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 正好赶在三皇子满月的前一日,云容坐上了出宫围猎的马车。
她掀开硕大的马车帘子,微微伸出头往后看了一眼, 入目的除了人便只有缓缓关上的宫门。
外面就那么好看?八匹马架的马车行驶很是平稳,戚晟能够在马车内随意的召见大臣, 批阅奏折, 乏了还能休息,一旁的炉子上还烧着热水, 简直就是个行走的小型寝殿。
听到戚晟带着怨念的声音,云容收回手, 帘子被放下来, 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实话实说:不好看, 都是人,一点儿都不热闹。
戚晟想说不好看还看的那般入神,奈何话没说出来, 就见云容倏地亮了眼神,眼巴巴的看着他:陛下, 到了地方后, 您能不能带臣妾去逛一逛街市啊?街市人虽然多,但是热闹, 她不曾进宫的时候, 每年都会出去逛一两次, 买一些小玩意儿回来。
这次出宫要是不去逛街市, 总觉得亏的慌, 再说了, 总要给瑾儿带些礼物回来不是?戚晟被人盯的浑身不自在, 连手中的书也看不下去了,索性把书丢在一旁:再说吧,朕不一定有空。
不知为何,看着云容那眼巴巴的眼神,戚晟就是想逗逗她,不愿意这么容易的就叫她如愿。
话落在云容耳中,就成了拒绝的意思,云容瘪了瘪嘴,上手扯着戚晟的袖子摇晃起来:陛下~云容特意甜腻了声音,就像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蜜糖一般,只浅浅品尝一下,就能甜到人的心坎儿里去。
戚晟的心被甜的冒泡,享受着云容的亲近撒娇,再也维持不住方才淡定的神情,一把把人搂到怀中,俯身在人的红唇上咬了两下:偏朕受不住你撒娇。
云容唇瓣微微吃痛,矫情的叫出了声:陛下好狠的心,竟然咬臣妾。
得到了自己母亲的点拨,云容这段时日的撒娇比之以前,更是没了小心,随意多了,戚晟感觉到细微的变化,心中自然舒畅。
他轻笑着用拇指摁着云容的唇,戏谑道:这是咬吗?明明是朕喜欢宝儿,不若宝儿再感受感受?说着戚晟又凑近了云容鼻翼,云容忙抵着戚晟的胸膛往后仰了仰头,微红着面颊,娇糯的拒绝:不要,陛下不答应臣妾,臣妾才不给陛下亲近。
瞧着云容傲娇的小模样,眼角带着一丝媚色,戚晟眸光深邃些许,软了声音:朕若是同意,宝儿就给朕亲近了?戚晟咬紧了亲近两个字,云容反应过来,顿觉没颜面面对戚晟,把脸埋到了胸口,她刚刚究竟说了什么?云容羞涩不已,戚晟把云容的头按进自己怀中,愉悦的轻笑出声:羞什么?有胆子说,没胆子听?男人胸膛的微微震动声传进云容的耳朵,云容的脸上更是发烫,索性闭上眼睛装死,不论戚晟再怎么调侃她,她也不给半点儿反应。
只是装着装着,云容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今日出宫的时辰格外早,比往常云容起身的时辰要早一个多时辰,也难怪云容刚坐上马车出了宫门就困了。
戚晟把人放在御驾屏风后的榻上,仔细的替人盖好薄毯,然后转身出了屏风,继续批阅从宫中带出来的折子。
虽是围猎,但该处理的朝政还是要处理的,日后有任何重要的折子,京城专门负责此事的官员会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到御前。
帝王出行的仪仗队伍庞大,其中不仅包括帝王的禁军,还有嫔妃仪仗,随行大臣的马车以及家眷等,队伍浩浩荡荡的从宫门出来,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队伍的尾巴才出了京城的城门。
云容虽是坐在御驾上,但她身为淑妃的马车仪仗却丝毫没有减少,甚至她的马车还排在了李贵妃的马车前面,紧跟在御驾的马车后。
李贵妃自早上得知妧淑妃的马车要走在自己马车前面时,就一直心气儿不顺,憋闷了一个上午。
奈何顺序是陛下钦定的,她就算不满也改变不了什么,只好自己躲在马车中发牢骚。
狐媚子就是狐媚子,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可着劲儿的勾引陛下。
行进时,御驾上传来的隐隐约约的说笑声传进李贵妃的耳朵,李贵妃忍了又忍,还是扯着帕子骂开了。
雁芳提着小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李贵妃:娘娘莫要生气,咱们这次随着陛下出宫,可不是为了陛下的恩宠,而是与夫人相聚,若是到了邺城,夫人瞧见您精神气儿不好,又要担心您了。
一听雁芳提起李夫人,李贵妃纵使再气,也没有像方才那样气的瞪眼睛。
呷了一口茶,砰的一声搁在小桌上,阴阳怪气道:说起来陛下对妧淑妃母子很是上心,哪怕出宫没有带二皇子,也把二皇子送到了恭亲王府,交由恭亲王世子妃照拂。
嗤,陛下宁愿相信一个命妇,也不相信皇后,不知皇后此刻心中是何感受。
恭亲王是先帝的亲弟弟,也是当今皇叔,论起关系来自是亲近,且恭亲王世子妃早在二皇子出生之前就诞下了一位公子,年纪比二皇子要大五个月左右,二皇子去了恭亲王府,也能有个玩伴。
再者,当今唯一健康的皇子被送到恭亲王府中代为照看几月,恭亲王府上下自是把二皇子看成眼珠子,诚惶诚恐的照看着,不会叫二皇子出任何差错的,否则二皇子一旦有个闪失,恭亲王府满门都会失了圣心。
这也是戚晟考虑再三的结果,云容也知道恭亲王府比皇宫安全许多,但依旧放心不下,所以不但把青音和玉蕊都留在二皇子身边,还叫白太医住在恭亲王府,直到圣驾回宫。
雁芳顺着李贵妃话附和:那自然是不舒服的,不过皇后娘娘不能照看二皇子,还能照看三皇子呢。
三皇子?李贵妃眼中不屑更是明显了:陛下如若重视三皇子,又怎会在三皇子满月的前一日离宫,这不是明摆着三皇子不得圣心么。
在她看来,一个不得圣心的皇子,还比不得一个得宠的公主呢。
雁芳把李贵妃心思了解的透透的,只李贵妃一个眼神,雁芳就知道李贵妃在想什么,不禁有些无奈。
皇子再不得宠,日后一个亲王是跑不了的,也能上朝听政,可公主再得宠,说句大不敬的,万一哪日陛下没了,新皇登基,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谁还会惯着?淑宁长公主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先帝在的时候多风光,如今就有多收敛。
不过她是不会反驳自家主子的心思的,因为反驳也没用,还会惹怒李贵妃,得不偿失。
于是雁芳点头继续附和:谁说不是呢,刘修容费尽心思成了三皇子的养母,非但没有得到半点好处,还更加不招陛下待见了。
赵充仪丧事结束后的那晚,戚晟面色不佳的从永宁宫出来,不是没人看到的。
在宫里,只要某件事有一个人看到,知道的人就会多起来,更别说看到的不止一个人。
雁芳就这样陪着李贵妃絮絮叨叨的许久,顺着李贵妃的心意贬低旁人,哄李贵妃开心,不知不觉就到了正午,戚晟吩咐众人原地休整准备午膳的时候。
御驾前,一位古铜色肤色,身高八尺有余,穿着盔甲的二十三四的年轻男子垂着头恭敬禀报:启禀陛下,微臣已带人在四处打扫过,休息的营帐已搭建好,请陛下移驾休息。
戚晟淡淡嗯了一声,小太监飞快的在马车前放了供主子踩踏的木制台阶,而后马车门被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戚晟先是下了马车,然后转身等在原地,又过了几个呼吸,云容也出了马车,姜吉想伸手去扶,在手要伸出去的瞬间,只见陛下的手已然伸了出去,姜吉忙用左手按住右手,悄悄的站在原地。
云容瞧着眼前的大掌,甜甜一笑:多谢陛下。
戚晟清了清嗓子,轻咳一声,细心交代:慢一些。
年轻男子见御驾里还有一位妃子,顿时有些傻眼,在这位妃子小心翼翼的下马车时,他隐晦的打量了云容几眼,很快便确定了云容的身份。
等云容在戚晟身边站定后,年轻男子再次抱拳弯腰行礼:微臣参见淑妃娘娘,不知淑妃娘娘在此,微臣多有失礼,还请淑妃娘娘恕罪。
云容愣了愣:这位......大人免礼。
她不认识眼前这人,所以也不知道该唤什么。
戚晟见状,吩咐这位年轻男子的时候带了名字:傅子平,你先下去吧,记得安排士兵巡逻,不可掉以轻心,尤其是要保证公主的安全。
是,微臣告退。
沉重的盔甲声随着傅子平的步子响起,渐渐消失在云容肉眼可见的范围内。
云容随着戚晟的步子进了扎好的暂时营帐:陛下,他便是二公主的准驸马么?见戚晟点头,云容不由在心中腹诽,虽然是武将,但长得还算不错。
腹诽完,眼神又在戚晟脸上流连片刻,或许都是武将的缘故,那傅子平的五官和陛下的五官同样的冷硬,若是不去刻意放柔神情的话,看着便令人难以接近。
原先臣妾还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会要快出嫁的二公主一起随行,原是傅子平也在啊。
戚晟捏了捏鼻子,坐在早就摆放好的太师椅上:自己知道便罢了。
魏皇后的心思他也知道,不过这心思无伤大雅,若是自己女儿和驸马感情好,他也乐见其成,所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也是他知道二公主有分寸,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同意的。
云容轻哼:臣妾又不会乱说。
虽是未婚夫妻,但走得近了也会惹人闲话,她和魏皇后母女没什么仇恨,自然不会去败坏二公主的名声。
这边两人议论着二公主和傅子平,那边傅子平已经到了二公主的帐篷前,隔着帐篷请安问候:微臣请公主殿下金安。
二公主听到声音,忙站到帐篷后,捏着帕子的手紧紧握着:傅小将军请起,父皇那里不需要小将军当值吗,傅小将军怎么有空到本宫这里来?傅子平是禁军将领,平日负责贴身护卫帝王安全,帝王出行的安全保障也是由傅子平负责的,可以说他的这个位置非帝王心腹不可坐。
二公主平日看着不显,但对于有这样一个准驸马,心中不是不欢喜的。
傅子平像是没听出二公主声音里隐藏的欣喜,公事公办道:陛下吩咐微臣保护公主安全,敢问公主,可觉得有什么异常?傅子平略显冷硬的声音,叫二公主有些丧气:并无,傅小将军放心就是。
那公主可有吩咐?二公主被傅子平接二连三的冷硬气的狠了,倏地就拔高了声音:没有,傅小将军若是没有其他事,还是去父皇跟前当值吧。
帐篷外,傅子平不解的皱了皱眉,他怎么觉得公主好像不高兴了?傅子平难得捕捉到一点儿女儿家的心思,却被二公主说的去陛下面前当值的话分去了心神:既然如此,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二公主懊恼的甩了下帕子,抱怨道:真是的,傅子平这根木头。
像他这样对她恭恭敬敬又公事公办的样子,她何时才能和他培养起感情来?伺候二公主的贴身宫女书眉低头憋着笑:公主这是生傅小将军的气了?二公主愤愤的喝了一口水,哼道:本宫哪里敢生他的气?本宫好声好气同他说话都得不到他一句关心,若是再生了气,他怕是更不会往本宫跟前来了。
都是武将,她父皇怎么就对妧淑妃千好万好,好到令后宫所有嫔妃都嫉妒,傅子平跟在父皇身边怎么就不知道学学?二公主很是不理解,想了半天想不明白,纠结了半晌,还是把这想打法悄悄的同书眉说了,想着书眉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毕竟夫妻间琴瑟和鸣总比像她大姐姐那般相敬如宾来的畅快。
书眉也有几分聪明劲儿,眼珠子转了转,小声的给二公主出着主意:公主,俗话说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既然傅小将军不开窍,不如您稍微热切一些?这......二公主脸色有些红,犹豫了半晌,拿起帕子遮住半边脸,嗔道:羞死人了。
虽是这么说,但二公主心中还是认可了书眉的建议。
不过叫二公主纠结的事情又来了:那本宫要怎么热切?这热切也是要有个度的,若是热切过了头,难免会叫人说嘴,若是热切的不够明显,又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二公主咬着唇,很是为难。
书眉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对男女间的事儿一窍不通,跟着二公主一起皱眉为难。
好半晌,二公主试探道:你说,要是本宫去向妧淑妃取经,妧淑妃会不会教本宫?妧淑妃既然能叫她父皇待她柔情似水,自然有自己的手段,她若是能学来妧淑妃的一两分手段,也不愁和傅子平培养不了感情。
至于说这种事为何二公主不去问魏皇后,那是因为她见多了自己母后和父皇之间的相处,觉得那种相敬如宾并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在说出这句话时,二公主就没想着去信皇宫,问一下魏皇后该怎么办。
书眉闻言,似是受到了惊吓,眼珠子瞪的老大了:公主,这种事情,淑妃娘娘怎么可能会说呢。
在她看来,妧淑妃和自家公主关系平平,像是这种闺房话,妧淑妃自是不可能和二公主说,即便两人之间有着庶母和晚辈的关系,但到底不是亲生母女。
二公主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发现书眉说的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桌上的茶水淡淡凉去,二公主静默许久,心情越发烦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就这么难了?书眉见不得二公主愁苦的模样,小心翼翼的思量半晌,试着出了个主意:不如公主在围猎这段时日,多去淑妃娘娘那里坐坐,暗中瞧一瞧淑妃娘娘是如何和陛下相处的,这般总比您直白的去问要好许多。
这主意不错,也避免了二公主去求人时放低姿态。
二公主舒了口气,赞赏的看了书眉一眼,把手腕上的绞丝手镯脱下来戴到书眉手上:赏你了。
书眉喜的眉开眼笑:谢公主赏。
于是从这日开始,但凡休息的时候,云容总能感觉到二公主似有似无的靠近以及打量,有时候云容察觉到二公主的打量还会回头看二公主一眼,二公主便回了云容一个微笑。
这日队伍行进途中,戚晟在御驾上召见大臣,云容回了自己的马车上,和玉菁说起这件事,玉菁也道:奴婢也有所察觉,若是娘娘不放心的话,不若奴婢去试探试探二公主?云容靠在马车壁上,恹恹的摇了摇头:不必了,眼看着就快要到了,等到了邺城再说也不迟。
坐了大半个月的马车,她早就没了一开始的新鲜感,哪怕走的是官道,身子骨也快被颠簸散架了,再加上时不时还要侍寝,更是难受。
甚至因为路上灰尘弥漫,且若是不能留宿驿站的话,就要连着几日不能沐浴,只能用沾了水的帕子擦一擦,云容早就受不住了。
在吩咐完这句后,云容闭上了眼睛,开始浅眠。
作者有话说:二公主:妧淑妃把本宫那父皇驯的服服帖帖,手段定然不凡云容:我要说是你父皇主动凑上来的,你信吗?PS:一月一次的抽奖来啦,本月抽奖一万晋江币,中奖人数77,拼手气的时候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