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阿洲撸着袖子,怒气冲冲地上了甲板,见人扯着嗓子就吼了起来,一个个胆子肥了,敢打小爷了啊!这次跟货船来的人大部分是季家布庄的伙计,阿洲也算是他们的小东家,自然了解他是什么脾气,知道他就是个混世小魔王,平日里嘻嘻哈哈和人打成一片,真把人惹毛了谁也讨不了好。
几个刚才围观的汉子忙着赔罪,阿洲小祖宗,谁敢瞎了眼打你啊?借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啊!阿洲瞥了眼说话的男人,揉着青紫的下巴,脸上表情有些阴沉沉。
赵老四呢,让他滚过来!他可听说了,这场架就是赵老四先和人起了争执才打起来,经过这么些时日的上门蹭饭,阿洲算是了解楚旭的为人,知道他为人低调,遇事也冷静,怎么会突然和人打起来,这事肯定还是出在赵老四的身上。
顺着伙计指的方向,阿洲一脚踹开舱门,果不其然,赵老四和几个人正围在一起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
一见阿洲,里面的声音顿时消了。
阿,阿洲怎么来了……赵老四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看阿洲,刚才他打架打红了眼,下手没个轻重可千万别把这位小祖宗打伤了哪里。
哼,我怎么来了?方才打架的时候眼睛都瞎了不成!阿洲浓眉一皱,一脚踹向赵老四的腿窝,听他哀嚎一声趴倒在地,又转过脸恶狠狠地去看其他人,说,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打架,若是货物出了损失你们谁担待得起!赵老四趴在地上鬼哭狼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真不是我主动惹事,实在冤枉啊!阿洲翘起腿坐在凳子上,脚尖踢了踢赵老四的肩,斜着眼看他,你冤枉?我问你,打人的是不是你!我打了人没错,可这事一开始真不能赖我啊!赵老四一骨碌从地上坐起来,急着为自己辩解,我刚从船上下来,正和老六说着话呢,谁知道那人突然冲过来给我脸上来了一拳,好端端被人打了一拳,我不还手还算个爷们吗!说到这里赵老四越发觉得气不顺,那人简直就是个疯子,他和兄弟们讨论画上的小美人关他什么事!就这样?阿洲将信将疑,又把目光看向了其他人,你们说!是,是啊……说话的那人眼神有些闪躲,立刻被阿洲逮了个正着,他眯着眼睛走到那人身边,绕着他走了一圈,突然又是一脚踹向他的腰窝,大喝一声:狗东西!还敢隐瞒小爷!哎呦!我说!我说!那人猝不及防被一脚踹翻在地,立刻一股脑把所有的都说了出来,我,我们正讨论着那画上的小美人,滋,滋味是不是比,比迎春楼的头牌还够味,弟兄几个正商量着卸完货去快活快活,谁知道那人突然就打了起来……是啊是啊,真的是那人先动手的!其余人立刻附和起来,试图把他们准备去寻欢作乐这茬按下去,谁知阿洲偏偏抓着这点不放,他绷着脸重新在凳子上坐下,神色不善地开口:什么画上美人?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赵老四硬着头皮,把藏在枕头下的一幅画拿了出来。
诺,就是这个。
阿洲皱眉接过画,接下来要骂人的话就这么堵在了嗓子里。
画上那人粉面桃腮,嘴角含笑,面容精致姝丽无双,一双杏眸微微弯起遥遥看向前方。
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阿洲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不知怎的突然闪过一幅画面,野外山林的黄昏之下,少女微微弯腰向他递来一棵银丹草,虽然面黄肌瘦,唯独那双眼睛却格外清润明亮,正笑盈盈地看过来。
这画你们从哪弄来的,上面还有官府的官印,你们是不是找死啊!阿洲把画揪成一团,劈头盖脸地就骂了起来,一个个地都被迷昏了头了,还敢揭官府的告示!有没有了,统统都拿出来!或许是从来没见过一向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阿洲突然变得这样严肃,赵老四他们几个也怂得厉害,啜喏着嘀咕再没有了。
就,就揭了两张,还有一张打架的时候弄丢了……阿洲狠狠瞪了一眼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疾言警告:现在这里是江都府,揭画一事你们最好烂在肚子里,惊动了盛京那边的官兵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知,知道了……另一边,车厢里安静到几乎能听见茶水滴滴答答落在木板上的声音。
嘀嗒,嘀嗒,嘀嗒。
楼姝微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去看坐在对面的年轻男子。
岑……公子?岑溪这时候似乎也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情急之下竟揭开了帷帽,当下也有些后悔。
阿月姑娘,好久不见。
他下意识想把帷帽重新戴起来,却在看见坐在楼姝身旁的男子时又停了手,虽然他脸上和楼姝一样都涂了东西做了伪装,但只凭声音,以岑溪和楼昀十多年的交情,他绝对不会认错!眼前人就是楼昀!但在接触到对方异常冷淡陌生的眼神后,岑溪不由得微微一愣。
旭之兄?阿月姑娘,这位是……你阿兄?楼姝没想到会在江都府遇见岑溪,更没想到他看起来似乎认识阿兄,本来想一口否认是他认错了人,但楼昀的反应却令她有些意外。
楼昀撑着胳膊坐直身体,先是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楼姝,然后面朝岑溪,微微拱了拱手,多谢这位公子今日救命之恩。
他微微停顿了一瞬,继续道:见公子神情似乎从前与我相识,敢问公子,可是从盛京而来?阿兄?楼姝伸手去扯楼昀的衣袖,却被他反手抓住,安抚地拍了拍手心。
我有些事想请教这位公子,月芽儿你先去外面好吗?楼昀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此时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神色,楼姝心中一沉,再联想到今日他和盛京来的货船大打出手,知道他恐怕对自己的身份起了什么疑心。
楼姝之所以一直隐瞒楼昀的身份,一方面是想着他失忆了也好,不用再被那段痛苦的记忆折磨,从此换一个活法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另一方面也是她的私心,她不想让楼昀知道自己曾经在摄政王府那段不堪的时日,她想保留自己在他记忆里的那份纯粹,她还是那个穿着红裙子,可以永远依赖阿兄的月芽儿,而不是藏着满腹心思,辗转承欢仇人身侧的舞姬阿月。
只要他不想起来,自己不主动提及,他们生活在远离盛京的地方,一直自欺欺人地生活下去便也罢了。
只是现在,似乎不能如她的愿了。
楼姝面上神色沉了几分,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她抬起头目光定定地看向楼昀,唇角弯起一抹苦涩的笑意,阿兄,我们回家去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她转而再次向岑溪道谢,多谢公子今日救命之恩,我和阿兄就先不打扰公子了。
说着,楼姝就要掀开车帘下车,手腕却突然被一人拉住。
阿月姑娘怎么见了我就想跑,莫不是怕我向你们索取上次输的宝贝不成?岑溪轻巧就把楼姝重新拉了回来,俊朗清润的面容之上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旭之兄,即使你现在失忆了,但你是她阿兄,上次阿月姑娘和我竞琴输的宝贝你也别想逃啊。
阿月姑娘,你说是吗?说着,岑溪悄悄向楼姝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盛京多日不见旭之兄和阿月姑娘,原来你们来了江都府,也真是有缘,还能让我们再次遇见。
楼姝也被岑溪突然的变化弄个了措手不及,不过她也很快反应过来,低声说着:输给岑公子的彩头,阿月现在恐怕一时半会还不上了。
无妨,既然有缘在江都府再相见,日后总有还得上的时候,只希望到时候阿月姑娘不要再像这次一般,见了我就要跑。
楼姝抿唇笑了,又悄悄看了一眼楼昀,见他低垂眼睑,却没有再提及询问岑溪盛京一事。
马车进了城在医馆外停下,楼姝扶着楼昀下车,正想和岑溪道别,没想到他竟然也跟着下来。
走吧。
见楼姝一个人扶着楼昀有些吃力,岑溪更是想也没想地直接把楼昀的一只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抬头冲着楼姝道:阿月姑娘怎么还愣着,你阿兄的伤势可不轻,赶紧进去找大夫。
楼姝愣了一下,深深看了眼岑溪然后掀开药馆的门帘跑了进去。
孙伯,孙伯您在吗?楼昀的身上有好几道伤口深可见骨,处理的时候他也一声不吭,只用沉冷探究的目光在楼姝和岑溪身上来回巡视,末了,他似乎是微微叹了口气,月芽儿,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可是,阿兄……月芽儿放心吧,阿兄没事了。
岑溪和楼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松了口气的表情。
楼昀暂时躺在药馆后的隔间休息,岑溪和楼姝一前一后走出来。
今日,谢谢你。
楼姝仰头,目光真诚地去看岑溪,只是我阿兄……阿月姑娘放心,我只认识竞琴输给我的旭之兄,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岑溪笑着眨了眨眼睛,他没有问楼姝为什么会出现在江都府,又为什么不让楼昀向他询问盛京的情况,既然她不想说,他也不会问。
岑公子,我阿兄现在失忆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我……现在也不想让他想起过去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
岑溪颔首微笑,他本就生得面如冠玉,眉目如画,此时的笑容更是带着安抚人心的温暖,楼姝看着不由得一愣,恍惚间,竟觉得看见了那个总是温柔浅笑着的阿兄。
岑公子和我阿兄认识很久了吗?楼姝突然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一句,倒让岑溪微微惊讶:月芽儿何出此言?志趣相投,性情相似之人才能成为知己,你与阿兄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
原来如此。
岑溪点点头,继续又道:从上启蒙学堂时我和旭之就认识了,如今算来也有十多年了。
似乎也是想起了年少往事,如今再见却是物是人非,岑溪也是感慨良多。
当年楼家满门被斩,也曾在朝野引起轰动,圣上为了平息摄政王的怒火不惜把整个楼家推出去,再想到如今父亲的处境,岑溪不免也有几分伤感,若是圣上继续这般暴虐,迟早有一日也会轮到岑家。
见楼姝脸上也有悲切之色,岑溪立刻收起面上感慨,不说这些了,既然如今我们有缘相遇在此,以后我不认识楼昀也不认识什么阿月姑娘,在下岑溪,字明璋,月芽儿以后就唤我明璋吧。
岑溪今日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宽袖襕衫,束发一丝不苟用白玉发冠固定住,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身量颀长,面容清俊,一副清风霁月的贵公子模样,立刻吸引了众多年轻女子或爱慕或羞涩的目光,楼姝已经不止一次地发现有人在偷看他们了。
咳咳,阿兄醒了应该饿了,我去给他买些吃的。
楼姝脸一红,立刻低着头飞快往路边的包子铺跑去,岑溪站在原地,神情有些无措,耳朵尖也悄悄红了。
岑溪回到府衙之后,遇见好几个同僚都朝他投来意味不明的笑容,他一脸莫名,直到碰见巡抚大人,见他似乎脸色不太好。
听说岑修撰今日在渡口来了个英雄救美,难怪看不上本官的小女啊。
岑溪一愣,随即立刻低下头,是下官配不上大人的掌上明珠,还请大人恕罪。
哼。
巡抚大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那日从药馆回去之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楼昀没有再提关于盛京和他记忆的事,楼姝也没问他那日在渡口到底发生了什么,日子继续一天天过着,转眼就到了除夕那日。
这段时间不知怎的,阿洲来的次数少了,每次来看楼姝的眼神总有些怪怪的,倒是岑溪,时常让人送些补药来给楼昀调理身子,一来二去渐渐也熟稔了起来,成了这个小院的熟客。
终于到了除夕,大雪已经纷纷扬扬下了十多日,外面银装素裹,寒风凛冽,楼姝的小院子却忙得热火朝天。
好不容易和阿兄两人捣鼓出了一大桌子菜,楼姝早已满身大汗,脸上的伪装也花了,索性就去洗了个澡。
刚把头发擦干,就听见小院外敲门的声音。
旭之兄,月芽儿,我给你们带好吃的来了。
楼昀打开门,看着岑溪提着大包小包,满身是雪地站在外面的梅树下。
旭之兄,月芽儿呢?见开门的是楼昀,岑溪又往里看了一眼,然后便拎着东西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着:月芽儿呢,我给她买了她爱吃的梅花酥,是如意斋的,上次她说想吃没买到,今日一大早我就去排队,可算买着了,还是热的,月芽儿快来尝尝?楼姝听见声音从内室出来,素面朝天的脸就这么和岑溪打了个照面。
意识到自己的脸上现在没有任何伪装,楼姝一愣,转念一想岑溪见过她的真容知道她的身份,便又释然了。
咳咳,月芽儿,我给你带了梅花酥,你尝尝?岑溪也从刚才那惊鸿一瞥中回过神,耳朵通红地把梅花酥放在桌子上,低着头不敢去看楼姝,逃也似的要离开。
他这反应倒让楼姝有些好笑。
明璋今日来得可巧了,我和阿兄刚做了一桌子菜,留下一起吃个年夜饭吧?月,月芽儿?岑溪猛地抬头,对上楼姝那张笑盈盈的柔美脸庞,耳朵顿时红得更厉害了。
明璋快坐下吧,今日有好几道菜是月芽儿亲手做的。
楼昀清冷的面容上也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拿了酒回来时,他拍了拍岑溪的肩,自然到仿佛这个动作已经做过无数次,来,明璋,今日我们不醉不归!酒过三巡,夜色已深,楼昀和岑溪两人都醉得不轻。
楼姝扶着楼昀先去了内室休息,回来见岑溪还趴在桌子上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旭,旭之兄,我们再,再喝……岑溪举着一个空杯子,倒了半天没倒出来酒,转头却见楼姝正无奈地看着自己,他使劲晃了晃头,试图保持清醒。
月芽儿你来了……我,我没醉……好,你没醉,我让林玉送你回去吧。
不,不要林玉,我要月芽儿,月芽儿陪我好吗……我,我喜欢月芽儿……后面的话楼姝没有听清,她低头看着紧紧抓着自己不放手的岑溪,有些头疼,没想到平日里再清贵温雅的人,喝醉了酒也是这般的耍无赖。
回内室拿过面纱戴上,楼姝喊了林玉进来,两人一起合力把岑溪扶上车。
月芽儿别走……我不走,我送你回去。
楼姝温柔地拍了拍岑溪的发顶,半是安抚半是无奈。
终于到了岑溪的住处,扶着他下了车,一路又送到了大厅,楼姝好说歹说终于让他松了手。
重重呼了口浊气,楼姝看向林玉,苦笑地耸了耸肩:如此还得麻烦你再送我回去一趟了。
两人刚走到大门处,没想到却迎面碰上一人,那人身着官服往大厅方向走去,行色匆匆间,扬起的风吹起了楼姝的面纱一角,他侧目多看了一眼。
刚才那人是不是府衙有事要找你家主子,你快回去看看。
可是……林玉有些为难。
没事,我让其他人送我回去就好了,不要耽误你家主子的事。
回去的路上,楼姝脑中却总是浮现刚才那人看过来的眼神,她很确信那人自己没见过,但……她总觉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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