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 我们自小便不常在一处长大,但是我心里是有你的。
西域那边不比京城,你一定多留心些, 别什么人的话都信,对于吃喝的东西上,更要万般小心。
安濂开口嘱咐着安平, 到底也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 安濂是真的替安平担心。
安平将茶端给了安濂,坐到他的对面。
安平刻意看了看那被他涂了其他东西的茶杯口,笑了笑:以前是我太小不懂事,做了许多让兄长为难的事, 还请兄长不要记恨我,我真的没有其他恶意。
长姐常年在外,家里便需要兄长多为照顾。
兄长往也同样要小心,别乱吃旁人给的吃喝才行。
同样的话,安平原封不动还给了安濂,他表面未应,内心也毫不领情。
若不是安濂, 他根本不需与自己亲父生离死别, 远嫁西域,成为一个毫无依靠的人。
家里你放心,我已经决定,这次不同母亲和长姐回北上了,我会留在家中好好照顾父亲。
有兄长这话, 我便放心了, 明日我便要出嫁和亲, 按规矩, 除了君后与太后,一应男眷是不许出面的。
兄长有心的话,便替我在家中陪陪父亲吧。
送亲,有母亲和长姐便够了。
好,我答应你。
安平点了点头后,示意安濂茶快凉了,明明他已经提醒过安濂最后一次,但是安濂也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害他。
拿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些许茶叶,安濂连着抿了好几口。
隔日一早,凤帝圣旨,封卫如宁为太女,同凤仪与西域和亲的事一起,双喜临门。
为着让西域觉得凤仪重视与其友好,凤帝命令卫如宁替她亲送和亲队伍五里,以示两国情谊。
其实卫如宁火烧雪域粮草一事传回京时,文武百官心里便已清楚,太女之位的人选,凤帝怕是已经有了抉择。
只不过卫如宁赶回京时,正好与西域使臣抵京的时间撞上,所以凤帝才将此事推后了。
但大家都未想到,凤帝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封储君,只能有人欢喜有人愁了。
和亲队伍浩浩荡荡出了京城,卫如宁与桑真并驾齐驱。
这些日子的接触,桑真与卫如宁还算和的来,对有事的见解,也能想到一起去。
刚刚出京忙着与凤帝君后道别,听闻殿下今早被封为太女,本王还未贺过殿下成为储君之喜,再此贺过。
桑真是个直白的性子,卫如宁看着拱手向她道喜的桑真,也同她拱了拱手:桑真王女娶得自己中意的王夫也是大喜,咱们二人,也算同喜了。
哈哈哈哈,殿下的性子本王喜欢,来日待殿下登基之时,本王定亲自带着王夫来京,给殿下道喜。
如此,那咱们便说定了。
卫如宁朝着桑真伸出了手,桑真爽快的伸手握住,二人一同大笑出声。
一上午的功夫,队伍走了已经有五里,凤帝圣旨,只让卫如宁送五里,再往前便是抗旨了。
卫如宁勒住缰绳,同桑真解释:桑真王女,本殿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回去还得向母皇复命。
好,殿下请便,此行本王能娶得如意夫郎,又能结实殿下,当真是人生一大兴事。
本殿也是如此。
殿下再去见王夫一面吧,出行前王夫特意嘱咐本王,他与殿下是故交,所以有几句话想同殿下说。
卫如宁听到这话一怔,现如今安平已然和从前的身份不同,若是不见,怕会生出事端,若是见,桑真也不知是不是个小心眼的。
这不太好吧?如今安平已然是王女您的王夫,我去与他说话……无妨无妨,我们西域为人豁达,你与王夫也不知这辈子是否还能再见。
现在只是与老朋友最后再说几句话而已,本王心胸没有那般狭隘,殿下自便既可。
卫如宁有些犹豫,但桑真的话已经说到了这,卫如宁不想见也得见了。
与桑真先别后,卫如宁同零玖一起来到了安平所坐的马车外面,轻轻敲了几下马车,安平着一身大红色嫁衣,推开了马车窗。
殿下要回去了?是,母皇口谕,只让送五里,本殿要回去复命了。
如此,平儿怕是要与殿下永别了。
永别有些严重了,只不过往日再见,怕是不易。
希望殿下顾念小时情谊,若是得空,可以帮平儿照看一下只有父亲的家中。
卫如宁看了看安平,并没有开口应下,这样的事情,他无法去应。
安平沉了沉眸子,无奈的苦笑了下:殿下是真的很喜欢哥哥吧?就当为着哥哥,殿下不是也同样帮着平儿,多多照顾安家的吗?卫如宁眉头蹙起,她不知安平葫芦里要卖什么药,但是她感觉很是不好。
时间不容耽搁,本殿要回去复命了,就此别过。
卫如宁作势便要走,安平见状,连忙掏出一个小瓶子递了出来,开口道:殿下,临行前,平儿想再送您最后一份大礼,若是您不收,我就算远在西域,也会诅咒殿下永远得不到你爱的,还有爱你的人!这种事,可算是戳到了卫如宁的心窝子上,这辈子卫如宁最怕的便是与安濂分离,哪怕知晓诅咒之事并不会真的发生,但是卫如宁就是忌讳。
卫如宁奈住性子,用恶意满满的目光,看向安平,伸出了手。
安平将小瓶子打开,一只小虫子从里爬出,安平将其倒在了卫如宁的指尖上。
殿下看这小虫子好看吧?它的名字更加好听,它叫‘断离’。
这名字卫如宁一听便觉得心烦,这次使计让安平嫁往西域,卫如宁就是想与他彻底断了往来。
他临走还找不痛快,想到这,卫如宁用一根手指举着那只小虫子,当着安平的面,用另外一根手指,将其捏成了渣。
今日一别,望各自安好,留念的东西便不必了,王夫好走。
话落,卫如宁将手里的虫子尸体残骸捻掉,双腿夹了下马肚子,带着零玖同一起来送亲的队伍,向回行进。
安平看着卫如宁绝情的背影,突然大笑,那笑声让人听了毛骨悚然,吓人的厉害。
卫如宁回到皇宫,直奔御书房,这一路上碰到了不少刻意在等她示好的大臣,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与西域和亲的事,终于有所了解。
朕怎么也想不到,宁儿你会看穿桑真王女的心思,她竟真的中意了安平。
卫如宁早就将安平做为和亲的人选,推荐给了凤帝。
凤帝心中也有了几个人选,只不过一直未决定。
不曾想,桑真王女最后亲自来了,打乱了凤帝的计划。
安平是世家公子中的佼佼者,女子爱美人,自古如此,桑真也不例外。
但朕记得,你自小便中意安平,朕也曾多加留意,安平确实也是个合适你的。
这次会举荐他去和亲,朕当真是有些吃惊的。
儿臣年少不懂事,只知道看表面。
如今懂得看人心,自然同年少时不同了。
你呀,西域的事已经了了,如今你已经成了太女,身份比起从前更加不一样,万事总要过了心再过脑子,别犯浑。
朕已命人将东宫重新修葺,按你的喜好又多加了许多,你闲来无事时别总想着出宫,也去看看你的宫殿,若是哪里不满意,自己去和工匠们去说。
卫如宁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回了一句是。
至于照顾你的人,宁儿你自己到底是何意思?母皇明明知道儿臣现在心中是何人,但是却还要问儿臣这个问题,儿臣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母皇了。
安家的儿子,当真就那么让你情痴?宁儿,你是朕选定的储君,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帝王是不能对任何人动真感情的,这一点会害了你。
凤帝上辈子从不曾同卫如宁说这些,卫如宁如今听了这话,才明白凤帝辈子的用意。
是啊,皇家哪里有情可讲,除了要会制衡外,不能让任何猜中帝王的心思,这便所谓的帝王之术。
回去好好想想朕的话,若是你还想不明白,便先不用纳妾室了,下去吧。
卫如宁若有所思的离了御书房,现在想想,她似乎觉得自己从一开始便做错了。
若是她不那么明显的去接近安濂,这辈子或许会不会能同上辈子一样,娶安濂娶的顺理成章,根本不需要自己这般麻烦,全让旁人成全便够了?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到了这样的地步,再想重来一回,怕是再无可能。
殿下……刚刚零玖就守在御书房外,御书房未关殿下,门外可以清楚的听到里面凤帝与卫如宁母女二人的对话。
凤帝有意提醒卫如宁,她娶安濂也好,安平也罢,凤帝都可以破格同意。
可卫如宁或是想要娶一个真心爱着的男人,凤帝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允许的。
虽然零玖更多的是担心卫如宁死心眼认准了安濂,可安濂与卫如宁在北上军营,在一个营帐之中都已经同床共枕过,零玖也是替安濂有些担心。
男子的清白何等重要,不管安濂与卫如宁在营帐中发生了什么,那天早上许多将士有目共睹,根本就藏不住 。
不过安濂对卫如宁倒也是真心,不然不会为着她,连名誉清白都不管不顾了。
有话直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陛下的话很明显了,您还要为着死守对安濂公子的喜欢,要与陛下作对吗?您才刚被立为太女,着实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惹陛下不快。
你都听到了。
卫如宁瞥了一眼零玖,零玖点了点头。
本殿从来都未在意过太女的位置,母皇愿意给谁便给谁,比起濂儿,本殿压根不在乎。
母皇只说让本殿好生考虑,又没说不许本殿娶濂儿过门,来日还有机会,本殿不怕等下去。
您不怕,那安濂公子呢?殿下,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与安濂公子走的太过,纸永远包不住火的。
卫如宁倏地停下了脚步,虽然零玖说的并不是毫无道理,但是卫如宁不愿意听。
自打零玖这次回来与安濂见面后,他确实处处都在刻意让卫如宁和安濂保持距离。
若是真的全为着卫如宁好也就罢了,现如今卫如宁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自然知道他是带了个人恩怨。
零玖,本殿已经提醒过你多次,你是本殿的下属,做好你自己的事便好。
你与小淘都是跟在本殿身边的心腹,你看看小淘是如何做的?本殿不求你能接受安濂,因为也没有这个必要,若是你再劝说让本殿放弃濂儿的话,本殿定不会再留你。
待一会儿回宫后,自己去领罚二十板子,好好想想,这段日子你到底都越举了些什么。
可服气?属下服气,愿领罚。
卫如宁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原也是不想重罚的,可是零玖手伸的越来越长,快白白辜负卫如宁对他所做的一番打算。
卫如宁原本是想进宫复命后,便去见安濂的。
但凤帝让卫如宁去东宫瞧瞧,又嘱咐让她少出宫,已经让卫如宁很郁闷了。
被封为太女后,卫如宁还未见安濂,那么多道喜的话,卫如宁却最想听安濂的那一句祝贺。
刚一进东宫的大门,卫如宁便看到了不速之客。
这几日因为桑真王女前来,异常能干的卫如灵,眼下正在监督着工匠们。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卫如灵转过头,看到是卫如宁的身影,立马换了一副奉承讨好的嘴脸跑来。
大皇姐你回来了,眼下皇姐身从不一样了,这个时候怎么得闲过来了?东宫正在修葺脏乱的很,有妹妹有这里替皇姐盯着,皇姐尽管可以等到修葺好在来。
卫如灵的样子,好像丝毫没有因为安平远嫁西域而愤怒不悦,看样子,卫如灵这会儿当真还未对安平动心。
不过卫如灵说话的功夫,一下都在用眼睛瞟着零玖,零玖似乎也注意到了,一脸的不悦。
是母皇让本殿来看看哪里需要再多添些会的,不然本殿也不愿意来管这些事。
三这些工匠都是老师傅了,定不会弄错些什么,三妹不用这般用心在这里盯着,去忙自己事吧。
如此,那我便听大皇姐的,不过妹妹有一事,或许需要借调大皇姐的人一下,不知皇姐可否帮妹妹一次。
卫如灵看着零玖的眼神都快要将他生吞了一般,不用想都知道她想要借用谁。
卫如宁可是训斥责罚零玖,但也不是谁都可以随意使唤他的。
零玖做错了事,本殿罚了他,一会儿他便会去领罚。
小淘是本殿身边人,本殿也离不开他。
除去这二人,三皇妹若还想借调旁人,本殿都应。
那还真是赶巧了,本是想借零玖的,如此,还是我再另想她法吧,妹妹告退。
卫如灵撞了一鼻子灰,或许是因为感觉面子挂不住,所以立马离开了。
卫如宁看着基本已经修葺好的东宫,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眼下卫如宁心中乱的厉害,不知为何,刚刚与卫如灵说完话,卫如宁一直想着与安平离别时,安平送自己那只虫子的样子。
心乱如麻,除非立马见到安濂,否则卫如宁也知道,她今日定是好不了了。
顾不得凤帝交待让她少出宫的话,卫如宁屏退让零玖过去领罚后,回宫换了便装,带着小淘一起偷偷从皇宫的侧门离开,直奔安府。
可是到了安府才知道,安濂昨夜便突然难受起来,如今京城中的郎中都已经看了个遍,但是人昏昏沉沉冒着虚汗,一直睡着未有半丝好转。
这样的事,怎么不早些让本殿知道?卫如宁怒斥了向她禀报事情经过的安将军,转过身:小淘,你立马回宫去接白茹过来,别声张是来安府,只说是本殿有事嘱咐她出宫去办即可。
是,奴马上去。
看着小淘离开,卫如宁才转过身:濂儿现在在哪儿?本殿要见他。
是是是,太女殿下这边请。
安府突然一下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又是远嫁儿子和亲,另一个儿子又病倒,安将军已然有些不知所措。
偏偏卫如宁今早又被封为太女,安将军将安平送走后,纵使想要找卫如宁请太医,也压根未见到她的面。
不然,眼下安将军就剩下安濂这么一个儿子,而且还是跟在她身边从小长大的,她怎么可能不去求卫如宁请太医呢?皇宫内,白茹拿着为卫如宁新配好的安神药,来到了卫如宁的寝宫。
卫如宁被封太女,怕是全宫上下,没有人会比白茹更加高兴了。
到底当初还是选对了大树,往后白茹也可借着卫如宁的身份,在太医院中慢慢往上爬了。
得知卫如宁和小淘、零玖都不在后,白茹不放心将安神药交给其她人,索性拿着准备离开。
刚转过身迈出一步,就看到零玖脸色惨白,扶着宫墙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零玖的步子沉重踉跄,看起来挪动一步都很费劲的样子。
白茹加紧了脚步走去,开口唤道:零玖,你这是怎么了,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零玖心中委屈,眼下并不想说话,却不想白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抬头看着白茹,零玖瞪了她一眼:滚开,我不想和你多话。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每次与你说话,你都让我滚开,我好心关心你还不成?也罢,我一个小太医让人瞧不起。
这个是给殿下新配的安神药,比起以前的能让殿下更好入睡,交给旁人我不放心,你正好回来,顺便给殿下拿回去吧。
零玖看了看那几包草药,立马想起卫如宁前几日和他说过,有安濂在身边的照顾的那几夜,是她睡的最踏实的时候。
零玖心中又妒忌又气,冷哼道:殿下有安濂公子就够了,哪里还需要什么安神药。
白茹见零玖这般口无遮拦,立马做了嘘的动作:零玖你糊涂了,这里可是皇宫,这话可不能让旁人听去。
殿下如今已然被立为太女,你说话更要严谨些,别给殿下招惹事非。
我说些真话都不成了?你和殿下都一样,我说什么都不该都不对。
我就是个低贱的下人,连安濂一个将军庶出儿子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我,嘶……零玖越说越气,不由得扯到了后面被板子打出的伤口,痛的呲牙咧嘴。
想着这是卫如宁亲罚,零玖心里和□□同样疼的不行。
白茹见零玖站都站不住,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白色的太医官服蹭到了零玖身后的衣服,顿时沾染上了血迹。
白茹一怔,惊慌道:零玖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身上有血,你受伤了?殿下罚了二十大板,现下你知道了,可满意了?白茹原本关心的话语,在零玖听来就是在等着看他笑话,说出来的话自然是不太顺耳的。
白茹没有想到卫如宁会对零玖下这么重的手,微微皱起眉头:我扶你进去,板子打的伤不同于旁的,不快些处理会留下病根。
待会儿我帮你医治下,你别再动气了。
我不需要,你滚开,别碰我!零玖挣扎着,但是白茹没有放手的打算,若是她真的不管零玖,现在天气也热,他的伤口不及时处理,定是会发炎的。
半夜色再因为炎症发起热来,那可就危险了。
眼下卫如宁不在宫中,零玖这倔脾气,换了太医院其她人来,他定会更加不从。
白茹知道零玖会武,所以平日不敢招惹他。
眼下再厉害的零玖已经被打成这样,白茹是不怕的。
强行扶着不顾伤口流血的零玖要进寝宫,小淘及时赶了回来:白太医您怎么到这里来了,可让我一通好找。
殿下有令,命你速速同我出宫办事,不能耽误。
啊?什么事这般急?零玖受罚挨了板子,我还正要替他疗伤呢,等一会儿不行吗?小淘看着零玖的惨样也是一怔,但是卫如宁的命令,谁人也不敢不从。
连忙凑上前,小淘小声开口道:零玖你还能再忍忍吗?安濂公子昨晚突然恶疾,看了好多郎中都未转好,殿下急疯了,这才让我来接白太医。
零玖抿住惨白起皮的嘴唇,到底在卫如宁心中,凤帝的话也不及安濂重要。
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白茹推开,零玖有气无力的小声道:安濂公子病了,他是殿下心尖上的人,也是你的表弟,你去医治他吧,不要管我。
零玖你在这里丧的哪门子气?我不管安濂和我,还是和殿下是什么关系,他是病人你也是,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人,我怎么可能光管他不管你?不过殿下急召,我也不敢不去,我且先将你送回去,你好生等我一个时辰,我去看了安濂后,便回来替你医伤。
你别说什么女男有别,到时你若再不让我替你处理这伤,我便只能请殿下出面了。
白茹不由分说,将手里的安神药塞到小淘怀中,上前弓身弯腰,直接将零玖给背了起来,小跑着将人送回了零玖和小淘的房间。
将安神药一起留下,白茹嘱咐让零玖在屋中将裤子退掉,以防待会儿回来裤子会和伤口沾在一起,会更疼后,便与小淘一起,急忙离开。
安濂卧房,卫如宁坐在床边握着安濂的手,愁眉不展。
安濂的额头烫的要命,但是手脚却是冰凉的,完全不像正常发热的样子。
而且安濂睡的极为不踏实,嘴里迷迷糊糊说着梦话,尽是些让人听不懂的词语。
白茹怎么还未到,再派人去府前看看。
小淘离开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卫如宁已经派了无数人去府门前接应,但依然未见小淘与白茹身影。
卫如宁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派人前去,安将军已然也有些等不住,立马起身:臣去。
安将军刚迈出卧房门一步,便看到小淘带着白茹,急急忙忙赶来身影。
白茹连身上沾血的的太医官服都未来得及换,知道这边着急,可白茹还是回太医院取了她的医箱,不然需要些什么再回去取,怕是会更加麻烦。
茹儿你可算是来了,殿下已然等急,你快进去瞧瞧。
是,舅母。
白茹道了一声,连忙加紧步子,进了卧房。
放脉枕,垫丝帕,望闻问切一圈下来,白茹脸色越发变得难看。
收回手,白茹站直了身子,满眼都是不敢相信。
如何了?卫如宁着急,不由得立马开口询问。
白茹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回道:殿下,安濂这个样子,不像生病了啊。
……卫如宁没有因为白茹的话,而训斥她半分。
安濂的样子确实有些奇怪,卫如宁也觉得他并非普通的发热生病这么简单。
安濂脉象十分平和,没有半点异样,或许是臣医术尚潜,所以无法替安濂诊治,还请殿下降罪。
白茹顺势跪在卫如宁面前,卫如宁知道白茹医术不比太医院院判董太医差,她都医不出来,就算请了董太医来,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不过若是请了董太医,凤帝不光会知道卫如宁又偷偷跑来见安濂,怕是凤帝也会借着安濂生病身子不好的缘故,更加打消卫如宁想娶安濂的心。
正常的太医与郎中都无法替安濂查出病因,那便只剩下一个法子。
什么样的病,便要找什么样的人,卫如宁皱着眉头想了片刻,从脖子上扯下一块随身带着的玉佩,交给了小淘。
小淘,你去京中的焕然赌坊找她们家的掌柜,把这玉佩给她看后,带一个名叫‘柴胡’的老头子过来。
天快黑了,本殿需要先行回宫,小淘你将人带回后,便暂时留在安府,替本殿照顾好安濂,若是发生任何事,及时进宫告知本殿。
是,奴遵命,请殿下放心回宫。
小淘开口应着,不等卫如宁起身,连忙再度离开。
小淘虽然不会武,但是办事能力却是让卫如宁放心的,有他在安濂身边照顾,卫如宁也能少担心些。
而且宫人们都认识小淘,若是有什么万一,小淘连夜入宫,宫门口的守门也不会阻拦他。
卫如宁又守了安濂半柱香的时间,最后实在是不能再等,便同白茹一起离开安府。
入了宫,卫如宁将白茹送到了太医院门口,谁知白茹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卫如宁不解。
殿下,零玖被您罚是他有错,但是他身上的伤太重,若是不及时处理,怕是会发炎,那往后可会耽误他替您办事,不值得的。
伤成何样?若不是白茹提醒,卫如宁险些忘记了罚零玖打板子的事。
不过卫如宁是让零玖自己去领罚,原只是想警戒他一下。
放眼自己寝宫,应该没有哪个不长眼的,竟敢真的对零玖动手。
刑房打人向来都是下狠手,殿下看看臣衣摆上的血渍,臣当时只不过无意蹭了零玖衣摆一下,便成了这个样子,您说零玖会伤成什么样子。
卫如宁震惊,立马吩咐马车赶回寝宫。
刑房用刑向来不管受罚人身份,哪怕是凤帝身边的宫人过来领罚,下手都是一样的重。
卫如宁虽将零玖视为身手最好的心腹,但也记得他原是个柔弱的男子。
让他自领二十大板,卫如宁是准备在自己宫中让他受罚,从不曾说让他去刑房。
零玖也是个死心眼的,对自己也是够狠心。
卫如宁同白茹一路来到零玖房间,敲了敲门,屋内没有半点声响。
卫如宁觉得不太对劲,伸手将门推开,只见零玖倒在桌旁,边上还有一个摔碎的茶杯。
!卫如宁一怔,连忙跑上前去。
白茹紧随其后,站在桌边,白茹看到了桌角处的血迹。
白茹本交待让零玖脱下裤子,以免与伤口粘连,不过仿佛零玖压根未来得急褪去,便觉得口渴过来倒水杯,不小心伤口撞到桌角,直接疼晕了过去。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人抱到床上去,赶紧医治啊。
卫如宁见白茹半天没动静,起身转头吩咐。
白茹猛然回过神,连忙放下医箱将零玖抱起,趴放到床上。
伸手要帮零玖褪去裤子,白茹手僵在了半空,有些无助的看向卫如宁。
虽然在她们医者眼里不分女男,可到底零玖是卫如宁的贴身心腹,总得卫如宁开了口,白茹才能如此。
更何况,卫如宁还杵在这里,刚刚她连抱零玖都不愿意,刻意为着安濂避嫌,眼下还不出去,就……殿下,臣与零玖女男有别,医这处的伤,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医者母父心,你学医还在乎女男之别吗?你放心大胆的医,都是本殿许的,零玖若是醒来埋怨,本殿会同他说的。
是,那臣便安心了,不过零玖的伤和裤子已然粘连到了一起,处理起来怕是会费些时候,请殿下拔两个宫人过来给臣帮忙才行。
卫如宁也是关心零玖,所以才忘记了自己要躲避的事。
以白茹这般委婉提醒,卫如宁立马会意过来,点头应下转身离开,吩咐了几个宫人进去帮忙。
安濂现在情况无从得知,零玖自己对自己下此狠手,两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
已经到了晚膳的时间,卫如宁来到正殿餐桌旁,看着因为当上太女而比平日里更加丰盛的饭菜,却半点胃口也没有。
坐在桌边,卫如宁饮了杯酒,辛辣的刺痛感从嘴里一直延伸到胃中,并不是卫如宁喜欢的感觉。
卫如宁一直坐在桌边未动,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白茹才一脸疲惫的过来回禀。
卫如宁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只见白茹的衣服上尽是擦到的些许血渍,官帽不知去了哪里,整个人头发也乱糟糟的,好似累的不成样子。
来到卫如宁面前,白茹还要行跪拜礼,卫如宁抬手抓白茹的胳膊,用眼神示意让白茹坐在其旁。
谢殿下。
白茹声音沙哑,坐在凳子上的她,背都是弯着的。
臣已经将零玖的伤处理好,零玖大伤都在皮肉,可是连带也伤了些筋骨,好好多养些时日,再配着药膳便能好利索。
不过臣替他诊脉,发现零玖心火难消,同殿下在栾镇突然发热一样,零玖似乎也有心事,若是心事不解,此次怕是想好,也需要几个月才行。
卫如宁点了点头,那日她偷听到安濂与零玖的对话,所以知晓零玖的心事到底是什么。
本来是想抽时间开解零玖,也亲口与他说说清楚,可是回来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卫如宁身心疲惫,真的没抽出空闲时间。
‘咕噜噜’的饿肚子声音从白茹的腹中传来,白茹有些尴尬的扯着嘴角笑了笑:殿下,该交待的,臣已经告诉那几个宫人了,夜深了,臣便先回去了,待明日臣再过来。
你现在回去,家里可还有饭吃?白茹家原是京郊的,因为入了太医院,平日里天天需要进宫当值不说,就算回到家中也要随时待命,以免宫中主子们出现要紧的急病。
所以白茹跟着卫如宁从北上回来后,便在皇宫附近租了个小房子住,眼下只有她一个人,哪里会有饭菜。
臣回去随意煮些面条吃便可。
这桌上饭菜,本殿一口也未动,实在是没有食欲。
凉是凉了些,但是天热不耽误吃,你若是想吃,便替本殿吃了,不然也是拿下去扔了。
皇室的规矩就是这样,主子们吃不完的东西,哪怕宫人与侍卫再没有吃的,也是不能吃主子们剩下的膳食。
卫如宁若是动了筷,断然不会让白茹再吃,可是她毕竟动都未动,扔了也觉得可惜。
刚刚白茹进来时,便看到了这一桌子饭菜,心里本来馋的不行,但还是极力隐忍下来。
卫如宁突然开口许她能吃,白茹兴奋的,感觉身上的疲惫瞬间一扫而散。
殿下,臣真的可以吃吗?可以,想吃多少都行,只是饭菜凉了,你别吃难受便行。
零玖还需你照顾,濂儿那边最近也保不准还需要用你。
今晚你也不会出宫回去了,本殿会让人给你取一身新的官服过来,你在本殿宫中休息一晚,明早直接去太医院便是。
是,臣谢过殿下。
话落,白茹再也忍不住,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荤腥,也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菜。
前段日子两次为着讨好董太医,白茹家里已经将能当的都换了银子,如今日子也不算好过。
进宫当太医,原本比她想象的要难得多。
隔日早朝,卫如宁因为一夜未眠,眼下的乌青根本挡也挡不住。
凤帝注意到了卫如宁的样子,还以为她又生了许多心事,早朝后特意让贴身宫人给卫如宁送了凤帝要喝的红枣人参桂圆汤。
卫如宁在大殿一饮而尽后,才慢慢离开。
卫如宁已经有些日子没向太后请安,今日正好无旁的事,卫如宁正往太后宫中走着,突然听见小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殿下!卫如宁立马提起了精神,转头看去,只见不光是小淘自己,还有他身边一个还没有他高的男孩子,用红绳扎了个团子顶在头上,还插了一株人参,整个人一脸稚嫩。
此处并不是说话的地方,卫如宁连忙带着小淘与那个男孩子,回到了自己宫中。
进去后,宫中紧闭,到了卫如宁的卧房,男孩子恭恭敬敬朝着卫如宁行了一礼:老朽见过门主。
明明是十岁孩子的身型相貌与声音,可是说话格外的老城,并且自称老朽。
柴胡,本殿让你医的人,如何了?眼前的这个男孩子,便是卫如宁交待小淘去赌坊找的柴胡老头子。
虽然看着柴胡形同十岁孩童,可如今他早已经六十岁出头。
柴胡精通医理,更愿意研究制毒养蛊,几年前不小心反噬,一朝返老还童,才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回门主,该说的小淘提前都与老朽说了,安公子确实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蛊。
卫如宁听后一怔,手攥成拳。
蛊虫最早源自于西域,后才流传于整个大陆。
虽然凤仪也有许多人养蛊虫倒买倒卖,但是凤帝不喜这种东西,所以京城早已经杜绝,不可能存在。
安濂中蛊,正好是西域来使与桑真要离开京城的前一晚,蛊虫与西域,看样子这其中定有关系。
只不过卫如宁有些想不明白,西域都不知安濂是何人,怎么会对他下手?你继续说。
老朽昨晚试图用自己的蛊虫将其引出,试了多次却发现毫无用处。
最后迫不得已用了毒攻,才将一只子蛊逼了出来。
话落,柴胡将所说的那只子蛊拿了出来,让卫如宁看了看。
卫如宁紧皱眉头,她虽听说过蛊虫,但这也是头一次见。
不过卫如宁看着这子蛊,却觉得十分眼熟。
安公子所中之蛊,乃是蛊虫之中最罕见的子父蛊,父蛊只有一只,且子蛊有十至三十只不等。
子蛊会从口钻入人的体内,除非父蛊召唤,否则能让子蛊自己从宿主体内出来的可几率,几乎没有。
这子父蛊名为何,这般厉害应该不是轻易能够得到的吧?卫如宁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柴胡。
柴胡点了点头,又道:这子父蛊名为断情,中蛊之人会被此影响断情绝爱。
此蛊就自在西域也是十分珍贵,除非皇室王族,寻常人根本无从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