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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3 章

2025-03-22 07:36:46

九月初十那天, 红叶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前一天,红叶还在做重阳糕,上好的糯米和白米, 加上猪油砂糖红枣栗子, 铺上芝麻、豆沙和鲜艳的青红丝, 撒几颗葡萄干,比小厨房做出来的还好吃。

去年红叶把糕送给米氏乔氏的孩子, 孩子们便记住了, 今年吵着婶婶做糕。

米氏笑骂你娘我一直饿着你吗?孩子们窃笑婶婶做的糕好吃说是好吃,其实就是放的材料多,糖也多。

红叶结结实实做了几笼,分给自己家、亲友邻居,绿云香橙、碧桃红桃, 给二丫家也送了不少。

冯春梅嗔怪闲不住吧你就,展南屏白天看不见,回家吃几块糕点, 叮嘱好好地,别再干活了。

红叶答应了, 摸着自己的肚子睡了个午觉。

过了晌午,她觉得肚子一坠一坠的疼,摸摸衣裳湿漉漉的, 便叫二丫:叫田嫂子来。

田嫂子是外院的仆妇, 当家的在府里账房, 性格稳重, 自己生了五个子女, 姐妹、妯娌也生了一串, 见识得多了, 遇到熟人媳妇生孩子,她就过去帮一把。

时间长了,田嫂子成了府里半个稳婆。

从红叶怀上,就和田嫂子打了招呼,进了九月,田嫂子每天来一趟,展南屏不放心,这几天把田嫂子接来,住在家里。

二丫立刻指使三丫快去,自己扶着红叶,把被褥堆在她身后,从柜子拿了干净衣裳,又端了温水喂她。

不一会儿,田嫂子进来一瞧,摸摸红叶一阵一阵抽搐的肚皮,是要生了。

红叶有些紧张,又有一种可算到时候了的感觉,按照田嫂子的指点,喝口水,换一身衣裳,扶着田嫂子在屋里慢慢走路--她是头胎,早得很呢。

二丫做了一锅红糖荷包蛋,给红叶吃了,这个时候,三丫早把米嫂子乔嫂子叫过来了。

傍晚展南屏回府,院子热闹得很,两个丫头在屋檐下紧张得绞手指,几个生过孩子的妇人在屋子里忙活,厨房传来鸡汤的香气。

他听一听,刚迈进屋门,就被田嫂子赶了出来在外面行走的爷们,小心冲撞了。

展南屏只好到窗户底下,喊一声红叶的名字,红叶在里面疼的满头大汗,还不到生的时候,低低应了一声。

他没听见,提高声音又喊,乔氏笑着答行了大展兄弟,你媳妇好着呢,明天这时候包你抱上胖娃娃。

众人都笑,展南屏讪讪地,回到父亲和弟弟的外院,不一会儿,拿了个帕子裹着什么过来:五十年的人参,她若是撑不住,切一片含在舌头底下。

其实红叶远远不到撑不住的时候,听到这话,浑身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到了半夜,她又累又疲,阵痛一波波没有尽头,米氏送来一片人参,她压在舌头底下,心里甜丝丝的。

第二天日头东升,婴儿哭声响彻在院落上空。

在院子里徘徊一整夜的展南屏大汗淋漓地,几乎站不住: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他有一个要好的护卫兄弟,和媳妇青梅竹马,感情很好。

谁曾想,媳妇生孩子的时候死了,孩子也没活下来,护卫兄弟想不开,离开伯爵府浪迹天涯去了。

他扶着石榴树缓了缓,深深呼吸,一个箭步跃上台阶。

是个儿子。

米氏喜气洋洋地掀帘出来,胖胳膊胖腿儿的,当娘的也平平安安,大展兄弟真是好福气。

展南屏擦擦额头的汗,慢慢地有真实感了,咧开嘴,她呢?累坏了,看一眼孩子就睡过去了。

米氏挥挥手,回屋去了。

里面收拾着呢,你且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彩霞满天。

红叶迷迷糊糊醒来,身体兀自发疼,动一下就倒吸一口凉气,发觉少了些什么,一下子直起身体。

冯春梅一把把她按下去,板着脸:乱动什么!当心以后吃苦头!红叶定定神,已经找到停留在自己枕边一个红红的襁褓:皱巴巴的红脸蛋,额发毛茸茸,眼睛紧闭,粉红色的嘴巴张开,像个小小的荷花骨朵。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像有一只大手,把记忆中一碗碗冒着热气的避子汤狠狠摔在地板....这里是新的世界,是她新的人生,原来的世界求之不得的,如今就在面前。

不止一个人劝月子里可不能掉眼泪,她顾不上,越哭越伤心,眼泪顺着面颊往下流。

床铺动了动,一个人影伏在她身边,话语带着怜爱,又有些紧张:哪里疼?是展南屏。

红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搂着展南屏脖子不放,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展南屏不太习惯现在的红叶--肚子瘪下去了,一下子陌生了--笨手笨脚地拍她背脊:好了好了,你看,儿子好好地,像我。

儿子不是像娘嘛?红叶百忙中想。

冯春梅哎呦一声,上来就是埋怨:瞧瞧,瞧瞧你!有你这么当娘的吗?也不怕姑爷笑话!多大的人了!你儿子还没哭,你先哭上了!像是听到这句话似的,小婴儿哇地一声,像个小猫似的嚎叫起来,红叶顾不上伤感,摸一把鼻涕就忙过去细瞧,展南屏也凑过脑袋,两人不轻不重撞到一起,各自揉啊揉。

田嫂子在旁边吃完饭,刚好过来,拍手笑道: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夜深人静的时候,孩子由冯春梅带着,在隔壁睡了,两个丫头回厢房去了,展南屏守在她身边,悄声发问:白天为什么哭?那架势,不像疼的,倒像受了委屈。

红叶不知说什么好,低着头,一个劲往他怀里扎,展南屏心疼了,搂着她拍啊拍,还是个年轻姑娘呢,生孩子受了罪,吓到了。

好在母子平安。

他搂着媳妇心满意足,红叶依偎在丈夫怀里,同样想不起别的事情。

第二天,展定疆给孙子起了大名,展峻山,红叶觉得很好听,有险峰峻岭高山仰止的意思。

展定疆掂量大胖孙子,摸摸骨头,笑道是个练武的材料。

不用说,展家这一辈是山字辈,展卫东雀跃,等我有了儿子,叫什么山?展定疆瞪他一眼,还儿子呢,连个媳妇都讨不到,丢不丢人?展卫东一跳八尺高,我是讨不到吗?我是懒得讨罢了。

你看我哥,东瞧不上西瞧不上,前年见了嫂子,今年您就抱上孙子了!展定疆倒背双手,不紧不慢踱了出去,那是你哥。

你,我可指望不上。

按照商量好的,小娃娃的小名儿叫阿木,民间小孩儿夭折的不少,家家户户起了阿猫阿狗之类贱名养活,木者,有草木繁盛之意,亦有生机盎然的意思,大家就木木、木哥儿叫开了。

红叶初为人母,一切懵懂而新奇,却在脑海中进行过无数次了,抱着胖娃娃,为他第一声啼哭、第一抹笑容、第一个哈欠、第一下挥舞手脚而潸然泪下。

展南屏是练过很多遍的,小心翼翼抱起儿子,抱着抱着便举高高:像我。

冯春梅每天都来,给外孙子洗澡、哄睡,乔氏米氏轮流送鲫鱼汤、鸡汤,扈婆子炖了一锅猪脚,红叶实在吃不下,偷偷塞给丈夫和小叔子。

洗三那天,府里有体面的护卫、红叶家的人都到了,孔连骁赏了席面,丹姐儿身边的碧桃、赵氏身边的翠兰带来了赏赐,已经嫁人的绿云和香橙几个也来了,仪式热热闹闹。

临走的时候,彩燕把徐妈妈的礼物拿出来,妈妈说,服侍二夫人离不开,就心意到了。

红叶把红蛋和喜饼做回礼,替我谢谢妈妈。

近来可好?彩燕摇摇头,左右看看:院子里乱的很,我娘老子已经去求了恩典,只盼着年底,把我放出去。

红叶是明白的,叮嘱小心些。

一个月子坐下来,小娃娃白白胖胖,红叶瘦回来许多,展南屏展卫东脸都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