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什么声音?孙宛俞动了动, 下意识的手指一缩,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心猛地一惊,她习惯性的屏住呼吸,等着那刺骨的疼痛传来。
几个呼吸之后, 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疼痛并未传来。
嗯?竟是不疼?她心中一喜, 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就像是有千斤重, 即便是她用尽了力气, 也只是微微的侧了侧头, 感受到耳边摩擦被褥的声音。
而不是哪挂肉的剧痛!就在她心中惊喜时,突然她感觉床榻旁似乎是立着两个人影,应是女子, 她的鼻息间闻到了隐隐的香意。
祖母, 小姑娘身子已是无碍了, 只是太过疲累,需要休息罢了。
孙宛俞本想问谁是小姑娘, 你们又是谁?但意识一昏,接着又陷入了沉睡。
只是这一次她不是像先前那样, 完全的坠入了黑暗, 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似她当时以为自己死了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而是逐渐的走进了一幢大院儿。
甚至不是院子, 更像是绵延的宫殿。
但不似江南, 也不似北方的东宫,那红砖黑瓦的宫殿外的围着砖墙尽是黑色, 绵延不绝的阻挡, 像是将那宫殿紧紧的围着, 似乎是要将什么隔绝在外一般。
每一间殿寝都是格外的高,柱子也是格外的粗壮。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的开心,迈着步子奔跑着,一直跑着,一直跑着,她扶着巨大的红门,迈着步子走进了一间诺大的宫殿,但这宫殿里竟是无一人,除了她。
砰…砰…她迈着步子不断的跑着,但这宫殿实在是太大了,甚至后来她听见自个儿跑的太累了,那心跳盈满了她的耳朵。
直到她跑到了一扇巨大的红门前,里面终于传出了细细碎碎的声响。
夫人,少主说他今日巡边,可能就不回来了。
熟悉的嗓音传出,但她却像是不在意似的,停在地上满满的抚着自个儿的胸口,等着呼吸慢下来。
切,谁愿意等他似的,爱回不回。
女子声音粘粘的,带着江南的软糯似的。
直到听到了这声音,她心中突的欢喜了起来。
娘亲!!红门发出沉重的声响。
孙宛俞猛地睁开眼睛,她瞪大了眼睛朝外瞧去。
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逆着光走来,手中呈着什么,逐渐的她习惯了日光,才瞧见一个陌生的女子逐渐从白光中走到了她的面前。
哎呀,小姑娘您醒了!女子声音虽沉稳,但却依稀的是听出能带着江南的口音。
孙宛俞瞧见女子一身的胡服,姿态自如,但一举一动却是带着灵秀之气。
容貌虽素雅,但却颇有些韵味。
女子瞧见她不理人,却也不恼,只嘴角蕴着笑意,将紫玉的碗放在床褥边的几上。
孙宛俞错开眼眸愣愣的朝着窗外瞧去,只见屋外郁郁葱葱,尽是青松,窗户雕梁画栋,精致而雅趣,房屋多也是带着江南的细致,就连床都是胡床,周围屏风用笔墨山水描绘着竹林七贤。
但远处望去,山岭陡峭,草木低矮,甚至就像是到了山顶奇石林立,在日光的照耀下,那种被刀削一般的凌厉感有种异世的美。
她竟是瞧得见了,孙宛俞心中感叹,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恍然的惊觉。
她猛地伸出了手指,只见眼前肌肤白嫩剔透,举着对着日光的手指甚至指腹像是最顶级的羊脂玉,微微地半透着光亮。
这是何处?她嗓音糯糯的,呼吸间都是清透的,甚至带着青松的香气。
喉咙间再也不似那嘶哑的,干渴的,还有那缠着浓厚血腥味道的呼吸,也不似一呼一吸之间都带着撕扯一般的疼痛。
姑娘猜这是何处?女子瞧着岁数不小了,那双眼眸里带着无尽的温润。
瞧着她的模样,那神色,像极了她的娘亲。
你很像我的娘亲。
孙宛俞开口说道。
那女子神色一愣,接着蹙起了秀眉,那瞧着她的眼神中带着探究,最终变成了怀恋和满意。
你倒是真的很像你娘亲。
女子开口说道。
孙宛俞一愣,欢喜的问道:您认识我的娘亲?!她又想到什么似的,又问道:这里是江南?那女子摇了摇头,将那紫玉碗递给她,说道:我已是快有十余年未见过你娘了,你娘将你养的很好。
孙宛俞下意识的接过碗,小心的靠近碗边,嗅了嗅。
那丝丝绵绵的甜味瞬间萦绕在鼻息间。
她许久许久未曾为过这样的甜味了,缓缓的竟是闭上了双眸,那眼眶里浮出的泪珠顺着眼角缓缓的滑落,最后滴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瞬间消失不见。
不委屈吗?怎么会不委屈呢?她当初那样毫不犹豫的想要跳落山崖,也在被炸伤之后第一时间确认他有没有事情,心中所想不过是两情相悦罢了。
但在经历过那般暗无天日,生不如死的日子后,她方知活着有多么的幸运,而他似乎并不是那么的喜欢她。
若是喜欢,哪里会让她独自承受那样的痛苦,又为何会在那个时候求娶崔舒。
不,那满东宫的红呀,原是早就要和崔舒成亲的。
如今想来,德内侍撒谎说是为了祈福时,那双精明的眼眸里全是可怜。
对她的可怜。
小姑娘,好日子都还在后头呢。
那女子似乎是知道她受过怎么样的委屈,眼睛也跟着湿润了。
你的娘亲前半辈子太过美满顺遂,需得以命来弥补,你偏偏反着的,苦日子在前,后面的都将是甜的。
她瞧着那张花儿一般的芙蓉面,心中大恸。
哭哭啼啼的做什么呢!一个老妇人进门,嗓音亮堂。
孙宛俞连忙将碗放下,又擦了擦眼泪,这才踩在了软鞋上,行了礼,低声说道:宛俞给您请安。
你果真叫宛俞,你娘亲竟是没骗我。
老妇人似乎腿脚有些不便,右手拄着拐杖,微微的跛着左脚,却无人来扶着,脚步不慢的往前走着。
身后跟着几个侍女,仪态规矩。
我娘亲?孙宛俞那双水泠泠的双眸瞧过来,神色间竟是天真和好奇。
老妇人一晃神,竟是恍惚间瞧见了约莫同样年岁的女儿,穿着一身的天青色束袖的胡服,那张比西北牡丹还娇艳的面容,在如愿和心上人定婚后,骄傲的告诉她。
娘亲,我的第一个孩子若是个女儿,我定是会唤她宛俞。
来,过来,让祖母瞧瞧。
孙宛俞茫然的被拉住,那妇人手心竟粗糙的有些硌手,她下意识的望去,但那手腕上露出的翡翠镶嵌着玛瑙的手镯却是千金难买。
我不是……孙宛俞一时间顿住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何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死在了东宫的落梅苑里吗?为何一个个都提她母亲,是不是……!!!!孙宛俞突然想起自个儿在淮扬时看过的一本话本子。
里面说,被丈夫休弃,而父母皆亡的可怜女子在病死后,心中满含不甘,竟是投生于千里之外落了水死去的总督府嫡家小姐的身上。
最后不光为自己报了仇,还寻得了如意郎君。
而那女子也是和那总督府嫡出的小姐同名同姓!她猛地伸手摸了摸自个儿的额间,果然,那处往昔那梅花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光洁的肌肤。
她一愣,心中一股淡淡的怅然若失,但却又带着新生的喜悦。
怎的这般痴傻?那老妇人叱道。
孙宛俞心中一惊,话本里说了,千万别透露自个儿的身份,不然会被当作妖怪抓走烧死的。
孙…孙女,许是睡的太久了,有些昏。
话一开口,她有些紧张,毕竟是冒充别人孙女,低眉顺眼的,只敢瞧着地面,等着老妇人回话。
结果,屋子里从她那句话说完之后,就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就连那照在屋子里的日光都一动不动,四四方方的被框在了板砖里。
时间越久,她心中越是紧张,身子越来越僵硬,甚至心中燃起了一股凄楚,不会刚活下来,立马就要再死一次吧?!就在她越来越绝望时,那妇人竟是发出了一阵惊雷一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就连她身后的丫鬟和方才就在她屋里的那女子,也更着颤抖着身子,小声的笑着。
孙宛俞:?????我的乖孙女,你真的和你娘亲太像了。
那妇人伸手将她拢在了怀里,朗声笑道。
我……孙宛俞贴着老妇人柔软的胸口,不知为何总觉得贴心和柔和。
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里,就像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还在哺育她的时候。
你往日受苦了,日后呀,都不会了,没人会欺负你。
老人低声说道。
孙宛俞顿时方才那股被打断的喜悦一瞬间又涌入了心尖儿,甚至还有巨大的委屈和难受。
她控制不住的我抱着妇人,呜咽的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显然,老妇人也心疼她,那双粗糙的手轻轻的拍打着她纤细的背脊,无言的叹了口气。
直到许久,孙宛俞哭畅快了,这才不好意思的轻轻挣开了妇人的怀抱,带着哭腔的嗓子开口说道:祖母,宛俞失礼了。
哎哟,祖母的心肝宝贝哎~这到底是何处,你们又是谁,是你们救了我吗?孙宛俞就这么跪坐在蒲团上,斜着身子依靠在老妇人的怀里。
不知为何,即便是才见了一会儿,她就对着这位叫她心肝儿的老妇人有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老妇人顿了顿,瞧着那张熟悉的芙蓉面,低低的叹了口气,转而问道:你还喜欢哪李朝的太子吗?作者有话说:◉ 42、一更此刻早已是酷暑, 但穿过窗户微微拂面而来的微风却是带着微凉,她许久未曾体会过的感觉。
那日她倚靠在南窗下,那夜里的丝丝凉风透过缝隙,刺的她骨头都在疼。
即便是如此, 她也是愿意死在那样透着微风, 瞧得见外的地方。
而不是那躺在华美的床褥间,感受着屋里无人的寂静, 缓慢的在窒息的呼吸间死去。
如今她没死, 更是有了这般清风拂面的机会, 也是上天瞧着她实在是蠢笨不堪,不肯收她吧。
那样热烈的、蠢笨的不顾一切的喜欢,一次就够了。
既然上天再给了她一次机会, 那这一次为着自己而活。
再也不要陷入爱恋。
她瞧着老妇人那双慈爱的双眸, 轻轻地摇了摇头, 说道:不喜欢了,往后余生都不会喜欢了。
那老妇人明显的松了口气, 眼眶竟是微红,说道:你比你娘亲好太多了, 比她争气。
母亲这般说阿姊, 我可是不依的!来人是个女子, 声音舒朗,步伐亦是和孙宛俞所见往日的所有女子皆是不同, 穿着一身的胡服, 走路飒爽,那张明艳的面容上尽是舒畅。
孙宛俞还未来得及说话, 就被那女子拉住了双手, 扶着站了起来, 接着那双美目就这么端视了她一会儿,眼眶微红,面容上却是带着欢喜。
俞儿,你可知你姨母想了你许久。
孙宛俞:?姨母?你是我娘亲的妹妹?孙宛俞这下是真的不懂了,方才老夫人那般问,说明她并未死,也没有附身到别人的身上,但为何他们说的每一句话,自个儿都不是很懂呢?她总觉得她们口中的娘亲和自己的娘亲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嗐,说这些做什么,也无甚大用。
那美妇低笑了一声,将眼底的泪水拂去,拉着孙宛俞的手半分不想放开,只见她侧头对着对着坐在榻上的老夫人说道:俞儿既然已经醒了,也别拘束了,何不去马场上跑上一圈?那老妇人倒是不说话,那目光只慈爱的瞧着孙宛俞,显然是依着她自个儿的意思。
这这对母女这般的和气,即便是这些婢女们对着她就像是真正的主子一般。
也不似东宫里遇到的那些一样,明里对着自己很尊敬,私底下都是瞧不上自个儿的。
她不理会,但不代表她不懂。
有时候,婢女丫鬟们的意思,其实往往就是主子的心思。
她环视了一眼众人,语气也带着点笑意的说道:那既然我身子无事了,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到底和我是什么关系?为何救了我?那老妇人和明艳的女子对视了一眼,神色上是全然的犹豫,但又带着不忍欺骗她的心思。
俞儿,我们和你江南的母亲很是有些渊源,你放心在这儿养伤便是了,等你好些了,我们再去寻你江南的母亲。
母亲!那明艳的女子性子直爽,闻言,顿时面露不满,直言道:既然找到了俞儿,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话说完了,也不管那妇人恼怒的模样,拉着孙宛俞坐到了对面的榻上,那双润润的美目一寸一寸的瞧着她,低声问道。
俞儿,你...江南的母亲对你可好?孙宛俞那里还管什么好不好,她心中犹如鼓击,什么真相?什么找到了她?她,是不是有其他的身份?他们是要她做什么事情吗?她瞧了一眼那老妇人,又对着拉着自个儿的女子瞧了瞧,眼底不由的带上了几分警惕,她问道:你们到底是谁?娘!那女子瞧见孙宛俞这副明显忌惮她的模样,顿时受不了。
行了。
与其让旁的人知晓,或许我们直接告诉你也算是好的。
那老妇人起身,也不用婢女扶着,自个儿拄着拐杖牵起孙宛俞就朝着屋外走去。
走罢,老身带你去一个地方。
孙宛俞茫然的跟着走着,屋外竟是不似屋内一般,带着清凉,微风吹拂在脸上掀起她两鬓的碎发,日光直直的洒落在身上,刚走了两步,额角就浮起了虚汗。
去,给俞儿遮上。
身后女子对着她的婢女说道。
孙宛俞顿时浑身一凉,她下意识的抬头,竟是一只伞一般的物件,只是,伞是散开的,而这遮阳的,在伞的四周缝上了朝着地面垂上的绸缎。
却又在正面的地方,留出了刚适合不遮挡视线的一截。
孙宛俞怔然的朝着一旁的女子瞧去。
走吧。
那女子对着她笑了笑。
不知为何,即便是这一笑,她心中就像是流入了汩汩的暖流,原本紧绷的心也跟着松了松。
众人走了许久,孙宛俞觉着自个儿的腿都要断了,但瞧着前面拄着拐杖的老夫人丝毫没有感觉的样子,她又不好意思说。
直到众人走到了一处四四方方的被高墙围着的五进的殿寝前。
老夫人先顿住了脚步。
就连身旁一路带着笑意的女子脸色也沉寂了下来。
孙宛俞刚走到这里,顿时就感受到了无尽的哀伤。
整个殿寝外墙周围种满了洋槐树,满满当当的,正是当季,葱葱郁郁的绿叶中挂满了木白色犹如珍珠一般的一串又一串。
满馥的清香,将这座殿寝包裹住,但不知为何,即便是如此,隔着这堵墙,孙宛俞都能感受到一股死寂。
这是.....走吧,俞儿,但在进入这扇门之前,祖母也得告诉你一件事,无论你对我们接下来要说的话如何想,但我们无意去打扰你现在的生活和占据你心中的亲情关系。
当初.....当初我们不知你活了下来,都以为你也...直到前儿坤儿告诉我们你如今在和李朝的太子在一处,我们才知道了你竟是活着。
孙宛俞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坤儿又是谁?那扇大门许是许久未开了,沉重的木门声响起,宫殿的全貌露出。
竟是一尘不染,但却又寂静无声。
是北方最为常见的四合院构造,大门、前厅、中堂、后院、正寝,两边三处廊屋,后院还有假山和活水池子。
池子里的游鱼缓缓地游动,水面不起半点波澜。
孙宛俞一路瞧着,这屋子任何一间的构造都是大气但却处处透露着女儿家的精致。
甚至有些物件都有明显的使用痕迹,那正寝里的一物一器无不精美华贵,甚至不下东宫。
只有一点,瞧着都是有些年份了,并非当下流行的样式。
这里是?孙宛俞低声问道,就像是生怕打扰了屋子里的主人一般。
老夫人自进门,整个人浑身都透露着哀切和惋惜。
那眸光一寸一寸的,瞧着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女儿,满目的怀念。
身旁的女子更不必多说,早已是泪痕满面。
我的大女儿,杨锦瑶的闺房。
啊!孙宛俞无意义的发出一声感叹,有些张皇无措的立在原地。
自方才进门,心中就隐隐觉得有些眼熟,直到她细细的观察着这屋子里一寸一缕,逐渐的,她心中开始慢慢的浮现出不安,甚至在这屋子里感受到了令人惊惧的熟悉感。
她朝着屋外瞧去,那外墙分明是黑色的砖块,而那漆红色的木门就和她梦里瞧见过的那样相似。
只不过是变得不那么的高大恢弘罢了。
孙宛俞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一步,说道:她....她是谁?没人回答她,似乎是难以开口。
她似乎也不在意,眸光四处看着,直到那双眼眸瞧见一处墙角。
娘亲,你为何这般的喜欢洋槐花?孙宛俞死死地盯着那黑砖的围墙外露出的洋槐花,大缀大缀的,那墙角下逐渐的浮现出了两抹身影。
一大一小,都是女子。
那被小女子唤作娘亲的女子,仰着头,万千的青丝垂落在腰后,凸显出女子姣好的身姿。
她站在此处,分明是瞧不见女子容貌的,但不知为何,她就是知道女子容貌婉约。
分明是生于北方,但那犹如梨花缀着雨露的面容带着江南的烟雨,眉若远山,鼻梁秀挺,肌肤若白瓷,唇色染了一抹胭脂。
分明是这般令人疼惜的面容,但那双杏眸里却含着肆意和洒脱。
这般的女子,若是是爱上了何人,恐会赔上这一生。
她听见那女子说:因为你的爹爹就像是这洋槐树。
郁郁葱葱,生而高大,但却不拒人于千里之外,浑身馥郁着芬芳,是个极为雅致而又伟岸的男人呢。
那小女子似乎是听见了什么肉麻的话,浑身抖了抖,挣开了被牵着手,跑开了两步。
但又转身,对着那姿势始终不变的女子用稚童的语言说道:我日后寻郞婿,也要寻一个极为雅致而又伟岸的男子。
不,不....孙宛俞猛地往后一退,差点跌落在地,还是身后一双细手一把扶住了她。
孙宛俞猝然转头,像极了那女子的双眸,只不过这一次那双眼睛红了眼眶,目光担忧的瞧着自己。
她是谁?孙宛俞一开口,声音竟是格外的严厉而冷酷。
但她的双眸却是洇满了泪水。
作者有话说:◉ 43、修改后的版本两章合一杨王朝已然覆灭几十载, 如今李朝的皇帝都是第二世成帝了。
寒冬的腊月已过,春风混着寒冰的西北风卷着风沙,能将人吹得一跌。
如今的西北边疆瞧着就像是武帝当初收复天下时一般的安宁,胡族不敢侵犯。
但成帝实在是比不上武帝, 绝非能轻易将天下暗潮掸压之人。
再又一次的小范围侵犯中, 西北的大族崔家族长崔屹城主动请缨,要将这胡族逐渐嚣张的气焰压下去。
在西北崔家族长的府邸, 因着地理的原因, 周围的围墙并不是红砖黑瓦, 而是漆黑的石砖修建。
周围因着族母的喜爱,种满了洋槐树,只是此刻刚过隆冬, 树木枯黄, 只留下参天的枝干罢了。
夫人, 夫人。
一个丫鬟满脸的童稚,但身形却是利索, 脚步飞快的跑大了寝殿的门口,声音早已是春传入了殿寝内。
一个年岁十五六岁的丫鬟胧月掀开厚重的门帘走了出来, 面色微微不耐, 低声说道:吼什么呢吼, 夫人才将姑娘哄睡。
哎呀,族长要去胡图城驱除那些野蛮的胡人, 问夫人和姑娘想不想一起去?那丫头话刚落, 拢星也跟着从寝殿走了出来,那神色间的不高兴, 显然也是听到了这丫头说的话。
自他们姑娘和这位崔家族长成亲后, 就没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
他们姑娘, 要说的话,也当是一国的郡主呢。
往着前几十年数,他们姑娘亲爹是杨皇帝的胞弟,永安王,亲娘是江南文学大家宋家的嫡女。
说句实在的,配的上皇子的。
这崔家,累世的世阀豪门,姑娘嫁给族长也算是相配,但这崔屹城原本是崔家旁支的一个子弟,得了姑娘的青眼,又有些本事,这才做了崔家的族长。
他们崔家,图的恐怕是杨家当时隐居在这西北山中时,永安王一起藏在此处的金银财宝罢了。
要她们几个丫鬟说,真真是个凤凰男呢。
若是对姑娘好些也就罢了,可偏偏不知为何,那崔屹城无论去何处,都要带着姑娘,生怕姑娘跑了一般,都不顾及姑娘身子娇弱,当初姑娘怀胎九月亦是硬生生跟着他巡了西北的边疆。
可告诉了姑娘,姑娘却说这是夫君宠爱,那里有其他的心思呢?而且虽说她身份郡主,可那也是前朝,如今,要说实在的,不过都是些逃犯罢了。
两人成婚,是因为两情相悦,即便是崔家那些老骨头在打什么算盘,想要谋求什么,崔屹城是有君子之风的男子,一定不会做的。
还有那劳什子表妹王颜,正日间做着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瞧着崔屹城,每每遇到了姑娘,就做出一个哀怨的模样,就像是是她们姑娘硬生生的抢了她的表哥一般。
杨锦瑶却是不在意,她只说到:屹城这般的好,定是有旁的女子喜欢,两人清白,我是知道的。
而这表妹在屹城艰难时,曾用心的照料婆母,这也算是莫大的功劳呢,咱们不能多说,只等着她想开便是,日后我当将她当做妹妹相处也是一样的。
于是,即便胧月和拢星再阻拦,杨锦瑶也一脸兴高采烈的抱着四岁的女儿上了崔家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马车一路前行,身后的侍卫是杨家的,崔家领路的侍卫只有两人。
直到一炷香后,杨家的马车才跟上崔家军队。
杨锦瑶掀开马车的帘子,瞧见了队伍最前方的身影。
但不知为何,这一路走不见素日里最为常见的骆驼马队,也不见那些散落的牧民。
甚至连雄鹰都不在这广阔的天空翱翔。
就连马车窗外的车队也是沉默的行走着,甚至听不见多余的声音。
杨锦瑶和两个贴身的婢女坐在马车里,也逐渐的没了声响。
所有人都知道此处恐怕不对劲。
杨锦瑶更是将怀中幼儿抱得紧紧地。
她不停地隔着窗帘往前瞧去。
报!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嘶吼,杨锦瑶撩开车窗帘,瞧见一个浑身脏污的士兵骑着马匹跌跌撞撞的跑来。
崔屹城抬手,整个军队有序的停下,那士兵跌落在地,跪在马腿前,沙哑的嗓音杨锦瑶听得一清二楚。
族长,求您,求您快去救救我们姑娘吧,她昨日夜里听您说头疼,就想着做点香囊,那香囊取材最是紧俏,于是就带着我们连夜朝着山坳处寻材料,但不知为何竟是碰上了胡人的游骑队,奴婢都是拼了命才跑出来,寻救!那士兵话一说完,崔屹城似乎说了什么,随后勒住马缰,转头朝着马车这边望了一眼,带着大半的人瞬间跟着那重新骑上马的士兵朝着远处跑去。
转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那一眼,杨锦瑶甚至来不及思索,她伸出头去想要唤住他,想告诉他自个儿觉得这里很不对劲,自己和女儿害怕。
但那西北的狂风将她的声音吹下,男人迎着风沙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顿时,那压在心底浓烈的不安,席卷着这显得孤零零的马车。
拢星那沉寂的嗓音一顿,似乎接下来的话很难开口,但她嘴唇开开和和,发出的嗓音却是那样的干哑。
当崔家人都消失不见后,杨锦瑶立即下令全车人返回,但已经是来不及了。
周围先是窸窸窣窣的,接着便是胡族人兴奋地吼叫。
以及大量的马蹄声,甚至不对着他们多说一句话,双方直接就展开了厮杀。
随着崔家和杨家侍卫活着的越来越少时,杨锦瑶有了动作。
杨锦瑶自知自己怕是最重要的目标于是将那孩子交给拢星,吩咐着说道:跑,无论什么地方,只要往外跑,若是....若是不方便回杨家,你就和孙克去江南,你们的身份我早有准备。
这话一说,胧月和拢星就明白,姑娘怕是怀疑杨家暗地里怕是也不干净。
也是,当初杨皇帝的亲子其实逃脱了,也跟着永安王来到了这避世之地,心思豁达,很是有种安居于此的心态。
但不知为何在诞下一对双胞胎后,这对性子豁达温和的夫妻竟是同时丧命。
自那后,剩下的杨家人就隐隐的开始划分了派别。
只是来不及多想,杨锦瑶轻轻地亲了一口女儿,接着骤然肃穆着面容,掀开马车,一把挥开了靠近的胡人,骑上骏马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而马车也调转马头,疯狂地朝着包围圈外跑去。
但即便是杨锦瑶以姓名相护,马车却还是跑向了绝命之处。
那是高不见底的悬崖。
马匹被沉默寡言的孙克死死的勒住了马缰,才将将的立在了悬崖边上,但那些胡人却是恶毒,竟是一箭射在了马屁的身上。
顿时连车带人滚落下了山崖。
山崖底部有一汪海子。
胧月就是有幸落入了湖水中。
而拢星和孙克以及小宛俞却是消失不见了,沿路只见得到被野兽撕咬开的小包裹,以及两个大人偏角的衣衫,混杂着血色。
杨家带人寻了一个月,寻遍了整座山,只在狼群中寻到了一块玉,那是小宛俞的外祖母送的平安玉。
而杨锦瑶纵着马不到一炷香,便被人围住了,胡人野蛮,那里瞧见过这样的女子,就要欺身上前。
哪知杨家女是烈性子,竟是挥刀将上前不注意的胡人砍杀落地,最后被恼怒的胡人乱刀砍死。
等着杨家人去寻时,在胡乱的马蹄印下寻到了散乱的布料和那混着骨血的碎渣。
乱马踩踏,粉身碎骨。
胧月说完话,那嗓音嘶哑不已,却不见丝毫的泪水。
有的只是无尽的仇恨和绝望。
姑娘,你猜怎么着?那王颜那里是遇到了什么游骑队,不过是十几人的散兵罢了。
即便是与她无关,听到结局竟是这样的凄惨,孙宛俞也是心中难受。
她不由的问道:那崔家组长呢?他?据说是自觉罪孽深重,出了家,日日为我儿和俞儿祈福。
孙宛俞顿时心中一震,失声问道:他…他法号不会是妄念?!是他。
俞儿见过她?孙宛俞点了点头,避重就轻的说:当时在圣泉寺见过一面。
那就是他了。
孙宛俞安进了下来,那老妇人瞧见了,吩咐拢月将手中的匣子递给她。
俞儿,我知你不信,当初我们惊闻你消息时.....我们立即派人下江南去寻拢星和孙克。
她和孙克已成婚,安居乐业,据说还有个儿子,领取着李朝的俸禄。
她给了我们这个匣子,里面有证实你身份的东西。
孙宛俞在这一刻甚至是茫然的,那双红着眼眶的眸子盯着那匣子,迟迟不肯动。
俞儿,就在我们立刻派人南下时,你本是没了呼吸的,但不知为何走到了半路,竟是不腐不朽,甚至有了浅淡的呼吸,等着你到了北疆时,身子已是大安,甚至是没有了任何的烧伤痕迹。
杨君欣即便是双眼通红,但嘴角却是带着欣喜的微笑。
你的后腰处,有一只小小的猫头胎记,和幼时的一模一样!即便是我们不去南下,都会肯定确定你就是我们的俞儿了!孙宛俞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自个儿的后腰处,冷声说道:你们当然可以这么说了,我昏迷不醒,你们自可以瞧见。
那老妇人闻言,倒是有几分欣赏女子此刻依旧能镇定自若的提出疑问。
君欣,将那副画拿来。
杨君欣笑了笑,从这屋里拿出一幅画来。
孙宛俞疑惑的瞧过去,那幅画慢慢的展开。
里面是一个幼儿,穿着粉红色绣千寿字的肚兜,那幼童和她极为相似,在那后腰处赫然就是一处明显的猫头胎记。
孙宛俞浑身一震,画卷下署名:杨锦瑶,女儿百岁宴会。
她伸手打开那匣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幼年时期的物件,和那小衣。
甚至那坛女儿红也跟着运了过来。
一份未拆封的信放在一角。
她确认那确实是她娘亲的笔迹。
她打开信封,里面写满了三四张纸,细致的描述了当初怎样带着她南下,听着她母亲的安排,如何摆脱了过去的身份,最后本想带着她去西北认祖归宗的。
但谁都没有想到竟是有了孩子,原本坚定不移的心,无可限制的偏移了。
一边是安居乐业,生活恬静而安好,一边是国仇家恨,还有那奴婢的身份。
后来,即便是她遇到了危险,想的也不过是舍了官职,日后再谋仕途罢了。
未曾想到姑娘竟是被太子瞧上了,夫妻一时间不知所措,舍了官职也没有办法,此刻去寻杨家,反倒是有暴露杨家的风险。
是以,没有办法了。
只求姑娘得殿下怜惜,能顺遂的过好这一生。
如今方知晓愧对姑娘的托孤,是她和孙克对不起姑娘和小姑娘,只是如今幼子为长成,有贪恋世俗。
只等她百年后,去向姑娘谢罪。
孙宛俞拿着信,那泪珠滴滴滚落,洇湿了信纸,模糊了视线。
俞儿,我的心肝!那老妇人显然是受不了她这般模样,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哭着说道。
我孙儿受苦了,日后....日后祖母一定护着你,定是让你不受分毫的伤害。
杨君欣也是在一旁哭着,说道:姨母是没有孩子的,日后,你就是姨母的唯一的孩子!竹祖孙三人一顿抱头痛哭,孙宛俞心中已是逐渐的接受了现实。
甚至逐渐的,她也开始慢慢的习惯了在西北边疆的生活。
...........白日里,她这位姨妈会带着她漫山遍野的跑马,夜里,杨家的姑娘们也会伴着她,听她讲南方的不同,也告诉她北方的习惯。
她从她们口中知晓了,那日见过的老妇人是真正经历过杨朝覆灭的郡主,而她的丈夫是当初皇帝的胞弟。
如今杨皇帝的嫡长孙姓杨名坤,下面还有一对双包胎弟妹。
弟弟名叫杨温,性子成默寡言,一心扎在了书堆中。
妹妹名叫杨茹,性子活泼开朗,整日里天真烂漫,最喜爱和姐妹们玩乐,如今她最喜欢和新来的姐姐睡在一起,听她讲外面的世界。
时间过的很快,一日清晨,孙宛俞就被杨茹从被褥间拉了起来。
姐姐,快些起来,这可是一月一次的赶集。
杨茹那张小包子脸上是满脸的兴奋。
?孙宛俞无奈的起身,踩着软鞋朝着浴房里走去,身后小姑娘就粘着跟了过来。
孙宛俞转头瞧了一眼女孩儿黑亮的双眸,心中突然想起了小福康。
也不知道它是不是长的很大了,还会不会记得她。
孙宛俞不欲让女孩儿看出自己的难过,于是问道。
什么赶集?在这西北边疆不比南下的地方,越朝着南走,越繁华。
咱们这儿是越朝着西北走,约落后。
孙宛俞倒是不觉得,这几乎整个山都是杨家的宫殿,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头。
人口也繁多,丫鬟下人和主子等级分明。
宫殿里的物件摆设,不比李渭川的东宫差。
那杨茹天生聪慧,很会揣度人心,她一眼就瞧出了漂亮姐姐在想什么,开口说道:这不一样,姐姐快些洗漱,衣服我都给你带过来啦,等会儿出来就换上!孙宛俞方才就注意到了,杨茹今日穿着格外的朴素,却也不似那普通的人家,就像是小康家里娇惯着的小姑娘一般。
和你换一样的吗?她问道。
小姑娘却是不答话了,转而是说道:君欣姑姑说了,也不要什么都一一的告诉你,姐姐太单纯了,很容易被骗,我们要让你自己去看清。
话说完就一蹦一跳的走了。
直到她换好了衣服,带上了帽帏随着众人走到集市时,才知道是为何。
这集市并非和她所见到的一样,在这大漠和绿地的交界处,延绵不绝的各色人种在漏风的泥土造的房子里摆着各种东西。
几乎所有人都带着帽帏或者是用布将脑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衣服也都是深暗色为主,若是在这出现了上好的布料和白嫩的面孔,才是正真的异类。
原是为了低调。
孙宛俞朝着一个铺子上瞧去,这些商人卖的东西,很是符合西北生活。
很少有鲜亮的金钗之类的,都是耐用的银钗和一些木质的东西。
深色的陶瓷以及粗使的布料。
但也不发又些有趣的东西。
孙宛俞朝着一个装满了各种颜色的酒商铺子跑去。
谱铺子面前甚至支着简单的几和蒲团。
有几人围着几坐成一团。
哎,你用说了吗?那长安城那位?那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还朝着北方指了指。
嘶,如今还有谁不知道?另外一个男人也是一脸的欷歔。
那位可真是个奇人,这事儿也做得出来,据说死的女子一直是那位心头爱。
可不是,药不然能做得出成婚当天将满宫的红绸换成了丧幡。
哎哟,那个画面,据说简直骇人的要死。
据说当时来不及,直接将丧幡裹住那大红色的灯笼,夜晚点亮了烛灯瞧着红不红,白不白的,就像是阎王殿一般。
孙宛俞面无表情的挑选着眼前的酒酿,就像是没听到背后的声音一般。
这有什么,我小舅子就在那宫殿里做杂活,听说啊,那位疯了,新婚之夜,不去入洞房,竟是将那被烧的浑身焦黑的女子换上了嫁衣,抱着入了洞房。
其中一个男人闻言直接打了个冷颤:也不至于这般的吓人吧?吓人?你这个莽夫懂什么?这叫做痴情。
素孙宛俞冷笑了一声,随意的指了其中一个颜色,让那商家装了一壶,准备带回去。
………长安城如今的天不似西北那般的干旱,酷暑的夏日竟是绵延不绝的下了半月的雨。
江南个大地雪白的折子不断的上达天听,说是涝灾不断。
可……这东宫才办了喜事,却就像是那寒冰不散的地窖一般。
死寂冰冷,每个人都战战兢兢,深怕下一秒血洒在这冰凉的地砖上。
那日,德云甚至连回想,心中都带着残留的恐惧和难受。
他侍奉太子殿下十几年,从未在他脸上见过那样的神色。
那天雨幕倾泻,似是要将这世间淹没一般。
当那内侍宣了旨,去寻孙姑娘的内侍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但却不见专门抬孙姑娘的暖暖轿。
殿下,殿下……孙…孙姑娘,她,她仙去了。
轰隆!!!就在东宫的正上方巨大的惊雷响起,接着便是一道闪电劈来,就像是要将这天地撕开一般。
瞬间迎亲队伍里的马匹纷纷受惊,嘶吼了起来。
众人慌忙勒住马缰,德云却是一动都不敢动的瞧着那最首的男人。
驾!男人竟是直接骑着马朝着东宫内奔去。
德云顾不上其他的,连忙跟着追了出去。
等跑到殿寝门口时,他猛地顿住了脚步。
他想,终其一生,他都忘不了眼前的场面。
男人那从来只单膝跪天地父母,竟是连跑到南炕下的力气都没有了,脚一软,跪在了地上,竟是连跑都不会了。
男人浑身的婚服跌落在地上,神色犹如疯魔一般,对着那早已没了声息的女子低声呢喃道:不会的,不会的!殿下。
德云浑身的冷汗,想要将男人扶起来。
李渭川转头,那张素来冷硬的俊容,此刻竟是不可置信。
不,不,她那样卑贱命硬的怎么会死呢?德云瞬间跪落在地,顾不上背后传来的脚步声,只低声劝道:殿下,让姑娘这一段路走好吧。
身后的脚步声猛地顿在门口,并未敢进门。
李渭川似乎就像是没感受到似的,即便他跪在地上,也不丝毫损伤他浑身的威严,反倒是带着迫人压力。
开始吧。
李渭川就这么望着那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没了声息的女子,低声吩咐道。
眼底分明是带着骇人的猩红色。
是!德云浑身一震,甚至那一瞬间后背的汗毛都密密麻麻的竖起。
至此,整个李朝将掀起一场带着无数血腥味的浩荡。
崔氏族长此刻在崔家宅子里带着,酒宴过后,摒弃了众人,心里做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美梦,端起一杯美酒,心中对那胡族人心中更是不屑。
就是如今胡族人扶持的杨家嫡长子,也不就是个带着胡族人血统的贱婢罢了。
只有他们崔家,真正的天授神命。
吱吖....崔族长顿时面露不耐烦,怒斥道:滚出去!表兄,许久未见,如今威仪倒是添了几分。
男人声音温润俊雅,似是带着洋槐花的清淡芬香。
崔族长却浑身一抖,那神色剧变,惊恐的瞳孔放大,清晰地倒映出男人的模样。
就像是见到了鬼一般。
作者有话说:新改动的!!感觉写清楚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