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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2025-03-22 07:38:10

鉴于那条消息发送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四十, 席知然其实没有寄希望于第二天能在实验室里看到盛昭的身影。

然而,令她有些惊奇的是,在华清校门口负责接待她和张岁清的, 正是盛昭本人。

青年身着干净的纯色披风, 一张脸惨白得近乎吓人,但是他的条理逻辑清晰, 三言两语便给张岁清和席知然解释明白了今天的实验流程。

在确定了其中某个部分的实验不允许拍摄外, 其他都会让他们近距离跟拍的流程,他们已经走到了实验室的门口。

张岁清很有眼色地率先走进实验室, 席知然慢了一步, 便看到了盛昭看向自己的眼神。

她顿了顿, 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昨天睡了多久?对于这个比之前实验流程简单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问题, 盛昭却犹豫了几秒,他掩嘴轻咳两声后, 缓缓道:我五点整回的寝室,六点半起的床。

那就是最多一个半小时。

席知然下意识地皱眉,在今天的实验流程上,盛昭担任的工作不可代替, 她也没办法站在局外人的角度, 轻飘飘地让盛昭今天早点回去休息。

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先盛昭一步走入实验室。

纪录片的最高要领就是没有剧本。

拍摄者会尽可能地把自己从主创这个身份中摘除出去,他们待在摄影机的背后, 记录下无数枯燥但必要的画面, 在后期才会进行少量的挑拣和剪辑。

席知然坐在摄影机后, 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到画面中的盛昭身上。

对方在进入工作状态后, 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他刻板又严谨,和同僚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比往常更低一些,紧接着……席知然茫然地眨了眨眼,看着手中被张岁清转移视角的摄影机。

她看过去,青年面无表情地给她挑了挑眉,指了指手机。

席知然拿起手机,收到对方的消息:小组作业一共一台机子,你要全拍你那朱砂痣,交上去的作业可就是个人秀了。

席知然:……她虚心接受搭档的意见,避开了盛昭的直面镜头。

而等到了中午,老巴手一挥,放了大家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睡午觉的回去补个觉,吃饭的赶紧吃个饭,最近进度赶哈,都皮收紧点!席知然居然觉得在老巴身上看到了曾经的班主任孙志国的身影,想着那精神奕奕的‘猴哥儿’,她忍不住笑了下。

那边老巴来劲儿了:学妹,走,请你吃华清特产麻辣烫!不了。

席知然收起笑脸,遗憾地摇摇头,时间确实紧,我中午不走了,在实验室里整理素材就好。

老巴刚想再劝劝,一回头却看到了落在后面,也在复核实验数据的盛昭,眉间一喜,立刻拉走了刚也在嘀咕‘我也不走了好多东西没弄完’的小学弟:行,你要吃什么,我等会儿给你带回来也行!席知然对于老巴的热情受宠若惊,赶忙道谢,才看着他们先后走出实验室。

为了不妨碍到桌上随处可见堆叠的实验设备,席知然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把设备连入电脑,开始逐个挑选。

等到素材初步筛选结束,她把他们打包发给张岁清的电脑以作备份,这才活动了一下身体站起。

站起身后,席知然不由觉得有些微微的眩晕。

来南城这两年来,她的皮肤在回家后会被席琼偶尔大惊小怪地大赞似乎细腻了不少,但是除了这更大可能是席琼心理因素加持的‘好处’,她收获的是轻微的低血糖。

南城夏天的时候热得吓人,冬天的时候又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席知然的专业又得经常三班倒,由此眼前一黑或者眩晕都是常事。

她因为这个去看过医生,对方说得轻巧,只让她注意饮食保暖,如果太担心的话,也可以买个仪器,自己做做血糖监控。

而每当席知然低血糖的症状出现的时候,她就总是忍不住会想到当年的盛昭。

相比起自己的轻微低血糖,对方的贫血几乎是中重度的程度,她想到那次运动会对方说晕就晕的模样,依旧是心有余悸。

席知然在目前出现眩晕后,立刻保持不动了几秒,很快视线重获清晰,她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牛轧糖,放入嘴中之后,这才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空荡荡的实验室。

令她微微有些吃惊的是,居然还有人在实验室靠后的座位上趴着。

席知然不愿意打扰同学休息,刚准备蹑手蹑脚地走出实验室去吃自己的午饭的时候,在看清来人的侧脸的时候,脚步倒是一停。

居然是盛昭。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老巴之前别有深意的微笑,忍不住也无奈地摇摇头。

女孩子站在实验室的门口,她看着外面的微风吹过半开的窗户,蓝色的窗帘随着风的轨迹缓缓飘起,划过趴在那里补眠的盛昭。

只犹豫了几秒,席知然便慢慢走过去,她走到了窗边,几乎以一毫米一毫米的细微动作,关上了那扇窗户,隔绝掉那些恼人的风。

做完这个动作,她才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她回头看去,盛昭的面前正好有一把空椅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席知然简直觉得那就是在邀请自己,而她欣然接受那样的邀请,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那把椅子上,撑住两边的扶手,安静地看着午睡的少年。

极为突兀地,席知然在想,当时的那个跨年夜,盛昭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夜色中凝视着自己的呢?她闭眼,仿佛还能感觉到有谁冰凉的指腹,触碰在她温热的额头上。

现在想来,那是一个信号。

是一个在底线之内,拼尽全力但同样克制有度的回应。

而在三年之后的今天,席知然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重量。

她和盛昭,也在今年,都成为了二十岁的‘大人’。

明明‘十八’就是一个代表成年的数字,但是二十岁与十八岁的含义,又是截然不同的。

席知然从十六岁开始的那段萌芽,在二十岁的当下,终于缓慢地开花结果,并被萌芽的对象本身,亲手扶持着变成艳丽又漂亮的花蕊。

前两天,因为矜持,因为不甘,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她不想给盛昭任何明确的回应。

而现在看来,这样的坚持几乎是带着一些可笑的。

毕竟,抛开面子来说,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席知然不得不承认,自己依旧是那个追风筝的人。

风筝已经从高高的天空飘下来,徘徊在她的身边,是时候去伸手,努力但坚定地抓住那根线了。

席知然轻轻吸了口气,决定就在今天,在这一刻,结束自己漫长的暗恋。

她胆小了十九年,在今天终于下定了决定,干一票大的。

席知然几乎能想象到范倩倩在自己身边为自己努力打call的场面,也能想到林威一脸憧憬的说‘不愧是你席姐’,她哭笑不得地收回自己的所有联想,终于从椅上站起,然后慢吞吞地站在盛昭身边。

她撩起了自己垂在耳边的长发——清香的洗发水味道还萦绕在她的鼻尖。

席知然万分庆幸昨晚自己洗了头。

然后她终于慢慢地弯腰,在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鼓点般震动的同时,强忍羞意,看着对方长得几乎像是扇子般的眼睫,终于慢慢地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吻。

要说是吻,几乎不太恰当,女孩子太过害羞,最多只能称得上用嘴唇轻蹭了对方的额头一下。

但这对她来说,已经是给自己的青春,最好,最完整的答卷。

下一秒,她看到盛昭突然睁开了眼。

毫不夸张地说,还没来得及完全直起腰的席知然整个人觉得自己心脏骤停,她只能定定地看着盛昭的神色,声音几乎颤抖:你……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后文,却看到对方晃悠悠地撑着桌子站起来。

他看着席知然,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

而下一秒,措不及防地,他朝着席知然的方向倾倒下来,青年几乎是突然失去意识的,席知然只来得及尽可能伸手撑住对方,但还是因为对方自身的重量,往后倒去。

她能感觉到盛昭好像想勾一下她的手腕,但是他没勾住,反而无力地落了下去。

席知然顾不上从桌上随着对方扫过而往下掉的试验器具,只能狼狈地用所有力气,就着另一边的桌子把对方扶上去。

盛昭的头已经软绵绵地垂下,压在她的肩膀上,席知然仓皇地呼唤:盛昭?盛昭!学妹,我给你打包麻辣烫来了哈!老巴爽朗的声音在下一秒响起,席知然立刻看向他的方向。

倒是老巴一进来,立刻以非礼勿视的速度挡住眼:我靠学妹,你和我们盛总,不是不是,这是实验室你们……席知然已经顾不上不好意思,她提高了音量:叫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