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充容娘娘的话, 臣妾听不大懂。
云容理着袖口的褶皱,不慌不忙的:臣妾将这簪子的来源据实以告,到了您口中, 怎么就成了撇开干系了?要是放在刚得宠的时候,她定然会示弱, 然后给安充容挖坑, 断然不会像现在这样,正面对上安充容。
不过谁让她如今今非昔比了呢?此事要是落在陛下的耳中, 便是陛下不会帮她,也断然不会帮安充容的。
安充容嗤了一声:云美人这张嘴, 一惯会蛊惑人心, 颠倒黑白, 不然怎么能哄的陛下连着两日将你留在两仪殿?她虽然不能出正殿, 但对于云容几日没在明粹宫,她还是能知道的。
这话一出,顿时许多人看云容的眼神就变了, 有警惕,有嫉妒, 也有羡慕。
云容听完安充容的话, 砰的一声把手炉放在身旁的小桌上,气呼呼的站起来冲魏皇后屈了屈膝:皇后娘娘, 陛下英明神武, 怎会被臣妾一个小小女子所哄骗?安充容张口便污蔑贬低陛下, 以下犯上, 是大不敬之罪。
此外, 安充容更是将陛下行踪宣之于口, 此为窥伺帝踪, 两罪并罚,臣妾请求皇后娘娘严惩安充容。
从她自己本身不能将安充容如何,但狐假虎威她还是会的,况且话是安充容自己说出来的,她又没逼她,任谁也挑不出一丝错来。
一番话从云容的口中说出来,众人都听的傻眼了,像安充容这样存了嫉妒之心,说几句酸话的嫔妃大有人在,可像云美人这样上升到以下犯上,窥伺帝踪的罪名的,还是第一个,她们以前怎么不知云美人的嘴皮子这么利索?安充容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鉴于云容给安充容安的罪名,魏皇后也不能视若无睹,更是猛地一拍手下的方形软枕,疾言厉色道:安充容,你身为一宫主位,还这么口无遮拦,宫规都学到哪儿去了?见魏皇后动怒,安充容忙起身跪下:皇后娘娘息怒,臣妾知错了。
说着知错,实际上自己在心中恨不得把云容给剥皮拆骨了。
魏皇后沉声道:知错不改,罪加一等,看来几个月的静心礼佛还是没让你学会静心,今日之后,你便继续礼佛吧,另外,为了更显示你的诚意,每日再多捡一个时辰的佛豆。
捡佛豆也是一个极为折磨人的手段,具体表现在捡佛豆之前,要把佛豆给撒在地上,捡佛豆的人要跪在地上,捡起一颗佛豆,念一句佛号,再把佛豆给放进容器里,这般动作行为要重复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下来,且不说膝盖,便是要一直弯下去的腰也肯定是有的罪受了。
云容立即喜笑颜开,没有一点儿遮掩:皇后娘娘处事公正,臣妾敬服。
安充容刚能出来透透气,结果转头就要被关回去,而且出来一趟还加了额外的惩罚,定然是受不了的,刚要求魏皇后,魏皇后就不耐的看了安充容一眼,吓得安充容立马噤了声。
而经过这一打岔,魏皇后方才沉思的事情也有了决断,她看向郑才人明显的挺着肚子的动作,眸光暗沉:郑才人,你的话说的是有些道理,但这并不能证明你没有害过大皇子,相反,怜昭仪查到了物证,而你也有没有办法解释这簪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依旧不能洗清你身上的嫌疑。
郑才人摸着肚子的手一顿,显然没想到自己说的话在皇后那里并不起作用。
她抿了抿几乎不剩一丝血色的唇,咬牙道:皇后娘娘,您说的对,可仅凭一支簪子,您也不能认定臣妾有罪,所以唯一能够证明臣妾清白的法子,就只能是和那背主的嬷嬷当面对质了。
云容不免多看了郑才人两眼,她应该知道,既然这簪子出现在大皇子嬷嬷的手中,那害大皇子之人定是要栽赃嫁祸给郑才人的,人证定然也早早的安排好了口供,当面对质,于郑才人没有丝毫作用。
虽然郑才人不太聪明,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没道理郑才人看不出来,唯一的解释就是,郑才人是故意的,可这是为什么呢?她的目光游移到郑才人的肚子上,见她的手半握成拳,瞬间就明白了郑才人的打算。
魏皇后没有理由不同意,她看了眼怜昭仪,怜昭仪低声吩咐了绿玉几句,绿玉出去后,很快就带着大皇子的贴身嬷嬷回来了。
看着嬷嬷脸颊红肿,嘴角带血的模样,魏皇后拧眉:怜昭仪,你私自用了刑?怜昭仪低头道:是,臣妾为了得知真相,失之急切了些。
做都做了,魏皇后也不好再因此罚了怜昭仪,只得默认了此事。
怜昭仪走到嬷嬷身前,弯腰用指甲掐着她的下巴:昨日你是怎么同本宫说的,今日就再一五一十的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再说一遍,若是有一个字不对,本宫要你好看。
是是是。
嬷嬷害怕的浑身发抖,她胆怯的看了眼郑才人,嗫嚅着唇把事情的经过又说了一遍:前日刮了好大的风,奴婢特意去尚宫局领大皇子的例炭,谁知在半路上碰见了郑才人身边的贴身宫女,秋初。
她找到奴婢,给了奴婢一支极好的簪子,恩威并施的说了好些话,叫奴婢在夜间大皇子休息时打开窗子,谁知奴婢行事不谨慎,被人给撞见了,这才有了今日的事。
郑才人被这污蔑的话给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秋初站在郑才人身后,也被这莫须有的罪名给气的半死,她顾不得尊卑场合,出声训斥: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见你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放肆,主子们说话,哪儿有你一个奴婢插嘴的份儿?怜昭仪一声怒喝,完全没有了在陛下面前的那种娇弱之感。
秋初吓得头一缩,哪怕心中不服,也不敢再随意开口了。
嬷嬷跪趴在地上:可是奴婢确实和姑娘见过,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奴婢不会说谎的。
她咬死了不松口,郑才人也拿她没什么办法,只能口头威胁:你可想好了再说,谋害皇嗣,陷害宫妃,不论是哪一件,都是抄家灭族的罪名,嬷嬷不顾自己的命,总不能不顾自己家人的命吧?一听到抄家灭族四个字,嬷嬷的瞳孔狠狠一缩,她咬了咬牙,突然朝殿里的柱子冲了过去,冲过去前,还大喊:主子,奴婢都按照您的吩咐做了,还请您放过奴婢的家人。
话落,只听一声沉闷的声音,鲜血在柱子上四溅开,血滴甚至渐到了离的近的嫔妃身上,惊的人无意识失声尖叫起来。
云容看到这样的场景,脑子里一片空白,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还没等她缓过劲儿来,郑才人的手便紧紧攥住了她的胳膊,艰难的求救:救......救救我的孩子。
扭头一看,此时郑才人浅色的宫装下,已经渐渐有血迹开始渗透......凤仪宫场面一度失控,魏皇后双手死死握拳,眼睛猩红:请太医!——————凤仪宫里发生的事情在戚晟下朝后,就有人禀报过了,所以当戚晟刚踏进凤仪宫时,就听到偏殿传来的太医的声音:禀皇后娘娘,郑才人的龙胎,保不住了。
戚晟欲要往前走的脚步停顿了片刻,除了紧跟着他的姜吉,几乎没有人看到这点异常,而嫔妃们只看见进来的陛下面容威严,却没从陛下的脸上看出丝毫伤痛。
魏皇后没等戚晟开口,早早的就跪下请罪:是臣妾无能,以至皇嗣不保,请陛下责罚。
云容跟着众人跪在魏皇后身后,像她们一样不曾抬头,也没有看到过陛下的神情,可她无端的觉得,陛下应该是难过的。
在来的路上,姜吉已经把今日魏皇后传了满宫嫔妃来的原因悉数告知,唯独嬷嬷自尽是在戚晟来凤仪宫的半路上发生的,所以戚晟对于完整的事情尚不清楚。
此刻见魏皇后请罪,哪怕戚晟心中不满,但还是在嫔妃们面前给了魏皇后应有的体面,亲自扶起了魏皇后:都起来吧,今日发生的事情,皇后先给朕说说。
是。
魏皇后应了一声,也没添油加醋,直接把刚才发生的一切从客观的角度叙述了一遍。
戚晟听罢,视线落在怜昭仪身上,看了怜昭仪许久,却一句话也没说,而怜昭仪的一颗心顶着戚晟的目光,七上*八下的,直到戚晟收回了目光,怜昭仪才松了口气。
沉默了许久,戚晟竟然什么也没说,直接道:你们都回去吧,等郑才人醒了,安排暖轿把郑才人才送回去,这里到底是皇后居所,郑才人不适合住在这儿。
嫔妃陆陆续续的出了凤仪宫,青音撑着伞,替云容遮住头顶上飘过来的雪花,即便自己还对刚才的血腥场面胆战心惊,但还是先安慰云容:主子受惊了,回去后奴婢叫小厨房煮一些安神汤,免得夜间会梦见不好的东西。
云容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你也用些,今日的事情,你也是第一次见。
不论什么时候,亲眼见证一个人的死亡,第一次总是难以接受的。
青音强挤出一抹笑:奴婢不碍事的。
云容没听到她这句话,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走到半路上时,云容突然明白过来,她猛地顿住脚步,仿佛眼前的谜团散开了一般,喃喃自语:竟然是她。
作者有话说:云容(故作高深):竟然是她青音(满脸问号):谁啊?PS:今天有没有二更呢?嗯……我怎么会知道,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