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红脸瞪大眼睛。
他默不作声地把纸条卷起, 目光掠过归途一行人,还是按照原计划,说:直播间在逼着我们互相厮杀, 你们也应该想到了。
清风想说什么, 泥叔及时拉住他,点头道:是的, 每次任务, 厉鬼都会给出让我们三队一起通关的可能, 我们都有可能实现厉鬼的愿望, 他顿了顿, 补充:只要我们不再先斗起来。
红脸摊手:昨晚你们两队都完成任务, 只有我们队没有完成。
我想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没有必要再互相内斗,毕竟, 最后能不能出去, 看的是背后那群观众。
方棠棠心想:按照观众的心理, 肯定是想看他们互相厮杀,厮杀越惨烈, 越能够让观众们兴奋。
可是站在任务者的立场上,红脸提出的建议对他们的生存十分有利。
何况,三队仿佛都隐藏了实力,也有各自底牌。
前几天不斗,后面几天, 随着时间推移和任务完成情况的不同,很大可能要再厮杀起来。
泥叔:我同意。
黄泉的人阴阳怪气地说:昨晚我们可没有完成任务。
这句话被在场的人自觉忽略了。
红脸看向黄泉的成员:你们不说话, 就相当于默认, 我想, 你们也不愿意在最开始就和两队有冲突。
一开始联合另外一队出去最强一队的方法已经失败,现在归途的人有戒心,再故技重施不是好办法,维持三方鼎力的形势倒也不错。
黄泉的两个队员都没有说什么。
现在他们没有最初那样具有攻击性,变得老实很多。
红脸:任务场地是在长街上,我想,你们谁先去那边完成任务,剩下的两队就在巷子里等,彼此监视,防止有人去偷袭。
泥叔没有说什么。
比起被两队围攻,现在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等等,清风突然开口:既然是防止被偷袭,那我们也留个人在这边。
泥叔低声说:太危险了。
如果这两队还存着要联合一起对付他们的想法,留下来的那个人无疑在极其危险的处境里。
清风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反正我投壶一直不行,就让我来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泥叔想想,点头:那好,小心点。
等到泥叔带几个人离开,黑影也突然消失,小巷里只剩下黄泉亭两队的成员。
清风倚在小巷口,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红脸把纸条塞给白脸,走到黄泉成员旁,低声问:纸条上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按照黄泉的人的性格,发现什么线索,肯定是不会分享出来的。
现在他们告诉自己,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要让另外一队去当替死鬼先查探情况,二是散布假消息迷惑人心。
看到他们靠近,清风耳朵动了动,不动声色地从口袋拿出一块创口贴,贴在耳后。
字面上的意思。
红脸:昨晚你们到底发现什么?矮个子只重复:鬼在归途。
清风心里一惊,手一抖,靠在墙壁上强行装作镇定。
他不明白鬼在归途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们归途有鬼,还是鬼在回来的路上?前一句的意思很明显,后面一句就很玄乎了。
白脸本来负责监视清风,可当他看到纸条上的字时,也分神一瞬,忽视掉清风的细微举动。
红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我们替你去试探归途的人。
但知道这个消息后,他们也没有办法像装作不知情一样,谁知道鬼在暗里会挖下什么陷阱?可黄泉的人紧盯着清风,却不说话了。
————方棠棠他们来到街上。
黑影一直在他们前方一点,始终保持十米的距离。
路灯闪烁,它的身影飘忽,随时都会和周围的黑夜融为一体。
方棠棠紧盯着这条长街,突然觉得,平时骑自行车半小时就到头的太平街,现在好像没有尽头似的。
她脑中涌现一个问题,就问:泥叔,为什么你们团队要叫归途啊?泥叔:怎么?方棠棠:突然想到了。
泥叔挠头,笑容憨厚:我也不知道,老大起的名字。
小希抬起头,看了看黑暗的夜空,说:也许是因为每一个任务者,都是走在归途,拼命完成任务,只是想有天能够回到正常的世界,所以这个世界的奖励,对我们来说才这么重要。
方棠棠看了眼紫兆。
连平时总是不正经的青年,这时也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也许在直播间待得越久的人,才能够明白这次任务最终奖励的可贵:只要有一丝脱离直播间的可能,他们就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就像扑火的飞蛾。
哪怕是死。
而新任务者,如尤开,或者此时的她,还不明白其中的意义。
他们来到街角。
街角有道佝偻的身影,身影前的地上平铺一张塑料布。
塑料布密密麻麻的,站满纸人,乍一看让人头皮发麻。
这些纸人嘴唇鲜红,裂开,弯起的眼睛对着他们笑。
纸人穿着不同的衣服,有扎小辫子穿红肚兜的童女,有带着瓜皮帽的童男,还有其他好几种没有过的纸人。
方棠棠把他们按照颜色分成三个种类,红绿黄。
跟交通信号灯似的。
她最开始以为就和投壶差不多,但看这阵势,发现比从前的小游戏难多了。
对着这么多可爱的纸人,还能镇定地投好,心理能力得多强。
也不知道这些纸人会不会暴起伤人。
泥叔看向那个佝偻人影,没有走近,问:老板,这游戏规则是什么?老板指了指地上,让开身体。
在它原来坐着的地方,出现这次游戏的规则:人与鬼同时站在红线前,用投环投中纸人。
投中红衣服的纸人记五分,投中绿衣服的纸人记三分,投中黄衣服的纸人记一分。
一共分为三局,三局结束后,分数不能高于或者低于厉鬼,否则记作失败。
泥叔看向他们几个:三场,最后得分要和厉鬼相同,才不会被当作失败,我们必须要上三个人。
我来一个,你们谁去?小希:我……可以试试?陆涟:我也来。
方棠棠:他投的可准,不对!她瞪圆眼睛,对陆涟小声说:你不是色盲吗?陆涟抿抿嘴角,眉头微微皱了皱:什么?方棠棠想起上次在陆涟眼里看到的世界,灰暗、惨淡,没有颜色。
她心想,陆涟可能不是色盲,但视力必然是有问题的,他能分得清红绿黄吗?这是个大问题。
她拽紧陆涟的袖子,拼命使眼色。
小希看出他们表情有异,说道:没关系的,你们在第一场投就行。
最后总分与恶鬼持平即可,所以第一场投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那一个人将比分拉到和厉鬼持平即可。
方棠棠松口气,看向陆涟,圆圆的眼睛又黑又亮,你要去吗?陆涟失神片刻,别开脸:都行。
她又软软地说:我去投好吗?陆涟:……嗯。
方棠棠心里耶了声,这样万一遇到危险,也不用陆涟上了。
其实她投壶的技术有进步的!泥叔:那我在最后面。
无论前面的人投出来的分数是多少,他都要投到和鬼的分数一致。
他这个位置,至关重要。
方棠棠拿起投环,和黑影一起站在红线前,手微微颤抖,努力回想从前看过的投环小技巧。
她深吸几口气,擦掉掌心粘腻的汗水,正要准备开始投时,老板突然开口——尖锐的指甲指向泥叔,声音苍老:你先投。
方棠棠顿时愣住了。
泥叔也睁大眼睛,没有想到规则之外还来这出。
他接过女孩手里的投环,说:没有关系,别紧张。
这叠投环一共有十个,也就是说,他最好是十个都投到和厉鬼一样的分数。
黑影先动,随手一掷,投中一个红衣纸人。
泥叔也紧跟着投到红色纸人身上。
接下来的几场,他们的分数都是一致的,没有差别。
方棠棠心想,任务者们连投壶都这么厉害吗?文能考场做数学,武能体育场跑八百,现在连街头小游戏都这样熟稔,还有什么是他们不会的?小希担忧地看女孩眼,低声说:棠棠,等会不要紧张,反正我们第一天已经完成得很好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现在的情况,多半是厉鬼要让女孩参加最后一场投壶。
她担心地叹口气,扶了扶额头。
泥叔只剩下最后两个环了。
他一直和厉鬼投同样颜色的纸人,因此分数也保持一致。
他掂了掂手里的投环,心里忽然有个不好的猜想:场上的纸人是有限的,每投中一个,被投中的纸人就会蹦蹦跳跳地跑开。
如果下一场不补充新的纸人上来,最后一个上场的任务者,也许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啪嗒一声,头顶的路灯熄灭了,周围一片黑暗。
泥叔眯了眯眼睛,还没习惯突如其来的黑暗,就听到投环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