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在收到云容派人送去的一枚玉佩后, 体会到云容怜惜她,要给她撑腰的意思,整个人都是抖的, 手不停的抖动,连东西都拿不稳却还是坚持亲自把玉佩拿起, 妥帖的放在自己身上。
她从没想到过, 她陪伴了二十多年的丈夫,却比不上一个她费尽心思巴结讨好的淑妃娘娘待她真切。
若不是她母家地位不如张家, 早些年她何至于被那薄情的男人压在底下难以喘气,要看着他一个个的纳妾, 庶子庶女一个个的生?张夫人越想越不甘心, 她紧紧握着那枚玉佩, 眼中渐渐酝酿出寒意, 且等着瞧吧,等他真的被陛下贬到了荒僻的小县里做官,她有的是手段报复回去。
思绪混乱的想完, 张夫人打理好仪容,端端正正的对着云容住处所在的方位跪下行了大礼。
云容并不知道张夫人对她的感激, 命人送完赏赐后就把这件事搁在了脑后, 这会儿她正在戚晟的教导下练习骑马,忙得不亦悦乎。
陛下, 您慢点儿, 别走那么快呀, 臣妾害怕。
云容胆战心惊的坐在高大的马上, 双手紧紧抓住身前的马鞍, 见牵头牵着马的人走的快了, 忙娇声喊出来。
原本戚晟教云容骑马时选的马是叫姜吉早早就准备好的小母马, 那种母马性格温顺,个子也不高,正适合云容这种初学者。
偏云容嫌弃那马太不威风,一眼就相中了戚晟平日骑的汗血宝马,这种马异常具有灵性,性子也烈,只认戚晟一个主人,平日照看马的太监都要小心再小心,全副武装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马蹄子踢到,更别提一个陌生人要坐在它背上。
拗不过云容,戚晟只好亲自当牵马人,以免云容被这宝马给摔下来。
谁知云容还真当戚晟是给他牵马的奴才了,一声声的吩咐简直不绝于耳,刚刚还是慢了,这会儿就是快了。
戚晟扭过头,视线只能看到云容一双纤细的双手,无奈之下戚晟只能抬头仰望着云容,面无表情道:若是害怕,那便下来,朕叫人把刚才那匹母马给牵来。
才不要呢。
云容暗自偷笑,要是换了小母马,牵马的人就不是陛下了,能吩咐陛下做事,是她梦寐以求的,哪怕害怕也得忍住。
戚晟瞧着云容那得意的小眼神,也不拆穿她,看见她紧张的双腿紧紧夹着马背,忙道:放松一些,腿不要太用力,不然马会不舒服。
云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哦了一声,很是听话的松了一些。
戚晟牵着马走了一段路,两人身后的宫女侍卫跟了一大群,个个儿离两人十来米远,都乖觉的不去听主子们说的话,又能保证主子稍微大声吩咐时能够听到。
三四月的草地绿油油的,一路慢慢看过来,时不时有小动物快速从旁窜过去,看着格外生机勃勃。
不知坐在马上多久,云容只觉得自己坐的浑身乏累,尤其是双股之间,格外难受。
待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棵很大的桃花树时,忙指了指那树,笑容甜美:陛下走了这么久也累了,不如去前面歇息一下?戚晟站住,再次回头想了片刻,突然翻身上马,坐在云容身后,双手从云容身后环到她身前,拉着缰绳松了松,叫马小跑起来,身后的侍卫们紧跟而上。
享受着微风拂面,戚晟才轻嗤着鄙夷云容:朕本以为宝儿在榻上已经够没用了,没成想骑马也一样没用。
戚晟的话顺着风往后飘,那些侍卫隐隐只听到了尾音,没听清戚晟具体说了什么,可云容的脸却倏地爆红,反手在戚晟腰间掐了一把:陛下不知羞,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万一,万一被人听去可怎么好。
到时旁人鄙夷瞧不起的不会是戚晟,只会是她。
云容控制着力道,戚晟不觉得疼,只觉得有些微的痒意,低头瞧见云容的耳根子都是红的,戚晟闷笑道:宝儿的脸皮还是这么薄。
云容愤愤的翻了个白眼儿,咬着牙道:不及陛下脸皮厚。
戚晟哪怕看不到云容的表情,也能凭着云容的语气猜测出来,他大笑出声,反手拍了下马屁股,宝马顿时狂跑起来。
因为戚晟就在云容身后,云容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因为这种极致的速度,极致的快感而感到格外舒畅,比之在闺阁中荡秋千时更有放飞自我的感觉。
她深吸一口气,张开胳膊笑道:再快点儿。
戚晟闻言,又加了速,叫身后的一群侍卫再次狂拍马屁飞奔着赶上,陛下御用的汗血宝马速度也格外的快,不是他们骑的这种马能够赶得上的,只能不要命的追。
跑了一刻钟后,戚晟刻意跑到前几日打猎时遇到的一处小溪旁停了下来,把正在兴奋中的云容从马上抱下来,也不拴着宝马,直接叫宝马去小溪旁喝水。
坐在马上不觉得,跑起来只觉得快乐,一下马云容就有些腿软站不住。
靠在戚晟怀中,云容很是不解:明明臣妾也没有出力,为什么还是这么累?戚晟一手揽着云容的腰,等着身后的人追上来,一边挑眉,话中暗含深意:莫说宝儿不理解,朕也不理解。
云容以为戚晟也不知道,于是兴冲冲的看着戚晟准备嘲讽他,谁知正好看到戚晟眼中的戏谑,基于对戚晟的了解,云容便知他们两人的不理解压根儿就不是一回事儿。
云容气的直跺脚,一把把人推开跑到小溪旁,看着小溪中的倒影,用手梳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
没一会儿,侍卫们追上来,就连玉菁也坐在其中一个侍卫的马上提前到了,见云容在整理头发,忙跑过去伺候。
戚晟抬眼瞧了瞧天色,临近正午,也不打算再回营地用膳,于是吩咐侍卫长:命人去打些猎物回来,中午便在此处用膳。
是。
侍卫长带几个侍卫去打猎,姜吉带着人在地上铺上棉布,将带过来的一系列茶碗用具等一一摆了出来。
请戚晟坐下后亲自奉了一盏茶过去:陛下请用茶。
戚晟随手接过,视线却从未从云容的身上离开半分:今日朕不在营地,营地里的事情可有安排好?姜吉的手拢在袖中,低着头恭恭敬敬:陛下放心,奴才都按照陛下的吩咐一一照做,必不会有任何疏漏。
旁人都以为帝王围猎只是简简单单的游玩,殊不知戚晟从来到邺城后忙了多少事,召见李将军,询问郾城以及边关军事布防,部分将领职位调动等等,每日起身的时间比在宫中还要早大半个时辰。
而戚晟做的布置,毫无疑问会让有些人不满,私底下难免会做些小动作,今日戚晟不在营地,也是给他们私底下动作的机会,这样他才能抓住某些人的把柄,顺理成章的处置他们,叫他们心服口服,再掀不起半点风浪。
对于姜吉的办事能力,戚晟还算放心,刚饮了口茶,小溪旁突然惊叫一声,云容踩着石头的脚下突然打滑,一只脚就踩进了小溪中。
这个时节小溪的水还是有些凉,加上鞋袜都湿了,湿漉漉的黏在脚上,很是难受。
云容皱着眉,被玉菁扶起来:出来时带了换洗衣物吗?玉菁眼睁睁看着云容一只脚被溪水浸湿来不及挽救,又听云容这般问,讪讪道:因为出来的慌张,奴婢只给娘娘带了一件披风。
早前谁也不知陛下要在外用午膳,她许多东西都不曾准备。
云容刚要说话,戚晟突然从云容身后把云容抱起,走到姜吉安排好的地方把人放下,吩咐人提前点起火堆:朕叫姜吉带了备用衣裳和鞋袜,赶紧把湿了的鞋袜脱下来。
话落,姜吉已经从一匹马旁的那堆行李里找出了云容的鞋袜。
云容很是纳闷儿:陛下怎么叫人准备的如此周全?戚晟自是不可能说自己早有预谋,便把这一切推到了姜吉身上:姜吉做事仔细。
云容也没多想,叫玉菁接过姜吉拿过来的鞋袜避着人给换上了。
正好听到这句话的姜吉很是受宠若惊,从前陛下高兴时,都是直接赏赐他东西的,从未像方才这般夸赞过他。
于是被夸做事仔细的姜吉接下来做事更加仔细了,非但盯着打猎回来的侍卫们把猎物处理的干干净净,还把烤好的猎物用匕首一片片的把肉给片下来装在带来的碟子里摆盘,又用小炉子熬了一炉子粥。
整个午膳下来,姜吉把戚晟和云容伺候的妥妥当当的,就连玉菁都无处伸手,只能干站在一旁看着。
云容习惯了午休,每每午膳后总是要睡一会儿,姜吉也很是细心的提前准备好了休息的地方,在一棵大树旁围上帷幔,里面的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褥子,足够戚晟和云容两个人舒舒服服的躺在上面。
帷幔外,玉菁瞧着姜吉笑眯眯的退出来,很是不平,低声道:姜总管,您伺候陛下就好了,怎么把伺候娘娘的差事也揽了过去?您这样就显得奴婢很无用。
姜吉得意洋洋的仰头斜了玉菁一眼,同样很小声:论伺候主子的功夫,你这丫头还有的学呢。
他可是被陛下金口玉言夸赞过的呢。
要是姜吉这会儿有尾巴的话,铁定翘上天了。
玉菁鼓着脸,要不是顾及着姜吉是贴身伺候陛下的,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
美美的睡了一觉起来,云容又拉着戚晟顺着小溪往前走,瞧见路边的野花就给摘下来,然后编成花环戴在头上,笑的比花儿还娇嫩。
她双手扶着头上的花环,娇声娇气的问戚晟:陛下,这花环好看吗?云容眨着大眼睛,水润的眸子黑白分明,直勾勾的瞧着戚晟,叫戚晟没有多少招架之力。
戚晟性感的喉结微微滚动,眼中情绪翻涌,点头道:好看。
他唇边带着一抹温润的笑意,帝王威严的气势在此时尽数收敛,就好像此时的他仅仅只是一个女子的夫君,说出的话叫自己喜爱的女子喜不自禁:宝儿人比花娇。
云容极力忍住上扬的唇角,嗔了戚晟一眼,带着大多女子都有的口是心非:陛下何时变得这般油嘴滑舌了?两人间的气氛很是轻松,像极了不远处粉红色的花儿。
戚晟乐得去哄云容开怀,嗓音低沉又带着尾音:都是宝儿教的好,朕这个徒弟可还合宝儿的意?云容支着下巴,佯装思考了一会儿:还算凑合。
说着,她上下扫了戚晟两眼,变得趾高气昂起来:陛下既然都自称是臣妾的徒弟了,那您何时唤臣妾一声师傅?戚晟一噎,没好气的瞪了云容一眼:宝儿这顺着梯子就往上爬的本事也是炉火纯青了。
要是真的叫了她师傅,不更是叫她得意,自己的面子又往哪儿搁?云容哼哼了两声,也没打算真的叫戚晟这一声师傅,但也不会在口上吃亏:明明是陛下自己承认的,可不是臣妾先提起的。
戚晟理亏,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几声,指着不远处刚躲在一丛花后的灰色兔子:想不想打猎,朕教你射箭可好?转移话题的意味很是明显,云容又哼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这边两人甜甜蜜蜜亲亲热热的打猎,营地里的人各怀鬼胎,行色匆忙,去完这个营帐又去了那个营帐,带着的礼物不知几何,他们不知道的是,暗处都有人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说的话也被人偷听了七七八八。
当天边浮现出晚霞的时候,戚晟才带着云容骑在马上晃晃悠悠的回来。
把云容从马上抱下来,傅子平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二人面前。
瞧着傅子平像是有事,云容也没留下,屈膝告退。
戚晟握了握云容的手,多交代了一句:回去叫宫女给你上些药。
云容走回营帐的时候,脑子里还满是疑惑,她又没受伤,哪儿就需要上药了?直到叫人抬水进来沐浴,自己跨进浴桶的那一刻,看到双腿之间一片黑乎乎的,云容才恍然大悟,很是羞涩的坐进了浴桶里。
玉菁小声道:娘娘觉得疼吗?云容撩起一捧水润湿了脖颈:不是很疼,就是觉得有些不大舒服罢了。
温热的水淋在皮肤上,毛孔张开,那股子不舒服的感觉又轻了许多。
顺手拿起搭在浴桶上的巾帛,云容正准备摁在水中时,倏地想到方才傅子平的神色,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刚想叫玉菁出去打探发生了什么,突然就响起了一阵模糊的声响,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归于平静,仿佛刚下的动静只是错觉一般。
云容看了玉菁一眼,玉菁忙道:奴婢这就出去看看。
待玉菁出去时,顺着响动的方向走了几步,最终只看到了阴影处好似有侍卫拖着人离开,正欲转身时,一阵风吹过,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儿。
玉菁倏地转身,加快了脚步回去。
云容听了玉菁的禀报,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就若无其事的继续沐浴梳洗。
这一晚,整个营地中的人也只有云容睡得最香甜。
翌日云容起身梳洗更衣后,就被昨夜宿在御帐里的人叫过去一起用早膳。
云容住的地方离御帐不远,但她一路走过去,也很明显的发觉了不同,每个人仿佛都在紧绷着,一开始围猎时脸上的喜色都不见了。
云容的睫毛微微抖动,看来昨日出去游玩也是陛下有意为之了。
她就知道,天上哪有掉馅儿饼的好事。
正当云容站在御帐外发呆时,戚晟的声音倏地响起:你还打算在外站多久?云容回过神来,忙提起裙角进去屈了屈膝:陛下怎知臣妾在外面?戚晟睨了云容一眼,不打算回答云容的问题,叫人坐下后,把自己面前的一碗粥放在云容面前:这几日叫人把东西提早收拾好,再过几日就回去了。
云容闻言,脱口而出:这么快?她总觉得自己来这儿还没几日呢。
戚晟夹了一块儿糕点咬了一口,直到把一整块儿糕点都吃完后,才道:哪里快了,出来一个多月,该做的该玩儿的都做了,难道你不想瑾儿?话落,戚晟的目光里带着怀疑,看的云容浑身不自在,忙喝了一口粥:臣妾哪里会不想瑾儿。
她才不能说自己刚才没记起来瑾儿,把瑾儿忘在了脑后。
戚晟收回视线:那就好,回去后宝儿也别忘了还要抄书,朕可是随时记得。
云容往口中扒拉粥的动作一顿,看着香甜的银耳羹瞬间没了胃口,昨儿持续到现在的好心情也没了,哭丧着一张脸:陛下您就是故意的。
戚晟眼含笑意,也不理云容,径自填饱自己的肚子。
直到自己吃好了,云容还在那儿愁眉苦脸的瞪着自己面前的一碗粥,一手拿着勺子使劲儿戳。
戚晟唇角略微抽了抽:怎么用个膳跟小孩子似的?粥都快凉了。
云容又赶紧往嘴里扒拉了两口,味同嚼蜡,到底不甘心就要抄书,巴巴儿的给自己求情:陛下,您瞧臣妾这手腕,多细呀,若是抄那么多书下来,定然会肿的不能看,您舍得吗?伸出自己白嫩的手,把手腕儿搁在戚晟手中,好叫他仔细的感受自己说的话没有半分虚假。
戚晟摸着手中的皓腕,微微蹙起眉头:确实细了些。
云容眼睛一亮,再接再厉:那是不是......抄书可免?戚晟捏了捏云容的手腕,笑着一字一句道:每日抄一个时辰就好了。
云容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嘤嘤嘤:陛下真狠心。
姜吉和玉菁站在不远处,瞧着陛下逗弄妧淑妃,憋着笑差些没笑出声。
又过了两日,圣驾即将回京,头一天晚上就举行了晚宴,云容和李贵妃一左一右的坐在戚晟身旁,脸上挂着笑,当做吉祥物似的什么也不用做,只需看着底下的官员一一过来给戚晟敬酒。
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李夫人下了大力气教导李贵妃,李贵妃再见云容时,顶多是冷哼无视,再也没有口无遮拦的情况出现,私底下也不会再说云容是狐媚子,勾引陛下的话。
至于二公主和傅子平,云容瞧着二公主脸上的笑容很是真切,便觉得二公主该是达到了自己心中的设想。
如此也好,不论傅子平是否真心待二公主,凭着二公主的身份地位,傅子平就算是装,也会装的完美。
作者有话说:云容:真狗啊戚晟:谢谢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