫的宫殿即便不是皇帝居住的神龙殿,也是特意让病重的太子居住在这长生殿中。
取自吉祥、长寿之意。
宫殿内陈设大气恢弘, 房顶浮雕着腾云而上的五爪金龙,承柱上亦是浮雕着的盘旋的金龙。
大檠一溜两排坐在地上, 自床寝一路排至门口。
即便是呆愣的孙宛俞, 亦是在这一间殿寝之中感受到了那种极致尊贵的权利, 以及集天之尊贵的威严。
她穿着一身极不合乎礼仪的太监服,坐在绣凳上, 捧着脸瞧着这日后天下最为尊贵的男人。
无端的, 她不觉好奇亦或是任何的仰慕之情,心中有的, 是那种压抑不过来的喘息感。
好看吗?男人伸手将她拉上床, 女子犹如一朵含苞的荷花, 飘然的落在了男人宽厚的怀里。
男人胸膛轻轻地震动,那熟悉的龙涎香丝丝蕴绕的包裹着她。
渭川,这皇宫给人好大的压抑感。
孙宛俞那担惊受怕的,犹如浮萍一般的心终于依靠在男人坚实的胸膛里时,缓缓地落了地。
她纤细白嫩的犹如青葱一般的手指伸手捏住男人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用顺手捧住,缓缓地放在了心口。
男人宽大的手似乎是包裹住了她的整个心脏,而她透过男人的手清晰地听见了自己跳动着的心脏。
女子双眸缓缓的合上,似乎是累及了,就这么抱着男人的手,陷入了沉睡。
啧。
男人似是有些不耐烦,但却未有任何的动作,他就这么侧着身子,瞧着小脑袋依靠在臂弯里的女子。
确实是消瘦了不少,原本有些圆润的脸颊,如今变成了消瘦的瓜子脸,掉了些肉,也跟着掉了些女儿家的可爱,取而代之的是那属于女子的妩媚。
这么个江南家养着的小东西,面上瞧着娇娇弱弱,最是粘人不过,但骨子里却是个胆大妄为,不忌讳世俗的女子。
能入他李渭川眼的女子,怎可只是张了一张绝世的容貌?如此不忌世俗,却又如此干净纯粹。
难以想象,她是被那侍女和一个老实木楞的家生子养大的。
许是骨子里就像极了她那痴情的母亲和那颇有些本事的父亲吧。
李渭川从未想过自己会耽于情爱,但面对不顾一切跟随自己,只图他的喜欢,面对危险不顾惜自个儿分毫,只想着救他的女子时。
即便是如李渭川,这般心胸沟壑只容得下天下的太子,即便是面对自家母亲的母族亦是冷眼相看的男人。
此刻抱着怀里即便是心跳也是带着些柔弱的女子,却是难得的、无可抑制的,心软了下来。
从头到尾,竟是未提分毫她差点坠入悬崖的危急,还有一个女子孤零零被一个粗实的野蛮不堪的马夫觊觎时,她一个在他面前傻不愣登的,知晓撒娇的女子,竟是一人逃出了那犹如囚笼一般的宅子。
屋子逐渐的静谧了下来,空气中的尘埃在成束的光线里浮浮沉沉。
在这皇宫里,竟是有如此和谐而悠闲地画面。
德云悄声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在床榻上,那素来即便是在任何时候,都给人以孤身立世的太子,此刻抱着怀中纤细娇弱的女子,那浑身的威仪和孤傲,竟是染上了红尘,被怀里酣睡的女子从天间拽入了凡尘。
德云一时间心腔震动,浑身一紧,后背甚至密密的起了冷汗。
都说天子是孤家寡人,那太子其实不必天子轻松,实则更为举步维艰。
即便是浑身本事的当今太子殿下,面对李朝的内忧外患,亦是耗费了极大地心力,每每深夜陷于案牍,或是面对那巨大的舆图,一站就是一天。
若是,若是坚不可摧的殿下有了弱处。
他强行垂下了头,那双眼眸从光可照人的地砖上,似乎瞧见了自己死去时,双眸是不是也是这般的放大。
不,不会有世人知晓的,即便是他。
德云今日被皇后威胁,亦能笑着自处,但如今即便是瞧见了一眼不该瞧的,也是吓得浑身瘫软。
滚出去。
男人低声说道。
德云浑身一震,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一般,接着他猝然跌落在地,张了张嘴,却像是毒哑了一般,一个字都未能吐出,只行了大礼,便后退着,走了出去。
宽阔的屋子里又重新陷入了静谧,李渭川抱着女子,缓缓地也合上了双眸,陷入了沉睡。
如此这般的性子,当不得皇后,既是如此,给与她贵妃之尊又如何?孙宛俞自李渭川中毒之后除了昏迷的那两日,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在紧张和担忧中度过,甚至那一夜在林中奔跑了一天。
即便是在东宫里养好了身子,但那心神却也是时刻紧绷着的,没有一夜是睡得好的,直到这一觉竟是从下午一直就陷入了昏睡。
屋子里来了其他的人也没能将她惊醒。
崔舒午后随着皇后回了寝殿,心中总觉得那过于纤细的内侍很是眼熟,心中又觉得依着太子的品性定是不会如此荒唐,但那张艳丽的年始终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甚至于皇后也瞧出了她的神思慌乱。
舒儿,可是身子有何处不适?崔皇后轻声问道。
崔舒实在是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烦闷,听见了皇后这般问,立马借口说道:感谢姨母关系,舒儿确实有些头脑昏沉。
定是那会儿本宫问那德云话时,耽搁了,晒的久了,快去寻太医仔细瞧瞧,别患了病。
无碍的,姨母,我素来身子骨不争气,那需要瞧什么太医,还烦的我吃药了,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崔舒起身,行了礼。
崔皇后那里会让她真的行下去,伸手虚抬起,一脸慈爱的说道:那快些回去休息吧,别累着了。
崔舒点点头,扶着丫鬟的手便出了宫殿的门。
到了寝殿里,她推开那丫鬟,面色上的焦急是掩饰都掩饰不住,在屋子里来回的走了两步后,她连忙走到案前,研墨提笔,在宣纸上利落的写下简短的话后,晾干就交给了丫鬟,低声说道:交给杨坤。
那丫鬟接过信,就出了门。
直到午后,她瞧着天暗了,这才呈着药膳,带着丫鬟出了宫殿的门。
刚走到长生殿门口,就瞧见了素来随侍在太子身旁的德内侍,竟是立在门口。
她心中惊疑不定,那心中不可置信的猜测是压抑都压抑不住。
竟是,竟是如此在意那不要脸面的女子?那素来冷硬的、浑身本事心怀天下的男人,竟是喜欢上了一个小门户之女?崔舒抿了抿嘴,扬起了那端仪的笑容,迈着步伐朝着德内侍走去。
哟,崔姑娘怎么来了?德云快步上前,那尖锐的嗓音压着,带着几分欢喜的问道。
崔舒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秀眉,眼底浮现出一二的厌恶。
随即在德内侍抬首瞧来时,又消散不见。
德内侍安好呀,殿下可是在休息?说着,她的眼眸朝着屋门口瞧了一眼。
德云立在她面前,显然是不想让路,崔舒那双眸子落在德云低垂着的脸上,不硬不软的问道:德内侍,你这是何意?德云低声笑了笑,客气的说道:崔姑娘,殿下休憩,无人能去打扰。
崔舒倒是也不为难,直接说道:那即使如此,我就回去了。
说着,侧眼瞧了身后丫鬟呈着的药膳,又说道:那这药膳便麻烦德内侍,若是殿下饿了,便可用膳。
德云自不会在这些小地方为难崔舒,于是行了礼就接过了药膳。
咱家一定送到。
崔舒最后不死心的瞧了一眼那紧闭着的门,带着丫鬟转身离去。
刚走出长生殿,那漆红的大门快要合上时,崔舒突然有什么察觉一般,她骤然转过了头。
那方才还紧闭着的寝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在那宫门被关上的最后一瞬间,她眼睁睁的瞧见那午后穿着内侍一褥的孙宛俞一脸欢喜的跑了出来。
而身后跟着德云口中早已休憩,不能被任何人打扰的太子殿下,负着手,那张素来冷峻的面容上竟是带着几分的柔和。
这…这便是…崔舒怒极攻心,一时间竟是未能说出只字片语。
……孙宛俞醒了后,心情也好了,精神也好了,来的时候没能细细的瞧这皇宫,现在知道渭川的病好了,自是想要逛一逛长生殿。
刚走出门,就瞧见了德云手里端着的药膳,她上前几步,好奇的问道:德内侍,你这端的是什么呀?作者有话说:◉ 34、第一更德云背脊一僵, 那素来是笑脸相迎,玲珑七窍心肝儿的人,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的接口。
而一旁的李渭川淡淡一笑,低声对着孙宛俞说道:走罢, 不是想要逛一逛这座殿寝吗?孙宛俞本就只是好奇一问, 见着德云似乎是不好回答的样子,便也不问了。
皇宫, 即便是一座殿寝, 亦是修建的大气恢宏。
因着是傍晚, 金乌西坠,只留下淡淡的余晖,将那天边的云染上了红霞, 层层叠叠, 像极了那最为华贵的苏绣绸缎, 披帛在山尖。
高高的蜿蜒曲折的崇山峻岭在余晖下宏伟的轮廓清晰可见,满山的翠绿此刻陷入昏暗中倒显的森森阴黑。
近处长生殿里的小型花园, 皇家的工匠修建的美轮美奂,落地的灯擎此刻早已点燃了灯烛, 一处处的犹如火星子。
将花园里姿态流畅的假山和潺潺激流带着雪色的流水照的一清二楚。
许是灯下瞧美人, 就连这景色, 在这灯光下,亦是美轮美奂。
孙宛俞一身的内侍服饰, 在这灯光下的景色里立着, 丝毫不显的怪异,更是将她隐隐细腰和那清丽脱俗的面容衬托的犹如仙境里单纯美好的仙子一般。
李渭川负手立于原地, 双眸微敛, 那黑曜石一般的双眸双眸不轻不重的放在女子的身上, 身姿纤长,姿态贵而随和。
并非是迫人的威压,更像是那长安城里最为俊美的世家子,伴着那新妇,过着恬淡的日子。
德云瞧见了,自是不会像白日间那般的害怕,他将药膳递给下属,不远不近的侍奉着。
孙宛俞玩够了,额间那伤早就好了,如今只留下淡淡的疤痕,当初肿的厉害,不知晓如何,如今消散了,竟瞧得出那疤痕是小小的落梅花瓣的形状。
李渭川伸手用手指轻轻的擦了擦,反倒是将那本不细看都瞧不见的疤痕,磨蹭的起了红痕,因着女子肌肤白嫩细滑,瞧这不显的奇怪,反倒是像染上了那天边的红霞,将那梅花印显的栩栩如生。
她本就像仙境之中的仙子,如今更像了几分。
但仙子一开口,就落入了凡尘,嗲嗲的,粘人的,丝毫不像是话本子里的那般高贵而清冷。
渭川,昨日那崔姑娘来看望我了。
即便是试探,也是蠢蠢的,想法都写在了那张精致秀丽的脸上。
嗯。
男人立于一株青松下,眉目舒缓,声音随意的应答道。
那张俊美的面容,在这灯光下瞧着,渭川就像是巍峨的峻岭,又似那山巅上中年累积着积雪的青松。
孙宛俞总是爱害羞,但偏偏又最是大胆,那双水润的眼眸直直的望着男人,像是求索一般的说道:崔姑娘告诉我,说是她并非有意于你呢。
德云闻言,神色是掩饰都掩饰不住的诧异,他猝然抬首,望向了太子。
李渭川闻言,神色未动,他眸光望着于假山下隐隐独立的女子,那张容姿过人的面容上尽是期待。
嗯。
他回道。
虽是简单的一个字,但却给了孙宛俞莫大的鼓励,她鼓起了勇气,又问道:那.......渭川可否是中意崔家姑娘的呢?她紧张的捏着袖口,纤细羸弱的身姿紧绷着,似弦,就像是听不到想要的答案,就会崩裂一般。
果真就如他所料,她瞧着胆怯又呆愣,实则胆识过人,即便是上一次因她僭越,惹他震怒,即便是朝堂老臣,或是那世阀豪门的族长亦是战战兢兢,再也不敢犯。
但她却敢,只为了求心中所愿。
孤中意谁,孙姑娘难道不知?孙宛俞想,她这一生怕是永远都不会忘记今日今时,在青松下渭川对着她说出这样的话后,神色虽未变,但那双黑眸中全是自己个儿的倒影。
他是中意自己的。
于任何旁的女子无关。
她愿为此付出一切。
宫里的时光和东宫倒是大不相同,两人就像是又回到了在江南时候一般,整日相伴,生活恬淡,似是经久的夫妻。
每一日天稍微蒙蒙亮,带着黑夜的余晖时,李渭川穿着一身的短打,手中拿着一支□□,婉若游龙,一招一式都是大气而开阔的。
而孙宛俞有时若是累了,便抱着有她半个人高一般的金丝绕棉花锦绣荷花抱枕,睡在南窗下的榻上,窗户打开,只要她一睁眼能清晰的瞧见窗外渭川矫健的身姿。
或是她偶然兴致来了,也是会穿着一身短打,也想跟着渭川学习,她伸手想要去提起,整个人都晃了晃,脸颊都涨红了,那红缨枪纹丝不动。
孙宛俞:。
身传来脚步声,她尚未来得及回头,男人便长腿已经走到了她身后。
男温热的气息传来,孙宛俞的背脊密密麻麻,似是因为感受到了男人的温热,酥酥痒痒的。
李渭川眸光瞧了一眼面前不肯回头,连背脊都透露着尴尬的女子,轻笑了一声。
孙宛俞顿时就像是被点了名的蠢笨学生,怒气冲冲的转头,因贴的太近,她望起头,入目所见的是男人突出的喉结,还有棱角分明的下颚。
顿时,气势就弱了许多。
她想要往后退一退,却忘记了背后的武器架子。
后脚刚磕在那木杆子上,心中一空,却被男人一把揽住了腰肢,她后仰的身子顿时前倾,那本涨红的面容,毫无预兆的陷入了男人宽厚清爽的胸膛里。
龙涎香丝丝蕴蕴的萦绕着她。
顿时间孙宛俞脑海中一片空白,心跳咚咚咚的,就像是要从她心腔子里跳了出来。
男人抽身离去时,她才反应过来,呆呆傻傻的望去,男人一脸的淡然,手中轻巧的握着那方才她提不动的红缨枪。
脸颊滚烫,她伸手摸了摸,许是自个儿都觉得有些丢人,负气一般的径直的朝着屋子里走去。
何处去?意外的,男人开口问道。
我回去睡了。
孙宛俞糯糯的说道。
她手扶着房门,身子微微向前倾,并未回头。
过来。
男人声音慵懒。
孙宛俞微微一愣,略有些警惕的回头,水润的目光疑惑的朝着男人瞧过去。
她的渭川,在刚拂晓的时候,那微亮的天下空下,眉目俊朗,一身的玄色短打显的他身姿笔挺,手握着红缨枪,目光灼灼的朝着她瞧过来。
唤我做什么?她最犟着说道。
但身子却是不争气,朝着男人走去。
你身子太弱了,锻炼一下对你有益处。
男人将红缨枪递给侍卫,转而德云眉开眼笑的递过来一支木剑,笑着说道:殿下亲自吩咐工部做的,最是适合姑娘这样的初学者。
孙宛俞一脸欢喜的接过,果真,虽是有些费力,但至少她可以提起来呀!来。
李渭川伸手将她拉到身前,握住她提着剑的手,一起挥出去,第一招的时候,孙宛俞手臂虽有些酸胀,但心中却是兴奋的。
半盏茶后,她甚至都感受不到自个儿臂膀的存在了。
李渭川自是察觉到了,他叹道:人如禾苗,也是不能揠苗助长,今日就到此吧。
孙宛俞顿时松了口气,那鼓着劲的手指顿时没了力气,下意识的一松。
哒。
那木剑竟是就这么直直的落在了地上。
李渭川:.....本以为算是适可而止。
直到两人用早膳时,孙宛俞双手颤抖不住,竟是连箸都拿不起来。
那双手小范围的疯狂抖动着。
孙宛俞一脸惊恐的盯着自个儿的手,就连声音都在发着抖。
渭川,渭川......我的手怎么了,是不是要断了呀?李渭川:.......第一次,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深伸手接过德云递过来的跌打损伤的药膏,无奈的说道:忍着些。
孙宛俞一脸视死如归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嗯!接过那药刚敷上,李渭川刚开始使劲,女子就蹙起了修眉,双眼包泪,似乎是极为疼痛的嘶了一声。
德云瞧见了,带着点笑意的说道:孙姑娘果真是个命里有福的。
孙宛俞只觉自个儿的手都快不是自个儿的了,酸胀疼痛,深知还难看的颤抖着。
瘪了瘪嘴,埋怨着说道:德内侍别匡我了,我哪里有什么福气,看我的手指都快肿成什么样子了。
德内侍低笑了声,说道:姑娘虽出生不显,但家有父母疼爱,如今更是受殿下护佑,即便是身子羸弱,也是殿下亲手扶着您舞剑,就是如今受了些伤,殿下也是心疼的。
孙宛俞一愣,瞧着男人虽神色上似是有些不耐,但那敷着药的手却是轻轻的,不似方才那般的用力。
她手虽疼,但心却就像是逐渐的融化了一层枫糖,甜丝丝的。
门外候着的楚二进了门,说道:殿下,门外崔姑娘求见。
孙宛俞一愣,抬头往紧闭着的宫殿门瞧了一眼,听见身旁的男人低声说道:不见。
那楚二神色一顿,垂了垂头,心中将那崔舒骂了个千百遍,低声说道:崔姑娘说,她是来见孙姑娘的。
作者有话说:嘿嘿嘿,一更!◉ 35、二更!孙宛俞一愣神, 她吃惊地问道:找我?李渭川神色倒是有些奇怪的意味深长:崔氏此女心胸谋算倒是比她那父亲好上了许多。
德云在一旁叹道:奴婢跟着殿下见过许多贵人,这崔姑娘竟是和谁都不相似,即便是那心气也称得上是独一份的。
李渭川不可置否的勾了勾嘴角,瞧着漫不经心的女子, 说道:你这般心思太过纯稚, 倒是得好好瞧一瞧这世阀豪门家养出的聪慧礼仪为我大李贵女典范的女子,是如何亲自谋划自个儿前途的。
孙宛俞更是迷惑, 李渭川这话分明是夸赞, 即便是神色也如常, 并未有任何的不同,但她就是觉得他话中有话?去吧。
李渭川将药膏递给德云,又亲手将她衣褥拉下, 说道:没什么大事儿, 就是太娇贵了。
孙宛俞其实并不是很想去, 她就想陪在渭川的身边。
但李渭川显然是个言出必行,不容拒绝之人, 他起身,温暖的大手摸了摸女子的额间, 低声说道:去吧。
随即朝着长安殿旁的书房走去, 德云嘴角动了动, 到底是没说什么,也跟着殿下的脚步进去书房随侍。
她也跟着起身, 走出门口, 朝着书房的方向瞧了一眼,这才低声对着楚二说了请崔姑娘进来。
崔舒今日穿着颇为素雅, 倒是和一身内侍衣褥的孙宛俞相呼应似的。
孙妹妹, 前儿见面, 我瞧着还面色憔悴,神思不宁的,如今才过去几日,这就恢复的面色白皙而脸颊红润。
崔舒一眼就瞧见了孙宛俞那眉间的落梅伤痕,以及那显然是被人细细摸过的红色指痕。
心中顿时翻涌不已。
孙宛俞那里被人这样打趣过?顿时羞得满面的通红,声音也糯糯的,整个人泛着喜意。
崔姑娘可别打趣我了。
她并不想提她和渭川的闺房之事,转而是问道:崔姑娘是如何知晓要在长生殿寻我呢?崔舒温柔的笑了笑,那素长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女子眉间的红痕,说道:你这幅模样,只要旁的人瞧过一眼,定是就不能被人忘了去,你以为你穿了间这衣服,就能遮住什么了?孙宛俞颇有些懊恼,她下意识的咬了咬唇,想说什么,却听见身旁的女子感叹似的说道:你这是当别人是瞎子了。
孙宛俞茫然的眨了眨眼,又想到什么似的,双眸一亮,说道:我瞧见话本子李里讲过,有些人可做面具,也称作易容呢。
崔舒闻言,她仔细的瞧了瞧女子一脸单纯的模样,心中鄙夷万分,如此草包之人,竟是得太子这般的欢喜。
你可知最为迷惑人眼的面具是人皮所制。
孙宛俞那里知道这些,她顿时被吓得背后一激灵,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张别人的脸皮敷在自个儿脸上的感觉,她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连声说道:那我不要。
崔舒笑了笑,那双圆润的双眸盯着眼前一脸受怕模样的女子,心中感叹,这般的好皮囊,若是亲手剥下,做成□□,怕是整个王朝的无数贵女定然为之疯狂,带上了,怕是就不会取下来了。
崔舒心中冷笑,想到那日杨坤带给她的消息,心思转了转,低声说道:孙妹妹,我瞧你这般姿容,不似北方人家呀。
那南方教养出来的卑贱粗俗蛮夷之女,即便也算是官宦之女了,养的这般的国色天香,但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野蛮和低贱。
小小的年纪,竟是舍了父母,如此不要脸面和辱骂门风的跟着一个男人,就像是一个物件,精美有余,内里实则是个草包。
孙宛俞一愣,到时也大方,说道:嗯,家父家母都是江南人士。
哟,那可真是远呀。
崔舒转了转手中的团扇,低声叹道:孙姑娘瞧着柔弱可人的,但却很有勇气,是个能独立的人儿。
那里似我?清河虽离着长安也算路途遥远,但终究是比不上江南之远,更甚我这次前来长安,其实是来探望嫡亲的姨母,不似姑娘身无亲人。
但即便是如此,爹爹和祖母也是放心不下我,再者他们也许久未来长安,也是想念的紧呢。
孙宛俞听着心中虽不羡慕,但确实是许久未见到过爹娘和弟弟了,心中本就想念,前儿跳崖时,心中所思所念的不过也是父母二人。
崔舒瞧着孙宛俞那张忧愁的小脸,知道自个儿的目的达成,就要走了,期间半句未提太子或者是有关于太子的任何话题。
孙宛俞送至门口,崔舒转身拉着她的手,笑的一脸的温和,就像是个姐姐似的,她说道:你我在这皇宫里都是客,规矩礼仪的半分不能轻视,一言一行都似恭敬克己,我知晓你来了,便是心中欢喜不已,倒是有了同伴。
她眸光轻转,接着说道:我瞧着孙妹妹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走了,那我就厚着脸皮,日后少不得叨扰妹妹了。
孙宛俞倒是无甚感觉,只觉得崔舒拉着自己的手万般的不舒服,她轻轻地抽出手指,低声说道:崔姑娘即是说这宫里举止不便,那也得小心些呢。
崔舒听见她不应声,笑着的嘴角一僵,随后若无其事的说道:孙妹妹想的周到,那我便走了。
孙宛俞发自内心的觉得崔舒最是难以应付,瞧着她走了,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转身就跑到南窗下的榻子上,抱着那抱枕就那么躺着。
她双眸瞧着这院中的景色,心思却不受控制的飘向了远在天边的江南。
说起来她都差点忘记了呢,每每到夏时,江南就总是烟雨绵绵,不似北方这般烈日当空,晒得人浑身发烫。
但也是闷热不堪,每每到这时,爹娘怕她不好好用食,又怕她闷出病来,于是总爱在爹爹下值之后,爹娘带着她就去湖边坐船篷。
那湖水不似北方这般,江南的湖面宽阔,坐在船篷上,伸手就能摸到湖水里的荷花,和巨大的荷叶。
湖水冰凉,略有些刺骨,但那湖中的肥鱼却最是好吃不过。
若是饿了,娘亲就会端出她亲手做的果子,带着桂花的香气和奶香味。
她从未吃过比娘亲做的更好的果子。
娘亲还会用荷叶包饭,那颗颗粒粒分明的米饭浸透了荷花的清香气,即便是热的,吃着也带着夏日的香甜。
还有那炙的肥鱼,只需撒上一点盐,她很小的时候就能独自吃完一尾。
母亲说她饮食最是像娘亲,可似乎每每吃饭时,母亲为了照顾她,总是吃得很少。
直到回了家里,才会让厨房做一些简单的羹汤,用来果腹。
当时不觉有什么,只觉得娘亲是这时间最好最好的母亲,可如今在这长安城里带了这几月,她瞧见的贵女们哪一个不是纤纤细指,从未沾过阳春水。
就是她,母亲也不会让她学这些厨下的东西,即便是她爱看闲书,母亲都是不管的。
说她命中带福,哪里需要做什么旁的,只需自个儿欢快便是好的。
想的久了,她心中越发的惦念父母。
可当初她跟着殿下离开时,父母曾语重心长的告诉她,每次来信半载报个平安就好,旁的,难免徒增烦恼。
她心中虽想念,但也是日日压在心头。
上次见着父母的信时,亦是在从江南回长安城的路上。
当时的她满心的欢喜,瞧见了父母信中亦是平安喜乐,更是放心不少,每日间都是粘着渭川,过着幸福而恬淡的日子。
直到来到了长安城,她在东宫里吃尽了苦楚,直到走出了东宫,渭川才和回到长安城一般对她,甚至更为宠溺于她。
许是上次她舍身救了渭川,渭川也感受到了她对他的喜欢吧?定是心中感动不已呢。
孙宛俞想着想着还有些小得意。
她在这寝殿里算得上是恬静。
但在一旁的书房里,却是落针可闻的窒息。
李渭川案上放置着西北边疆的情报。
边疆北狄多次小规模侵略,已经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伤亡,甚至于大李的地图上如今还缺失一角。
可如此大的事情,整个朝堂的折子上竟无半分此事,反倒是些和乐安康恭维之语。
李渭川猛地起身,高大的身影倒映在身后的墙上,他身姿微动,竟是徒手拿着笔墨,在极为快速的时间里挥就了西北边疆的轮廓图,极为细致,甚至连一座矮山都清晰可见。
包括那在大李如今舆图上缺失的一角。
国朝危急至此,李渭川长久的伫立,那双在大檠灯下黑亮而锐利的双眸紧紧的盯着舆图,随即拾起,将其放在大檠灯上,逐渐烧成了一对灰黑色的灰烬。
李渭川负手,立于窗下,目光悠远的朝着窗外层层叠叠飞檐望去,黑夜逐渐的将整个大地淹没,入目所及,都是昏暗。
宣崔氏女。
侍奉在一旁的德云猫着腰退了下去。
孙宛俞瞧着日落了,渭川还在书房中,心中惦念着他还未用膳,此刻正吩咐人做了些他喜欢吃的膳食,准备亲自送去。
作者有话说:好勤奋的作者!!(骄傲叉腰!!)◉ 二章合一长安城已经逐渐进入了酷暑, 即便是夜里,也是犹如蒸笼一般。
孙宛俞端着药膳,走在被大檠灯照亮的石板路上。
等着走道门口时,她正欲敲门, 就听见门竟是自个儿开了, 但只是打开了一道缝隙,德云钻了出来。
他又小心的将门合上, 耳朵似乎还听了一下, 是否能听见屋内的声音。
夏日炎炎, 即便是穿着内侍那厚底的鞋履,她的脚心依然能感受到有些烫足的温度。
一瞧见德内侍,她忍不住有点得意的将药膳往上递了递, 语气也是极为欢快, 她说道:德内侍, 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呢!德云笑着往前走了走,瞧了一眼玉碗里的东西。
说是药膳, 其实不过是用补药煮的羹汤罢了。
孙宛俞有些热,在这长生殿里, 都是些宦官和侍卫, 她就自个儿端着走了这么长的路。
脸颊有些湿汗, 带着点红晕,衬的她脸格外的白嫩, 就像是刚出水的豆腐。
那双水润的眼眸就像是天间的星星, 一闪一闪的,亮的灼人眼。
她望了一眼书房紧闭着的门, 低声说道:渭川可还在忙?德云抿了抿嘴, 第一次, 他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时,心中竟是有些不忍。
是呀,姑娘是知道的,殿下忙于案牍,最是不喜旁人打扰。
孙宛俞一脸心有戚戚的点了点头,那双眼眸子水泠泠的瞧着德云,又说道:我也不闹殿下,只是担忧殿下许久未曾用膳,定是饿了呢。
德云神色一顿,想到殿下方才用过了崔舒带来的膳食,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德云可不敢轻易的将姑娘放进去,不若姑娘将药膳递给我,我交给后厨温着,殿下饿了,我就呈给殿下。
孙宛俞哪里肯,这可是她第一次下厨,必定是想亲自交给渭川,瞧着他喝了才好呢。
她想起在江南时,她第一次做了风筝,递给渭川时,他神色间诧异的模样。
那也是第一次,在渭川的脸上瞧见了这般丰富的神情。
他是当朝的太子,浑身的本事,那张俊容始终是冷冷的,直视人时总是那样迫人的压力。
但就那么一次,她记了这样的久。
孙宛俞瞧着这深宫大院的,崔舒说是无人相伴,很是寂寞。
可她自跟了渭川,即便是身旁再无其他的人,也是从未感受到任何的寂寞。
即便是这长安城里处处都让她觉得不适应,甚至感受到自个儿的格格不入,可她依旧是心甘情愿的。
她双眸乞求的瞧着德云,低声说道:德内侍,那我可以在这里等着殿下吗?德云心中不落忍,他瞧了一眼书房,到底是没敢答应。
姑娘,你身子羸弱,若是在这站久了,即便是未中暑热,也怕你累极伤身。
孙宛俞咬了咬唇,只能将药膳递给德内侍,她就要转身离开。
刚走出门口,就听见身后书房的门吱吖一声。
德云竟是浑身一紧,孙宛俞那里顾得上他,她跟着转身,惊喜的唤道:渭川!德云顿时泄了气,他感觉自个儿刚才不亚于死了一圈。
李渭川负手立于廊下,神色冷硬,但眼眸里的温柔却是藏不住。
过来。
孙晚育穿着的内侍衣服随着她跑动的动作,掀起片片的衣角,接着又层层叠叠的落下。
她伸手牵住男人的手,低声说道:渭川,我还以为你还要忙呢.李渭川带着她往前走,声音冷淡:怎么过来了?声音冷淡,但孙宛俞却是欢喜不已,她伸手挣脱出来,跑到德云面前,将那玉碗接过,献宝一般的呈到李渭川的面前,说道:渭川,这是我亲手做的药膳呢!烛火下,她巴掌大的小脸脸颊带着胭脂一般的红晕,那双倒映着烛光和男人面容的双眸,以及那扬着的笑脸。
即便是铁石一般的心肠,此刻也怕是软了三分。
走罢,回去孤就喝。
男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了那碗药膳,递给了身后侍奉着的德云,复牵起女子柔软的手,朝着殿寝走去。
直到走到了门口,身后的院子因为他们的离开,背后就逐渐的陷入了寂静,没有一丝的声响,但不知为何,孙宛俞转头朝着身后瞧了一眼。
只一眼,她分明瞧见了那亮着灯火的书房里,一个身姿纤细的人影从窗户口走过。
是谁?她低头瞧着男人不紧不松握着她的大手,世间就是会有这样的人,连手指尖都是那样的好看。
看什么?男人用带着扳指的拇指轻轻地在她细嫩的手背上摸了摸。
他侧头,微微垂眸瞧着她。
男人的眉宇就像是用世间最为顶级的浓墨一笔挥就,山水墨画不及他颜色半分。
甚至于当那双漆黑的眼眸里能清晰的瞧见自个儿的模样时,孙宛俞觉着自己能溺死在其中。
那红色的在这夜色里格外高耸的两墙之间,她被渭川牵着手慢悠悠的走着。
从她的视线里,瞧见的是男人笔挺的背脊,宽正的肩膀。
害怕吗?男人骤然开口问道。
什么?孙宛俞双眸疑惑,害怕什么?那日听闻你差点被那马夫逼迫的跳了悬崖,前几日又差点被皇后发现。
害怕吗?听见他这般问,孙宛俞立刻摇了摇头,声音不见丝毫的后怕,语气笃定的说道:当时是很紧张的,后面有一点点的害怕,可,可只要回到了渭川的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嗯。
男人脚步微顿,等着她走到面前时,淡淡的说道:很好,你要知道在这皇宫里,或许有时候需要学会自个儿走一段夜路。
孙宛俞目光跟着瞧了一眼交错横亘的道路,好奇的问道:那不会迷路吗?李渭川嘴角微挑,似是满不在意。
他用笃定的语气说道:不会,我会在终点等你。
孙宛俞闻言,很是赞同的说道:是呀,只要能最后见到渭川,我哪里会害怕呢,况且即便是我遇到了什么危险,渭川定是会像那日一般,即便是你不在,也会让人护着我。
李渭川微微颔首,倒没说其他的,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殿寝,德云将那药膳热了热,就呈了上来。
两人刚沐浴完,都穿着寝衣,身上泛着湿意,孙宛俞披散着万千的青丝,跪在男人的身后,用着绸帕,轻轻地给男人吸允着黑发的水珠。
德云将那玉碗放在几上。
孙宛俞兴奋地说道:渭川,你快尝一尝,是不是真的很好喝。
嗯。
瞧着她这样的兴奋,李渭川端起,轻浅的尝了一口。
不错。
神色倒是并未有多余的变化,但孙宛俞也觉得满足,她欢喜的抱着男人宽厚的肩膀,高兴的说道:是吧,是吧,这还是我第一次做呢,以后定然是会更好的!那张白嫩的小脸挨着他,兴奋地蹭了蹭,她身上本就软嫩,还带着点轻轻浅浅的花香。
整个人柔软的像是一块糯米糍,伸手就能握住。
又是这样的纯稚的性子,瞧着就像是承受不了任何的磋磨一般。
李渭川啼笑皆非,侧头瞧了一眼女子,说道:怎么就像是个小狗一般。
稳重些。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低声说了句。
不知为何,孙宛俞听到这句话,突的就想起了方才那一回眸瞧见的倩约的身影。
她抿了抿嘴,低声问道:渭川,今晚又是一人忙于案牍吗?怎么?男人声音如常,将那玉碗放下,伸手将趴在背后的女子一把拉到怀里。
德云说你今日忙于案牍,无人敢打扰。
德云闻言,悄声的猫了猫腰,恨不得自个儿原地消失。
李渭川伸手将她乱了的发丝拨开,露出那张芙蓉面,轻轻的挨近。
直到呼吸间都能闻见她清浅的香气时,自喉咙处发出一声嗯后,两人再无旁的话。
直到蜡烛燃尽,发出一声清脆的啪,李渭川才抱着浑身湿汗的女子走进了早就备好热水的净室里。
她的脑袋早就倦的一片的空白,只在最后回到床褥间时,将自个儿的小脑袋放在男人坚硬而宽阔的胸膛上。
本是好眠的一夜,不知为何她却做了噩梦。
梦里的她小小的一只,穿着胡服,心猛地跳跃着,她牵着一个大人的手,朝着漫无边际的黑夜跑去。
赤月姑姑,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她听见小小的自个儿如此问道。
嘘,姑娘别说话。
那女子低声说道,脚步匆匆,有时候牵着她手跌跌撞撞跑着的女子偶尔会侧头,往后瞧着,似乎身后有什么猛鬼野兽。
跑了不知多久,她那双细嫩的小腿都累了,她扬起脑袋,对着那女子可怜兮兮的说道:赤月姑姑,我好累啊,我不走了,我要娘亲。
姑娘,姑娘。
彩玉低声的唤道。
孙宛俞猝然惊醒,她茫然的转头瞧着立在床边的彩玉,过了半晌,似乎才意识到自个儿在何处。
姑娘,怎的睡蒙了?彩玉服侍着她去洗漱。
彩玉,你怎么会在这里?孙宛俞将心中的疑虑挥开,她还是想娘亲呢,不然怎么会梦见娘亲呢。
不过,孙宛俞在沐浴时,突然想起为何会唤娘亲为赤月姑姑呢?彩玉拿着孙宛俞换洗的衣褥进门时,就瞧见本该起身的姑娘,此刻靠在浴桶里,纤细的肩膀上全是红痕,瞧得她都羞红了脸。
姑娘,快些起来,泡久了可得头昏。
孙宛俞这才回神,果真泡的久了,感觉自个儿昏昏沉沉的,差点跌落在地。
哎哟,孙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德云候在门外,瞧见本是沐浴的姑娘怎的脸色苍白,双脚无力。
孙宛俞朝着德云笑了笑,说道:无事,我就是泡的太久了,有些头晕。
德云瞪了一眼彩玉,说道:主子自个儿忘了,你这丫鬟又是如何服侍的?彩玉低声告错,孙宛俞一把拉住彩玉,说道:德内侍别怪她,彩玉提醒我了,是我自个儿非要泡的。
德云这才没说什么,转而是说道:姑娘,殿下说送您回东宫呢。
孙宛俞一愣神,随即低声问道:那殿下呢,殿下也要回去了吗?德云回答道:殿下行踪那里是奴婢能知晓的呢?殿下若是有空,定是会来看姑娘的。
孙宛俞咬了咬嘴,即便有万般的不甘愿,她也点了点头。
直到出了宫门,她才突然想起昨日夜里瞧见的那抹倩影忘记问渭川了。
她本就不开心,此刻心中更是失落。
直到听到了马车窗外传来热闹的声音,她才意识到此刻已经是离开皇宫有一段路程了。
她双脚不自在的踩了踩地,瞧着这马车的坐垫上精细镌刻着的荷花以及宽大的绿叶,心下只余下来茫然。
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回了东宫该做什么,也不似第一次去东宫时的心情了,当时是那样的欢快,带着好奇。
不是好奇大李朝太子的东宫,而是好奇李渭川的家。
但这一次,再回东宫时,心中却有了无限的疑惑和对未来的茫然。
下了马车,刚回到落梅院门口时,孙宛俞瞧见了端着脏衣篮的彩云。
她怔愣了一下,当时颜色姿态皆是小女儿的彩云此刻竟是面色蜡黄,而背脊也有些弯曲了。
竟是被错磨成如今这番模样了吗?孙宛俞顿时心中就有些不落忍,彩云当时瞧不上她,她是知晓的,后来她病了之后,彩云就不见了,她也没多过问。
如今瞧着她这副模样,她心中叹了口气。
彩云也是愣了一下,但她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机会。
她快步跑到离孙宛俞几步的地方,猛地就跪了下去,一开口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姑娘,姑娘,我错了,我错了。
即便是彩玉瞧见了,心中也是难免的有些不忍,虽然彩云当时那般做派实在是不像样,但本来一个大丫鬟,如今活的倒是成了最低贱的浣衣娘。
孙宛俞和彩玉对视了一眼,她抿了抿嘴,说道:我有时间会给德内侍说的。
彩云一听这话,以为孙宛俞不愿,是在匡她,她一把拉住了孙宛俞的裙襦下摆,仰着那张哭满了泪痕的脸,苦苦乞求道:姑娘,姑娘,求您了,那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啊,奴婢,奴婢都快被她们磋磨死了。
彩玉一把将她推开,蹙着眉说道:你这是在逼迫姑娘吗?彩云,这次给的教训还不够吗?彩云被她推的一歪,她垂着头,哽咽了几声,但那眼底的厌恶和愤恨却是藏都藏着不住。
行了,我会给德内侍说的。
孙宛俞带着彩云绕开了她,径直离开了。
刚进门,就瞧见了端坐在亭子里的崔舒,她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头,心中很是不高兴,但也没有露出分毫的不喜来。
崔姑娘,可是寻我有事情?崔舒起身,伸手便牵上了孙宛俞的双手,低声笑道:孙妹妹,我本是想在宫里去寻你玩儿的,但..昨夜有些事情耽搁了,今儿上午又听德内侍说你回东宫了,我又想的紧,于是就不请自到了。
妹妹可别嫌我烦。
孙宛俞收回双手,现行一步的朝着殿寝走去,说道:我哪里会怪崔姑娘呢,只是我刚乘坐马车回来,穿的衣服也不对,只得麻烦崔姑娘等我一会儿了。
崔舒身后的丫鬟神色一僵,但崔舒本人却是神色丝毫未变,笑着点了点头。
孙宛俞进了门,等着听不见屋外的响动了,她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窗外,这才开始浣洗和换衣。
瞧着她神色由阴转晴,彩玉心下好笑,只觉得这主子实在是单纯的紧,在这东宫里生活着,都显得她太过于的干净了。
在她身边呆久了,心思也不会那么的重。
姑娘,怎么的有什么好事情值得这样的欢喜?她开口问道。
孙宛俞向卖关子,结果没憋到两句,就得意的朝着侍奉自个儿的彩玉问道:彩玉,若是你成婚前发现自个儿的未来夫婿有个很是宠爱的妾之类的,你会如何做?彩玉一愣神,瞬间羞得红透了脸颊,那里,那里有女子这般的讨论自个儿的婚事呢?她低声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姻大事,哪里能由我们自个儿做主的呢?孙宛俞焦急,拉了彩玉一把,说道:不说这些,我单问你,若是你知晓了你未来夫婿有个宠爱的女子,你会如何做?彩玉想了想,低声说道:若是未来夫婿家境不如我,父母定是会退去这婚约,若是我家高攀了,那一般都会忍着,就当做这女子是个物件儿吧,眼不见为净,最主要的是诞下嫡子才是最重要的。
孙宛俞欢快的击掌,笑着说道:对啊,这才是正常的呀,你难道会因为高攀或者想要嫁给未来夫婿,九就去和那妾称作姐妹,或者是多次的主动接触吗?彩玉这下明白了姑娘为何会这般的开心,她想了想,有些犹豫的说道:可那日崔姑娘亲口说了,她无意于和殿下成婚。
孙宛俞挥了挥手,一脸的我最厉害的模样,说道:怎么可能,第一,那个女子知道有机会和渭川成婚,会不心动?反而拒之门外;第二,依着崔姑娘和崔姑娘那丫鬟的派头,骨子里都是对于身份尊贵的得意和自处,怎会真正的和我这样出生的女子交好?第三,那日在圣泉寺的船篷上和宴会上,我亲眼瞧见了她面对渭川的姿态,那分明就是喜欢。
彩玉闻言,瞪圆了眼睛,似乎是不可置信原本纯稚的姑娘竟是能说出这么多东西来。
她又问道:姑娘,那为何你听到崔姑娘说无意于殿下的时候会那样的开心?孙宛俞那里会管她,笑着说道:一开始我确实是当了真,直到她那日在长生殿说是寻我,那副姿态模样总是很奇怪,感觉处处没有提渭川,但却屡屡提醒我的身份和远在江南的父母,这分明是在暗示我和他们地位泾渭分明罢了。
彩玉点了点头,说道:也是,我也是很不喜欢崔姑娘家的奴婢,简直狂妄。
屋子里主仆两人讨论的热切。
屋外坐着的崔舒丫鬟也低声怒道:姑娘,您就由着她这般的欺辱与您?崔舒扯着嘴角笑了笑,低声说道:行了,你主子我可是会受气的人?去,去寻一下方才那彩云。
那丫鬟瞬间懂了,方才从她们这边的视角能一清二楚的瞧见那女子满目的怨恨和不甘。
门外跪坐在地上的彩云一直不说话,直到背后脚步声消失了,她才起身,端起脏衣篮,往着浣衣局走去。
刚走到浣衣局,回到自个儿的屋子里,就瞧见在昏暗窄小的屋子里,立着一个姑娘。
彩云一眼就敲出了是哪家贵女的丫鬟,她放下脏衣篮,问道:你是谁?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身份低贱。
那丫鬟毫不掩饰的皱了皱眉,抽出绣帕遮挡住自个儿的口鼻,语气傲慢的说道。
彩云瞧着她这番作态,能进东宫的女子除了怀玉公主,哪里还有其他的女子?那女子不管她神色如何,只低声说道:彩云姑娘,我既是知晓你,又来寻你,如今便是来给你机会的。
彩云神色警惕,只瞪着那丫鬟不说话。
丫鬟到是也不介意,她悄声的给彩云说道:我家姑娘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也是将那不上台面,以色侍人的玩意儿当做了眼中钉呢。
彩云顿时神色上下的扫视了这丫鬟,开口问道:你是崔家丫鬟?那丫鬟显然是很得意,却非要装出一副端仪的样子微微颔首。
彩云顿时心中起了波澜。
崔家,别说是姑娘了,就是崔家侍奉主子们的丫鬟奴婢,成婚时也是比她们其他的奴婢要好上许多呢。
若是能在嫡出的崔家女儿跟前侍奉的丫鬟,甚至能嫁给一个不错的官员,或者是给那些门槛半高的新贵做贵妾。
那丫鬟瞧见她神色,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于是开口说道:我家姑娘素来是个慷慨的,若是你真立了大功,那必定也是可以在面前侍奉的。
我家姑娘,从来都是很喜欢用又能才的人。
话说完,那丫鬟就离开了。
只留下端坐在膈臀的木凳上脸色难看的彩云。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