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菱说完这句气话就后悔了。
她就不应该搭理白倾辞。
和白倾辞说话, 就是在浪费时间。
她早就该明白了,白倾辞脑回路有些问题。
去年的时候,因为白倾辞莫名其妙地对她恶言相向, 容菱气得说了一句:A大怎么会接纳你这种人?然后白倾辞就特别愤怒地说:你敢让你爸爸把我开除?我是靠自己的实力考进来的, 你凭什么?!白倾辞的声音比容菱大得多了, 话一出口,旁边就有人起哄:哟!容菱的爸爸是校董来着,你说她凭什么?容菱皱了皱眉, 觉得这句话不怎么对劲儿。
她的意思分明是说, 白倾辞这么没有素质的人简直不像个大学生。
怎么到白倾辞嘴里, 就成了她让爸爸开除她了?容菱的爸爸虽然说是校董,但根本没有那个权力。
她想解释一下,可是学生们已经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而且, 也不知道白倾辞什么时候和程康年他们认识的。
容菱还没来得及和哥哥告状, 白倾辞却先一步说出了口。
白倾辞理直气壮得很。
要不是容菱亲耳听见她骂她的那句脏话,这种丝毫不心虚的态度,连她自己都要相信了白倾辞!更过分的是,程康年和秦安明都开始谴责她, 就连哥哥也失望地说:菱菱,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容菱当时都要气哭了,周围所有人都在说她, 他们这些人明明连到底怎么回事都没有弄清楚,就开始谴责她。
容菱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
她从小到大, 就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受了委屈还忍耐的人,可是当时她太懵了。
容菱从小人缘就挺好的,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白倾辞这种人, 更没遇到过这种事, 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反击。
豪门大小姐仗势欺人、人家爸爸是校董嘛、有钱真就了不起呗、富二代的嘴脸、真把学校当成她家了……容菱低着头,这些话一句一句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她看着对面被哥哥、程康年和秦安明护住的白倾辞,觉得全身上下都在发冷。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白色球鞋。
白色球鞋的主人半蹲下去,将被白倾辞拽下来的蓝牙耳机捡了起来。
他站起来,向她伸出手,手心里面躺着容菱的一对耳机。
同学,你的蓝牙耳机。
声音很好听,清亮又不失温柔。
奇怪的是,容菱突然就听不到周围人说的话了。
她抬头一看,果然是温施佑。
容菱早在开学之前就记住了他。
那天她将一位阿姨送进医院,见到的阿姨的儿子,就是温施佑。
不过他好像对她没什么印象。
那就当成是第一次见面了。
可是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狼狈,好丢人……容菱抬脸望向温施佑,眼睛一眨,被她狠狠憋住的一汪泪就顺势流了下去。
她连忙低下头,将温施佑手中的蓝牙耳机拿过来,很小声:谢谢你。
容菱戴上耳机,里面播放着曲调轻快的流行曲。
身前又递过来两张纸巾,容菱看见,却越发觉得委屈了。
她忍住哽咽,接过来:谢谢你。
温施佑,好巧啊!你竟然也考到这个学校了?白倾辞在两人对面高兴地说。
温施佑没理她。
容菱用纸巾将泪水擦干净了,她将自己整理好,抬起头来,向四周正在议论的学生们看了一眼。
她眼神清凌凌的,干净得很,那些人不知不觉都安静了下来。
容菱又看了看容易他们,抿了下唇,什么都没说。
她现在不想管这些人,抬脸,对温施佑露出两个小梨涡:我想请你喝奶茶。
温施佑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容菱唯一觉得可惜的地方就是,那次喝奶茶之行,她竟然忘记了要来温施佑的微信。
等一下,明明是在回忆白倾辞的可恶行径,怎么又想到温施佑身上去了?容菱拍了下头。
只不过想到温施佑,她竟然觉得没那么郁闷了呢。
温施佑可真会调节她的心情。
容菱吐出一口气,耸了耸肩,觉得自己不应该和白倾辞这种明显不正常的人计较。
算了,容菱抿唇笑了下,轻快道,你羡慕嫉妒我,我也没办法呀?我长得比你好看,身材比你好,人缘比你好……容菱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还有我的男朋友,也比你的好。
我知道你想让我生气,可我就是不生气。
白倾辞听了她这段话,好像被戳中了心事,急了,她瞪着容菱,狠狠地踩了一脚地上的闹钟。
随即,突然想起了什么,白倾辞冷笑道:你为了和程康年赌气和温施佑在一起,温施佑又何尝不是为了和我赌气而选择和你在一起的?嗯?容菱愣了一下,她怀疑自己听错了,结果一看白倾辞笃信的样子,才发现原来她真是这么想的……果然很奇怪。
容菱翻了个小白眼,嘟囔着:我又不是傻子。
她就不应该和白倾辞讲话。
不过倒是提醒容菱了,她给程康年打了个电话:程康年,你知道你的女朋友遭受了校园暴力吗?她现在在我家——容菱,你想干什么?!白倾辞跳起来,要将她手上的手机夺走。
不料管家刘伯带着几个保安突然出现在了容菱门口,几个保安直接将白倾辞拦住了。
赵姨连忙拉着容菱后退了好几步。
赵姨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些不对头,别是脑子有什么毛病。
后来她将白倾辞母女二人送到房间后,不小心听到了她们的吵架声。
听得她直皱眉,心想老爷是不是根本就不清楚白阿姨这个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校园暴力?……别是她校园暴力别人吧?刚刚见这小姑娘进入了小姐的房间,她就觉得不妙。
赵姨从小看着容菱长大,心知容菱就是一个单纯的丫头,要是这个姓白的小姑娘突然发了疯,她可不能保证容菱不会被她伤到。
是以,赵姨赶紧让管家带几个保安进来,以防万一。
果然,她来得真及时,不然这个姓白的小姑娘说不定就会伤到小姐。
容菱被赵姨拽着后退了几步,接着对程康年说:——她的精神已经被校园暴力折磨得收到了巨大的伤害。
我建议你马上来我家将她接走!程康年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接着道:好的菱菱,我马上就去。
容菱!!你犯什么贱!你个贱人!白倾辞的眼睛红得滴血,在保安身后张牙舞爪。
不是,不是这样的,一切都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是错的!对了对了,她幻想中的那一切才是对的!我告诉你,容易程康年秦安明,还有、还有温施佑,他们都很爱我!你嫉妒我得到了他们的爱,做了很多坏事!一切、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白倾辞突然发作起来,容菱被她吓了一跳。
她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白倾辞却说得煞有其事。
容菱心里莫名一慌,突然感觉这个世界不真实起来。
更加荒谬的是,她竟然觉得——白倾辞口中说的,才是真实的。
手机突然从手中脱落,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容菱一愣,这才回了神。
她弯腰将手机捡起来。
刘伯皱着眉,连忙让人将白倾辞拖出去。
管家,这是怎么了?白阿姨惊吓地看着这一幕。
白倾辞突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盯着白阿姨说:妈,我恨你。
白阿姨一惊。
白倾辞将保安甩开,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我自己会走。
她越过苍老的白阿姨,走了出去。
程康年家和容家在同一个别墅小区,很快就来将她带走了。
赵姨将地上被踩碎的闹钟拾起来,有些心疼:……这个小玩意儿大几千呢。
小姐,下去吃饭吧。
容菱摇了摇头:赵姨,我不饿。
她有些蔫蔫的,赵姨以为她被吓到了,摸了摸她的头:饿了和我说,我再去给你做去。
容菱点了点头。
她在自己的小客厅练了会儿瑜伽,洗完澡,还是蔫蔫的。
容菱擦着头发,抬头,一眼望到了白倾辞刚刚站的位置,脑海中又想起她那句话。
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她坐在床沿上,将毛巾放在一边,然后揪住自己一根头发,试着拽了拽。
……好疼。
容菱怕疼,她不敢揪了。
她没做梦,这个世界是真的。
容菱这样安慰自己。
她呆坐着,等到头发自然风干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向了九点。
容菱从床上坐起来,走进了自己的衣帽间,换好了衣服,又从里面挑了几件衣服,打包装进行李箱内。
然后给温施佑打电话:来我家里,接我走,我不想在这里住了。
温施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容菱的声音明显听着不对,他不敢耽搁。
容菱要出去,刘伯和赵姨也不敢拦她。
她站在别墅小区的门口,等着温施佑。
温施佑开来一辆路虎,他下了车,一眼就看到了容菱。
容菱自然也看到了他,她就像两人好长时间没见面似的,直接向温施佑跑过去,撞进了他怀里。
温施佑往后踉跄了一步,连忙扶住她的身子。
菱菱?容菱将脸埋在他胸前,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她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温度,还有他的心跳声。
容菱心下一松,紧接着,那些情绪便如排山倒海般袭来,让她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哭着,将眼泪一股脑儿地擦在温施佑的衣襟上。
温施佑霎时慌了起来。
菱菱,怎么了?他手忙脚乱间,问了一遍又一遍,但容菱只管哭。
他想将容菱拉开,让他看看她的脸,可她双手还拽着他的衣角,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温施佑无奈,只好紧紧将容菱抱在怀里,抚着她的后脑勺。
好了好了,我在呢。
过了好一会儿,容菱的哭声才变小。
她推了推温施佑。
温施佑便松了圈住她腰的手臂,将她放出来。
他低头,看着容菱哭得红红的脸,伸手去抚摸,大拇指划过她的脸颊,将她上面的泪珠通通擦掉。
才低声问:哭什么?容菱望着他,却总觉得不真实。
温施佑,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刚刚大哭一场,声音有些低哑,听起来还有些飘渺。
这个问题很奇怪,容菱却很认真。
更加奇怪的是,温施佑竟然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摸着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向你保证,我是真的。
那这个世界呢?这个世界是真的吗?容菱又问。
温施佑一怔,这个世界……当然不是真实的。
可他还是含笑回答她:当然是了,既然我们两个人都是真的,那这个世界就是真的。
容菱顿了顿,仍望着他的眼睛,低叹着缓缓道:可是我还是觉得,好不真实。
温施佑便低头轻轻吻她的额头,低喃道:是真的,相信我好不好?良久,容菱才点了点头,对他抿唇笑:我相信你。
她钻进了温施佑怀里,侧脸贴着他的胸膛,闭着眼听心跳声。
这让她感到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