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清川,许愿吧。
]有些尴尬,赵晚缨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手腕上还有代清川的温度,温热,并不烫。
醉酒的人闹了一场,带走一个心满意足的人。
倒是留下赵晚缨和代清川面面相觑。
她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杯盘,不好只留下他一个人收拾,于是又走回座位上坐下。
代先生还没吃饱吧?等会儿我帮着一起收拾。
赵晚缨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蛋糕,而且蛋糕也没吃。
剪了绿叶的草莓一个个齐整整地攒了个圆,代清川甚至还撒了雪白的糖霜,晓得颇有意味。
赵晚缨早就觊觎蛋糕许久。
看出她对蛋糕的意图,代清川索性把蛋糕端到茶几上,伸手从抽屉里拿了根烟花蜡烛出来,是展羽买的,也不知道他这么大个人了,还喜欢烟花蜡烛。
这时,正在走在半道上的张展羽打了个喷嚏。
火焰烧燃蜡烛头,一串星点般的火花蹦出,灯突然被关上,赵晚缨一抬头,就看见对面被星点闪得模糊的面容,他的眼里盛着星光,暖黄色笼着,微笑地看向她,不给我唱个生日歌吗?抢着烟花蜡烛熄灭的时刻,赵晚缨刚唱到一半,微光落幕,只有窗外穿进来的微凉月光,刚好落在对面之人的脸上,蜡烛熄灭前的影子还印在她的眼眶中,骨相清楚地从月光里浮出,满目虚晃的视野里都格外动人,像一座玉像。
霎那间,她的歌声戛然而止。
心跳的声音比残留在耳边的歌声还要震耳,赵晚缨猛地低下头,借着模糊的黑暗,她捏着快要爆炸的耳朵作缩头乌龟。
对面传来的声音带着隐隐笑意,糟糕,忘了许愿。
过生日这件事对于赵晚缨来说,算是比较重要的人生经历之一。
对于生日蛋糕的期许,在幼年的赵晚缨来说,可以抵消一切不开心。
那天爸爸妈妈再忙也会出现,外婆会做一大桌的菜,还有甜甜的奶油蛋糕,许愿后吹灭的蜡烛,可以迅速拿到手里的礼物,都是她生日的全部美好。
可代清川,甚至连许愿都可以不在乎,在他眼里,过生日可能也只是一个形式。
赵晚缨心头一动,轻启唇瓣。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最后两句,她终于唱完,伴着打火机明晃晃的灯光,照亮了代清川的眼。
许愿吧。
声音如银铃般,一瞬间将代清川拉到那个令人怀念的十岁。
挂在房间阳台上的风铃晃荡了一阵,连芙丽端着蛋糕推开房门,代延安跟着一起出现,唱着生日歌,十岁的代清川欢喜地从床上蹦起来。
小川,许愿吧。
代清川,许愿吧。
再听来,恍若隔世,代清川不得不闭上眼睛,逼回涌出的热意,连鼻尖都是酸痛。
晃晃十多年的生日,他再也没顺心地过完。
发生在代清川身上的事情,一桩一件,都如钝刀子割肉般令人难以忍受。
可他忍下来了,浑身伤痕,只能躲起来疗伤。
他要许什么愿望?这十多年,他许过的愿望从来都没有实现,以至于代清川不再奢求上天眷顾,而是自己去争取。
可有些东西,光争取,能换来吗?如果仅剩一个愿望。
那还是让眼前之人,永远平安吧。
呼吸拂过赵晚缨的手背,火焰熄灭,室内静悄悄的,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生日快乐。
她饱含真心祝福。
代清川吞咽下苦涩,笑容里袒露出一份真诚,谢谢。
烟花骤然炸响在半空中,如颜料般染上两人的脸庞,他们对视一眼,默契地端着各自分好的蛋糕走到室外阳台。
九月的风还不是很狂,只是轻轻抚着皮肤。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连气味都带着热闹。
你的花店不开了吗?赵晚缨吃了一口裹着香甜奶油的蓬松蛋糕,夹着草莓的味道,一下子把味蕾打开。
在会所遇到代清川,身旁的人张口闭口的小代总,那时赵晚缨就知道,少爷的基层生活结束,他已经回归属于他原本的生活。
代清川手肘靠在栏杆上,望着落幕的烟花印在天空的尾巴。
还开着,只不过我不能时常过去看了。
可能以后也很少会碰见赵警官了。
他说得有些失落,嘴唇抿了抿,补了一句,还是养花自在些。
和人打交道总是复杂的。
想到会所里鱼龙混杂的人,那些手里动辄几千上百万资金的人,他们的面孔在模糊的灯光下显得丑态百出,赵晚缨低头吃一口蛋糕,压住涌上来的恶心感。
代清川也同样想起那些场景,只能无奈地笑笑,身不由己的时候,人总是想做些疯狂的事情,至少还能保持本我。
比如你留长发?赵晚缨一直觉得代清川骨子里有着一股叛逆,虽然他面上看着温文儒雅,逢人面带微笑,可内心里,应该不是这么好相与的。
他不轻易信任他人。
闻言,代清川吃吃笑起来,抖得发尾直跳舞。
他手指夹起一缕卷上,这个吗?可不算是叛逆。
留长发是我的一点点小心意,我不能为那些孩子们做更多,但至少能让饱受化疗脱发痛苦的他们,送去一顶漂亮的假发。
竟是这样的原因。
赵晚缨吃了一惊,她曾经想过很多种理由,或许代清川背地里是女装大佬,或许他是个文艺青年,再有更多离谱的想法,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暖人心的原因。
眷城大学附属肿瘤医院,有一个‘发丝新生’项目,这么些年,我断断续续地送过去几次头发。
他没说得多么详细,或许此次开口,也是因为怕她误会。
赵晚缨有些窘迫,她对代清川有颇多误解。
其实关注这些孩子的起因,也是因为我在寻找的那个人。
代清川不知怎的,想多说说关于她的事情。
赵晚缨不止一次在代清川的嘴里听到那个人,可现下,对方才真正愿意多说起她。
代清川口中的她,是个患了癌症的女孩儿。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个光头,瘦瘦小小的一个,那时候我比较狼狈,浑身都是泥土……代清川是被绑到水泗岛上的,正如他在代家所说,他在放学路上被人带走,一路蒙着眼睛,舟车劳顿,摇晃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第一次见到她,代清川被关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那些绑匪正因为某些事情发生了嫌隙,吵得不可开交。
那个女孩不知从哪里哧溜一下就进来的,他一想,在厂房外有一棵大树,枝干伸到厂房二楼的窗边。
混杂着机油味道的厂房味道并不好闻,女孩站在代清川面前,似乎对这位多出来的人很少好奇,甚至还拎着一串晶莹的葡萄。
你是谁?为什么被绑在这里?她摸着光秃秃的头,走上前几步。
代清川紧张极了,生怕外面的人进来发现他们,他只好快速描述自己的处境,央求女孩帮助自己逃走。
那截枝干其实并没有伸进二楼的窗户,可能还差了一个拳头的距离,她一下子就攀上去了,像只灵活的猴子。
她坐在树上晃荡,让我跟着跳过去。
实话实说,当时我真的快紧张吐了。
代清川想起那会儿的场景,说起来还有一丝笑意,她实在是太灵活,显得那时的他笨拙不堪。
代清川看到赵晚缨炯炯的双眼,摸了摸耳朵,又接着说:我跳过去了,但低估了九岁小男孩的体重,枝干是承受不住我的晃动的,所以它断了。
好在代清川已经爬了一半,摔下来的时候有层叠的枝干拦着,他没有断胳膊腿。
可摔到地上的动静太大,一时间就惊动了那些人。
他根本来不及呼痛,只能含泪爬起来。
起初是小女孩带着他跑,在这个地方,她才是地头蛇,从哪些羊肠小道里跑走,又钻出哪个草堆,她带着代清川游刃有余地奔逃。
可他们毕竟是小孩子,成年人的体力始终是他们的倍数。
他们跑了一路,在半坡上穿梭,身后始终是紧追不舍的鬣狗。
后来我们实在跑不动了,那孩子也因为摔了一跤,额头一直在出血。
我们躲在一个很隐蔽的洞里,一直到天亮。
代清川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还能感受到浸湿手掌的血液,他按压在对方额角上的手一直不敢放下来。
她明明看起来比我还小,可竟然还安慰我。
被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缩在荒郊野岭的山洞里,成年人都会害怕得发抖,更遑论一个本就养尊处优的九岁儿童。
代清川的身上哪都疼,双脚磨起来的水泡又破了,火辣辣的烧着。
怀里的小女孩额头还在流血,他抖着自己筛糠似的身体,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代清川回忆起那个时候,九岁的自己尤其的无助。
赵晚缨面上显露出担忧,她从未知道代清川竟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仅仅只是九岁的孩子,在那之后会遭受多大的阴影。
他如今说着当时的画面,脸上的苍白一览无遗,风都快要将他吹散。
她凑近过去,试图挡住涌过来的风。
我怕她会死,可她说不用害怕,因为她早死晚死都得死。
她说她得了癌症,还指着她光秃秃的头说这就是因为得病才掉的头发。
没想到她说完代清川哭得更凶了,让她不要死。
女孩跟他约定,如果他们顺利逃出去,两个人一定要努力活下去,长成优秀的大人。
后来你就没有见过她了吗?一点消息都没有?代清川摇头:没有。
我被带回去之后,我爸妈害怕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一直车接车送,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
我曾经央求他们去找过这个人,也不知道他们是敷衍我没有去找,还是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始终没有带给我消息。
所以你这几年一直在找她?我记得你上次说好像是找到了。
赵晚缨想起那日在会所三楼的房间里,她昏昏欲睡之际似乎听到代清川说的话。
风一吹,代清川打了个喷嚏,赵晚缨这个问题确实戳到了他如今的心事,他似乎是已经找到了,但似乎又没有找到。
邱卿卿这个人,代清川依旧不敢见面,因为他好像第一眼认定的人,是面前的赵晚缨。
这一问后,只听得代清川唔一声,他没有想要说下去的意思,赵晚缨也不强求。
她今日在ЅℰℕᏇᎯℕ这里,是作为一个听众,今日的代清川或许需要一个不过多询问的听众。
夜渐凉,赵晚缨跟着他往屋内走,伸手摸向自己的兜里,却摸到一个硌手的东西。
那枚精致的袖扣,躺在她的手心里,递到了代清川的面前。
这东西是从你外套里掉出来的,我忘了还给你。
赵晚缨面上不动,观察着代清川的情绪。
对方显然不在意,只是哦了一下,接过来捏在手指间,这是我们公司送给大股东的年节礼物,镶嵌在花蕊上的红宝石,只是普通的品种而已,并不值多少钱。
丢了就丢了,也没多大事。
赵晚缨心头一震,感觉自己浑身都僵住了,确实是跟代清川有关吗?这东西……是多大的股东才有。
她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感觉到手脚有些冰凉。
代清川还是如实的回答,最近几年送出去的比较多,有投票权的股东基本都有。
那种没有宝石的,只有雕花的呢?她急冲冲地问。
觉察到她的一丝不对劲,代清川想了一会儿,那应该是最早的版本,你等我问一下。
赵晚缨等待的时间是焦急的,她能确定这个袖扣跟代清川家里的公司有关,可是参加股东大会的人很多,她根本就不可能去调查每一个人,资本家的隐私何其重要,她一个小民警,怎么可能去深扒他们背后。
事情陷入死局,本以为撕破了一个口子,没想到这张网如此的牢固,竟还有更多扑朔的外壳挡在她的面前。
问清楚了,这是我们瑰丽十五年前发出去的款。
那时候还只是给元老级别的几个人。
十五年前,外婆是十四年前出事的,一定有关系!瑰丽?瑰丽集团?!赵晚缨这下子是真的坐不住了!◎作者有话说:代先生是真好看啊~◎最新评论:打滚求收藏下本预收穿书文:《每月二十万,老公不回家》[二哈型自我攻略小狼狗vs专治各种不服训犬师]啊,代先生留长头发竟然是这个原因,他真的太好了吧呜呜呜呜呜呜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