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知然很难说清楚盛昭对于自己的意义是什么样的。
是她一直在追逐的那道背影, 是她仰望着的那纸风筝，是她决定抓住的线，也是她……喜欢的人。
盛昭就是盛昭, 他的存在, 本身就对于席知然拥有着意义。
所以，很难说清楚, 席知然在听到盛昭说‘我本身没有意义’的时候的心情。
她不解, 怔愣，困惑, 愤怒, 最后一切一切复杂的情绪都融入了难过和痛惜。
席知然让自己的呼吸都变得稍慢下来, 她看着盛昭的黑眸, 没有想要用更多的话语去安慰与肯定对方，在青年的默认下, 她只是加重了那个吻。
与当年的偷吻不同，席知然这一次的吻毫无章法不说，女孩子几乎是像发泄一般地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
不同于以往表现出来的内敛，在这一个吻上, 她恨不得咬破对方的嘴唇, 让青年干涸的嘴唇变得重新湿润。
但她不舍得。
虽然用了极大的力气，但是她却还是没有伤害到对方，只在两人分开之前，忍不住还是用牙齿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盛昭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不如说, 在说完刚刚那么一长段话后, 他紧绷着的大脑似乎在某一刻放松下来, 他接受着来自于女孩子的亲吻与刺痛, 几乎甘之如饴。
——何况, 那刺痛可以忽略不计，反而有一些些的痒，让他迟钝的五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新的东西。
席知然坐直了身体，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用指腹轻翻了一下盛昭的唇角，看着对方内里只是微红但并没有伤口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可是女孩子的声音还是有些闷闷的，盛昭听她说：如果我明天也感冒了，那就怪你。
她抬头，青年的面色相比起刚刚，显得更加红润，他卸下了一贯在外的锋芒，这时候几乎是温顺的，听着她的话语，他用了几秒反应，然后慢慢点头，像是承诺一般：我会照顾你的。
相比起前面逻辑清晰字字顶针的话语，他这句话说得含糊又柔软。
席知然见状，上手碰了碰他几乎要烧起来的脸颊，还是没忍住上前，和他额头碰着额头，蹭了蹭，毫无征兆地说道：我喜欢你。
明明两人之前的动作都比这个亲密了太多，但是盛昭本已微微合上的眼睛在那一刻慢慢睁大，他的眼睛红着，像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席知然的方向。
席知然则认认真真地开口，一如当年和少年说自己理解了这道题时候的模样：我喜欢你，才会和你在一起。
终于，她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小虎牙：怕你之前没听清，我单拎出来再告诉你两遍。
盛昭缓缓地眨了眨眼，他张了张口，却像是一时间失去了自己的语言体系。
恰在这时，外面的门铃响起，席知然收手站起，自然地去开了门。
如她自己所承诺的那样，等看着盛昭吃完药，不忘叮嘱对方明早早起后再吃一顿药，席知然便拔.下那边自己充电的手机，相比起充电的时候，手机上多了几条来自胡思意和席琼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家的消息。
席知然一边回复，一边穿上自己的外套，这才转头看向盛昭。
她摆了摆手：明天见啊，盛昭。
不等盛昭回复，她已经快速地关了房间的门。
等到坐上回程的地铁，席知然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面颊。
她拿着手机，思忖良久，终于安静而迅速地在自己手机备忘录上打上‘啊啊啊啊啊啊’数行。
而紧接着，她的手机传来新的消息提示，女孩子这才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她打开微信，来自盛昭：晚安。
席知然手指微动，正也想打过去‘晚安’二字后，第二条信息已经出现在了两人的对话框中：明天见。
席知然这才勾起唇角，她也慢慢地打上了‘明天见。
’-第二天一早，席知然睁开眼睛后，倒是发现胡思意和席琼都在厨房忙碌。
席知然昨晚在宴席上吸了不少二手烟，当时因为太紧张没觉得什么，睡醒后倒是有点头重脑轻，好在是没有感冒。
她迷迷糊糊地站在厨房门口发问：妈妈，姑姑，你们在干什么呀？三明治。
席琼给她展示另一边切好的面包片，观察了一下席知然的神色还算不错，才放下心来，不忘告诉身边的胡思意：思意，当年知然高中的时候啊，我要给她带早饭，都带这三明治，有时候得做两份，你知不知道，第二份给谁啊？胡思意极为配合：是谁呀？席知然后知后觉地想脸红，那边的席琼得意洋洋地揭开谜底：当然是她的现任男朋友小盛同学啦！席知然无奈上前，轻拍了一下席琼的手臂：姑姑！席琼笑起来，她开始把三明治拼装起来：行了行了，今天还给你做哈，你再带给那位小盛同学——别说啊，以前你们高中的时候我就不在想，你们是不是早恋啊？不过那会儿我忙，盛昭帅是帅，但也正气凛然，我都来不及多想，来，现在老实交代！胡思意也在那边作严肃状：小知，真的假的啊，你也不和我说啊。
席知然哭笑不得：没有，真的没有，我连告白都没来得及告白……她后知后觉地停下了话头，倒是那边的席琼来劲了：什么意思，那这次，难道还是小盛给你告的白，席知然，你可以啊！席知然眨了眨眼，她还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压低了一点声音：严格来说，是他说，要追我，让我们在一起，不过，到目前为止，只有我和他说了喜欢。
她还有些不习惯和家人谈论这样的话题，说到这里的时候，脸已经红了，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小声补充：我还说了两遍。
——我喜欢你。
一夜过去，盛昭的状态看上去已经好了不少，等席知然到酒店的时候，他已经退了房，买了两杯咖啡，把温热的那杯递给席知然，转而便毫无征兆地说了这句话。
席知然看着到了自己手上的咖啡杯，有些疑惑对方说的是‘你喝不喝咖啡’，而自己出现了幻觉。
于是，她谨慎地抬头看向那边的盛昭，青年像是看出了她没有说出口的困惑，他主动牵住了席知然的手，再次清晰地重复：我喜欢你。
这一回，他感觉到席知然是听清楚了，女孩子的面颊发红，被如此突然袭击后她显然有些不好意思和茫然，甚至连眼睛都不敢再直视他。
但盛昭喜欢她这样的羞意与内敛，以至于他的唇角终于再一次挂上了零星半点的笑意。
青年难得地有些孩子气起来，他一边想着以后要多搞几次这样的突然袭击，一边和女孩子十指相扣。
而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摇晃了两下，他顺势看向那边的席知然。
女孩子的眼睛像是带着亮闪闪的星子，这时候的声音很小但很清晰：再说一遍。
席知然几乎怀疑盛昭监听了自己与家人的对话，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她听到青年如同问好般自然的告白，会心跳加速，小鹿乱撞。
其实，直到昨天以前，席知然都觉得一句太过认真的‘我喜欢你’是在特定场合之下才该有的话语。
毕竟中。
国人的内敛刻在骨子里，这四个字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太过形式化亦或者沉重。
但是，今天之后，席知然发现，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盛昭，这句话都有足够多和足够好的意义。
-席知然和张岁清的作业不出所料地拿到了全年级的最高分，并且被兴奋的老教授送去参赛，他这时候发挥出了倚老卖老的架势：主办方里有好几个我的学生，高低也得给你俩搞个奖回来！吹了一会儿牛皮之后，老教授又回到沉稳的模样，语重心长地点点头：当然，你们的水平，即使没有打——没有任何别的什么，你俩这奖也是稳稳的！席知然保持微笑，转而慢慢看向身边的张岁清，试图用眼神传递自己的问题：‘刚刚教授是不是想说的是打点？’张岁清面无表情地回过去一个眼神：‘别多想。
’而同时，盛昭所在的实验组在递交数据与项目上去后的第二个月中，得到了来自主委会的肯定，他们全组都被请去组委会现场进行更深入的了解。
林威比席知然懂行，听完这事儿后，羡慕得眼睛都快红了：深入了解，了解好以后就是投资，投资好以后就是研发，研发完就是申请专利，发达了发达了，盛哥果然是咱之中第一个发达的……席知然倒是没有他那么激动，相反，她在为盛昭开心之后算了一下时间。
组委会成员有高于一半以上的全世界各地来客，所以，他们的会议开展时间是从一月底开到二月中旬前后，由此，他正好会错过2022年的春节。
同时，盛昭是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他不能缺席。
两人之前已经说好了，这次春节，盛昭会去席知然家过，席柯的态度未明，但是席知然的两位女性家长——也就是胡思意和席琼，都对于这位小伙子寄予极大的热情。
所以，席知然把盛昭送到机场的时候，心情多少有些小小的复杂，但是骄傲还是占了上风，她笑着和盛昭挥手，而后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答应她会早点回来。
不过话虽这么说，在万家灯火亮起，电视中的春晚主持人抑扬顿挫地宣布这又是团圆的一年的时候，盛昭和席知然还是被隔在了隔海相望的两头。
席知然帮胡思意和席琼打下手，一边赶跑另三位在研究烤箱怎么不能启动的男性家庭成员。
等热气腾腾的菜肴出锅后，一家人围在一起看春晚。
等过了几个节目后，席知然便悄悄离开家人，坐进小阳台，看着外面亮堂堂的红色年味，看着每一扇小窗户里透出的家庭倒影，席知然打开了和盛昭的聊天框。
她发过去了一条语音：新年快乐，盛昭，又是新的一年啦。
然后，女孩子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月亮，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她慢慢地打字：今晚的月色很美。
虽然相隔了一片大海，但其实盛昭和席知然的时差不过只有一个小时。
可有些奇怪的是，现下也应该处于休息时间的盛昭却没有很快地回复席知然的消息。
席知然有些困惑地看了眼手机，倒是屋里的胡思意唤她进去吃八宝饭，她应了一声，便进了屋里。
等零点的钟声响起，才到了江市过年期间最为欢欣雀跃的时间，家人之间互道新年快乐，举杯碰撞，小辈喝橙汁，大人喝红酒，随着窗外的烟花爆竹声响起，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席知然看着堂哥在那边想要偷喝红酒的时候被姑妈拿起鸡毛掸子大喊‘妈我二十四了！’，也听到另一边的席柯自己干了一瓶白的但轻声让胡思意少喝两杯，她笑眯眯地看着一切，紧接着，她放在身侧的手机响起震动。
席知然打开手机，在发现来电是盛昭的时候，立刻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她清醒了不少，接通电话：盛昭？刚刚还在闹腾的全家人因为这个名字安静了几秒。
也许是因为隔海，对方那边的声音有些模糊，但是却能听出来带着笑意，他安静地听了几秒席知然的呼吸声和从她那边传来的欢声笑语，这才开口：你能来一下你家的阳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