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贤妃很是敏感, 稍有风吹草动,心中便存了疑。
云容看似在请安时也没做什么,挑起口舌之争的还是方才人, 可杨贤妃就是觉得云容似乎有些不大对。
宜安宫,钟灵见杨贤妃自凤仪宫回来, 就一个人坐在那里, 连姿势也没换过,她张了张口, 想打破室内的平静,谁知杨贤妃却先开口了:前朝的事, 解决了吗?不需杨贤妃明说, 钟灵也知道是问的雪灾的事儿:奴婢一直派人在暗处注意着两仪殿, 这段日子, 每日送往两仪殿的折子极多,看样子,怕是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了。
窥伺帝踪乃是大罪, 但杨贤妃和钟灵说起时,两人脸上连半分小心翼翼都没有, 可见这种事情都做习惯了。
杨贤妃下意识的放松了身体:不得空便好。
庆幸的说了这么一句, 她的脸上又扬起了温柔的笑:今儿本宫看云美人面色不好,又听她说贪睡, 恐怕是炭例少了, 夜间睡不安稳, 你亲自去把本宫的炭例匀给云美人一些吧。
要说后宫份例经过魏皇后的缩减之后, 依旧能不受冻的, 就只有一宫主位了。
不过比起原先来说, 这炭也只是将将够用罢了, 多余的却是没有。
钟灵皱着眉,一脸不乐意:咱们宫里的炭本就紧张,若是再匀给云美人,怕是就不够用了。
在冬日,炭不止用来取暖,还有茶水房烧水的炉子也要炭,主子身边的贴身宫女也要用,这些都是从主子的份例中出的。
当然就算炭再不够用,肯定是冻不着杨贤妃的,那最后倒霉的,就只能是她们这些宫女了。
杨贤妃看了钟灵一眼:如何就这般小家子气了,不过一些炭而已,本宫还是给得起的。
杨贤妃执意如此,钟灵也不好把自己的小心思坦露出来,只好听话的去办差。
云容收到杨贤妃命人送来的两筐炭时,刚喝了一碗解毒的药。
她捏了一枚甜果子放进嘴里,扫了两眼竹筐里块儿头极大的银霜炭,轻啧了一声:贤妃不愧是贤妃,好大的手笔。
云容说的轻松,青音却满眼紧张,看到的炭到她眼中,就变成了一个大大的毒字。
叫人把这两筐炭抬出去,要不是怕引人注目,青音恨不得叫人在殿里洒一些艾叶水去去晦气:主子,要不要奴婢去请白太医来检查一下这些炭?甜滋滋的味道蔓延在舌尖儿,云容笑眯了眸子:你见过谁光明正大送的东西里面有害人的东西的?贤妃又不是傻子。
不过这炭云容能肯定没有毒,但贤妃在此时的云容看来,却与傻子无异了。
她在这个时候给自己送炭,无非是想察觉了她请安时的不对,想要试探她究竟知不知道真相。
而正是杨贤妃的这个举动,云容才能肯定,炭中的毒,就是杨贤妃所为。
只是......知道了下手之人是谁,等她身体里的毒清完了之后,凭着杨贤妃细腻的心思,她自然而然会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届时,不知杨贤妃会以何种态度对她。
自这日起,云容便以染了风寒,身体不适为由,向魏皇后告假,在自己宫中休养。
转眼又过了近十日,云容躺在软榻上,有气无力的看着林美人在她宫中自在的不行的模样,无力的闭了闭眼。
林美人吃着糕点,嘴还喋喋不休的说着话:陛下都快一个月没进后宫了,这段时间后宫安静的连一点水花都听不见,偏你还病着,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话落,又是一块儿糕点进了她的肚子。
云容抽了抽嘴角:你现在不是在我宫里?是哦。
林美人一想,糕点也不吃了,一边用帕子把手指上的碎屑擦干净,一边神神秘秘道:云妹妹,我听说,雪灾的事儿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其中安家又捐了一笔银子,功劳不小。
身为宫中老人,早早儿的就建立起了同家中通信的渠道,哪像今年的新妃,大部分都跟个聋子似的,消息都众所周知了,她们才知道。
所以她今儿个来,为的就是说这件事,也好卖个人情给云美人,好叫云美人多考虑考虑她上次的提议。
云容闻言,捂着手炉的指尖僵了僵:安家到底是多有钱?几个月前安家才给朝廷捐了一笔,如今又捐?朝廷不似叫花子,不能任由安家给一点儿银子就打发了,要捐,那一次定然捐的不少,最起码也要有几十万两,这两次捐的银子加起来,怕是能比得上一个普通家族快三分之二的家当了。
而她进宫的时候,她父亲和母亲给她拿了十万两银票,都快把云家的家底儿给掏干净了。
云容眨了眨睫毛,眼里皆是对安充容的羡慕。
林美人看见她眼中的羡慕,恨铁不成钢的咬牙:我告诉你这件事,是想让你早早提防起来,等陛下想起后宫,怕是皇后娘娘对安充容的惩罚就不作数了。
安充容和云美人的针锋相对,整个后宫就没有不知道的。
不管林美人存了什么心思,但这一刻,林美人眼中对她的担忧是做不得假的。
云容不在乎的笑了:不作数就不作数吧,不过这次再出来,我想安充容应该不会那么冲动了。
安家就算再有银子,也经不起安充容这么花,不然她也不介意再送安充容一次禁足,安家要是有本事,就再捐第三次银子。
::……?林美人的话很快就得到了印证,在此之后的第三日,魏皇后就派人来传了安充容解禁的口谕。
安充容仰着下巴站在正殿门口:明粹宫上下都有赏。
云容仗着自己身体未愈的借口,站在寝殿的窗子旁,清楚的听到了安充容得意的赏赐与宫人们高兴的声音。
她的眉梢也带了一丝笑意,等过了今日,她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晚上,阔别了后宫近一个月的戚晟,终于在雪灾处理完后,踏入了后宫。
第一个去的,自然是凤仪宫。
魏皇后絮絮叨叨了许久,把后宫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戚晟,就像是另一个姜吉一般。
戚晟时不时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直到听到魏皇后说起云容病了小半个月时,眼底浮上了一抹隐晦的担忧,转瞬即逝:云美人进宫不到半年,却病了好几次,这身子也着实弱了些。
陛下说的是。
魏皇后端庄的表情不变,丝毫没有因为自己丈夫在自己面前关心旁的妃子而嫉妒:不过还请陛下放心,臣妾日日都看了太医院的脉案,云美人的身体并无大碍。
虽然她不是因为关心云美人而看的脉案,但的的确确是看了的,此时说出来也没有半分心虚。
戚晟一听云容病了,一半儿的心思已经不在凤仪宫了,故而也只是嗯了一声,平淡的说道:皇后贤惠。
说完该说的,魏皇后就沉默了,实在是除了正事,她想不到自己私下还能同陛下说些什么。
不过戚晟也不在意,他自己坐着品茶,就能干坐半个时辰。
一盏茶见底,戚晟扭头看了眼已经黑透的天色,掸了掸衣袍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朕先回去了,皇后早些歇着吧。
魏皇后眼睁睁看着戚晟的身影消失在凤仪宫,自己却像失言了一般,说不出半个挽留的字来。
不知过了多久,魏皇后才堪堪说出几个字来:云美人才进宫半年而已。
就在陛下心底占了这么重的分量,以至于今日本该留宿凤仪宫的陛下,连一晚也等不得吗?夫妻多年,那一抹担忧,却是瞒不过她的眼睛。
踏着夜色出了凤仪宫,戚晟步子迈的极大,姜吉小跑着才能赶上他的步伐。
好不容易追上了人,姜吉气喘吁吁道:陛下,您要去哪儿?戚晟猛地顿住脚步,在黑夜中,那双泛着冷意的眸子极为吓人:云美人的事,你怎么没告诉朕?姜吉皱着一张脸,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陛下这段日子忙的连歇息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即便云美人受宠,但比起朝政来,依旧微不足道,他又怎敢拿后宫的事情去打扰陛下?但没有禀报的确是他失职,姜吉只好硬着头皮麻溜的认错:是奴才疏忽了。
罚俸三个月。
戚晟冷哼一声,丢下了一句令姜吉心碎的惩罚。
姜吉提着宫灯,可怜巴巴的跟在戚晟身后:夜路湿滑,陛下小心点儿。
刚说完这句,迎面就撞见了几个黑影,待黑影靠近,就着宫灯的光,姜吉才看清来人,是杨贤妃。
杨贤妃浅浅福身,嗓音悦耳:臣妾拜见陛下。
戚晟再次停下脚步,手负在身后:贤妃免礼。
他抬头看了看黑黢黢的天,拧眉道:这个时候,贤妃怎么在外面?马上就要宫禁了。
自然,宫禁是禁旁人的,禁不住他。
杨贤妃扶着毓秀起身,哪怕在夜色下,依旧笑的温雅动人:臣妾晚膳多用了几口,就想着出来走走,正要回去,便在此处遇到了陛下。
其实不然,她是知道了戚晟去了凤仪宫,所以特意在附近等着的,只是她并没有把握能在见到陛下。
不过眼下看来,她的运气还算不错,虽然不知陛下为什么没有宿在凤仪宫,但既然叫她遇见了,那她自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陛下,那次您留下的棋局臣妾研究了好久,终于研究出了几分头绪,您可要去宜安宫瞧瞧?作者有话说:云容:陛下~您要去吗?戚晟:嗯……怎么能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