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晟说是回去处理政务, 实际上抬脚进了长乐宫。
一进来就看到二皇子坐在床榻上,面前放着两个乌龟,和两个乌龟大眼瞪小眼, 然后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
云容转头见戚晟进来,还很是好奇:陛下不是说晚膳的时候再过来?这会儿离晚膳的时候还有大半个时辰呢。
戚晟大步走到床榻边, 把二皇子抱起, 捏了捏他胖乎乎的小手:朕刚去永宁宫看了三皇子。
三皇子自出生到现在都没个名字,刘修容待三皇子也并非外人以为的那般真心, 故而也没给三皇子取个乳名,所以就连戚晟提起幼子也是一口一个三皇子的叫。
云容丝毫没有因为这一点而心里不舒服, 还关切道:臣妾也听闻三皇子有恙, 所以派了人去探望, 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三皇子可有大碍?一提起这个,戚晟脑海中就浮现出三皇子的模样,正欲摇头叹气, 二皇子突然就哭了起来,挣扎着要从戚晟的怀中离开。
戚晟瞬间慌乱, 刚才要说的话抛诸脑后, 抱着二皇子哄:别哭别哭。
怎么就哭了呢,不是很喜欢父皇的吗?没出宫前, 戚晟几乎日日都会抱一抱二皇子, 不过两个月没抱, 扭头就不认识人了。
云容忙伸手把二皇子接过来抱在自己怀中轻哄了几句, 然后把人放回榻上继续玩耍, 不是她不想抱着, 实在是自己没多少力气, 只抱一会儿还行,抱的久了胳膊就开始泛酸。
小孩子忘性都大,过些日子就好了。
臣妾方才抱瑾儿的时候,瑾儿也对臣妾很生疏呢。
为了维护戚晟身为老父亲的颜面,云容自是不会说她儿子还任由她抱着亲都不反抗。
戚晟闻言,心中很是平衡,和云容一左一右的坐在二皇子身旁,一边看着二皇子自顾自玩耍,一边同云容道:太医说三皇子是脾胃不好,可朕瞧着三皇子的模样,却一点儿都不像。
谁家脾胃不好的人能养的那么富态?云容只听着没接话,戚晟沉了语气:太医院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连三皇子的病症都诊不出来。
好歹也是堂堂皇子,小时候这般富态便也罢了,若是长大后依旧是这副模样,岂不是有碍瞻观?云容把手覆盖在戚晟的手背上,内心毫无波澜的安慰道:或许三皇子并无大碍,是陛下多心了。
戚晟无声叹了口气,看着二皇子小手用力的扯着大乌龟的头,差点儿没把头给扯下来,他嘴角僵硬了一瞬,连忙眼不见心不烦的移开目光:宝儿何必安慰朕,朕并非眼盲心瞎,不至于连这点儿异常都看不出来。
他就只有三个儿子,无论哪一个都希望他们好好儿的。
戚晟接二连三发愁,云容自然而然的改变态度,开始担忧好奇起来:真的有陛下说的那般严重?只是从白太医口中听到三皇子胎毒发作的症状,却不曾亲眼见过,此刻陛下为了三皇子如此心烦意乱,想来是真的严重。
戚晟嗯了一声,云容垂了垂眼帘,出着主意:若是太医院的人真的无用,不如陛下命人张贴皇榜,看一看民间有没有医术高明的大夫可以治得好三皇子。
看似云容出了个有用的主意,实则无用至极。
且先不说民间到底有没有医术高明的大夫,就是有,哪怕皇榜上许了高官厚禄,在不确定自己能否治好这罕见的病症时,他们也不会去冒险自荐,以免治不好,到头来还危及家人。
云容的这个主意,戚晟听后连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不可。
戚晟不同意,云容也没刨根究底的问他为什么不同意,反正她已经表了态度,接下来三皇子如何就和她没有关系了。
因为三皇子的事儿一直在戚晟脑子里挥之不去,戚晟也没心思再说话,只沉默的看着二皇子纯真无邪的笑。
仿佛只有一直看着二皇子,三皇子给他带来的冲击才会消失一般。
紧赶慢赶从永宁宫赶回来的玉菁,没到长乐宫宫门口,远远的就又看到了帝王銮杖,提着的心就放回了肚子里,脚步也慢了下来,慢慢悠悠的回了长乐宫。
翌日,云容无论如何是要去凤仪宫给魏皇后请安的,不止她要去,就连二皇子住在恭亲王府两个月,按照规矩也是要去凤仪宫给魏皇后这个嫡母问安的。
好在眼下已经五月了,天儿已经热了起来,端午过后就要用冰,云容也不怕二皇子会被冻着。
带着二皇子到了凤仪宫,魏皇后已经端坐在凤位上了,云容毫不含糊的行了个大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吕奶娘也抱着二皇子跪下:二皇子给母后请安。
除了二皇子洗三那次,这还是第二次二皇子到凤仪宫来,魏皇后瞧着云容恭敬的做派,甚至能放心把二皇子带来,心下很是满意,连忙叫檀碧上前扶起云容:快起,二皇子还小,怎么把二皇子也带来了?若是妧淑妃待她不够诚心,大可以一句二皇子还小就给搪塞过去,也不会有人说她半句不是。
云容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看着吕奶娘抱着二皇子站在她身后,笑着同魏皇后道:瑾儿也不小了,该多出来走走才是,况且给您请安是规矩。
不论云容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总归魏皇后听着是舒心的很,她的眸光不自觉的往二皇子的小脸儿上看去:二皇子长得真好,淑妃你养的也好。
乌黑的大眼睛随了妧淑妃,其余的地方无一不像陛下,若是这孩子是她亲生的,那该有多好。
只被二皇子这么盯着看上两眼,魏皇后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她不由自主的看向云容,眼里带着希冀:本宫能抱一抱二皇子吗?云容似是没想到魏皇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神色略有些讶异,落在旁人眼中却成了不愿意。
安充容盖上茶碗盖子,随手把茶碗搁在桌上,斜了云容一眼:淑妃娘娘该不会不愿意吧?别说妧淑妃不愿意,要是二皇子是她儿子,她也不愿意,就连今日的请安都不会把二皇子给带出来。
云容直接无视了安充容,冲着魏皇后微微颔首:当然可以,只是瑾儿有些重,莫要累到了皇后娘娘。
安充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知现在的妧淑妃她招惹不得,偏偏还管不住自己的嘴,硬是要挤兑妧淑妃一句。
哪怕妧淑妃无视自己,只要挤兑妧淑妃一句,自己心里就舒坦。
魏皇后闻言,笑容越发盛了:不打紧,小孩子能有多重。
吕奶娘听着,也不需云容吩咐,就抱着二皇子到了魏皇后跟前。
魏皇后伸手把二皇子抱在怀中,二皇子不哭不闹的,甚至还饶有兴致的盯着魏皇后头上的一支凤穿牡丹步摇看的起劲儿。
看的久了,更是毫不见外的伸手指着那步摇,同魏皇后咿咿呀呀起来,意思就是想要。
魏皇后体会到二皇子的意思,抬手摸上发鬓,把步摇给取了下来搁在二皇子眼前晃了晃:你喜欢它?二皇子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一把小刷子,刷到了魏皇后的心尖儿上,痒痒的,却有一种异常的满足。
魏皇后柔和的笑了笑,把步摇递给吕奶娘:步摇乃是硬物,给二皇子瞧着玩儿就好,不可叫二皇子接触,免得伤到了就不美了。
这就是要把这象征身份的牡丹步摇赏给二皇子的意思。
云容刚要推拒,魏皇后就一个眼神看了过去:这是本宫赏给二皇子的,淑妃你无权拒绝。
说完,魏皇后就把二皇子递给了奶娘,只是看着二皇子被奶娘抱到妧淑妃身边时,自己还有些恋恋不舍。
刘修容咬了下下唇,看看魏皇后,又看了看妧淑妃,倏地笑道:皇后娘娘很是喜欢二皇子呢,连您最常戴的步摇都赏给了二皇子,就是不知道臣妾的三皇子有没有。
陛下偏心二皇子也就罢了,因为陛下早就有言在先,可三皇子毕竟是养在她膝下的,就算她不在乎三皇子,魏皇后这般差别对待,她心中还是不舒服,这不就是在打她的脸吗?莫说魏皇后心中已经下了决定,就是没有下决定,二皇子这般招她喜欢,她也不会叫旁人说什么闲言碎语的:本宫赏赐二皇子,是因为二皇子有孝心,来给本宫这个嫡母请安,若是三皇子来给本宫请安,本宫自然也不会吝啬赏赐。
魏皇后的话,仿若一个无形的巴掌扇在刘修容脸上。
感受着旁人幸灾乐祸的目光,刘修容指尖都掐到了手心里,要是三皇子能带的出来见人,她早就带了。
忍住心头的那口气,刘修容面露为难:并非臣妾不愿带三皇子来给您请安,只是您也知道,三皇子近来身体有恙,臣妾日夜忧心,偏太医院的太医无一能治好三皇子,臣妾心中实在难受。
本以为自己可以忍辱负重十几年养大一个皇子,等到皇子长大成人后,可以借助皇子报复当初造成自己不幸人生的刘家,以及冷心冷清的陛下。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算计来的皇子却是这么个模样。
照这么下去,三皇子养不大,她的一切算盘就都要落了空,之前的算计也尽数白费,她如何能甘心?魏皇后肃着面容:三皇子病痛,本宫也实属忧心,只是说到底,三皇子会生病,也是伺候的人不尽心所致,刘修容还是要严加约束伺候三皇子的宫人才是。
这个时候魏皇后很是庆幸当时陛下没有答应她要她抚养三皇子,否则这会儿因为三皇子发愁的人就是她了。
况且要是三皇子的肥胖治不好的话,日后三皇子长大,她脸上也格外不好看,连带着魏家都会被人说嘴。
云容一双悠然的眸子时不时注意着刘修容和魏皇后的神情,心中忍不住发笑,谁能想得到,当初还是香饽饽,引得众人争抢的三皇子,如今却被人厌恶,唯恐避之不及呢。
无端引来一通申斥,刘修容心中不满,但面上总是做足了功夫的,起身冲魏皇后屈了屈膝:臣妾受教,回头定然多加注意。
坐回去后,刘修容又看向云容,犹犹豫豫了起来,看的云容直蹙眉:刘修容有话直说就是,何必这般看着本宫?刘修容不好意思的笑笑:臣妾却有一事想请淑妃娘娘帮忙。
听闻太医院白太医医术不凡,是负责淑妃娘娘和二皇子脉案的太医,所以臣妾就想着请白太医给三皇子看诊,不知淑妃娘娘意下如何?话落,田充媛很是诧异:刘修容想请白太医去给三皇子看诊,自去命人请就是了,怎么还要征求淑妃娘娘同意呢?就算白太医是长乐宫的专属太医,那也不代表旁的宫里就不能请白太医去看诊了。
刘修容没说话,只面含祈求的看着云容。
云容冷笑:田姐姐说的没错,刘修容不必过问本宫的意见,愿意请谁为三皇子看诊便请谁,本宫可不敢说个不字,否则到时三皇子有个好歹,本宫就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
她在魏皇后那儿受了气,自去寻魏皇后的晦气去,来寻她的晦气算怎么回事。
刘修容瞳孔微缩,面色不变的低头道了谢。
魏皇后见状,看着刘修容的目光多了几分不善,只是心中另有惦记,便道: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
臣妾告退。
云容冷冷扫了刘修容一眼,正欲跟在李贵妃身后离开,魏皇后突然叫住了她:淑妃,你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