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山庄的时候, 王弥有些舍不得,翠雨楼的书还没有听完,翠雨楼的茶点她还没有吃够。
高柏见她不开心, 便哄着她:改明儿我把这位说书先生请到镇上来说书,让南香天天陪着你去听, 想吃什么点心让孙大娘给你做,以前你身体不好,孙大娘怕你吃了受不住, 才不做的,如今你身体大有好转, 想吃什么只管去说,孙大娘做的比翠雨楼好吃。
嗯。
王弥听他这般说,心里暖流涌动, 扯了扯他的袖子:那我们快些回去, 不想你耽误武馆的事。
两人收拾妥当便离开了山庄。
临走前,高柏花了一大笔钱, 将林安苑买了下来,又雇了个人日日照料打理小苑。
这个地方极好, 最重要的是阿弥喜欢,他打算以后没事便过来小住几天。
回到家里, 高柏就急急忙忙往武馆去了。
王弥拦都拦不住:再怎么着急, 也该把晚饭吃了再去。
这个时候,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 孙大娘急匆匆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
菜是高柏特意嘱咐过的,按照阿弥的喜好来做的, 点心来不及做, 但已经在发着面, 明儿一早就可以做出来。
你好好吃饭,吃完饭乖乖吃药,我尽量早点回来,若是到了亥时我还没回来,你就睡觉,不要等我。
高柏按着她坐在桌前,筷子递到她手里。
王弥拗不过他,但还是说:你要回来,多晚我都等你。
好,我会来回,最多亥时三刻,一定回来。
高柏答应她。
路上带点吃的吧,这么晚了,武馆里也没什么可以吃的了。
王弥说。
好,南香,给我装一份。
关小凡拎着食盒跟在高柏身后离开,王弥才魂不守舍地端着碗吃饭。
吃过饭,王弥便往楚先生的药房去了。
药房里灯火亮着,她敲了敲门:楚先生在吗?进来。
楚先生语气平淡。
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单腿坐在柜子上的秦野师父。
秦师父您也在?我这般不请自来,可是打扰你们了?王弥有些生分地说。
不打扰,你来的刚刚好。
楚先生放下手里的医术,招呼她坐过去:此去半个月,身体可还好?王弥坐在楚先生对面,手递过去给他把脉:都还好,只是刚去那晚有点发热……说着,王弥又想起那夜的不堪之事,脸上升起一丝红晕。
楚先生没再说话,闭着眼睛静静把脉。
大概过了一刻钟,楚先生才收回手,说:确实好了不少,明日起,可以换药了。
王弥欣喜:既如此,是不是再过一久就好了。
楚先生淡淡笑道:没那么容易,平日饮食起居该注意的依然不可大意。
嗯。
王弥乖乖应答着。
楚先生收起脉枕,去药柜配药。
秦野百无聊赖,围着王弥仔仔细细看了几圈,啧声道:这小娃子看着乖巧可爱模样标致,怎么得了这么奇怪的病?王弥:……她也想知道。
楚先生一心配药,懒得理他。
王弥只好自己回答:我十岁那年大病过一场,楚先生说是那个时候落下的病根。
十岁那年又是得了什么病?秦野问。
王弥仔细想想,又答不上来,那时候她才十岁,记忆有限,只觉得是风寒,但她知道,应该没那么简单。
她只捡着自己知道了说了:落水受了凉,染了风寒。
得个风寒也会这么严重?秦野又问。
楚先生听不下去了,打断他们:风寒是风寒,跟阿弥的病关系不大。
两人更不懂了,睁着两双大眼睛,齐刷刷看着楚先生。
楚先生耐着性子问王弥:小时候为何会落水?王弥记忆模糊,只记得大概:小时候和妹妹们玩闹,不小心掉到井里,那时候刚好是冬天,水面都快结冰了,我被捞上来的时候,半条命都没了。
再说她原本就因为和妹妹们抢被子抢不过,染了寒,这病上加病的,越发是严重了。
是了,原本从娘胎出来就带着病,又是受冻,又是受惊,那时候也才十岁,若换作旁人,早没命了,也是你命硬,运气好才活到今天。
楚先生冷冷淡淡地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
王弥听完只觉得后怕。
既是这么严重?秦野上下打量她:怪不得高柏拿你当块宝贝似的捧着你,连我和楚先生在他眼里都没你重要。
秦野说话向来直白,也是实话。
王弥听了有些羞愧:楚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十岁那年就救过我一次,如今更是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楚先生的恩情,阿弥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楚先生配好药,一小袋一小袋地装起来。
王弥接着说:阿弥刚嫁进高家的时候,便把楚先生当成自己的爹爹,中间虽有变故,但楚先生在我心里,永远是我的恩人,若楚先生不介意,以后就让阿弥一直侍奉楚先生。
秦野挑挑眉,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你若真的想报答楚先生,就赶紧把身体养好,让楚先生和我离开这个地方。
楚先生想走?王弥有些意外。
秦野觉得这个问题好笑:若不是高柏……话没说完,楚先生淡淡打断:好了,药配好了,你拿给南香,和以前一样,一日喝三次,喝完再来找我,时候不早了,都回吧。
王弥还想问什么,见楚先生神色冷冷的,便只好打住,拎着药便告辞了。
高柏回来已是亥时一刻,王弥靠着床边看书,正昏昏欲睡,一本书上大半的字儿她都不认识,看了几行便哈欠连天。
高柏回来直奔药房,在药房和楚先生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阿弥还没睡?高柏从药房出来,正好看见南香拎着药材去厨房。
等着公子呢,让她睡偏不睡,现下只怕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南香声音不大。
高柏听了微微淡笑:知道了,你快去休息吧。
回到屋里,果然看见王弥靠在床边小鸡啄米。
高柏走过去收走她手里书,直接把人抱床上:睡觉。
王弥任他抱着,用困的不成样子的语气说:七郎你回来啦……嗯,快睡觉吧,我抱着你睡。
高柏连衣服都没脱,直将人抱在怀里轻轻安抚。
嗯……王弥似呓语般应答了一声,很快就睡了过去。
待王弥熟睡后,高柏本想起来洗漱的,可能是太累了,便也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青峰武馆刚开门就闹翻了天。
原因是青峰武馆仓库里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不见了。
那是方家寄存在武馆,过几日便要送到西域的珍奇药材——鬼心。
所谓鬼心,便是长在地心终日不见太阳的植株,只在半夜开花,花期只有一夜,花蕊为心,是为鬼心 。
这种只在民间传说里存在的东西,普通人想都不敢想,便是当今圣上,广罗天下人才,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么一株,可见这鬼心是有多难得。
至于方家为何会有,那就不得而知了。
方家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这株鬼心原是藏在普通药材里,交给青峰武馆押运到西域的。
若不是郭云飞多留了个心眼,可能根本发现不了的。
这种药材,民间流传甚广,从未有人见过,大部分人都不当真的。
可楚先生是见过的,当年他是宫中御医,职级不高,但跟着师父在后宫见过贵妃、见过皇后、见过太后。
他亲眼见师父用鬼心把妃子的不治之症医好,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鬼心不只是传说。
高柏到武馆的时候,正闹得不可开交。
方家少爷也在,身后跟着很多人,来势汹汹,是要打架的架势。
高柏在千水镇打架是从小打到大,打架这件事,他就没怕过谁。
闹什么呢?高柏插着腰懒洋洋地看着门口乌泱泱一堆人。
大师兄你来了。
郭云飞见到他,神情放松了几分。
高公子,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可以既往不咎,生意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方家少爷面色不善。
什么东西?高柏故作不懂。
这就没意思了。
方家少爷冷笑:高公子既然是这个态度,就别怪我不客气,来人!高柏抬手打断:大清早的,我们武馆门都没开,方少爷就不清不楚地上门来闹事,是没把我们青峰武馆放在眼里吧?方少爷耐着性子:行,高公子不到黄河心不死,既如此,请高公子把我家前儿交给你们押运的那批药材找出来。
高柏神色逐渐严肃起来:郭师弟,带方少爷去看。
是。
郭云飞依然恭恭敬敬带人过去。
方少爷仔仔细细验了货,包括那株价值连城的鬼心,都完好无损地藏在一堆药材里。
从仓库出来,高柏倚在门边,放荡不羁地笑:方小少爷还想闹吗?方文韶斜眼看着他,复又笑起来,笑的随意:高公子说笑了,实在这批药材家父看得重,难免要多上点心,还望高公子体谅。
无妨。
高柏拍拍他的肩,他比方文韶高半个头:这批药材我看过,都是些少见的珍稀药材,令郎重视那是应该的,你们放心,交到我们手里的镖,不会出任何差错,方家愿意付那么多钱,我们自然会分毫不差地押运。
那就有劳高公子和武馆的各位兄弟了。
方少爷淡淡笑道,眼底的狠厉收敛起来。
方家一行人离开,高柏神色冷起来:立刻去查,消息是谁漏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