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宫, 刘修容等了许久才等来白太医,没等白太医行礼问安,就先发制人:本宫很早就命人去请太医了, 怎的太医到现在才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和三皇子不受宠, 连太医院都能随意怠慢了。
白太医无视她命人前去请, 反而先去了长乐宫,可见在他心中, 长乐宫比永宁宫重要的多,妧淑妃还真是找了一条好狗。
面对刘修容的阴阳怪气, 白太医面色毫不慌张, 按照规矩行了礼, 而后拱手解释:回修容娘娘的话, 臣每日定时去长乐宫为淑妃娘娘和二皇子诊脉,是陛下亲口吩咐的,耽搁了您的事儿, 是臣失礼,还请修容娘娘恕罪。
原来如此, 倒是本宫错怪白太医了。
刘修容咬着牙叫了白太医起身, 心中那口气儿怎么也顺不下去,区区一个太医竟敢对她这般无礼, 还拿陛下来压她, 可见她在后宫的地位到底如何。
白太医淡定起身, 口中回道:臣不敢, 敢问修容娘娘, 三皇子在何处, 臣为三皇子请脉。
刘修容递了个眼色给映诗, 映诗忙做出了个请的手势,引白太医去偏殿:三皇子哭闹了许久,方才才睡下,白太医稍稍注意些。
白太医颔首,示意自己知道。
刘修容冷眼瞧着白太医出去了一会儿,自己狠狠灌了一杯冷茶,然后也起身去了偏殿。
偏殿中,三皇子的摇篮比寻常婴孩的摇篮要大两倍有余,因为偏殿有些许燥热,伺候三皇子的奶娘还在旁为三皇子轻柔的打着扇。
见白太医上前,奶娘忙让出位置往后退了两步。
时隔两个半月,白太医再次为三皇子诊脉,三皇子的脉象早已不似当初那般,那胎毒随着三皇子年龄渐长,越发深入骨髓难以拔除。
像是吐奶,寻常婴儿也会有,但搁在三皇子身上就格外不正常,因为三皇子对食物的需求都没达到,再吐奶,就是自身胎毒在作怪。
这次把脉,白太医足足用了两刻钟。
刘修容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白太医一直把脉,不由得微微蹙眉:可看出什么来了?被刘修容的话惊醒,白太医松开三皇子的手,顺手帮三皇子盖上了薄薄的被褥,故作为难:这......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作甚。
白太医微微弯腰,微垂着的眼帘中神色平静:三皇子的情况有些复杂,臣不知修容娘娘能否做主,故而需先请示陛下。
看着白太医如此作态,不知为何,刘修容心中咯噔了一下,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她捋了捋手中的帕子:陛下政事繁忙,这些许小事,本宫还是能做主的,白太医就不必去叨扰陛下了。
刘修容是想着,如若答案真的对她不利,她延迟一些叫陛下知道,自己还能做出相应的对策,不然她什么都不知道,就什么准备也做不了。
白太医才不会买刘修容的账,态度很是强硬:事关三皇子,臣不觉得这是小事,况且臣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还是告知陛下为好。
刘修容的直觉更不好了,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白太医依旧油盐不进,不肯吐露半点儿关于三皇子的状况。
实在没办法,刘修容只好命人去请戚晟过来。
她死死瞪着白太医,一字一句道:白太医如此忠心为主,实乃令本宫钦佩。
若非此事是妧淑妃交代的,她才不信区区一个太医敢用如此态度对她。
白太医连道过奖:臣是陛下的臣子,自然忠于陛下,修容娘娘实在是过奖了。
他自然知道刘修容话中的主子是谁,可他才不会蠢到去应她的话,一番偷换概念,堵的刘修容哑口无言。
偏殿霎时寂静的只能听到人的呼吸声,氛围愈发僵硬。
奶娘躲在角落里浑身颤抖,恨不能被主子呵斥一声,然后立马滚出去才好。
许久,戚晟终于姗姗而来,一甩衣袖坐在主位上,深邃的眸子先是在刘修容和白太医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白太医身上进入主题:说罢,三皇子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若非是关乎三皇子性命的大病,白太医应该不会有胆子叫刘修容命人去请他过来后才肯吐露。
白太医重新跪下,语气带着一丝痛心:回禀陛下,三皇子他,得的不是病,而是......白太医拉长语调,直到把戚晟和刘修容的心提起来一点儿后,才从口中吐出最后一个字:毒。
话落,戚晟脸上满是震惊,随意搭在圆桌上的手瞬间紧握,手背上青筋暴突,怒气极快的积攒在胸口就要爆发,谁知刘修容反应比戚晟更快,先戚晟一步跪了下来,边哭边道:陛下,求您为三皇子做主,究竟是谁那么狠的心,竟然对一个还在襁褓的孩子下手。
刘修容的哭诉惊醒了睡眠浅的三皇子,三皇子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戚晟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站在角落里的奶娘忙摇着摇篮轻哄三皇子,不是她不想抱三皇子,而是三皇子实在太重,即便她未进宫前做惯了农活儿,也禁不住长时间抱着三皇子。
这母子俩的反应叫戚晟欲发的火气给压了回去,还没去问白太医具体原因,就见白太医一脸古怪的看向刘修容:修容娘娘,臣说的毒,并非是三皇子被人所害。
刘修容的哭声顿了一瞬,脸色有些许扭曲,忙抬起手用帕子掩饰了过去,改成了轻微的抽噎:那是什么?用帕子沾着眼角,刘修容心中气急,他一定是故意的。
白太医还真是故意的,可刘修容有什么证据能证明?白太医也没继续卖关子给刘修容挖坑,快速回禀:三皇子体内的毒乃是胎毒,据臣诊脉,赵充仪当时怀胎时必然服用了药效极强的坐胎药,此种药方能令女子怀胎,副作用也是极强的,坐胎药残留在赵充仪体内的药效并未被赵充仪完全吸收,因此转移到了三皇子的身上,形成了胎毒,如今三皇子的症状,正是胎毒引发的。
他将当初告知云容的话又如实告知了戚晟,只是为了叫戚晟听的明白,说的又更加细致了一些。
听了白太医的解释,戚晟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可笑什么。
是笑赵充仪为了怀胎不择手段,害了三皇子,还是笑若是没有那药方,自己许是就没有这个儿子?戚晟情绪起伏较大,一时没去注意刘修容在听闻白太医解释后一瞬间不自然的神情,白太医却看的清清楚楚,将刘修容的异常记了下来,准备回头告知云容。
不过戚晟没有沉默太久,只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心情,询问道:你既然能瞧得出三皇子的病症,那可能治好三皇子?白太医摇头:三皇子年纪尚小,脾胃虚弱,若是一旦用药,就会禁不住药效,或许......他有一种方子可以治好三皇子,可就像他说的那样,三皇子年龄在这儿摆着,根本就不能用猛药,一旦用了猛药,一副药下去能不能活得下来还两说,可要是用温和的药,药效达不到,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白太医将情况一一告知戚晟,具体该如何做,自有戚晟做主,他只需听命行事就好。
戚晟转着拇指上的扳指,一圈又一圈,直到大拇指上的皮肤开始灼热,他才停下动作:若是用温和的药,有何后果?温和的药,只能保住三皇子的性命,至于其他,臣却是无能为力。
像这种肥胖症是胎毒引起的,也只有彻底根除胎毒才能阻止三皇子继续发胖下去,若是不能根除,三皇子依旧会一日胖过一日,长大后依旧是如此。
跪在戚晟脚边的刘修容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面带嘲讽。
她自己知道刘太后给她的方子对身子不好,所以她叫赵美人用了,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方子的副作用竟如此强悍。
一个身有残疾,就连保命都难的皇子,连大皇子都不如,更别提日后她对三皇子寄予的期望能不能实现了,枉费她早上还在为三皇子算计着杨家的势力。
她百般算计,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戚晟紧紧拧着眉梢,没去管刘修容的异样,继续追问白太医:那先用药温养三皇子的身体,待日后三皇子年纪大些,再用药根除胎毒可行?白太医苦笑:陛下,此毒只有越早治越容易治好。
那治疗胎毒的方子中有几味药是毒药,讲究以毒攻毒,若是等三皇子年纪大了,体内的毒愈发强盛,这以毒攻毒都未必管用。
刘修容眼中升起的希望再次湮灭下去,戚晟重重的闭上了眼,语气里充满了无奈:那就如你所说,尽全力保住三皇子的命吧。
不管三皇子是怎么来的,到底成了他的儿子,父子缘分一场,他能做的也仅止于此了。
臣遵旨。
恭送戚晟离去,白太医心中摇头,余光瞥了眼被奶娘摇晃的摇篮,暗自叹气,一条本不该出现在世上的生命,却被他们利用来利用去,他的命运,与二皇子比起来,天差地别。
戚晟跨着极大的步子,几乎是逃离一般离开了永宁宫,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三皇子一眼。
是他太过凉薄了吗?或许是吧。
可一条注定保不住的命,他不该倾注太多感情的,免得伤人又伤己。
望着不远处的红墙黄瓦,天上日渐炽烈的太阳以及空中时不时飞过的飞鸟,戚晟眯了眯眸子,抬手挡在眼前:去给朕查清楚,赵氏用的坐胎药,到底是怎么来的。
作者有话说:看到有小伙伴在问啥时候完结,其实我也不能给出准确的字数和时间,已经开始慢慢收尾了,小伙伴们不要着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