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弥这次的病来的急, 又比上次严重,高柏一直守在床边,直到巳时才醒过来。
期间小冬琴来过, 原本她吵着要回家见爹爹,知道大姑姑生病了, 便不再吵闹,跟着孙大娘在厨房煎药。
王弥醒来就看见高柏,高柏眼下一圈青黑, 一看便知整宿没睡。
醒了?高柏声音暗哑:感觉好点了没有?王弥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极沉,似乎还出了汗, 其他并没什么,便说:我没事,可能夜里凉, 受了点寒, 出身汗就好了。
高柏的笑带着疲惫,撩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 说:没事就好,起来吃点东西。
正说着, 王弥的独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余光看到桌上的食盒, 想起昨晚的事, 又想起小冬琴, 便问:小冬琴呢?高柏说:跟孙大娘在厨房, 刚刚还吵着要见你。
王弥便想起大哥,犹豫着开口:我大哥……高柏说:你大哥的事, 我还在想办法, 你别着急……想了想, 还是没忍住,问:你昨晚去找周大人了?王弥说:嗯,周大人答应要帮我。
高柏轻笑:宁愿找周大人也不愿意与我商量?王弥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昨天我找不到你……高柏愣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岔开话题:你知道你现在生病了吗?王弥想起昨晚半睡半醒见高柏喂给她的药,说:只是着凉,并无大碍。
高柏问她:小时候生过大病吗?王弥不知他为何这么问,但还是答道:嗯,小时候病过一次,以为活不了的,后来遇到楚先生,他妙手回春,把我治好了。
高柏又问:什么病?王弥说:那是好多年前的事,记不清了,只记得经常发热,烧退不下去,吃了好多药都没用……怎么突然问这个?高柏移开目光:没什么,来吃点东西先垫垫肚子。
说着,端起一旁的粥喂她。
吃完粥,孙大娘又热了汤药端来,小冬琴也跟着过来,一看到她便扑进床边,奶声奶气地喊:大姑姑,我想你了。
王弥本想起身抱她,可谁知双手无力,实在起不来,便靠在床头,笑道:大姑姑也想你。
高柏端着汤药坐过来:大姑姑要喝药了,你坐在一旁看着,嗯?小冬琴点头:好。
想了想又说:大姑姑最怕吃药了,我给大姑姑找糖去!说着,小人儿咚咚咚地往厨房去了。
众人忍不住笑,高柏说:看来你不爱吃药的事,没有谁不知道了。
王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觉得自己身体已无大碍,可以不用吃药,便说:今天可以不吃药吗?我觉得我已经好了。
高柏说:不行。
王弥皱眉:我已经没事了。
高柏说:那也不行。
他吹了吹汤药喂过来:不仅不行,以后还要吃许多药,你若总是这般,身体如何能好?王弥不解:为何要吃很多药?高柏愣了一下,笑道:不可能总不生病吧?况且,若来日怀了孩子,吃药的时候总是有的。
王弥:……让王弥吃药从来都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全天下也只有高柏一个能耐着性子哄着她把药一滴不剩地喝完。
喝完药,王弥只觉得嘴里苦,想吃甜的。
高柏把桌上的食盒拿过来,里面有她爱吃的甜点,端到她面前问她:万和楼的点心,是周大人送的?王弥点头:我想给小冬琴带些……你若喜欢,我天天给你买都可以。
高柏说:为何去麻烦一个外人?王弥见他这般样子,知道是他吃醋了,又想起昨日的事,说:昨日你避着不愿见我,我就是想找你也找不到……高柏说:我答应过你,要把你大哥救出来,昨日他认罪那么干脆,实在出人意料,我只顾着他的事,疏忽了你,是我不对,你若要罚我,我也认了。
王弥昨晚确实觉得委屈,可今日醒来,第一眼便看到他,心里的气早已消了,笑道:舍不得罚你,大哥的事本就不是你的错……正说着,小冬琴捧着一盘甜点跑进来:大姑姑你快吃糖!甜点是孙大娘做的,虽比不得万和楼精致好看,但也十分美味,小冬琴最爱吃的。
高柏接过去,夸小冬琴懂事。
王弥吃了几块,心口翻涌的恶心被压下去,又将小冬琴拉到床边坐着,说:小冬琴最疼大姑姑了是不是?小冬琴点点头,又说:大姑姑也最疼我的!说完,余光瞥到桌上万和楼的点心,顿时眼睛发亮,指着问:大姑姑,那是什么呀?话音落,高柏面无表情看着王弥,王弥心虚地笑道:那是别人送的点心,但是一点都不好吃,等一会儿让大姑父带你出去买好吃的,好不好?小冬琴眼里冒光,看向高柏,点头道:好!王弥偷偷笑着看高柏,小声问:好不好呀?高柏终于露出满意的淡笑,揉着她的头说:好,都听你的。
小冬琴现在满脑子都想着吃着,没有提起她爹的事,这让王弥暂时松了口气。
吃过午饭,王弥吃了药困意上来,高柏怕小冬琴打扰她休息,便让关小凡带着小冬琴去街上玩。
王弥不知自己怎么会如此困,尽管强忍着困意,但还是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
房间里金晖遍洒,安静非常,门外院子里隐隐有孩童的嬉戏笑声传来,一切显得那么安详和谐。
王弥想坐起来,可手上没力气,只简单地翻了个身,也累出一身汗。
她有点渴,想喝水,还想如厕……平躺在床上缓了许久,感觉手上有点力气了,但一用力手就发抖,像是耄耋老人一样。
她没有想太多,只觉得可能是睡太久的缘故,强撑着颤颤巍巍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深深地吐了口气。
正要下床时,门被打开。
她抬头看去,进来的不是高柏,是南香。
南香手里端着羹汤,见她醒了,笑道:正要叫你,你便醒了,感觉如何?可好些了?王弥艰难地笑了笑,实际上刚刚那翻折腾,她额头已经开始冒汗:还好,我想喝点水。
南香把羹汤端到她面前:正好孙大娘煮了汤,你先喝点,壶里的水凉了,我去热一下。
说完,便拿着水壶往外走。
王弥端起床边的羹汤,手上力气不足,微微颤抖,直到这时她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只以为是睡多了的缘故。
艰难地喝完汤,南香拎着水壶进来,问她还要不要喝水,她说要,便又喝了一杯。
喝完之后,尿意上来,她便掀开被子想下床。
因为用力过猛,一个踉跄往前摔去,额头直直磕在木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只听着就觉得十分疼。
王弥疼的眼冒金星,南香忙过来扶她:怎么这般不小心,快让我看看伤到?脑门磕破了皮,高高肿起来,流了血,南香紧张起来,忙拿了纱布给她擦拭,慌得不行。
王弥拿纱布按着,笑她:只是磕破了皮,并不大碍,你不必这么紧张。
南香说:叫我怎么能不紧张?若让公子看到,他定是要心疼的……没关系。
刚说完,王弥突然觉得心口一阵恶心,下一刻便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才刚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王弥顿时脸色煞白,南香看着十分紧张,忙问她哪里不舒服。
王弥虚弱地摆摆手,其实刚刚吐过之后,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手上也有了些力气,缓了口气,说:感觉好多了。
南香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说:你再休息休息,公子出去了要晚些时候才回来,你若哪里不舒服便和我说。
王弥虚弱地笑道:我没事,今天睡了这么久,该出去走走的,听这声音,外面是谁在玩闹?南香说:小冬琴和街对面的小孩子玩闹呢,你要嫌吵,我让他们去外面玩。
王弥说:不用,我也出去看看。
说完,正要起身,又觉得腿上力气不够,伸手对南香说:你来扶我一下,大概是今日睡太多了,身上实在乏力的很。
南香过去扶她,心里若有所思,听关小凡说,公子加派人手找楚先生,看样子挺着急的。
若没猜错,是为了阿弥的病。
看样子,阿弥的病应该很严重,并不是普通风寒。
王弥在南香的搀扶下,到了门口,小冬琴和孩子们嬉笑玩闹的声音越发大了。
南香问她要过去吗,她摇摇头,看着远处天边的夕阳余辉,突然生出感慨和凄凉。
她突然开始想家了,还想七郎。
她问南香:高柏去哪里了?南香说:一个时辰前,你家三哥过来把他叫走了,见他们走的匆忙,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王弥淡淡笑道:肯定是为大哥的事。
她深深叹了口气:实在让他为难了……南香笑道:阿弥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你的事就是公子的事,你这般说,实在见外了。
王弥扭头看着南香,眼睛里有复杂的情绪,说:是这个道理,倒是我见外了。
王弥站了一会儿就觉得累,肚子里空落落的还有点饿,她问南香什么时候吃饭,南香说:等公子回来。
想了想又问:阿弥饿了吗?王弥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肚子这个时候响起来。
南香笑道:厨房里还温着些菜,我去拿。
王弥说:好。
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想吃凉的,若是能带点酸味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