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该喝药了。
云容迷迷糊糊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见坐在她床沿的青音眼睛红肿的端着一碗散发着苦味儿的药,见她醒来, 强自镇定的扯出一抹笑。
她无力的笑了笑,声音虚弱至极:眼睛怎么肿成这样?我没事。
明明病到起不来身的是云容, 可云容依旧笑着安慰。
青音忍了许久的眼泪就那么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您会没事的, 您把药喝了,迟早会好的。
说到会好, 云容和青音都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但青音心中还是有那么一分希冀。
云容张了张口, 还要安慰什么, 突然间觉得自己身体一阵发冷, 她抖了抖身子,打了个寒颤,就连嘴唇也止不住的哆嗦。
青音忙把药碗放下, 给云容紧了紧被子,又看了眼殿里燃烧的极为旺盛的炭火, 鼻头一酸就要继续掉眼泪, 但因云容病着,怕她见了担忧, 又憋了回去。
一碗药没喝完, 云容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 然后睡了过去。
青音死死的咬着唇, 给云容收拾妥当后, 出去见了来请脉的太医。
......主子最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诊出的时间太晚, 那毒早已蔓延到美人主子的五脏六腑, 下官也无能为力。
屏风上映出的身影猛地晃动了下,轻泣声隐隐约约,连头发丝都透着伤感。
年轻太医不着痕迹的伸出一点手,想要做什么,可一扭头看到大开的殿门,又缩回去了,最终紧紧的握成拳头:虽然下官治不好美人主子,但下官会尽力,不叫美人主子太难受。
青音对年轻太医的举动和心思一无所知,在听到无能为力四个字时,心中的恨意早就充斥着整个大脑:不知奴婢请太医帮的忙,进展如何?主子既然活不了了,那她就要替主子报仇,然后,自己再下去陪主子。
年轻太医缓缓摇头:做这件事的人很小心,下官找不到多少有用的消息。
他是太医,也是外男,许多事情,并不能插手,暗地里又受很多局限,查不出什么也是正常的。
尽管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青音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失落。
她垂着头,好半晌,粗重的呼出一口气,白色雾气在面前打着圈儿:有劳太医了,今日耽搁太医许久,太医也该回去了。
年轻太医也知道自己不能久留,提着药箱离开了绘雅轩。
而内室,云容似睡非睡,外间青音和太医的话,也听到了七七八八。
眼角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到软枕上,云容心中发出一声轻讽:原来她要死了啊。
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了。
她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之前意气风发的宠妃模样,恐怕陛下再来的时候,见到她与鬼一般的面容,就不会再来第二次了吧。
只是她不甘心,她连是谁害的她都不知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继初雪过后,今晚是第二次下雪,明粹宫宫墙边的几棵梅树上,陆陆续续长出了花苞,在这即将被雪白覆盖的夜里,增添了一抹艳丽的色彩。
因为恐惧,青音没日没夜的守在云容身边,就怕一个不注意就有了不好。
到了半夜的时候,青音忍不住困意,趴在云容的床榻边沿睡着了。
所以她也就没感觉到被她握在手中的几乎能够看得清青色血管的手,温度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不,不要......云容倏地睁开眼,洗尽铅华的面容上冷汗频出。
她眼神呆滞的望着床幔顶部,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灵动。
戚晟才摆脱了杨贤妃明里暗里的纠缠,一只脚踏进绘雅轩时,就听见了云容恐惧的声音。
脸色一变,脚下速度加快,转眼间就到了云容身旁。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儿明黄色的帕子,轻柔的擦拭着云容额头上的汗珠,不论是动作还是声音,都充满了耐心:都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云容缓缓回神,眼中的呆滞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丝隐晦的怨恨,怨恨她上辈子被他宠的骄纵没脑子,也怨他当朝政繁忙时,就真的一次都没记起过她,任由她悄无声息的死在了雪夜里。
可是这些她都不能说,她再多的不满和怨恨都只能藏在心里。
他是陛下,是这天下的主人,也是她的夫君,所以她必须要讨好他,因为她云氏一族满门荣辱都系在他的身上。
云容勉强的扯了扯唇角,试图忽略戚晟的话:陛下身上有雪,外面下雪了吗?云容眼中的情绪转瞬即逝,一直在给云容擦汗的戚晟难得忽略了云容怨恨的情绪,但云容转移话题的意图还是没有瞒过他:是下雪了。
对于可有可无的事情,戚晟并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再加上云容被惊醒,戚晟就知道那梦不是什么好梦,就更没了问下去的欲*望,自然而然的顺着云容的话说了下去。
借着戚晟的力,云容坐起身子:臣妾想去赏雪,陛下陪臣妾一起,好不好?戚晟犹豫的看了眼身子单薄的云容,还是同意了:去把炭火摆到廊下,再拿件厚实的大氅来。
没说是在吩咐谁,然而他说的这些自有人去办。
云容平日常用的软榻被搬到了外面,戚晟把大氅披在云容身上,搂着人坐下,一旁的炭烧的旺盛极了,用它的火力冲淡了雪的冰寒。
靠在戚晟温暖的胸膛上,云容沉默的看着眼前飘飘扬扬的雪花,安静极了。
大约坐了两刻钟,云容突然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戚晟忙搂紧云容:回去吧?云容摇了摇头,倔强的抬眸,却因为视线的缘故,只能看到他薄薄的嘴唇:陛下刚刚问臣妾梦到了什么。
从戚晟踏进绘雅轩开始,就察觉出了云美人的不对,他起先没有在意,以为是被噩梦吓到了,可现在,看云美人的神情,怕是不止如此。
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不想说就不说。
云容偏不,她推开戚晟搂着她的手,同戚晟对视了一眼:臣妾梦到,臣妾今晚死了。
姜吉和青音好不容易放松的神情骤然僵住了。
戚晟呼吸沉了些许,声音也重了许多:不过是梦而已,不必当真。
可是臣妾感同身受,就恍若真的一般。
云容话落,眼中适时的带了几分恐惧,泪水紧跟着夺眶而出,很是叫戚晟怜惜了一番。
重新把人搂在怀中,骨节分明的手掌轻抚着云容瘦弱的脊背安抚着:有朕在,不怕。
云容用鼻音嗯了一声,没再说下去。
许是这个话题不大好,两人谁也没有再继续下去,又坐了一会儿,戚晟把云容送回寝殿,自己就冒着风雪回了两仪殿。
他既然没有留宿凤仪宫,自然也不能留宿绘雅轩。
戚晟来了的消息,肯定瞒不过安充容,大张旗鼓的赏雪,自然也瞒不住。
不过得知戚晟并未留宿时,安充容难看的脸色还是好了几分的,只是口中依旧不饶人:云美人也真够矫情的,不就是做了个梦,还非得拉着陛下在廊下赏雪,若是明日陛下染了风寒,看本宫不禀报皇后娘娘,叫云美人捡佛豆。
安充容只捡了不到一个月的佛豆,现在看到佛豆就浑身酸疼,可见捡佛豆的威力。
空月跟着附和了几句,然后瞧着安充容摸了下脸颊,忙道:娘娘,夜深了,奴婢伺候您就寝罢,陛下既然开始进后宫了,您可要保持个好状态才是。
这句话戳中了安充容的心思,所以安充容也就格外配合。
没过多大一会儿,正殿的灯就熄了,而绘雅轩的灯却亮了一整夜,在戚晟走后,云容彻夜未眠,直到天边泛起第一缕鱼肚白时,云容才彻底的放下了那颗提着的心。
终于过去了。
同样一夜未眠的,除了云容还有杨贤妃。
昨夜杨贤妃直白的邀宠,戚晟思考了许久,顾念着杨贤妃的面子,还是同意了。
可就在去宜安宫的路上时,戚晟敷衍着杨贤妃,脑子里还是放不下病中的云容,索性走到一半的时候,戚晟又反悔了,随便找了个由头半路开溜,很是给了杨贤妃一个没脸。
杨贤妃当即就绷不住自己温柔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
看着宜安宫正殿的黑白棋子混在一起散落一地,棋盘上还零零星星的留了几个,一片的狼藉足以证明杨贤妃心情有多差。
要知道以往杨贤妃就是再不悦,也会维持自己的体面,不会做这等泼妇行径。
时辰一点点过去,离请安时辰还有半个时辰时,钟灵干着嗓子出声:娘娘,奴婢伺候您洗漱更衣吧。
杨贤妃动了动僵住的脖子,捏了一枚棋子握在手心,声音轻柔的不行:云美人为什么还活的好好儿的?她为什么要活着呢?看着真碍眼呐。
听了杨贤妃的话,钟灵只觉得自己感到毛骨悚然的,后背都是凉的:许是......许是药的剂量不够大?那药不是杨贤妃第一次用,早在杨贤妃还是个姑娘时,亲眼见证了她母亲用这药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一个极为受她父亲宠爱的姨娘,所以她有样学样,在那姨娘死后,又用同样的招数,毒死了整日嘲讽她的庶妹。
只是这毒药过于珍贵,杨贤妃手中也只剩了一点儿,偏偏药用完了,人还活的好好儿的。
一枚棋子被杨贤妃掷出去,杨贤妃不甘道:便宜她了。
作者有话说:杨贤妃:你为什么要活着?云容:你又为什么要活着?PS:作者的脑洞永远跟不上手速,所以就慢了很多,再加上我是裸*奔,加更什么的不能保证,但是会尽量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