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知然站在书展会的门口, 有些不自在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黑皮鞋。
这是席琼去年正好遇到品牌方换季打折，在工作之余给她淘的, 因为那深藏于鞋底但依旧金光四射的logo, 这双鞋的折后价也足够令人咋舌。
由此，席琼的原话是‘给你正式场合备双鞋’。
而对席知然来说, 今天, 就是得到这双鞋后的第一个‘正式场合’。
等很久了吗？席知然等在书展门口，她打开手机, 一边确认着自己和盛昭的约定时间, 一边切换屏幕看向范倩倩给她发的句句叮嘱。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保持微笑’、‘得体大方’、‘看看不随君长得帅不帅’和‘记得给我也捞一本签名书’回来。
而一听到盛昭的声音, 席知然几乎是下意识地露出微笑, 她听着自己的心跳砰砰跃动，这才抬头看向盛昭的方向。
现在正值晚秋, 席知然都披了件大衣，而盛昭依旧是简单的长袖衬衫和修身裤，除此之外也只围了一条纯色的围巾。
听到对方的问话，席知然定了定神才道：没有, 我也刚到。
盛昭与她并肩前行, 席知然刻意想找个话题出来：这边交通还蛮方便的，一辆公交就到了。
盛昭看了女孩子一眼，点点头：对，我们训练营也有很多学生晚上会乘车出去玩, 训练营门口就有两个车站。
席知然这下倒是真有些好奇：诺大杯训练营管得很松吗？应该很忙吧。
盛昭点头：课程很多, 管得很严, 今天算周末, 所以没课, 不过也不允许随便出入，所以我是溜出来的。
对方说到‘溜出来’的时候，听上去倒是语气平平，但是席知然的心跳微微加快，她不免紧张地问道：那没关系吗？哪知道盛昭面不改色心不跳：很多人会偷溜出来。
席知然顿了顿，这才小声‘哦’了一声。
不能否认的是，她也在之前多少想象诺大杯的训练营里都是怎样的一群天才。
而其中，带着厚重的啤酒盖眼镜，讲话一板一眼，除了学习就是睡觉的刻板印象，是她最常想到的。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不论是盛昭，还是贺欣，似乎都不是这一类天才，不过……你前男友这次来势汹汹。
席知然刚想到那个刻板印象的代表人物的时候，盛昭便立刻提到了对方。
听着‘前男友’这个称呼，席知然忍不住脸颊发热，她小声反驳：不能算……他怎么啦？盛昭看了席知然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他模拟赛的分数很不错，比去年的排名升高了20%，而且考场内表现优良，情绪很稳定。
他想了想，声音带上几分无奈：不过看分数的时候，他好像还是喜极而泣了。
席知然默了一瞬，奇迹般地发现自己能很轻易地想象出傅文笛喜极而泣的模样，她无奈地摇摇头，半开玩笑地说：那他会成为你强有力的对手？盛昭慢吞吞地点头：可能……前几天他还过来问我，说你是不是很忙，为什么总是不回他消息？席知然愣了一瞬，她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地拿出手机，匆匆滑动后，发现之前自己确实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但是——在傅文笛某个半夜，给她文绉绉地视频咏唱了一首《明亮的星》（原作者济慈）后，她便胆战心惊地把对方先行放入了黑名单中。
而现下，因为已被拉入黑名单的缘故，傅文笛和她的聊天框内干净非常。
她完全忘了这码事，此时有些不好意思：他在我的黑名单里，他是有什么急事吗，我把他放出来吧？令她有些惊讶的，盛昭好像微微地翘了翘唇角，转而道：不用，他应该没什么事情。
像是给自己补充一般，他面不改色地继续：我已经说你现在在忙期末考了，基本不回社交平台的消息。
席知然几乎是感激地点点头，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检票口。
‘不随君’确实是个高人气作者，又因为身份神秘，带着‘怪物高中生’称号，他的第一场签售会网络售票的时候几乎是秒空。
官方宣布十点开场，而盛昭和席知然已经提前了二十分钟进场，但会场内已经是座无虚席。
透过会场内外的交界线，席知然甚至还能看到没买到票的粉丝在那边拉起不随君的海报——其中不乏有‘不随君’的漫画形象和对方本次签售作品《玉碎》的大幅标语。
除了粉丝之外，还有不少中年人走来走去，席知然听了一耳朵，似乎是在高价出售门票，显然都是‘黄牛’。
席知然听着那骇人的票价，忍不住心有余悸地看着那边的盛昭，小声再一次道谢：谢谢你给我票。
她想了想，体贴地开口：你应该不喜欢不随君吧？签售会十点开始，还要排队，要不你先去逛逛其他展区，我等等来找你？书展票是联票，一共包括六个展区，除新上市的小说之外，不乏一些古籍孤本，也有一些技术类用书和专家座谈会。
盛昭确实对签售会兴致缺缺，他想了想：你签完就出来吗？大概需要多久？席知然目测了下排在自己面前长长的队伍，歉意地笑了笑：从十点起算，至少一个小时吧？盛昭没有异议，他干脆地点头：行，那我去其他展区等你，手机联络。
说完，不顾身后听到他们对话的人，几近‘暴殄天物’般震惊又痛心的眼神，席知然挥手和盛昭道别，而后者离开了主队伍，朝着下一个展区走去。
席知然的眼神跟着盛昭动作，看着少年和保安说明自己的情况，在保安的点头允许下，他便绕过人群，往下一个展区前进。
在他打开门的那瞬间，像是有所预感一般地，席知然没有移动视线，而他却毫无征兆地转头，正好撞上了席知然的视线。
席知然顿了顿，给他露出了一个克制的，但足够能表达自己开心的笑意。
几乎像是下意识反应一般，那边的少年没有一秒犹豫的时间，也勾了勾唇角，回应她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但那个微笑时间实在太短，席知然都不确定它是否持续了三秒——倒不是盛昭这么吝啬微笑，而是通往下一个场馆的大门已经合上，盛昭的整个身影都消失在了另一头。
席知然甚至来不及遗憾。
即使迟钝如她，也从刚刚对方的回头，和对方几乎和她一般下意识的那个微笑里得出了什么结论。
又模糊，又清晰。
席知然深度怀疑模糊的那一部分其实是自己不想得到清晰的答案。
她有几秒的走神，已经忍不住打开了手机，眼前的队伍依旧很长，但她看着范倩倩的聊天框，一时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倒是她身后站着的几个与她年龄相仿甚至还大几岁的女生，看她落单，刚还给她‘暴殄天物’眼神的女生倒是主动开口：男朋友啊？很帅诶。
她笑嘻嘻地又问：你们是不是高中生吧？老师不抓你们？她这样的话语风趣，但多少却有些没有边界感，席知然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才礼貌地回答道：不抓的。
——因为本身就没有谈恋爱。
女生们因为她这样一个简短的回答骚动起来，其中有一个说道：靠，现在小帅哥都好小啊，以后要微信都不行，人家万一给你举起小天才手表怎么办？因为这个玩笑话，几个女生又笑起来，席知然则背过身去，没有再加入对话。
好在，几乎是在下一秒，随着前排观众的欢呼声，席知然便看到工作台后方的门被打开，有一个身影从其中走进展厅。
那就是‘不随君’！饶是席知然，此时也不由紧紧捏住自己的手机，感觉眼前有些发热起来。
她紧张又激动地打开手机，终于踮着脚，在热情的人群缝隙中，艰难地拍下一张‘不随君’随着身边的会场工作人员走到台上椅子坐下的照片。
她飞速发给范倩倩：看！不随君！！！【照片】范倩倩回得飞快：靠，他戴口罩，我看个龟龟！【龟龟愤怒.jpg】席知然飞速为男神挽尊：走上去的时候我看到了，至少他很高，目测185！！话是这么说，席知然还是颇有些遗憾地看着那方‘不随君’严严实实的口罩和帽子。
虽然对方确实瘦高，但是自他坐下来之后，他唯一做的动作只是和等在下面难掩激动的粉丝们飞速地挥了下手——要说打招呼似乎也不准确，他的手举得太快放得也太快，一放手就低头，像是生怕得到任何反馈，人倒是坐得笔笔直，像是在上课时候挨训的学生。
席知然几乎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对方，这时候才觉得有些好笑起来，随着主持人热情地宣布签售会开始，她前面的人群才开始动起来。
席知然赶紧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三本《玉碎》，一本范倩倩，一本林威，当然还有一本是她自己的。
然而，等到好不容易排到了队，在席知然甚至已经提前和在其他展会的盛昭说‘自己马上就能结束了’的时候，之前还笑眯眯的主办方工作人员走过来：这位同学，‘不随君’只能给你签一本哦。
席知然呆呆地抱着自己的三本书，愣在原地。
她记得自己明明在来之前，就满怀激动地看过签售会上的说明，上面只写了最重要的开始时间和结束时间，没有明言规定只能签名的数量，而同时……在她拼命回想的同时，倒是那边的工作人员有些不耐烦了，他还是尽可能露出和善的笑意：‘不随君’的粉丝数量太多，所以为了方便后面的粉丝都能获得签名书，我们决定控制每位粉丝的签售量，也避免‘黄牛’抬价……没关系。
带着些疲倦的少年声音响起，席知然下意识地抬头，就看到对方一双微微上翘的眼睛，听到他说话：三本而已，我后面写快点就行。
看到席知然愣在那边，那双眼睛眨了眨，倒是声音放低了不少：快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