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濂急急忙忙跑向卫如宁, 上前拉住卫如宁,小跑着将其带到了曾经二人初相见的宴会侧殿。
这处侧殿,除去宫中举办大型宴席外, 平时除了白日打扫的宫人以外,便不会再有任何人过来。
于安濂来说,这里是他所知, 为数不多安静的地方。
二人进去后, 安濂关紧了侧殿的门。
就在那一瞬间,卫如宁从后直接圈抱住了安濂,将额头,紧紧抵在安濂的颈窝。
安濂能够感觉到卫如宁的难受,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濂儿,卫如灵……死了。
安濂听后一怔,他知道晚膳后卫如宁去见了凤帝,原以为是凤帝说了什么,才导致卫如宁眼下如此。
没想到,却是因为卫如灵的死。
无论是小淘也好,零玖也罢, 他们虽然跟了卫如安这么些年, 但却都没有安濂更为了解卫如宁。
零玖亲眼看着卫如灵死,只觉得替卫如宁高兴,可是他却不知,卫如宁亲自下令杀了自己的手足姐妹,心中的感觉。
但……安濂却知道。
他知道, 卫如宁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她原也不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殿下, 您若是难受, 便哭吧,濂儿在这里陪着您,不会让别人发现的。
安濂的话刚落,便感觉到脖颈处湿湿的感觉。
确实,卫如宁一直隐忍着泪水,她恨极了卫如灵不假,但是亲自下令杀了她,不曾想却会这般伤心。
她现在心中想着的,都是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的回忆,尽是卫如灵那一声声大皇姐的呼唤。
不过,皇室姐妹便只能如此,若是卫如宁对卫如灵存有一丝善心,那么前世的事便要再度重复一遍。
卫如宁做不到,只能选择手刃手足,虽然是真的难受。
卫如宁越哭,越觉得腿上没有力气,顺着安濂的后背瘫软在了地上,安濂连忙转过身,同卫如宁一起坐到了地上。
濂儿,终是我亲自杀死了自己的亲妹妹,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恶人?卫如宁声音沙哑,询问着安濂。
殿下,卫如灵几次三番想要害您,如今她更是想要弑母篡位,她这样的人留在这世上,才会出大乱子。
凤帝嫌杀她会脏了自己的手,她死是罪有应得,您杀她怎么会成了恶人呢?我明明知道,这次是她咎由自取,可是我心里,还是因为她死而这般难受。
不知何时,我竟也成了这样矫情的人。
卫如宁无奈的说着。
见卫如宁如此,安濂也很难受,一把将卫如宁抱住,安濂小声在其耳边道:殿下不是矫情,您还是太心善了。
卫如灵死也就死了,殿下不能因为她而终日伤心,她不值得。
如今凤帝身体欠佳,这偌大的凤仪还需要殿下看管着,您必须要打起精神来,不可再让这皇室前朝当中,生出第二个卫如灵才是。
卫如宁伤心归伤心,可是日后的提防也不能少。
卫如宁本是因为卫如灵死刚刚松了口气,经安濂这么一提醒,才彻底明白过来。
虽说敌人已死,大仇得报,可是日后确实不知还会发生什么,一切不容懈怠。
卫如灵的死讯传出后,琅还悲痛欲绝,一病不起。
凤帝还是顾念着旧情,请了太医替他医治,只不过身病好治,心病难医,未出半个月,琅还也病死在了禁宫之中。
也不知凤帝是不是因为夫女相后离世太过伤心,本来已经好转的身子,突然发了病。
白茹当初虽已将凤帝身体里的毒大抵清干净,但到底凤帝也不是壮年,再度病倒。
凤帝知道自己身子如何,也向白茹要了实话,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后,该交待的事,全都交待给了权臣和卫如宁。
这其中,自然也有让卫如宁尽快大婚的事,毕竟若是她一驾崩,皇室要守三年国丧,就算是新帝,也不能娶夫。
为着能看卫如宁大婚,凤帝特意让白茹给她调起了精神,无论如何,她要看着最看好的女儿大婚。
她并未与自己心爱之人白首到老,现在到了这种时候,自然是希望卫如宁可以与喜欢的人相伴一生。
如此一来,卫如宁与安濂的大婚,立马提到了日程上。
虽然太女大婚比较仓促,但是老祖宗的规矩,也不能少了半点。
安濂与卫如宁大婚是御赐,安濂自然也会回到安家出嫁。
自打琅还这个君后被废后,安主夫突然老实了很多,趁着那时宫中事多,竟然亲自将安父从卫如宁置的宅子,接回了安府。
卫如宁知道这事后,并未多加在意,毕竟安主夫不是个傻的,没有了琅还与卫灵,能够顺昨继位的,便只有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太女。
安濂是卫如宁中意之人,如今的他不同于现在,只要卫如宁登基,安濂便会成为君后,到那时,安父的身份便会高于安主夫。
安主夫此举,只不过也是想要往后日子好过罢了。
大婚的事太多,卫如宁没有功夫去管安主夫,不过安濂能从安府出嫁,自然是最好的了,所以卫如宁便让安濂自己去决定这个事。
有家能回,安濂这般恋着家里的人,与安父商量之后,便回家中。
安主夫性情大变,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安濂父子也不是多事之人,到底都是一家人,如今安将军早已不在,他们一家子,往后还是想好好的生活下去。
卫如宁重生后,便命人替安濂做了嫁衣,只不过如今安濂要以太女夫的名份嫁过来,那个嫁衣便有些太过低调。
而且,凤帝也下了旨意,命人在安濂的喜冠上嵌上了东珠,要知道,在整个凤仪中,只有君后与太后的冠上能够镶嵌东珠。
凤帝这圣旨中的含义,重人皆知,所以给安濂修饰嫁衣的宫中老裁缝们,基本也是按照君后所着嫁衣的规格,更改了嫁衣。
半月后,喜日至。
卫如宁跪拜过凤帝与太后后,便从宫中一路前赶安府,迎娶安濂。
卫如宁想念这一日已经太久,所以前去的路上,心跳快的厉害,好像若是一张嘴,心便会从里面跳出来似的。
根据喜倌的一步步提醒,卫如宁终于背着安濂,从安府内走出,送上了喜轿。
唢呐鼓声齐奏,城内均因太女大婚,而各处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从宫门一直到凤帝与太后面前,卫如宁与安濂共同牵着一个大红花,走了一柱香的时间。
随着喜倌的一声声提示,终于在一句‘送入洞房’后,卫如宁将安濂送到了东宫的喜殿内。
东宫热闹非常,除了凤帝、太后和后宫的妃妾们,前朝能来的大臣们,全都在东宫的大宴之上喝喜酒。
卫如宁看着头盖盖头的安濂,自然是不想离开的,不过现在距离晚上还有些时辰,而且外面的大臣们都在等着敬酒,卫如宁自然是留不得的。
知道揭盖头之前安濂不能言语,卫如宁临走之前,特意开口:濂儿,你若是饿了,便先用一些。
小淘就在这里候着,有什么事与他说便好。
话落,卫如宁看向小淘,小淘一身喜气打扮,连忙躬身回了句是。
卫如宁抿了抿嘴,凑到了安濂耳边:你在这里好生等我,我会尽快回来。
安濂什么也看不到,自从被接了安府,一直紧张的不成样子。
听到卫如宁这一句在耳边的话,更是惹得安濂彻底红了脸。
脚步声响起,随后便是关了门的声音,安濂才微微松了口气。
刚刚还会的十分规整的他,这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板。
喜房外,零玖拿着酒壶,跟在卫如宁的身后,去接受众臣对卫如宁的贺喜。
虽然零玖还是不喜卫安濂,可是她们二人如今终于大婚,零玖心中还替她们二人高兴的。
卫如宁走了一圈,最终坐到了白茹与安萤所坐的那个桌旁。
白茹与安萤一脸笑意,恭喜着卫如宁,卫如宁同其喝过了酒,正好零玖的酒壶中空了。
殿下,属下去加些酒。
卫如宁点了点头,零玖离开时,卫如宁只瞧着白茹的眼神,紧随着零玖离去,一直到零玖的背影消失。
卫如宁会意。
白茹,你跟在本殿身边时间不长,但确实是个忠心的,如今大事已了,本殿也许了你院判的位置。
卫如灵一事上,你功劳不小,可还有其她想求之事,趁着本殿今日高兴,或许可以成全你。
殿下您这不是明知故问了吗?纵使臣有所求,殿下有所应,但是零玖,他也不见得会同意的。
你不试过,怎会知道?当初本殿想娶濂儿,母皇都不同意,你瞧着这如今不也熬过去了。
凡事还是需要你去争取,一个女人,如若连这点胆子都没有,活该不能娶得如意夫郎。
卫如宁本是想让白茹再努力一些,可不知是不是这话点醒了安萤,安萤突然开了口。
殿下,既然您今日高兴,那臣有所求。
卫如宁挑了挑眉头,示意安萤开口。
殿下,臣求娶小淘为夫,还请殿下恩准。
卫如宁抿了抿嘴,准备大婚这些时日,因为怕安濂那边人手忙不过来,所以卫如宁特意派了小淘去安府帮忙。
小淘早已同卫如宁说过自己对安萤的些许心思,所以卫如宁知道小淘是乐意的。
只不过这事又不能由男子先行开口,卫如宁也是怕安主夫那个性子,小淘嫁到安家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所以一直都未提。
今日安萤突然提起了此事,卫如宁还是好好想了想。
安萤见卫如宁不语,也知卫如宁不立马开口,到底在惦记着什么。
殿下,臣知道自己的父亲性子有些不太和善,但是他近日来已经改了许多,待濂儿与小爹都同从前不一样了,臣也能保证,小淘嫁入安家,不会让他受到半点欺负。
而且臣也想过,母亲已然不在,虽然雪域已经收复,但边关不能无人值守。
臣自小便与母亲同守边关,如今也该由臣继续守在那里,婚后便带着小淘一起过去。
虽然那边日子或许会苦了些,但是臣能保证,这一辈子都好好待小淘,有臣一口汤,便有小淘一口面。
安萤如此用心,卫如宁不能再阻止,不过卫如宁将小淘当弟弟看,虽然不会让他过上只能吃面喝汤的日子,但终归妻家要他自己选。
这事本殿允了,不过你还得自己同小淘去开口,本殿同意你们在一起,但是却不会左右小淘怎么想。
若日后小淘当真愿意嫁,本殿会以凤仪世子的规矩,让小淘嫁人。
放落,卫如宁看向了不争气的白茹:自然,零玖与小淘于本殿来说都是一样的,都会以世子的身份嫁到妻家去。
说话的功夫,天已经渐渐黑了起来,有些大臣已然有些醉酒,一个接一个相应被侍卫与宫人送出了东宫。
好了,天色不早了,本殿答应濂儿要早些回去,你们自便吧。
卫如宁撩起衣摆,大步回了喜殿内。
终于屏退了所有人后,卫如宁独自拿起挑杆,来到床边。
虽然是每一次成亲,但是卫如宁挑起喜帕时,动作稳准,一下挑开,终于看到了安濂的样子。
今日的安濂不同往日,虽然只是化了极淡的妆,但是大红色将他趁的,格外美丽。
若不是卫如宁时刻记着还有合卺酒未喝,险些都要因为安濂的美貌醉到了。
拿起酒杯,双臂交叠,一杯合卺酒下肚,大婚的所有步骤,只剩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项了。
卫如宁等这一刻,等了太久,前世大婚同房,是卫如宁十分不情愿的,压根就没有好好感受。
但是这世,卫如宁心心念念都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伸手将安濂头上的喜冠摘了下来,卫如宁看出,安濂是十分害羞且紧张的。
坏笑着将其推压在床上,卫如宁双手抵在安濂身侧,轻声道:喜倌没有教给你,该如何伺候妻主吗?教……教了。
安濂不敢与卫如宁对视,双颊爆红的他,好像整个人都熟透了似的。
可我看着濂儿你也没有什么动作啊。
安濂是那种一被激,就会有动作的人。
只然,经卫如宁这么一说,安濂手颤抖的伸到卫如宁的腰间,本是想解开卫如宁的腰带,可是半天也没有解下。
急的安濂,红了眼眶。
他不知,大婚洞房会是这么紧张的事,连他自己的手,他都控制不住了。
看着安濂如此,卫如宁轻笑着握住了他的手:逗你的,今日,还是由我亲自伺候你一次吧,我的……夫郎大人。
俯身而下,一吻渐深,红烛摇曳,永世合欢。
*卫如宁大婚半月,凤帝驾崩,国丧整整七日,隔日,卫如宁顺利登基。
卫如宁登基第一天,封安濂为君后,同时也颁下了的另一条圣旨。
自今日起,凤仪全国实行一妻一夫制,包括皇室贵胄也当如此,由卫如宁先行做为表率,后宫只有君后安濂一人。
登基半年,安濂有喜,十月怀胎,喜得凤女。
又到了这一年的三月初九,卫如宁独自来到御湖之畔,看着未融化的冰,卫如宁心中感慨万千。
十年前的她,死于那个飘雪的三月,而现如今的她,以帝位重活于世。
有悔,有悟,有救赎,亦有感激。
凤位之上,异常苦寒,无手足姐妹之情,终生孤苦一人。
陛下,天儿冷,您要记得多穿衣啊。
卫如宁的思绪,突然被一声温柔的提醒拉回。
一件狐皮大氅骤然从后披到了卫如宁的身上,卫如宁转身将来人抱在怀中。
闻着安濂身上,那格外熟悉的淡淡竹叶香味,帝王孤苦尽离她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