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某个深不可见底的器皿微微张开一条小缝, 席知然感到自己说话的时候,有一丝风悄无声息地出逃。
她的耳边皆是耳鸣,而那边的盛昭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像是困惑, 又像是带着几分探究。
但很快,像是想要打破这个瞬间的寂寥, 少年先动了起来, 他收回了视线,却像是欲盖弥彰:好了, 快到点了, 我得……然而, 只是轻微的移动, 他却忍不住得微微皱眉,手腕呈现出不自然的弯曲。
席知然的大脑一片混乱, 但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却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扣住了那方盛昭的手腕。
对方的手腕冰凉,衬得她的手心越发滚烫。
扣住手腕只是一个本能的动作, 等席知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 她后脖颈发烫,急切地问道:你受伤了吗?对方的藏青色工作服看上去有些褶皱,席知然没有透视眼,看不出在那之下有什么淤青或者伤口, 但是, 自从两人相遇, 她却注意到了对方有意无意背在身后的手。
这只手现下被席知然扣着, 盛昭想甩开她的手, 但却使不出力气往后撤,仔细一看,手腕处都有些红肿。
盛昭极少和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一丝几乎带着恐慌的怒意很快席来。
但他下意识地抬头,却看到女孩子的眼睛,那双棕褐色的眸子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与担心,他便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若有似无的酥麻从对方微烫的掌心传递过来。
半晌,盛昭听到自己终于开口:只是扭到了而已。
——他看着女孩子在那边皱眉,小声说着‘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你这情况还能不能打工啊?’。
他其实没有认真听对方在说些什么,只是一直在思考。
这样的酥麻似曾相识,他之前似乎也在哪里感受过。
对了,就是在昨晚。
昨晚,女孩子扯住他衣角的那刹那,明明不合时宜,但却从他心底冒出来的那一瞬的感觉。
席知然一个人说了半天,到最后几乎口干舌燥,看着盛昭不回答,她越发觉得紧张:你们这个排班请一天没什么吧?你这个真的要好好休息,要是超负荷的工作,那后续的情况就不得了了!在亲戚中,席知然这一辈只有她一个女孩儿,逢年过节,大人们做大桌喝酒助兴,她就负责坐小桌管着一群小萝卜头,由此,倒是练就了坑蒙拐骗的本领。
现下,她就是怕盛昭不听自己的话,语气中都不自觉地加重,但听上去却有点像是哄小孩的意思。
站起来比她高了一个半头的‘小孩’转向她那边:……席知然颇为尴尬地舔了舔唇,那边的盛昭却终于开了金口:好。
席知然:一天请假,能让明天的手赶紧好,明天就……啊?她有些恍惚地抬头,眼前的少年背着光,她好像隐约看到他微微地翘了翘唇,又好像没有,但对方的语气却比平常的时候温和:好。
席知然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她松开了扣住对方的手,但又立刻道:那走吧,这边拐弯就是药店,买个缓释绷带给你缠一下手腕。
盛昭又顿了顿,最后,席知然都觉得他会拒绝,但他说出口的却是:我去后厨换一下衣服。
他还穿着工作服。
席知然有些意外地发现对方今天尤其得好说话,这时也赶紧点头:那我去正门那边等你。
盛昭应了。
席知然本来以为对方是要换上实验高中的校服,但是等盛昭从正门出来的时候,少年却穿上了私服。
他一件深蓝t恤,下着黑色的牛仔裤,手里则提着一个包裹,估摸着里面放的是换下来的衣服。
盛昭很白,那件t恤就像为他量身定做般得合适。
席知然赶紧收回视线,她这才想起对方扭了手腕,便想伸手去拿对方的包裹,盛昭却不动声色地躲过了她的手:药店在哪里?席知然下意识地答:直走,拐弯。
她终于反应过来,以防盛昭下一秒说‘谢谢,那我自己去’,女孩子若无其事地小跑几步,然后自然地回头招手:快来呀。
她快速加上句:我也要买药。
盛昭看着那边书包都要比人大的女孩子,他微微抿唇,便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席知然和盛昭一起来药店,倒还不是真的只为了他。
作为姨妈痛经的资深受害者,席知然每次来姨妈的第一天,早上的时候还算好,一到晚上,她就疼得睡不着觉,这时候就得靠暖宫贴和止痛药续命。
她这次决定尝试之前网上热推的霓虹暖宫贴,便尝试着买了两片,在选择止痛药的时候,盛昭却突然开口道:这个起效快,但是其中刺激性和有互相冲突的成分很多,容易生成依赖性,但吃久了会有抗药体质。
席知然有些惊讶地看向对方,他手中拿着绷带,眼睛则是不闪不躲地看向席知然:拿这个吧。
说着,盛昭的手已经递了过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白色包装的药盒,平平无奇朴实无华,席知然终于反应过来,她觉得自己的双颊发烫,只能胡乱接过后说了声‘谢谢’。
倒是盛昭,在柜台结账的时候,他自己只买了一副绷带和一瓶摔打药,但却像是自然地把席知然的那一堆东西一并接过去。
席知然都来不及阻拦,少年一句轻轻的‘一块结’已经说出了口。
他说得太过自然,席知然呆站在他身边。
在两人面前结账的小姐姐观察了两人一眼,在后者理所当然地准备只给一个购物袋的时候,席知然终于才想起小小声地开口:两个,谢谢你。
两人并肩,盛昭率先推门,他们便走出冷气开得很足的药店,被迎面来的热风扑卷,一时间,席知然的大脑发昏了几秒。
明明已经是九月下旬,再来一周就要放十一长假,但江城却没有丝毫要降温的意思,还是热得发闷。
盛昭说:往年都要等到十一后,会突然冷下来。
席知然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竟是不小心把刚刚想的话说了出来,偏偏盛昭今天平易近人得可怕,他居然自然地接过了这样像是一句废话般的话头。
席知然受宠若惊地点点头:嗯,也马上,也马上十一了,要放七天假啦。
虽然是下意识的接话,但是席知然好歹也是个学生,对于快要到来的‘七天假’,语调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盛昭看了席知然一眼,慢慢地又收回视线,眼眸中却倒映出路灯温暖的轮廓。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到了十字路口,席知然心中已经犹豫过多回,在两人分别前,她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上次,上次报警没有成功,但是,那些小混混堵过你一次,这次于松柏又带着他们打你一次,盛昭,你真的不需要什么帮助吗?他们还来怎么办?她攥紧了包带,想起之前盛昭的父亲与他错综复杂的关系,又小声道:即使不报警,要不,找老师……盛昭从初中开始,就被实验看为一宝,大小传说遍地都是,每年都能拿高额奖学金是基操,更为广为流传的是他初中时期就因为报名报错了参加了高中生级的物理大赛却闯到了最后,但偏偏在决赛时退出比赛,可在高中时期,他却又硬生生闯到了决赛最终夺回银奖的故事。
所以,即使那个后勤主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事关盛昭,孙志国这个护犊子的,却不会袖手旁观。
盛昭却顿了顿,转而摇头道:不用了,以后我会尽量避免这些事——我有一些想法,但还需要时间。
席知然看不出对方的情绪,只听对方说道:而且,他们也没有讨到多少便宜。
席知然一愣,盛昭说出这话的时候,竟有些意气风发的意思,却多少带着几分稚气。
这几乎让席知然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即使对方成绩再好,人再成熟,不过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席知然先笑了下,又忍不住叮嘱道:那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记得来上课。
她轻声道:明天见。
盛昭已经往前走了,他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朝着席知然的方向慢慢摆手。
一声同样的‘明天见’落在晚风之中。
席知然在当晚吃了盛昭推的止痛片,睡得很香。
这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她破天荒地没被闹钟吵醒,还是加班晚归的席琼出来上厕所,大呼小叫着‘席知然你要迟到了’的时候,才一把被从床上推起。
她小跑着到了学校,白净的脸上满是红晕,终于险险地踩着上课铃声响起的刹那,进入了班级。
相比起昨天她座位那处的冷清,这回,范倩倩坐在椅上转笔,一看到她,立刻大惊小怪地朝她挥手:稀奇啊知然,你怎么都差点迟到了,刚刚猴哥儿还来找你!明显也刚来的林威上下观察了席知然一眼,很懂地点点头:姐们,我懂,你早上补作业迟到了吧?席知然赶紧摆手,她气还没喘上来,这时候只能先坐到椅子上,等气喘匀了,这才准备回他俩的话,肩膀却被轻拍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抬头,盛昭已经站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手中拿着一张表格:运动会每个人参加什么比赛,我都统计完了,我让他们如果临时要更改或者不能上场,都来找你。
对方递给她表格的那只手上绑着白色的绷带,指节透着微微的青,席知然多看了那只手几秒,盛昭便已经往前走:走吧,猴哥儿让我们过去。
席知然愣了愣,把书包放下,便先往前走。
她和盛昭并肩走在走廊中。
女孩子心细,很明显地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好像相较以前,稍有些不同了起来。
但是,她又不敢说到底是哪里有一些不同。
她还在那边偷偷思考,倒是盛昭主动开口:你报了八百米?席知然愣了一下,才赶紧点头:对……她今天还是穿着藕粉色的防晒服,只露出来半个白皙的手背拿着手里的表格,想了想道:别的不说什么,但我的耐力不错,八百米的项目又是室内体育馆进行的,我争取抱个奖杯回来。
说这话,席知然倒是有些谦虚了,她虽然冲刺不行,但是偏生长跑类项目成为了优势项,别说八百米,她初三的时候就代表学校参加过两千米男女混合跑。
因为她白皙又瘦小,本来班主任允许她上场是因为她看上去比较好拉着跑,也不会给男生们多大压力,男女组队的时候,班主任还特地吩咐了席知然的搭档注意着点席知然。
——但是,到最后一圈冲刺,是矮矮瘦瘦的小姑娘硬是把对方一米八的大高个拉过了终点线。
盛昭无声地皱了一下眉,却没说什么,席知然眨了眨眼,小声道:你呢,你报了……她在表格上快速地一滑,手指顿在‘盛昭’的名字旁:……扔铁饼?扔铁饼一直是运动会的大冷门,席知然不由想象了一下盛昭扔铁饼的模样,颇为困惑地停顿了两秒,倒是盛昭平淡地‘嗯’了一句,他甚至补充道:我每年都是扔铁饼的。
席知然肃然起敬:那你不仅力气大,技巧性也很过得去啊。
盛昭冷静开口:没有,我每次都是上去充数的——从初中就开始了。
席知然之前隐约就听说过,实验为了留住他这尊大神,让他愿意从实验初中直升实验高中,硬批下了十万的奖学金。
但此时,大神缓缓继续:都是倒数。
少年的嘴唇依旧泛白,眼下有些青黑,但是精神气不错。
席知然愣了愣,一个没忍住,便轻笑出声。
盛昭看了她一眼,却没说话,只是主动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孙志国在那边和邻座的老师噶珊瑚,看到他俩来了,倒是开心地招手,看向盛昭后,语气一转:盛昭,昨天你没来,也没提前请假?席知然的手都是一紧,她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一茬,一时间都快忘了呼吸,倒是盛昭镇定自若:对不起孙老师,我给您补个事假,昨天家里出了点事。
明天运动会知道吧?令席知然有些困惑的是,中年男人只是颇为惬意地喝了口茶,不轻不重地看了盛昭一眼,紧接着便声音悠扬地转移了话题:你们记得明天多看着点那帮祖宗,别都玩得不知天南地北了——还有盛昭啊,今年诺大杯预赛在十月底啊,你准备得怎么样?盛昭也像是毫无异样地回复:我在刷之前几年的题。
孙志国放心地点点头:行,有不会的尽管来问我,席知然你这边,你们张老师和我说给你弄了一个推荐名额,十一有个作文训练营活动,你去不?张老师是他们的语文老师,席知然长得白净,成绩好又听话,以至于她每回看到席知然都像看到亲闺女般亲热。
孙志国比了个数:五天,就收个伙食费,都是名校教授给你们上课,出来以后能拿个证书,如果后面你要走预科自招,也蛮加分的。
预科自招都是985的高校直接对口的项目,席琼天天挂在嘴边说个不停,席知然当然点头:好的,谢谢张老师,我一定去。
孙志国满意了,一挥手:行吧,都忙去吧,哎,各忙各的,真好,都是青春啊……直到走出办公室,席知然都有些恍惚,她隐约有一种被‘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的感觉,要是范倩倩在,她指定会用‘被拿捏了’来形容他们的处境。
明天就是运动会,就像孙志国耳提面命的那样,即使是尖子班的学生,一整天都不在状态,上课说小话走神的情况成倍增加。
最后一节课,是孙志国本人的课,他讲了两道题,研究了讲台下每一张基本明晃晃写着‘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脸,终于大手一挥:行了,你们明天拔河接力跑两人三足都是团体赛,这节课给你们,要练习的去练习,要商量战术的商量战术!班内甚至奇迹般得安静般了一秒,立刻开始欢呼,林威尖细的声音最为明显:谢谢——孙老师——孙志国冷静地站着不动,等到教室里的欢呼平息一点,他非常残酷地开口提醒:毕竟,这是你们最后一次运动会了。
高三就不被允许参加这些丰富多彩的课外活动了。
教室里立刻开始哀声连连,孙志国这会儿倒是得意地一笑,留下一片哀嚎,自个儿悠哉悠哉地推门离开。
但很快,一群高二生们又重获活力,他们把椅子凳子都推到一起,在教室前方围在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带队团体赛的中心人物就是贺欣,一堆人把她绕成一圈。
贺欣的脸色比平常还要红润,她高傲又好胜,这时候布置战术布置得简洁明了,富有经验。
席知然只参加了一个八百米,倒是没什么战术需要商量,这时候只撑着下颚,微笑着看着他们讨论。
范倩倩报的是五十米和一百米,也和席知然坐在一起,她看着席知然,舔了舔嘴唇,像是犹豫了一会儿才道:知然。
席知然回神看向她,眨了眨眼,范倩倩却多少有些难堪,她小声道:之前的事,你应该从林威那边知道得差不多了吧?席知然顿了下,坐直,她看向范倩倩,女孩子一向大方的笑容隐去,现下下意识地逃避着她的视线,嗫嚅道:对不起,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我一直找不到机会,我和于松柏他,还有我爸我姐……她像是说不下去,下意识地想挤一个笑脸,但看上去却依旧很苍白。
席知然顿了顿,突然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
她用了点力气捏了捏对方的手,范倩倩便下意识地抬头看她,席知然轻轻地道:为什么要道歉?女孩子吐词清晰:我没有问过你,所以你没告诉我,你也从来没有欺骗过我什么,这是你的家事,你本来就有选择告诉或者不告诉我的权利。
范倩倩的眼圈微红,席知然却还在继续说话:但是,如果你不告诉我也就算了,现在我知道了,我想得到你的求助,我想来帮助你。
倩倩,你是我的朋友啊。
范倩倩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喉咙里压下去一声小小的呜咽。
席知然却笑了起来,她初中的时候就矫正过牙齿,两颗虎牙被磨平了,但却没有磨得很彻底,还是能看出一点点小虎牙的影子来,像是俏皮又可爱的棱角。
女孩子主动伸手,拍了拍范倩倩的脑袋:好啦好啦,先把明天的运动会给对付了,不要紧张,拿个金牌——不不不,拿俩金牌回来!穿着校服的黑发少年坐在两个女孩子的身后,他手中拿着笔,却破天荒地像是在研究一道题目般久久没有动过,他听着女生带着鼻音重重‘嗯’了一声,另一边的姑娘又小声逗她。
最后,两个女孩子笑成了一团。
盛昭这才动笔,几乎没有停顿地连着写完了三道选择题。
在停下最后一笔的时候,他像是若无其事般地微微抬眼,正好看到像是小仓鼠般的小姑娘抿唇笑着,一双褐色的眸子发散着温柔又动人的光。
……实验的校规是只要举办活动,参加的年级就可以不穿校服,这也是少数全班都穿得五颜六色的时候。
林威作为体育委员,一看人到齐了,就开始招呼每个人搬着小板凳排排队去操场,大多数人还拿着书,有些是课外书,更多的则是习题册。
运动会项目众多,等待时间却也长,空隙之中做点题目看点书也是打发时间。
范倩倩忍不住吐槽:运动会坐板凳真的是传统啊,我小学一年级就搬着板凳去操场,高二了,最后一次运动会了,还得出去排排坐。
席知然也无奈点头:也幸好有个板凳,没的话,一天站着也吃不消。
范倩倩不由认可地点点头。
他们抽签到了二号,坐在室内体育馆中,席知然倒是隐约发现,虽然室内体育馆只坐着抽到双数的班级,但是不断有人从外面进来,有意无意地在他们面前转一圈,然后又嬉笑着走开。
广播里开始召集参加团体赛的同学,贺欣坐得离席知然不远,她站起身,席知然无意地朝那边一瞥,正好和贺欣对上视线,她赶紧为对方加油。
贺欣笑了笑,做了个‘好的’的口型。
而等到贺欣带领的团体赛同学们离开,体育场里也少了三分之一的人,这些外来客就更加明显了。
他们多数都是女生组队,也不乏只有高中生,有的也穿着初中生的制服。
席知然有些困惑地看了几秒,范倩倩满是看八卦的意思,她‘嘿嘿嘿’了三声,亲密地搂住席知然说小话:你知道他们来干嘛的不?席知然正在思考原因,这时候立刻转头,范倩倩也大方地不卖关子,压低声,拖长调:都是来看盛昭的——席知然瞪圆了眼,她小声道:盛昭这么有名?范倩倩长叹口气:哎,难怪,你是第二学期转来的,也不是实验初中直升高中部,人盛昭可是以一己之力,带火了一个运动项目……席知然福如心至:扔铁饼吗?范倩倩这时候倒是有些惊讶地点头:哦哟小样儿,你消息倒还挺灵通啊。
她悠闲地挪挪下巴:实验最划水但是最热门的项目,就是扔铁饼了,你是不知道哦,扔铁饼的时候,那场子都是人山人海的,像是围观世界大赛似的。
席知然想象那副盛况,不由也很给面子地惊叹:袜……她也顺着来来往往的学妹学姐方向转头,装作无意识地望过去。
坐在人群最后面的少年今天依旧穿着一身白衬衫,他坐在略显矮小的小板凳上,身前身后都是放置运动会道具的铁桌,而也因为如此被拘束着,一双长腿像是有些委屈地收拢在椅子和桌子之前的缝隙里。
少年今天的黑发带着些潮气,脸色相较往日却更显苍白。
他塞着耳机,眼神平淡无波,像是看不到眼前嘈杂的人群。
席知然知道自己该尽快收回视线,但她却一时间无法控制地多看了对方两眼,而紧接着,莫名其妙地,她却感觉到难言的心慌席卷而来。
广播里现在又叫起扔铁饼的选手集合的通知,像是顿了几秒,那边的盛昭才慢慢地站起身来。
席知然终于有些狼狈地收回视线,但却依旧忍不住地皱眉。
很快,她听到一声女声的惊叫,铁桌倾倒,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席知然顺着声音看过去,愣在原地。
刚站起身的盛昭突然毫无征兆地往地上摔去,他面色惨白,尽可能地把自己撑起,却无力地一次一次往下坠去。
体育馆中没有老师,周围的同学因为这突发情况全部一股脑地围了过来:盛昭,这是盛昭?学长,学长你怎么了!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
范倩倩也被吓了一跳,她紧张地回头看向席知然:他这是……席知然却已经不在位置上了,她跑向了盛昭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