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二天, 红叶绞尽脑汁,做出一桌丰盛的菜肴:材料是从外院厨房买回来的,护卫的特权之一, 有鱼有肉, 有蔬菜有鲜果。
红叶昨晚就把熬粥的白米用清水泡上了, 早早起来,熬了一锅红枣桂圆粥(材料是现成的), 另一边灶眼热上大白馒头。
等着锅开的时候, 她切黄瓜剁蒜泥煎鸡蛋,滴几滴香油到咸菜丝上面,用白瓷小碟夹几块酱豆腐。
早餐在公公的正房,由于没婆婆,红叶不方便留下, 布置好餐桌向公公行个礼,就回自己的屋子了。
父子三人落座,打量比平时丰盛许多的餐桌。
展定疆没说什么, 坐下拿起一个热腾腾的馒头;展卫东尝一筷子黄瓜,里面有醋有蒜, 胃口一下子打开了;展南屏吃了一口又一口,有一种还是有媳妇好的自豪。
午餐是红烧排骨、凉拌莴笋叶子和炒莴笋,满满一锅米饭。
排骨油光水亮, 酱红色一大盘, 咬一口, 肉就从骨头上落下来了;莴笋是用木耳鸡蛋炒的, 盛在白瓷盘里很漂亮;莴笋叶翠绿翠绿, 咯吱咯吱的。
父子三人都吃光了。
晚餐继续吃米饭, 香辣可口的辣椒小炒肉, 清淡的溜蘑菇,焦黄入味的煎草鱼和鱼头豆腐汤。
展定疆非常满意,倒背着手,到院子里消食去了;展南屏把洗碗的活儿派给弟弟,自己回房一瞧,红叶已经吃完饭,正在洗甜梨,剥石榴。
他有些歉疚,柔声说以后我陪你吃。
嫁人嫁人,不把长辈小叔子哄好怎么行?红叶已经很满意了:原来的世界,她给孔连捷做过汤羹,问题是,给孔连捷做汤烹茶的不止一个人,他一天一个都吃不过来,哪里轮得到红叶?到了后来,她就只给昭哥儿做菜肴了。
现在丈夫、家人爱吃她做的饭,红叶心里甜丝丝,浑身使不完的力气。
好啊。
她高兴地眯着眼睛,你把公公和卫东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告诉我,我就怕展南屏说了些爹不爱吃甜的、卫东爱吃辣,自己没什么忌口,握着她湿漉漉的手:等以后,你有了孩子,就别做了,从群房找个人,白天给你做饭,晚上我不在,也能陪陪你。
父子三人经常不在家,她一个人,住不了两重院子。
孩子吗?红叶想到这两日,不断摇动的大红罗帐,粗重的呼吸,绷紧的腰肢....会不会,已经有了孩子?她脸颊一下子红了,像天边的晚霞:哪有这么快?展南屏望着她笑,目光温柔中带着火热,还带着三分暧昧,那还不快?说有就有了。
夜间又是被翻红浪,抵死缠绵。
第三天回门,冯春梅见女儿眉眼之中满是妩媚与春青,倒是放心了:姑爷对你可好?红叶抿着嘴笑,眼睛亮晶晶,欢快是藏也藏不住的。
冯春梅不由吁一口气,有一种女儿嫁了的轻松,也有些怅然--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平时是不能回娘家的。
好在住在一个伯爵府,又都是下人,没那么多讲究,隔三差五回来瞧瞧,她这个当娘的也知足了。
自然而然地,冯春梅对新姑爷非常满意,给了红包,端来蒸好的糖糕,满脸是笑:我家红叶围着灶台长大的,想吃什么,让她做,年底天寒,让她给亲家公公做身厚衣裳。
展南屏答得坦诚:这两天,是她上灶台,饭菜甚好,别的不着急。
吕大海不善言辞,便把邻居刘嫂子夫妻请来陪客,小轩子坐在台阶,高高兴兴吃糖。
展卫东也来了,红河和他混熟了,激动地跟在后面--对于十三四岁的少年来说,外面的世界、刀光剑雨今天绿云和彩燕都没露面,香橙一个人来的,愁眉苦脸地告诉红叶院子里忙得很又说,自己跟新来的柳叶一起住了。
红叶记得,原来的世界里,柳叶是二房买进来的,成了二等丫鬟,配人之后也在二房,被苏氏打压,一直没当上管事的。
她便说:那个柳叶好不好相处?香橙耷拉着脑袋:今年15岁,说是在犯了事的隋大人府上当差,被徐妈妈挑中,留在我们院子。
如今被分去打扫院子,徐妈妈夸她细心,依我看,过了年就让她进屋子服侍了。
红叶便安慰:人家做得好,你便学着些,如果性子好,不妨亲热些,说不定有照应的时候。
道理是对的,香橙高兴不起来:红叶是马丽娘的陪房,肯定是留在二房的,香橙原本以为,怎么也能跟着红叶做到二等丫鬟,现在换了人,前途就不一定了。
要是姐姐不出来就好了。
香橙说着天真的话,我舍不得姐姐。
红叶摸摸小丫头梳的双丫髻,傻瓜,你都十二岁了,年底运气好,没准就能升一升了。
好好干几年,到我这个年纪,也该放出来了。
香橙像大人一样长吁短叹。
吃过午饭,红叶三人回到家中,展卫东找护卫玩耍去了,红叶忙忙碌碌,准备晚饭,展南屏帮忙打打水,洗洗水果,心满意足地在院子里面散步。
夜间闲下来,红叶才有时间打开箱笼,把自己的东西摆在合适的地方:瓷器是现成的,由于展家人少,不用买太多,她就挑了一套时新的粉彩蝶恋花,价格不便宜,摆在堂屋令人眼前一亮;椅套、坐垫是新买的,吉利的大红色;幔帐展家准备了,她打算挂一年,再换成自己备的官绿色和宝蓝色;她在长春院待惯了,一年四季从花园采了鲜花插瓶,这回出嫁,让红河挑了两个花瓶,蓝色的春天用,粉色的冬天摆....以前有府里,一年四季做新衣裳,红叶用不着操心,现在成了家,不光自己,还得操心丈夫了。
她打开一只标着陆的箱笼,里面是深色料子,拎起一匹群青色的,这匹颜色深,给公公做件衣裳;靛蓝还有这块景泰蓝,给你做两件外衣,这匹竹叶青的,卫东年纪轻,穿着正合适。
说起来,展卫东比她大两岁。
展南屏不由露出笑容,由着红叶拿出尺子在自己身周比来比去,认真地记录。
之后清点结婚收的礼物,公公的见面礼是一对普普通通的玉镯,水头尚可,值不了几个钱,比展卫东送她的钗子差远了,匣子里另有三百两银票。
红叶小心翼翼拈起来,试着猜测:这是,婆母留下的吗?展南屏点点头,目光露出追忆和伤感:我娘去世的早,省吃俭用的,什么都给我们花了。
这是她留下来的,还有一根簪子,一个戒指,在卫东那里,留个念想。
红叶用漳绒轻轻摩挲,包好放回原处,忽然觉得奇怪,想问,又不敢问。
展南屏已经察觉了,接过盒子在手里把玩:我们练武的,钱来得快,去的也快。
那几年我和卫东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一顿吃一锅肉,练功也到了紧要关头,依靠药物提升,人参,鹿茸,铁砂,一个都不能少。
加上人情应酬,府里的朋友,江湖上的朋友,来来去去的,攒不下什么钱,爹有一次受了伤,在家养了半年,花钱的地方就多了,也不能什么都指望伯爷赏赐。
我娘背着我们,把首饰当了一些。
他露出伤感的神色,时间长了,就找不回来了。
红叶随之伤感起来,轻轻倚在他肩膀。
展南屏拍拍她,站起身,从床头一个不起眼的抽屉取出一个包袱,你收着吧。
沉甸甸的,红叶不用打开,就明白是银子。
果然,是一锭锭明晃晃的雪花银,二十五两一锭,足足十五锭。
你收起来三百两,剩下的平时零花,加上过年的。
展南屏叮嘱,以后,我每月给你五两银子,有大事再添。
五两银子可以做很多事,小门小户有老人有孩子的,一年开销也才十来两。
红叶不是没见过钱的人,当了姨娘之后,她每月月例二两,另有马丽娘的私房补贴,府里一年四季衣裳份例,年节赏赐,孔连捷也赏过她一些金银首饰。
可此时此刻,她依然被感动了:面前这个男人,把自己的体己给了她,真心实意,想和她过一辈子。
她眼圈发红,你手里,还有钱没有?展南屏被这句话逗笑了,哪能没有?留着慢慢花,买糖吃,买素包子吃,啊?她白他一眼,你才吃素包子,干脆,你去相国寺当和尚好了。
当和尚?展南屏摸摸头发,我有老婆有老爹,当什么和尚?再说,你舍得我吗?嗯?这个人,红叶捂住脸,不肯看他,展南屏笑着把她搂到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