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弥的小腹越发疼了起来, 缩在高柏怀里半点不敢动。
老大夫一进来,看了高柏一眼,便把银针一一排开, 脉也不把,直接施针。
剧痛稍微缓和下来, 王弥又觉得身下一片湿黏,总觉得这个月月事量太多了。
不等她想明白什么,眼前一阵眩晕, 困意袭来,很快便睡了过去。
好不容易止住血, 老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松了口气:这种事情瞒不住的,高公子还是告诉小夫人为好。
高柏看着床单上大片的血迹, 眼神晦暗, 说: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若有第三人知晓, 你该知道是什么后果?老大夫脸色变了变,不再多言, 收了银针,写了药方, 又嘱咐高柏:小夫人原本身子就弱, 如今又小产, 万不可大意, 定要在床上多养些时日才行。
高柏淡淡嗯了一声,紧紧握着阿弥的手, 轻轻擦拭她额间的湿汗。
老大夫收拾药箱出去, 刚打开门便看到周子意直勾勾看着他, 他顿时有些心虚:周大人,您怎么在这?周子意淡淡看着他:受高公子之邀而来……老大夫像是十分怕他问什么,低着头不敢看他,寻了个借口要走。
周子意定定看了他许久,方才侧开身,让老大夫离开,随后,随从曹定便跟了出去。
周子意回头看着拦在门口的关小凡,良久,说:既然阿弥身体抱恙,我也不便久留,改日再来。
周子意一走,家里彻底安静下来。
高柏守在王弥身边,亲自为她换了床单,又擦拭身体,直到她醒过来。
王弥醒来时已是深夜,睁开眼就看见高柏,她全身无力,连说话都有些吃力。
我是怎么了?王弥问。
高柏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低哑:你得了风寒,又遇上月事,原本吃的药性寒,才变成现在的样子,不过现在没事了,在家里多养些时日就好了。
王弥扯起嘴角艰难地笑了笑,看着高柏:我还以为我要死了……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高柏撩开她凌乱的发丝: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说着,揉着她的小腹,问:肚子还疼吗?王弥摇头:我饿了……高柏轻笑,抱着她坐起来,吩咐南香端了些清淡小食,耐心地喂给她。
吃完后,王弥稍微有了点精神,抓着高柏的袖子,犹豫着问:七郎,今晚还要吃药吗?高柏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眸藏着光,问她:你刚刚叫我什么?王弥愣怔片刻,笑道:七郎……王弥喜欢这样叫他,她喜欢七郎,但她一直以来都觉得七郎和高柏不是同一个人,但这次大病之后,在她心里,七郎和高柏重合在一起,她第一次觉得,高柏就是七郎,所以不由自主唤高柏为七郎。
高柏紧紧将她搂进怀里:以后都这样叫我……好不好?王弥被他抱得紧,轻轻推开他:嗯。
一刻钟后,王弥看向高柏手里的药碗,秀眉紧蹙:不想喝。
高柏刚刚为她换衣服时,看到衣裙上大片的血迹,看得心惊胆战:不行,必须要喝……王弥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汤药一滴不剩地喝进去,胃里翻腾着难受,小脸皱成一团。
高柏从怀里掏出一把糖,剥了一颗塞进她嘴里,软香清甜在嘴里弥漫开来,将药的苦味完全压下去。
王弥吃完还想要,高柏又剥给她一颗。
吃到第三颗的时候,高柏说:好了,不准吃,该休息了。
王弥砸了咂嘴:嗯……好吧。
王弥在家养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床,小冬琴好几天前就被王家的人喊回去了,说是开春农事忙,让她回去帮衬些。
小冬琴刚回去的第二天,街对面那家人就上门来问小冬琴在不在,得知小冬琴回乡下了,又说愿意拿钱雇小冬琴到他家给小公子做侍读。
南香把王家的地址告诉他们,便不再管此事。
这日,天气很好,后院的月季开得正盛,王弥在屋里躺了大半个月,高柏终于允许她出门,她便往后院来。
高柏忙着武馆的事,常常晚上才回来,回来便陪着她吃饭,哄着她吃药睡觉,之后又去书房,一坐就是大半夜。
楚先生的行踪最近终于有消息了,高柏马不停蹄地派人去找。
楚先生回到高家那天,秦师父也出现在武馆。
楚先生回家的第一顿饭,父子俩就吵起来。
南香,小凡,孙大娘,周伯,你们先出去。
高柏冷冷盯着楚先生吩咐道。
众人看了看他们俩,又看看王弥,默默退出去。
王弥坐在位置上,不知该不该走。
你不是我亲生父亲。
众人离开后,高柏冷静地说道。
王弥:???楚先生淡淡笑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高柏轻笑:那个时候我还不确定。
现在怎么就确定了?楚先生问。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你,顺便找到了一些其他东西。
高柏说。
楚先生淡然笑道:愿闻其详。
高柏看了看王弥,却不回答,只问:你知道我找你回来做什么吗?楚先生也看向王弥,过了许久才说:知道。
王弥看着他们俩,满脸疑惑,直觉他们有事瞒着她,而且和她有关。
一时间,屋里安静下来,王弥觉得自己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正要开口时,高柏收回目光,看向楚先生,问:你和我师父为什么离开?楚先生耐着性子回答:自然是私事,不便与人说。
和我有关?高柏猜测道。
楚先生看了看王弥,又看他:我觉得现在不适合说这个。
高柏说:阿弥不是外人。
楚先生淡淡笑道:如今我才是外人。
高柏定定看着他: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如何让我信任你?楚先生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高柏冷声:总是这句话,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楚先生说:我不知道,至少不是现在。
高柏耐心耗尽:若我就想今天知道呢?楚先生依然温和带笑:你不会逼我。
高柏眸子暗红,许久之后,丢下一句我确实不会逼你便扶着阿弥拂袖而去。
自楚先生回来以后,就没有出过门,外人都不知道他回来了,高柏更是将这个消息捂得严严实实。
晚上王弥吃过药,想去看看楚先生,刚出门,就被南香拦住:晚上风凉,还是不要出门为好,若是又受了寒,公子又要怪罪我。
王弥无奈地笑了笑:我哪有那么虚弱,在家里养了快两个月,就算是坐月子也该好了。
南香说:现在不比往日,小心些总是好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王弥站在门口往外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若有所思,只站了一会儿,便被南香催促着进了屋。
高柏与楚先生在书房坐了一整夜。
高柏开门见山地问他:先前你们匆匆离开,是不是和京城来的周大人有关?楚先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了你。
周大人对外说,他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子,如今看来这只是一个幌子。
高柏轻笑:他是为了你和师父。
楚先生轻笑:对,也不对。
高柏若有所思,片刻后:难不成还跟我有关?楚先生没说话。
我猜对了?高柏有些意外:和我的身世有关?楚先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
高柏揉了揉眉心:你们回来的消息瞒不住,明天一早,周大人定会上门,你若现在什么都不告诉我,到时候,他要见你,我也拦不住。
楚先生笃定地说:你不会把我交出去,你大费周章把我找回来,不是为了把我交给周大人。
高柏捏紧拳头,冷笑:你不愿意说也罢,我有的是办法去查,现在你只需要留在家里,把阿弥的病治好。
楚先生淡淡地说:阿弥的病治不好,即使你请了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也不会改变什么。
高柏看着他,眸子里透着不易察觉的狠厉:阿弥刚嫁进来的那次生病,你就知道了?楚先生喝了口茶: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高柏冷冷问道。
楚先生叹了口气:那个时候,我也以为我可以治好。
现在怎么又不可以了?那次之后,我翻看了很多医书,并没有治愈的例子……高柏打断:没有例子不代表治不好,你曾经和我说过,天底下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大夫了,哪怕是京城皇宫里的御医,也不及你分毫。
楚先生淡淡笑了笑:那时候年少气盛,不过是些哄人的话罢了,阿弥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治不好就是治不好。
楚先生顿了一下:这次回来,我看阿弥气色不比往常,定是又大病了一场,还在吃药?高柏轻轻嗯了一声:你知道我把你找回来费了多少精力么?你现在告诉我你治不好,那你告诉我,谁可以治好?楚先生看着窗外的夜色,若有所思,说:或许可以去京城,那里总是藏着些惊世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