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 魏皇后肩膀僵硬,手心湿糯糯的出了不少虚汗,眼眸无神的看着又被戚晟送回来的玉如意, 喃喃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陛下对妧修仪的宠爱, 已经到了堪比护眼珠子的地步了么, 连她变相的给妧修仪下马威,陛下也要横插一手。
檀碧干涩着嗓子, 绞尽脑汁的想到了安慰的话:许是陛下觉得这玉如意对娘娘您的意义非凡,所以才命人给您送回来。
不过这话说出来, 檀碧自己都不信, 更别说魏皇后了。
魏皇后嘲讽的扯了扯嘴角:陛下若是顾及本宫, 就不会赐给云氏那样一个尊贵的封号。
她咽不下这口气, 把这样一柄玉如意赏赐给妧修仪,不过是想出了心中这口郁气,谁知陛下竟连这点儿脸面都不给她。
半晌, 魏皇后怅然叹气:檀碧,你有没有发现, 陛下变了。
檀碧心头一紧, 试探道:奴婢愚笨,不知娘娘何出此言?魏皇后瞥了檀碧一眼, 倏地笑了:寝殿里就你和本宫, 不必这么小心。
她起身走到屏风旁, 伸手轻抚着屏风上精致的牡丹刺绣:本宫原以为陛下是不喜女色的, 自本宫嫁给陛下这么多年来, 从未见过陛下对哪个嫔妃如此上心, 即便是出身显赫的李贵妃, 亦或是温柔小意的杨贤妃,亦或者是生了大皇子的怜昭仪。
陛下对她们也只是平平,所以本宫才能对后宫嫔妃一碗水端平,做一个端庄大度的皇后。
可自从云氏出现,陛下先是不顾规矩,在云氏未曾侍寝时就一跃两级,晋她为美人,而后又因为她,在李贵妃生辰当日,打了李贵妃脸,如今,陛下更是封了云氏修仪,还以妧为封号。
这般荣宠,后宫竟无一人能比得上。
更叫她心惊的是,自云氏受宠以来,陛下极少再宠幸嫔妃,便是有,也是两三次,比起云氏的盛宠来说,很是微不足道。
魏皇后指甲稍一用力,便在精致的牡丹屏风上勾了丝。
她毫不在意的收回手,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云氏未曾生育,陛下就这般宠爱,若是有一日,云氏生下了皇子,是不是本宫也要给她让位?这话说的委实严重,檀碧猛地跪下:不会的,娘娘是陛下嫡妻,陛下不会不顾及情分的......魏皇后猛一挥手打断檀碧的话:没有什么是不会的,云氏年轻貌美,年纪也只比靖儿大了一点,比起本宫这个人老珠黄的皇后,自是更得陛下心意。
至于情分?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陛下若是顾及本宫与他的夫妻情分,又怎会一而再的打本宫的脸?话落,魏皇后呼吸由急促渐渐归于平稳,然而她等了许久,也没见檀碧再出声,不由得疑惑的看她,却见檀碧脸上满是惊恐,还没等她出口询问,陛下那带着凉意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皇后就是这样看朕的?魏皇后浑身僵住,脸色煞白,连笑也挤不出来,转身跪了下去:陛下。
戚晟冷哼一声,抬脚走了进来,经过檀碧身边时,沉声道:给朕滚出去。
檀碧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看姜吉站在大殿门口,自己犹豫了下,也站在了姜吉身旁。
魏皇后的寝殿里,戚晟挑了个圆凳坐下,看着依旧跪在地上,却已经转身朝着他的魏皇后,讽刺道:夫妻多年,朕竟不知,皇后竟是如此看朕的,一个会为了美貌昏了头,会宠妾灭妻的昏君,嗯?一个用鼻音发出来的字,差点问的魏皇后连跪都跪不住。
魏皇后试着坚持,却依旧坚持不下来,身子一软,整个人就瘫在了地上,不知何时,眼角竟落下一滴眼泪,很快落进地毯上,消失不见。
她抖着牙关:臣妾......臣妾......她想反驳,说她不是这样想的,可她不知道陛下何时来的,也不知道陛下听到了多少。
所以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见魏皇后这般,戚晟的脸色不自觉的缓了下来,只是心情依然不好:不论你心中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朕可以告诉你,只要你不去触碰朕的底线,不去做身为皇后不该做的事情,朕就会永远给你身为皇后的敬重与体面。
他的确是多宠了妧修仪一些,可他分得清宠妃和皇后的区别。
所以他仅仅只是宠着妧修仪,却不曾让她沾染半点不该沾染的东西,比如宫权。
正是因为夫妻多年,他以为他前些年的态度,足以叫皇后看清了,可谁知,她到底还是犯了糊涂,做的事情一再踩着他的底线。
明知他与太后之间的龃龉,还偏偏一再提起,想用此叫他厌恶妧修仪,殊不知他只会厌恶挑起事端的皇后。
魏皇后一愣,似是没想到陛下不但没怪罪她,反而还说着这样一番话来安她的心。
她不可置信的抬头,无声的张了张嘴。
看出魏皇后眼中的半信半疑,戚晟再次冷哼,换了一个说法:你是先帝赐给朕的嫡妻,朕便是看在先帝的面子上,也会容忍你两分。
但也仅是如此,而非毫无底线。
这下,魏皇后心中再无疑惑。
她恭敬的行了叩拜大礼,额头低着交叠的双手:谢陛下宽恕,臣妾日后定当恪守皇后职责,不会再令陛下烦心。
她毕生所求,只是为了坐稳皇后的位置,保住魏家的荣华,如今得了陛下亲口许诺,她自是不会再觉得妧修仪会是她的威胁。
话已经说透,戚晟还要回去处理政务,抬脚就要离开。
离开前,魏皇后适时喊住戚晟:陛下且慢,臣妾还有一事。
戚晟回过头:何事?是关于......太后娘娘的。
魏皇后犹豫许久,还是鼓起胆子当着戚晟的面儿提起。
臣妾接到礼部的折子,说陛下不欲命前朝大臣和六宫嫔妃迎接太后凤驾。
戚晟嗯了一声:皇后有何看法?魏皇后低着头:臣妾愚见,认为太后娘娘回宫,若是无人前去迎接,到底清冷,陛下既然政事繁忙不得空,不若就由臣妾代替陛下,再由刘修容陪同,陛下觉得可好?不犯糊涂的魏皇后格外的会说话,瞧瞧这语言的艺术,把戚晟的不愿说成了政事繁忙,又表明了自己去是代替陛下尽孝,不给人留下话柄,再带着太后的娘家侄女,既没有违背戚晟下达给礼部的旨意,又全了面子上的孝道。
很好。
戚晟对魏皇后的做法满意了几分:就依皇后的意思。
魏皇后倏地松了口气,脸上也带上了笑:恭送陛下。
戚晟走后,檀碧兴冲冲的进来,脸上再也不见刚刚的惊恐:娘娘,陛下说他晚上会来。
——————陛下去了凤仪宫?用过晚膳,还在等着戚晟的云容听见这消息,诧异的脱口而出。
桑桃以为云容不高兴了,气虚的紧,连头也不敢抬:是。
莫说桑桃,就是青音包括今儿才来的张嬷嬷姑侄,都是这么认为的。
唯独云容本人,却没有伤心难过的自觉,她诧异的,是陛下早上才打了魏皇后的脸,怎么转眼就留宿凤仪宫了?陛下这心思,着实令人费解。
回过神后,见屋里伺候的人一脸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云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本宫才没有那么小心眼儿,陛下去哪里,不是本宫可以置喙的,况且皇后娘娘是陛下的嫡妻,去凤仪宫不是很正常?话虽如此,可是戚晟除了初一十五,已经有多久没有在旁的日子留宿凤仪宫,恐怕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张嬷嬷在一旁看着妧修仪的心性,见她没有因为陛下去了凤仪宫而失态,不禁更加肯定了自己的选择。
想了想,张嬷嬷出声询问:娘娘可是在想,陛下为何这样做?云容笑意微滞:嬷嬷可是说笑了,陛下的心意,不是本宫可以揣测的。
显然她并未信任张嬷嬷。
张嬷嬷也不介意云容的防备心:是奴婢放肆了。
奴婢以为,陛下是为了平衡。
像这种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事情,往往都是主子们常用的手段,再准确点儿来说,就是帝王心术。
由此也可见,陛下依旧是看重魏皇后的,也是间接的再向嫔妃们透露,即便他对魏皇后有了点不满,魏皇后的地位依旧无可动摇。
云容若有所思的把张嬷嬷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也不说自己的看法,直接起身叫青音给她更衣:时候不早了,本宫累了。
其实没人知道,陛下不来她这儿,她还在心中偷着乐呢,毕竟她的身子也禁不起今晚继续侍寝了。
也不知是不是陛下留宿凤仪宫的原因,云容觉得今儿个的魏皇后对她的态度再也没有了以往那种虚假的感觉,反而随和极了。
尚宫局一大早来禀报,说长乐宫已经收拾妥当,妧修仪什么时候方便,就能着手迁宫了,若是人手不够,大可来同本宫说,本宫会派人协助。
云容起身冲魏皇后屈了屈膝:劳烦皇后娘娘费心了,迁宫一事臣妾宫中的宫人都准备好了,人手也不缺,就不麻烦皇后娘娘了。
现在的她有点惊悚,生怕魏皇后又有哪里要坑她。
云容拒绝的不留一丝余地,魏皇后也不在乎,摆了摆手叫云容坐下,转而同刘修容说起了迎接太后一事。
对此,刘修容没有理由拒绝,只能清冷应下。
云容本以为,凭着刘修容和太后的关系,定然是十分欢喜太后回宫的,可她怎么瞧着,刘修容的样子不像是高兴,相反还有点......抗拒?作者有话说:云容:宠爱太过,本宫这小身板也受不起啊戚晟:不知好歹,别人想叫朕宠朕还不乐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