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棠棠: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表情奇奇怪怪的。
陆涟叹口气,没什么。
方棠棠没放在心里,陆涟有时候总是皱巴巴,她都习惯了。
她继续打量紧闭的神庙,观察一会后,小声说:好像没有人,我们过去看看。
她真的对这座庙太好奇了。
每年她来上香的时候,庙宇的两扇门都是打开的,只有殿门紧闭。
现在连院子外的门都关上,走近还能看到锁,是古代样式的锁,没想到在现代还能看到,锁上有暗红暗红的东西。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把它当成血渍,但转念想到,应该只是锈迹。
最近真是的,她拍拍脑袋,很无奈地说:我看草丛里都像有鬼要蹦出来。
话音刚落,一阵阴凉的山风扑面而来,旁边的草丛微微摇动,好像潜伏什么魑魅魍魉。
方棠棠沉默几秒,强制自己目光从草丛上移开,决定还是不要乌鸦嘴了。
门上了锁,他们没有办法从正门进去,只好再想别的办法。
方棠棠口里念叨要□□,但是实施起来,还是决定把它当成后备方案,先走到后门看看。
爬上人家的墙头,对她这种遵纪守法的五好青年来说,还是有些心理障碍。
她带着陆涟绕过后墙,在一人多高的墙外,能够看到院子里那颗苍郁老树。
树干很高,苍苍郁郁。
围墙外有条窄窄的青石砖小路,墙壁上有几个石砖砌成的窗户,但当她兴致勃勃走近的时候,发现窗户都被里面什么东西挡住,看不见里面的状况。
在路边看到几块石头,她瞥了几眼,继续和陆涟往前走,终于来到后门的位置。
后门依旧是关着的,推了两下,打不开。
方棠棠喃喃:好奇怪。
她平时来的时候,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好半晌,她才意识到小庙附近和其他地方的区别——这里没有鸟叫虫鸣,连空气都是死寂的。
她和陆涟把小路旁的石头搬过来,搭在墙角,踩上石头往里面看,只看了一眼,就睁大眼睛,脸色苍白。
小院子里横七竖八躺满惨死的尸体,鲜血和五脏流满地面,那架铜炉尖尖的顶上面,还插着一个人的尸体。
中心那颗大树上,同样也挂满吊死的的人。
这些吊死鬼被藤蔓裹得密不透风,像一个个粽子,挂在树枝上。
大殿的门现在是开着的,但是里面昏暗,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方棠棠跳下石头,沉默地拉起陆涟扭头就走。
陆涟问:怎么了?方棠棠的心还在砰砰跳动:没什么,没什么好看的。
陆涟点头,又关切地看着她,问: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是里面有些不好的东西吗?方棠棠想说出自己看到的景象,嘴巴张了张,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绞着手指,又攥了攥袖角,看眼陆涟以后欲言又止,最后吐出一句:我怕吓到你。
陆涟微微笑起来:我不会被吓到的。
阴冷山风刮过,方棠棠立马凑过去,紧挨着他:真的好吓人!不说了不说了,万一下次任务是这座庙……她立马捂住嘴,生怕自己乌鸦嘴显灵。
陆涟:不求那个神仙爷爷神仙婆婆保佑你了?方棠棠:呸呸呸,什么爷爷婆婆,我看是个邪神。
哪有正经神仙的神庙会死这么多人的,也太可怕了。
刚才的大树上挂满死人,就跟挂腊肠一样,她看到山腰小店卖的烤肉肠时,忽觉一阵恶心,在陆涟要给她买的时候拉住他。
陆涟有些奇怪:棠棠?方棠棠再次回头,看了眼掩藏在树叶丛林中的小庙。
庙身被遮住,只有那颗高大的槐树露了出来,上面枝叶葱郁,没有像她刚才看到的一样,吊死鬼如云。
然而她心中余悸还未消散,叹了口气,跟老板要一瓶水。
老板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婆婆,还记得她,今天不吃香肠啦?送给你,好吃咧。
方棠棠连忙摆手,不想占老人的便宜,而且她也真的吃不下。
她想起老婆婆或许知道神庙的事,忍不住问一嘴,没想到听了她的提问后,老人表情变了变,一双浑浊的老眼看向她背后的少年。
你们进去了吗?方棠棠摇头:没有进去,门是锁着的,总不能□□进去。
陆涟似笑非笑瞥她一眼,她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婆婆声音嘶哑,像老旧的风箱,呼哧呼哧喘气:莫要去咧,那里不好。
方棠棠继续问:可是我妈妈每年都带我来上香啊,我看那时候来的人也挺多的。
阿婆,那里面供的到底是什么神仙呀。
婆婆塞给她两个茶叶蛋:莫问咧莫问咧,快下山。
方棠棠不明所以,把钱偷偷放在煮茶叶蛋的电饭煲下,才和陆涟一起下山。
她对自己兴冲冲带陆涟上山,什么都没有看到的结果有些失落,感觉对不起陆涟,让他白来一趟。
但是陆涟并不计较,还耐心地帮她把蛋壳剥掉。
她不想吃荤腥的东西,看到的鬼怪这么多,却没有一次让她觉得这么反胃。
可能是神庙里的尸体实在太多,尸骸如林,白骨遍野,树梢怪满惨死的怨灵,这幕太有冲击力了,何况是发生在神庙这种地方。
本该是圣洁的庙宇,却成为真正的地狱。
他们往回走,很快就下山,到了热闹的街市上。
经过太平街时,方棠棠往自己家窗台看眼,窗户是闭着的,没有光透出来。
她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爸妈说难得没有她这个小祖宗当电灯泡,两个人去外面度假了。
方棠棠:原来爱会消失的吗?但是她不得不承认,有这么心大的爸妈,挺方便做任务的。
她抿了抿唇,心里其实有点想再见见爸妈,毕竟这天晚上就是任务最后一天,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
她想……抱抱爸爸妈妈。
但同时她也知道,稍微露出一点软弱的姿态,就会被爸妈察觉到异常,带给他们不必要的危险。
想到这里,她只能不甘地望了会家里的窗户,和陆涟一起再次来到学校。
爬了躺山,到学校的时候也才刚过正午。
她先回到教师宿舍里,看着白天还是阴沉沉的门洞,深吸几口气走进去。
刚踏进大门里,就见安静躺在黑木长椅上的手术刀。
手术刀雪白锃亮,在旁边的水池里把自己洗干净,现在在长椅子上晒仅有的几寸阳光。
方棠棠伸手去拿它,它翻了个滚,像是生气了。
她对陆涟说:都怪你,直接把人家丢到血水里。
那血水太脏了,腥臭的血液上漂浮着断肢残臂,她能够想象医生被丢进去的绝望。
她都觉得恶心,何况人家生前还是个医生。
陆涟表情无辜。
方棠棠看看手术刀,决定拧把陆涟的手臂,你看我帮你打他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陆涟:……女孩压根没有用力气来拧他,指腹从白衬衫上轻轻拂过,衣褶都没有压出来,当着手术刀的面假打。
然而她再次去拿手术刀时,医生果然没有闪躲,乖乖让她丢进书包里。
方棠棠说:你看果然有用,只要打你两下,医生就消气了,他就是在怪你,谁让你昨晚把人家丢下去。
陆涟垂了垂眸:嗯,是我的错。
方棠棠:下次不要这样啦,就算……就算他们已经死了……她还是习惯把自己身边的鬼怪们,当作人来看待。
宿舍走廊里的门大多还是关着的,有几扇虚掩着,露出老师的身影。
是学校里正常的老师,生动鲜活,有的在做饭,有的在打游戏,和昨晚的景象截然不同。
最后他们来到赵老师的房间,敲了敲老师的门,等了好久,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露出赵老师苍白的脸。
老师,方棠棠一见她的脸色便愣住,担忧地问:你还好吗?赵老师点点头,侧了侧身体,让他们两个进到房间。
一进来,方棠棠就发现了不对,客厅中间的桌子不见了,显得空空荡荡……昨晚被他们给顺手了。
她心虚地瞥赵老师一眼,好在赵老师依旧是温温柔柔柔柔弱弱的模样,没有说一句指责的话,只是坐在沙发上,抱歉地说:没办法帮你们做饭了,我的铲子和餐桌都不见了。
方棠棠更加心虚,垂着脑袋,心想,难道赵老师没有把餐桌搬回去吗?他们昨晚坐桌子沿着血海到宿舍内部楼梯后,从楼梯爬上二楼,然后是沿着外面天桥下来的,也就是说当时只看到桌子和铲子顺着血水流走,不知道留到哪里。
不过看血水流动方向的话,应该是被冲到走廊最末,也就是班主任的房间。
想到这里,她不由打个寒颤。
救命!在已经得罪班主任的情况,要怎么才合理地把餐桌和锅铲从班主任家里拿出来,奥对,还要把班主任的铁盒放回去。
班主任要是知道他们偷偷看了铁盒里的内容,会不会白天就变形徒手撕了他们?方棠棠想,还是给赵老师买个新的,反正现在她有钱。
赵老师幽幽叹一口气:跟了我多少年的东西了,也不知道被谁给拿走了,我都想在学校贴丢失启事,让他们把我的桌子铲子还回来,我可以给双倍的钱重新买回来。
方棠棠:都那么旧了,还是换个新的。
赵老师摇摇头:棠棠,你不懂,用着用着就有感情了,她顿了下,表情哀伤地说:世上除了男人,其他东西都是越用越顺手。
方棠棠问:那男人呢?赵老师:用旧了,就得扔进垃圾桶。
方棠棠哇哦一声,默默看眼陆涟,陆涟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我去二楼看看。
她拉住陆涟的袖子,要不你,你先去班主任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