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95 章

2025-03-22 07:38:53

队伍行进了大半个月之后, 终于在三月十九这日到达邺城,只是此次出行的目的是为了围猎,戚晟并未叫庞大的队伍进城, 反而是直接去了猎场外当地官员早就收到消息搭建好的营地。

初到猎场,当地官员就算是再想拜见陛下, 也要顾着陛下舟车劳顿, 故而到达营地当天,所有的官员几乎是远远的行了个礼请安, 直到第二日一大早才候在御帐外等候召见。

云容给戚晟系上腰间的荷包,瞥了眼刚蒙蒙亮的天色, 很是佩服那些官员的毅力:陛下如此辛劳, 起的这般早, 却还有人起的比您还早, 搁臣妾身上,臣妾是无论如何也起不来的。

营地中除了随行官员有属于自己的帐篷,当地官员都是住在城中的, 昨日那些官员直到夜色深的不见五指时才回去,今日又天不亮就来, 还要加上往返路程的时间, 云容都怀疑他们是不是直接回城换了身衣裳,都不曾休息就直接赶来了。

这般想着, 云容也就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戚晟理了理袖口, 哼笑道:宝儿何必替他们操心, 城外可是有不少庄子的。

当官的, 哪个家里没点儿私产, 尤其是邺城外城郊百里的地方有延绵不绝的大山, 山脚下还有偌大的平原草地。

自这里被皇家建成围场后, 他们为了更好的在帝王面前刷存在感,早早的就圈了围场附近的地建了庄子。

听了戚晟的解释,云容默然片刻,朝戚晟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陛下快去吧,臣妾还困着呢,再去睡会儿。

为了表示自己很困,云容还伸手遮住半张脸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了一滴生理性泪水。

戚晟没出去,而是给伺候的人递了个眼色,叫他们重新打水进来伺候云容洗漱:怕是宝儿不能如愿了。

朕要见大臣,宝儿一样要见邺城命妇。

此次随行的嫔妃就只有云容和李贵妃,而且她们两人位份相当,再仔细比较起来,云容生有皇子,更得宠爱,那些命妇巴不得早早的过来巴结云容,哪里睡得着?云容原本眯起的眼睛瞬间睁开,像是受了惊吓一样:陛下是在和臣妾开玩笑吗?她来这儿不是享受的吗,怎么又要辛苦忙碌?戚晟睨了云容一眼,端起姜吉递过来的一碗粥慢条斯理的吃着:朕忙着呢,哪儿有功夫跟你开玩笑?云容哑声,眼珠子转了好半晌,犹犹豫豫道:就...就不能叫那些命妇先去拜见李贵妃?然后再来拜见她,比起多睡一会儿来说,她其实不大在意那些命妇拜见的先后顺序的。

戚晟三两口喝完了一小碗粥,拿了湿帕子擦了擦唇:若是宝儿舍得那些命妇带过来的礼物的话,也不是不行。

有着八百个心眼儿子的帝王一下子就抓住了云容的死穴。

他其实也不是很理解,明明他从来都没有亏待过她,宫中有什么新奇玩意儿或是珍贵贡品,大多也都是送去长乐宫的,为何云容还这般执着往自己宫里扒拉东西?好在这个毛病也只有自己知道,旁人不知,不然的话也少不得传出去一个眼皮子浅的名声。

那还是算了,臣妾还是能坚持的。

云容倏地变了脸,忙指挥着宫人伺候她洗漱。

若是戚晟在仔细想一想就知道,云容变的贪财其实是从怀上身孕才开始的,要是想到了这一点,自然就不难理解云容的做法了。

戚晟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的又喝了两碗粥才去了处理政事的御帐接见大臣,而云容梳妆完,又用了两块儿点心和粥水后,也回了自己的帐篷,等着那些命妇前来。

不过比那些命妇来的更早的,竟然是二公主。

公主们只需向主位嫔妃见礼,而身为嫡出公主,二公主更是只需行半礼,奈何二公主今日放低了姿态,行了全礼,叫云容很是震惊了片刻,忙微微侧身,只受半礼:公主怎么这般早就来本宫这里,可是有事?还是住处哪里不妥?说话间,云容叫宫人上了茶,二公主顺势坐在了待客的左下首,笑的很是温婉:并无不妥,儿臣一个人在帐篷里无聊,索性来妧娘娘这儿说说话。

云容点了点头,端起笑招呼二公主,先是问二公主有没有用早膳,又问了二公主昨夜睡的可好,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话,想起路上那些日子二公主的异样,云容眸光闪了闪,笑着问:路上那些日子很是疲累,本宫也就没有去打扰公主,不知公主路上可遇到了什么事儿?二公主闻言,略有些尴尬,她听明白妧淑妃话中的意思,自己偷看人家被抓包,人家问两句也实属应当,只是自己的原因委实羞于启齿,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来搪塞过去。

看着二公主有些为难的模样,云容很是善解人意:是本宫多嘴了。

二公主忙抬头:妧娘娘是关心儿臣,儿臣知道,只是这件事儿......二公主又是一阵犹豫,手中的帕子已经皱的没眼看了,二公主才一咬牙,起身到云容耳边低语了几句。

反正她和妧淑妃年龄相仿,这些女儿家的心思,就是说了也无妨,即便妧淑妃不愿意帮忙,总归也不会笑话她的。

她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选择这个时候来这儿,不就是存了这个心思么。

二公主说完,眼也不眨的注意着云容的神色,见云容眼中并无嘲笑之意,而是透着理解,二公主就知道自己今儿没白来。

云容怕二公主因此害羞,还特意停了一会儿,等二公主缓过神后才轻言细语道:公主的心思......本宫知道了,若是公主需要本宫帮忙的话......话还没说完,二公主已经迫切的点了头:妧娘娘若是愿意指点儿臣一二,那便再好不过。

面子什么的,在美好的琴瑟和鸣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云容忍俊不禁,举着帕子遮住唇轻咳了两声:过会儿本宫还要见命妇,怕是不大方便,公主不嫌麻烦的话,日后可以多来本宫这里走动走动。

妧淑妃主动邀请,二公主大喜过望:多谢妧娘娘,那儿臣便不打扰妧娘娘待客了,先行告退。

看着二公主出了帐篷好一会儿,桑桃悄声问道:娘娘与二公主走的近了,没什么关系么?云容挑起眉梢,声音却不大:怎会没关系呢。

魏皇后无子,只有二公主一女,届时二公主出嫁,就等同于背靠魏家和傅家,她与二公主慢慢交好,也是提前给瑾儿铺路,就是不知魏皇后对此是何意思。

二公主刚走没一会儿,大部分命妇已然在外等着云容召见。

云容也没叫命妇们多等,直接叫人请了进来。

为首的一位夫人夫家姓张,身穿湖蓝色衣裳,面容端庄温婉,气质与魏皇后如出一辙,只是少了些许魏皇后身上威严的气势,反而多了些谦卑。

一通行礼后,云容叫了起赐了座,又命人上了茶,这才和众位夫人寒暄了起来。

张夫人带头开始恭维云容,好话不断,说的那叫一个莲花舌灿,先是夸云容长得好,像是天仙下凡,又夸云容福气好,为陛下生了皇子,然后再夸云夫人好福气,有云容这么个好女儿,简直是把云容里里外外都夸了一个遍。

纵使像云容这般厚脸皮的人都禁不住有些脸热。

还是坐在张夫人对面的王夫人察觉到云容的不好意思,忙插声阻止了张夫人继续说下去:我说张姐姐,你会说我们都是知道的,可平日怎就不见你这般夸我们?张夫人也是个有眼色的,忙顺着王夫人的话轻呸了一声:谁还不知道谁了,你们都多大年纪了,哪儿还有什么值得本夫人夸的地儿。

云容见状,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原来被人夸也是一件为难的事儿。

张王两位夫人也是有分寸的,只对着呛了两句活跃了一下气氛,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张夫人歇了下,抿了口茶,然后恭敬的同云容说话:臣妇等久居邺城,对此处很是熟悉,娘娘若想四处走走看看,臣妇等人定当陪同。

说着,张夫人还小心翼翼的看着云容的脸色,直到云容微微颔首应承下来,张夫人才松了一口气。

在来之前,张夫人心中还不断打鼓,生怕深得圣宠的妧淑妃是个难以接近的性子,还想了不少法子讨好,没曾想妧淑妃不难讨好,也没拒她们千里之外,如此就好。

天已然大亮,茶已经换过一次,云容也慢慢的和来的几位命妇熟络了起来,开始交谈起女人们闲聊时必不可少的话题,像是流行的衣裳,首饰的款式,还有平日怎么保养的等等。

王夫人瞧着云容只略施粉黛就精致到极点的娇美脸庞,羡慕的不行:娘娘年轻,本就不需怎么费事保养,倒是臣妇上了年纪,这肤色就开始黯淡了。

王夫人原本还想着抱怨两句自己肤色黯淡是因为操劳过度,只是在话说出口前到底想到了妧淑妃的身份和她们的不同,及时的把话给咽了回去,不然就凭这一句话,就会把她们辛辛苦苦一早上耍出来的好感给败光,甚至还会得罪妧淑妃。

来的命妇们年纪都比云容大,甚至比云夫人还要大一点,王夫人说的肤色黯淡也是所有夫人共同的问题。

云容的胳膊撑着主位旁的方枕,笑盈盈道:本宫瞧着夫人的还很是年轻,哪里就上了年纪了。

至于肤色黯淡......本宫这里倒是有张方子,是本宫母亲常用的,对于改善肤色暗淡略有效果,想来于夫人也是有用的。

若是夫人不嫌弃的话,待会儿本宫叫人把方子给诸位夫人都誊抄一份。

不管这方子于她们究竟有没有用,现在几位夫人还是很欣喜的道了谢。

云容客气了两句,目光落在那个空出来的座位上,话题猛地一转:今儿可是有哪位夫人身体不适?座位都是宫人提前数好了人数,按照人数摆好的,不多也不少,正好六张椅子,可来的命妇中只有五人。

云容一早便注意到了,不过给压了下来不动声色,硬是等到和几位夫人熟悉了之后,又叫几位夫人拿了她的方子后才开口,如此拿人手软,就是有什么不好说的,她们也不会隐瞒太过。

几位夫人笑容一僵,纷纷看向张夫人。

张夫人讪笑了两声:回禀淑妃娘娘,我等同李夫人并不相熟,故而并不知李夫人是否身体不适。

李家是李贵妃的母家,原本在离邺城六百里的郾城驻守,承蒙圣恩召见,才在圣驾到邺城前的五六日提早到达邺城,住进了李家庄子。

李夫人才到的时候,她们原先也下过帖子拜见,奈何不是一路人,说不到一起去,也就只好作罢。

今儿早来的时候她们正好碰到李夫人去了李贵妃的帐篷,只是她们听说李贵妃和妧淑妃的关系并不好,因此她们也就不便提起,不然这种听起来像是挑拨离间的话叫李贵妃听了去,即便她们做出选择选了妧淑妃,也不见得妧淑妃能维护她们几分。

看似张夫人这句话没透露出什么有用信息,但也足够叫云容猜出张夫人口中的李夫人是何人了。

原来如此。

云容也没计较的意思,甚至还吩咐玉菁:回头记得提醒本宫,给李夫人送些官燕补补身子。

玉菁屈膝应下,几位夫人悄声松了口气。

云容不经意把她们放松的神情看在眼中,不觉好笑,她还没那么霸道,非得要李贵妃的母亲先来拜见她。

最好李夫人一次都别来,她还省了和李贵妃母女打交道的心思。

李贵妃和魏皇后并不同,李贵妃蠢,没那个智慧,她虽然也眼馋李家的势力,但是也明白李家的势力不是她能靠近的,况且她亲近二公主有光明正大的理由,陛下还不会怀疑,要是再与李贵妃母女关系好,陛下都不用想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几位夫人一直在云容的帐篷里坐了一个上午,直到临近午膳才告退。

没了旁人,云容端坐着的身子瞬间软了下去,靠在椅子上直不起来:本宫算是见识到这些命妇的嘴是有多能说了。

也不知以往魏皇后需要应付这些命妇的时候会不会觉得累。

桑桃忍着笑:也就娘娘会不耐烦,换了旁人可是巴不得呢。

能在这种场合和命妇打交道,有些人眼巴巴的盼了一辈子也没这个机会。

云容白了桑桃一眼,到底没再说下去,见命妇虽然累,但得到的好处也是实实在在的。

这个好处不是命妇们带来的礼物,而是和命妇之间的关系,要知道枕边风吹的好了,可比在朝堂上废多少口水都管用。

吩咐人把命妇们带来的邺城特产和礼物收起来,又吩咐了玉菁取些官燕送去李贵妃的帐篷。

李夫人和贵妃多年未见,一个上午非但缓解不了思念之情,反而愈加不舍,因此李贵妃顺势就留了李夫人一起用午膳。

玉菁到的时候,李贵妃的午膳才刚上桌。

听到宫人禀报妧淑妃派人来时,李贵妃的脸色瞬间就耷拉了下来。

李夫人见了,忙在桌下悄悄的拍了一下李贵妃的手: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管不好自己的情绪。

李贵妃泄愤似的哼了一声:她死死的压了本宫一头,还不许本宫摆摆脸子发泄发泄吗?那群命妇也是个没规矩的,一去妧淑妃的帐篷就坐了一上午,连来她这儿拜见都没有,就这么回去了,如此踩低她捧高妧淑妃,搁谁心里也不好受。

李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性情,也就没再劝,直接越过李贵妃吩咐雁芳:叫人进来吧。

李贵妃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仅隔着一层帐篷,玉菁把李贵妃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就是李贵妃没有指名道姓,玉菁也能猜的出李贵妃是在说谁。

不过玉菁表情上没有表露出对李贵妃的半点不满,依旧垂着头,恭恭敬敬的:奴婢见过贵妃娘娘,李夫人。

李贵妃原本不打算叫起,想为难玉菁以此来下了妧淑妃面子,只是李夫人不同意,又扯了下李贵妃的袖子,李贵妃不能违逆自己母亲的意思,只好不情愿的叫人起身:起来吧,淑妃叫你来做什么?玉菁把自己来意说了一遍,李夫人忙起身朝着云容的帐篷福了福身子:多谢淑妃娘娘关怀,今日是臣妇失礼了,改日臣妇再去给淑妃娘娘请安。

李夫人还以为云容派玉菁过来是在提醒她,心中很是不满,但面子功夫却做得令人无可指责。

奴婢会代夫人转告给娘娘的,贵妃娘娘若是没有旁的吩咐,那奴婢便先告退了。

李贵妃厌烦的挥了挥手,玉菁淡然告退。

瞧着那用描金礼盒装的一盏盏摆放整齐的上等官燕,李夫人长吁道:妧淑妃小小年纪,行事比你还周全。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儿,身份不允许,李夫人恨不得指着李贵妃的鼻子骂她一把年纪活到了狗肚子里。

情绪藏不住也就罢了,行事还不够漂亮,难怪被妧淑妃抢了宠爱。

李贵妃听不得人夸妧淑妃,恨恨咬牙咒骂:什么行事周全,就是个勾引陛下的狐媚子罢了。

许是李贵妃今儿个该倒霉,戚晟念着给李家体面,上午见完邺城官员,听完他们汇报的政务,午膳便带着李将军来了李贵妃这儿,想着同李家人一起用个午膳,赏李家一份体面,却不曾想刚走到李贵妃的帐篷外,李夫人和李贵妃的对话就传了出来。

正值正午的艳阳照在戚晟藏青色的常服上,闪着银线的淡淡光芒。

戚晟将手负在身后,只微微动了下眉梢,一直注意着戚晟神情的李将军就倏地跪了下来,抱拳请罪:是臣教女无方,还请陛下恕罪。

李将军是个粗人,嗓门很大,一声请罪下来,非但吓了周围的人一跳,还把帐篷里的李贵妃母女吓的够呛。

李贵妃倏地起身,动作慌乱间带落了摆放在手边的餐具,神情慌乱的看向李夫人。

李夫人也懵了一瞬,到底比李贵妃反应迅速,忙推着李贵妃出去请安见礼。

因为心虚,李贵妃脸上带着慌张,当着众人的面儿直接跪地请安:臣妾拜见陛下,陛下来臣妾这儿怎么也不提前吩咐一声,臣妾好出来迎接陛下。

戚晟黑眸愈发幽暗,对李贵妃的话不予搭理,而是伸手虚扶了李将军一把,温和道:爱卿请起,此事与爱卿无关。

李将军战战兢兢的起身,在这风和日丽的正午,额头上竟出了细细的汗珠:谢陛下。

起身时,李将军避着人,一双虎目恶狠狠的瞪了李贵妃一眼,吓的李贵妃一个瑟缩。

因为李贵妃的出身,李贵妃生平还不怎么怕过人,怕的仅有两人,自己父亲是一个,陛下也是一个,只要他们冷冷的一个目光或是凶狠的一个眼神瞪过来,李贵妃就撑不住。

李贵妃的眉眼官司落在戚晟眼中,没有引起丝毫波澜,他又看向李夫人,语气仍旧温和:夫人请起,朕本是带李爱卿过来一起用午膳的,如今想来,是朕考虑不周,该给夫人和爱卿一家人私下相处的时间。

你们自去用膳吧,朕去淑妃那里。

稍顿,戚晟抬脚离去,自始至终没有搭理李贵妃,把无视贯彻到底。

李贵妃张口想留人,却在抬头的瞬间,再次对上了李将军凶狠的目光,李贵妃顿时蔫儿了下去,讷讷的不敢吭声。

原本李家即将得到的体面,就被李贵妃这么一句话给毁了干净。

作者有话说:戚晟:有人骂宝儿,朕给宝儿出气了云容:表现很好,再接再厉李贵妃:哇的一声哭出来,你们都欺负我白白胖胖是云容,鼓鼓当当是戚晟,凄凄惨惨李贵妃PS:李将军的形象,大家就想象成比虎背熊腰稍微好一些的那种吧,就粗犷。